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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大美无言

  要学习书本上的知识,更要直接感受大自然中的花开花落、春去秋来的变化,和它生机盎然的生命力。大美无言,只有你的皮肤才能感觉其中的智慧。

  瞎耽误工夫

  很长一段时间,我陷入无力解决的问题里,我就像一个了不起的哲学家一样思考“世界的本原是什么”。爱因斯坦说e=mc2,c是光速,是一个常数,常数的平方当然也是一个常数。也就是说能量等于质量乘一个系数,能量和质量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在特定的情形下,很小的物质可以转化成巨大的能量,于是地球上就出现了原子弹。但e=mc2到底是什么?我没有读懂,头脑中还是一片混乱。英国有位残疾人叫斯蒂芬·霍金,他的回答十分直截了当,没有隐语,也没有暗示。“宇宙是大爆炸形成的,时间是150亿年前。大爆炸后,就有了时间和空间。大爆炸初的1\/10秒,宇宙密度比水大3000万倍,温度是300亿摄氏度。14秒后,温度是30亿摄氏度,第一个氘原子核形成了。34分钟后,用了70万年时间,电子能附在原子核上形成了原子。在过去150亿年的大部分岁月里,质子、中子和电子结合形成了恒星。”

  科学家的语言总是这样精确和肯定,时间可以精确到1\/10秒。但为什么会大爆炸?没有这个起点的世界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吗?如果我们回到没有时间和空间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这样的世界存在吗?没有物质存在的存在又是什么样的状态?

  为了“世界本原是什么”这个命题,我接触了我能接触到的宗教、艺术。但困惑我的问题还是没有答案,有时甚至到了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地步。2002年,上海举办“上海双年展”,主题是“都市营造”,请了我去参加他们的研讨会。晚上在上海新天地,和几个朋友在一家酒吧里聊天,我对舒可文说出我的困惑。舒可文告诉我,有位哲学家叫维特根斯坦,他最大的贡献就是“哲学终止”,他最著名的话是《逻辑哲学论》最后的一句话、也是结论性的一句话:“想不明白的问题就不要去想!”人无法彻底了解宇宙是因为人和宇宙都存在于同一个逻辑中,就像人不能看到自己的眼球一样,通过镜子看到的眼球,也只是眼球的投影,是一个假象。人也是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的。想不明白的问题就不要去想!

  舒可文还告诉我,他们单位有个司机看到他们整天在忙,总是用一句话表达:“瞎耽误工夫!”就要离开上海了,我坐上汽车去机场,“想不明白的问题就不要去想!”“瞎耽误工夫!”这两句话一再在我脑海中回荡。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丧失了欲穷尽一切真理的欲望,放弃了做一个大彻大悟者的妄想,回到了平常。从此我再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就多了一份敬畏,山外有山、楼外有楼,永远有无法认识的未知领域。对人、对市场、对情感、对艺术、对未来,我都怀着一颗敬畏的心面对。天慢慢暗下来,大上海商业广告的霓虹灯亮起来了,一句句豪言壮语般的广告词在我眼前掠过。其中一句房地产广告词留在了我的记忆中:“后现代的豪宅”。像得了一场病,发了一场癔症一样,我醒来了!维特根斯坦和那个司机的话一刀斩断了我心中的“恶魔”。

  融合才是出路

  我感觉,我就是宇宙的一部分,就像一个胎儿待在母体中,胎儿怎么去思考自己的母亲?这时候,也许只有放弃思考,去感觉母体的律动才是真实可信的吧!

  人的苦恼,也许就在于自己仅仅能感知部分,却渴望去明晰整体;自己仅仅是一个过程,却妄想去知道始终。这种渴望催生了人们在不可能了解世界整体和本原的情况下虚构某些荒谬的思想系统,并训练出漏洞百出的思维模式。

  从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发明逻辑学开始,就有了分类,有了形而上学的学问,也从此影响了西方人的思维,尽管后人发现了亚里士多德的许多错误,比如他认为重力加速度与物体的重量成正比,他不承认真空的存在等等。形而上学是物理学之上的学问,后来的人也认为形而上学太教条,把世界分得太支离破碎,而用辩证法和系统论来修正它,但西方的知识和思维最终没有跳出亚里士多德分类、逻辑的轨迹。亚里士多德的学问是可以学习的,是有规律可以遵循的。因为简便,故成为主流。

  由此诱发的科学思想,更将人类变成骄傲的大自然解剖师。

  相比之下,我更欣赏东方式的领悟方式,那就是,不从系统着眼,不从遥远不着边际的终极思考着眼,仅仅开始于日常,回到感觉与思想交会的一刹那。这时我才发现草是绿的,天意怜幽草,细微之处有最伟大的欣慰。

  老子在西出函谷关时,被边防人员拦住,写下了《道德经》后才被放行。孔子尊称老子为老师,传说拜见老子时送了一对鸭子作为礼物。老子《道德经》的思想,影响了中国几千年,道、儒,西域来的佛、禅,在中国都受到老子很深的影响,可以说老子的学说影响了整个中国的传统文化。老子的思想是自然、平衡、融合、天人合一、万物相通。不过,他的《道德经》很抽象,没有多少人能真正读懂他的意思,不像亚里士多德的文章,很具体。所以,亚里士多德的学说受到了后来许多人的批判和挑战。而老子的话,似乎是永远正确,如:“道可道,非常道”,“天法道,道法自然”。

  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问是可以学习的,是有规律可以遵循的。但老子的学问要靠悟,没有悟性,即使再刻苦也是没有办法学习的,悟的结果是境界的提高。演变到了今天,大多数的西方人,包括受西方教育的东方人,总有人认为老子的这一套是瞎掰,是故弄玄虚,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东方人反逻辑是有历史根源的,从老子就开始了。这种区别在东西方之间随处可以看到。在医药方面,西药总是很简单、很单一,有具体的化学名称,有具体的剂量,什么地方有病,就治什么地方。而中药就复杂多了,一服中药少则十几味,多则几十味,什么地方有病却不能治什么地方,否则,就是犯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错误。在饮食方面,东方人会用各种材料来煲粥煲汤,有八宝粥,还有佛跳墙,有饺子,有杂碎汤,各种炒菜中都可以配上肉。西餐用的材料就单一得多,烤牛肉、烤羊肉,肉是肉,菜是菜。在城市的规划和建设上,西方有《雅典宪章》,城市被分成功能区来进行规划和建设,生活在城市中的人,每天奔波在几个功能区之间,造成了今天绝大多数城市的交通拥挤和堵车。现代的城市是西方现代化的产物,中国的传统文化,还没有涉及到。

  世界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的?我想不应该是一分为二,非黑即白的。“不是反恐的国家,就是恐怖主义的国家”就是这种思维的明显的例子。世界的本质一定是丰富多彩的,有白,有黑,也有灰的;应该是自然的,平衡的,融合的。但每当谈到中国传统文化对世界的理解,谈到它的优势时,人们总会轻易地反驳它,认为中国传统文化给中国带来的是贫困、落后,而西方文化带来的是文艺复兴,是工业革命,带给人们的是富裕和现代化。我并不这样看。

  我们未来的出路是什么?20世纪90年代有个美国人亨廷顿写了一本书《文明的冲突》,以后又发生了“9·11”、美军攻打伊拉克的战争,还发生了遍布世界的恐怖活动和反恐战争,似乎不同文明之间还都停留在过去的冷战时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想这不应该是世界的本质,也不是我们解决文化差异的思路,未来的出路应该是东西方文化的融合,而不是一味地对立。

  本世纪初,我们邀请日本建筑师偎言吾在“长城脚下的公社”设计了一座竹房子。房子建成后,他写了一篇文章,里面谈到,“过去中国的长城是分割了农业文明和牧业文明两种文明的象征,而今天的竹子墙却是连接东西方两种文化的符号”。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好,所有参观过这间竹屋的人都感到这里很有东方文化的意境,因为竹子在中国是一种避世、超然物外的知识分子精神的象征,比如竹林七贤;而房间里采用的大面积玻璃窗、地板采暖、卫生间设施又都是最先进的西方科技成果,如果只强调其中一种因素,就不会有竹房子给人带来的如此丰富的感受。

  我们的世界也应该是丰富的,融合的。

  镜子的遐思

  镜子是宗教讲授中使用最多的一件教学用具。许多大师在讲解和传播宗教信仰的道理时总是离不开镜子,也正是通过这件教学用具,我们可以发现各种不同宗教信仰中一些共同的东西。

  在禅宗中,五祖弘忍的大弟子神秀就把心——自己的灵魂比喻成镜子,写下了那首“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禅诗,表达了自己对灵魂、躯体和品德之间关系的看法。几百年之后,阿博都·巴哈在《已答之问题》这本书中,用现代人的语言讲述了与神秀所领悟的一样的道理。他说:“灵永远不会进入躯体,同样不会离开躯体,它不需要一个栖息之所。灵是与躯体联系在一起,正如光与镜子一般。当镜子洁净完整,灯的光就清晰可见了;反之,镜子盖满灰尘,或有了破损,那光便不见了。”阿博都·巴哈在这里讲的“灵”就是我们所讲的灵魂。灵属于精神世界,而躯体属于物质世界。太阳的光照在镜子上,不能说太阳掉到镜子里了。否则,我们就要犯猴子在水中捞月亮的错误了。

  挑战神秀的六祖慧能也写过一首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借用了神秀镜子的比喻,讲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另外一个世界,与物质世界无关的精神世界,一个禅宗里彻底“无我”的境界。无论是神秀、慧能,还是阿博都·巴哈,他们都非常智慧地说出了灵魂最本质的特征,这些都是他们沉思之后的比喻。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高行健写了一个剧本《六月雪》,用现代的方式重现了五祖弘忍与六祖慧能之间的禅门公案。他把禅比做是六月雪,在寒冷的高空是雪花,但六月的雪花落到了地面,雪就不见了,变成了水。水在不同的温度下,它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有时是液体,流动、低下;有时是固体,晶莹剔透;有时是气体??但本质上是同一东西,只是外在形式发生了变化。同样,禅在不同的环境中表现方式也是不同的。不过,高行健《六月雪》的剧本与原来的传说略有不同的是:慧能带走了五祖的衣钵,神秀带兵追上了慧能,后来神秀与慧能进行了一场辩论,神秀输了,最后在智慧面前低了头,放慧能带上衣钵走了。《六月雪》的剧本也是通过神秀与慧能的这场辩论,进一步说清了作者对禅的理解。

  《大学》一书中第一句就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也就是说,教育的道理和方法是擦亮自己心中的镜子,第一个“明”是动词,第二个“明”是形容词。这与柏拉图所说的教育之道是完全吻合的。柏拉图说人死了之后,灵魂就上天了,在上天获得了所有的知识和美德,过一段时间灵魂重回到人间,把这些东西都忘了,所以教育的目的就是启发它,唤醒它,把它在上天获得的知识和美德重现出来。这与孔子的“明明德”是同样的道理,就是要擦亮自己灵魂这面镜子。

  佛教的创始人释迦牟尼觉悟后,教导他的儿子罗罗时就运用了镜子(佛法之镜)给他做比喻和想象。哪个是真实的世界?哪个是投影在镜子中虚幻的世界?这成了多少年来人们思考和追问的根本问题,有些比喻可能不一定确切,但这也反映出人们的探索精神和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写到这里,我又翻看了一本许多年前购买的周国平的那本《灵魂只能独行》。今天重读这本书,又与几年前看时的感受完全不同。书中有这样一段话:“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信神,有的人不信,由此而区分为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宗教徒和俗人。不过,这个区分并非很重要。还有一个比这重要得多的区分,便是有的人相信神圣,有的人不相信,人由此而分出了高尚和卑鄙。一个人可以不信神,但不可以不相信神圣。是否相信上帝、佛、真主或别的什么主宰宇宙的神秘力量,往往取决于个人所隶属的民族传统、文化背景和个人的特殊经历,甚至取决于个人的某种神秘体验,这是勉强不得的。一个没有这些宗教信仰的人,仍然可能是一个善良的人。然而,倘若不相信人世间有任何神圣价值,百无禁忌,为所欲为,这样的人就与禽兽无异了。”

  我也借用许多圣人们反复教导我们时应用过的这个“镜子”比喻来提醒自己:要时时把自己的心灵擦亮、擦干净,只有这样才能认识到神圣,神圣的阳光才能照到我们的心上,照到我们的灵魂上,我们的心才能获得温暖,我们才能获得爱和正义的品德。

  一次无目的的西行

  早晨6点我起床了,开始了计划好久的“西行25°”。计划这个词,我曾追求过它。工作要有计划性,生活要有计划性。最早计划的事情是早晨起来跑步,每天早晨6点起床,跑步30分钟,要把枯燥的动作变成身体和意志的锻炼。很快我就发现,大多数早晨散步和跑步的都是老人,早晨跑步似乎不是让我年轻,而是让我更早地加入到老人的行列中去。于是这个早晨跑步计划就搁浅了。

  后来我去了趟日本,发现日本人把每天行程安排得井井有条,每分钟都不差,一排就排几个月、半年。回来后,我也学习着排自己的日程,也用了许多工具,如电脑记事本、outlook等。很快我发现,不排计划的一周过得很慢,排好计划的一周过得很快,因为周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周如何过了,这是在缩短我的生命,最起码在感觉上是在缩短。更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是,你想见的人和想见你的人,因计划不能见,要往计划里排,排到的时候,已经时过境迁了,他可能不想见你了,你也可能不想见他了,计划变成了成天见一些不想见你、你也不想见的人。生命的质量在下降。所以我干脆为自己制定了这么一个计划:除非重大事件,一般都不要安排计划,给日程留下大量空白和灵活性。

  这次西行,我就想少一些计划和目的性,更加随意一些。有人问我:“要去开发大西北吗?”我说:“没有。”有人问我:“卖房子去吗?”我说:“没有。”有人问我:“你去访贫问苦吗?”我说:“没有。”“那你到底要去干什么?”我说:“什么也不干!”

  这就是一次没有目的性的西行,就是想出去看一看,看到什么东西就是什么东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果碰到下葬的,我就去跟着看下葬;碰到结婚的,我就去参加婚礼;如果迷了路就想办法找回来。没有目的性可能会使生命更有新奇和意义。

  不对抗的美

  在获得“威尼斯双年展”建筑艺术推动大奖的“长城脚下的公社”中有一个俱乐部,外墙用熟铁皮做成,在经年的风霜雪雨吹打下,铁不断生锈,变化着不同的颜色。这是一种铁的生命的体现,是一种与大自然和谐相处而不是对抗的美。这个铁皮俱乐部的设计者是崇尚中国老子思想的韩国建筑师承孝相,他也是体现“贫困美学”理念的朝外soho的设计者。

  很多人坚持“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总是喜欢在大自然面前逞能。我们这些盖房子的开发商喜欢把房子盖得越高越好,最终大自然一定会让这些房子都塌下来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只是看人自己拆除还是自然倒塌而已,就像船总要沉入海底,人总要死一样。大自然会让铁生锈,我们就刷油刷漆,甚至做成不锈钢;大自然会让木头腐朽,我们就不断给它各种保护,与大自然抗衡,和大自然较劲;人们甚至改变动物和植物的基因,伤害大自然的神经。最终大自然总是给予等量的惩罚,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世界本来不复杂

  讲话不要讲废话,也不要讲永远正确的套话。干活别摆没有用的花架子,要有效率。建房子也少一些没有用的装饰和建筑符号。现代建筑中假惺惺地去模仿古代的建筑符号,中国的建筑去学习欧陆风情等等这些形式主义的建筑,我都认为是在无病呻吟,装腔作势。现代建筑中有一种思想叫“极少主义”“少就是多”,我能够理解并接受。近些年我们盖的房子最重要的思想是“极少主义”,尽可能少的线条,尽可能少的色彩。世界本来就不复杂,是人们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大自然中的动物、植物、流水,没有多余的东西和动作。当有多余的东西出现时一定是发生了问题,比如癌症。

  中庸是一种境界

  《道德经》启示的核心是“平衡”,老子把各种各样的平衡都归纳成阴阳平衡,如何把握平衡的关键点,这也直接诱发产生了孔子的中庸思想。

  受美的吸引,对幸福的追求,是我们人生的动力,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过分,应该走一条“中庸之道”。中庸之道是中国人2000多年来用痛苦的磨炼和多年的实践获得的一条宝贵的方法。但我记得在我读初中的年代,正赶上“批林批孔”,刚接触“中庸之道”是在大批判中,只能从反面去了解它。当时,中庸之道被冠上了很多不好听的名词被加以批判,中庸成了“保守”、“不求上进”、“平庸”、“和事老”、“没有原则”等负面形象的代名词。其实中庸之道是用谦卑对诚实的修正;是用爱心对正义的修正;是用超脱对爱心的修正。中庸是一种境界,不是我们说出来的,也不是我们能做出来的,是靠冥想、奉献、服务等痛苦的磨炼修出来的。

  我突然想到去查查辞典,看辞典上面怎么解释中庸,我发现在“中庸”这个词下面,有一例句,是李大钊先生的《民彝与政治》中的一句话:“判其曲直,辨其诚伪,校其得失,衡其是非,必可修一中庸之道。”在社会和个人之间,物质和精神之间也需要用中庸之道的智慧去平衡。

  定期清零

  有一位北大的朋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哈佛大学的校长来北京大学时,讲了一段自己的亲身经历。有一年他向学校请了三个月的假,然后告诉自己的家人,不要问他去什么地方,他每星期都会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然后这位校长就去了美国南部的农村,去农场干活,去饭店刷盘子。在田地做工时,背着老板吸支烟,或和自己的工友偷偷地说几句话,都感到很高兴。最后他在一家餐厅,找了一个刷盘子的工作,只工作了四小时,老板与他结了账,对他讲:老头,你刷盘子太慢了,你被解雇了。这位校长回到哈佛后,回到自己熟悉的工作环境,但感到换了另外一个天地:原来在这个位置上是一种象征,是一种荣誉。这三个月的生活,重新改变了自己对人生的看法,让自己复了一次位,清了一次零。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要放弃自己已有的东西,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几年前,我们几个年轻人下海、办公司时,借邓公南巡的东风,让我们成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有了一个比较大的“舞台”。短短的几年,资本规模迅速扩大,在商界也成为人人都在议论的奇迹。伴随而来的是各种荣誉、拍马屁、合伙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作为30岁出头的人,应该摆脱这种状态,要离开这个公司,重新把自己放在最原始的状态,让自己重新开始。另一个原因是在此之前,有人把我的成功归结为运气好,并定量地总结了六个好运气。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成功似乎不是来自于权势,必然就是来自于好的运气。我更看重的是自己能力的提高和培养,所以我下定决心,要让自己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锻炼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能力。

  刚一离开,许多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合伙人给我开了一个批判大会,主题是正本清源。我马上提出抗议,这位合伙人也很坦率,对我讲:“把你的名字借我,我骂你一年后,等我的威信树立起来后,等公司稳定后,我再也不会骂你了。”似乎是我的错误,我太吝啬,一个小小的名字都不愿借给别人用一用。胆小的同事不敢与我往来了,见风转舵,拍马屁的小人更是远离我而去。白天我并没有感到有多痛苦,但每到晚上,我总是不断地重复着一个梦,梦见许多人在流泪,不让我离开,在不断地喊叫:“我们需要你!”我也在不断地流泪。等到醒来后,总是发现枕头上有不少的泪水。

  最近,我把这个梦讲给了一位学心理学的朋友。她解释说,做这个梦不是他们需要你,而是你太孤单了,你需要他们。这个梦重复了许多个夜晚,终于有一天,我病倒了,流了一身的虚汗,休克倒在了卫生间。等我醒来后,体力有些恢复,我打电话给在国外的老婆,她马上通知在北京的一位姓王的大姐来照顾我。这次经历,使我的心理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真正勇敢地让自己回到了人性最原始的状态。心理强大了,意志变得坚强了。

  几年前,我写了一本《茶满了》的小册子,有好几位朋友问我,为什么茶满了不好?为什么人的大脑沉淀的东西越多越不好?我说,我们只有让自己处在一种空灵的状态,处在一种没有负担的状态,处在一种没有污染的状态,才能像一个空杯子一样,给杯子里装进智慧,装进创造力。如果一个杯子满了,没有空间了,它就变成了一个没有用的杯子。

  参差凌乱中有生机

  很多时候人们喜欢整齐划一,误以为团结就是步调一致,这样才有力量,其实恰恰相反,有时混杂凌乱才有生机。

  市场经济和股票市场中最忌统一思想。一队士兵过桥时,指挥官一定要统一步伐,要齐步走,甚至正步走,有不听话的人还要被批评、指正,因为大家认为只有统一到一致的步伐上才是正确的,所以就有了“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这样的名言。这句名言在很多时候的确是真理,但在股票市场中却正好是相反的,步调一致带来的可能将是一场灾难。有时为了统一思想,有关人士甚至不惜动用强大的媒体力量,例如发表各种评论什么的来引导投资人,引导市场。这就很容易在市场中发生物理学中的共振现象,共振现象一旦发生,摧毁力是十分巨大的。几十人、几百人齐步走的力量可以摧毁一座桥梁,试想,如果大家思想统一,观点一致,并且采取了一致的行动,都看好股票市场,或者都看跌股票市场,几千万人,甚至一亿股民齐心协力地去推高股票市场,最后推得越高,跌得就越低,灾难就越深重。看历史上股票市场的灾难,如1997年前后的香港,都是大家一致看好的原因。人们常常说连大街上擦皮鞋的人都看好股票市场时,灾难一定会来到,这时候一定要快抛,快跑,因为连擦皮鞋的都看好股票市场时,就是大家的步伐已经高度统一了,也即将发生股票市场的“共振”现象了。

  有人总是担心市场的杂和乱,觉得要统一,要整齐,要有一致的看法,我的观点正好相反。我上次去纽约证券交易所,看到他们的交易大厅非常乱,我对旁边的一位朋友说,我就喜欢这杂乱的市场,他笑了。我们去纳斯达克,就没有这样杂乱的情形了,一进去干干净净的大厅,整整齐齐的机房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电脑服务器及工作机和我们办公室也没有什么两样,也都非常整齐。其实我前面说的杂乱并不是真的杂乱无章,而是多种鲜活的力量和观点都在市场中角力,同时又相互制衡,最终形成稳定的力量。市场经济表面杂乱,背后有一种平衡的规律,而整齐、步调一致是单调的,无法产生平衡力量,最终会走向死亡。整齐划一反而会带来巨大的灾难和风险。这一点我觉得和罗素说的“参差不齐乃幸福本源”是一个道理,从人生角度,从市场角度,从社会角度来看,单一只能将生命力和平衡扼杀掉。

  石头与鸟

  石头从人的手中抛出,最终总会落回到地上。石头抛出去的轨迹,被物理学家称为“抛物线”。用力大一些,石头就抛得远一些,用力小一些,石头就抛得近一些。尽管这些抛物线的形状各有不同,但这条轨迹一定是符合抛物线公式规律的,跑不出这个圈子。除非你抛石头的速度特别快,超出了第一宇宙速度,摆脱了地球的吸引力,这条曲线才会从本质上发生变化,那样的话,你手中的石头就变成人造地球卫星了。当然,这些都是属于物理学家们探讨和关心的问题,我们只考虑第一宇宙中的问题——我们日常生活中碰到的问题。如果我们手中拿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只飞鸟,把鸟抛出去后,鸟就会飞上天空,鸟飞行的轨迹与你抛出去的速度、方向、用力的大小都没有关系,它也不用遵循抛物线的规律,自由地在天空中飞翔,既不会遵循你原来的计划,也脱离了你原来的想象。

  石头和鸟的故事是常常被中国房地产同行们提及的一个故事,也成了同行们中的一个暗语。每当在网上或报纸上看到关于房地产的某一则消息就互相在电话上、msn上讨论:“这是只鸟,还是块石头?”是石头就代表是有规律的,是有一定的规则可以遵循的,同时也会大体知道这石头会打在谁的身上,打得疼不疼;如果是只鸟,飞出去后,可能连抛鸟的人自己也不知道它会落在何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完全是随机的。

  其实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即将抛出的一个东西,你可以决定它是一只鸟还是一块石头,它会给你带来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山语间的劳作生活

  我和孩子们在家里有一个“父与子工作室”,名字是孩子起的。名字完了还要一个口号,他们就叫:“材料、材料、工具、工具。”这实际上是一种状态,动手的状态。我们在那儿放了各种各样的锯子、电刨、电磨等等东西,一起做一个凳子或者树屋什么的。这其实是训练小孩做事要有一个程序。我们公司上市时,我的7岁的小孩就跟他妈妈说:“你们上市还没上完,为什么上市要这么长时间呢?你们得去做一个课题,这个课题是要一步步地来,是有很多程序,你不做课题不行。”国外的学校从小就培养这个,像起一个名字,想一个口号,编上一首歌什么的。

  我们还有一个“父与子读书会”,像“父与子工作室”的牌子一样,都是让孩子写的,然后贴在门口。读书,我们各自读自己的,就是在一个环境里面一起读。我觉得人的语言能力和表达能力的提高,绝不是光靠上语文课,最关键的是要不断地听、读和看别人写的东西。我把余秋雨写的书读了好多遍,还有路遥的书全都读了,陈忠实写的《白鹿原》也读了,等等。原来我根本不会写文章,别说写博客,写个纸条都结结巴巴的。你看,我就跟我儿子一起学习,不断地写博客,学会了写文章,也就有了你现在看着的这本书。

  我们在山里有一栋房子,是设计师张永和设计的,我们为这个房子起了个名字叫“山语间”。我和张欣都有共同的认识,要定期与孩子在一起,所以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带着孩子到山语间,从忙碌的企业经营中脱身到日常生活中来。我们到了山里去,第一个工作是砍柴,砍完柴烧壁炉。在城市里你很难看到熊熊的火焰,实际上燃烧起来的火焰是很美的。我每年还买一二百公斤带壳的谷子和米,喂鸟。必须要带壳,把皮去掉后鸟就不吃了,怕有毒。喂鸟是孩子们特别喜欢的事,我带孩子去英国海德公园时,就看见他们都特别喜欢喂天鹅。英国的鸟从来不躲人,中国的鸟一见人全跑了,让人打怕了。我们想慢慢地在“山语间”培养这些中国鸟儿对我们中国人的亲近感,这是我和孩子们的目标。此外,我们还在山里面开出一片地,种玉米、种菜什么的。

  在山语间,基本上每一件事我们都是自己动手做。越是在天气寒冷的时候,你在外面干活越能感觉到特别大的反差。你坐在屋子里特别舒服,到外面的雪地里干活会冷,干到流汗时又非常舒畅。这就是生命不一样的体验,你在劳动,虽然不断地做这些事情看上去很紧张,实际上你心里特别安静。在城里,在办公室里,就想着一会儿要处理e-mail,一会儿还有采访,几点几分还有一个会,生活总是非常忙乱。而在山里面,是非常安静的状态。

  别人老说王石喜欢爬山,其实爬过山的人都知道,在那种缺氧的状态下,人是没有杂念的,根本想不到股票多少钱了,就想着能呼吸一口氧气就很不错了,这就是一个入静的状态。山底下发生次级债券危机什么的,这些信息完全干扰不了他,因为他完全安静了。人最能够体会到快乐和愉悦的过程就是静坐,但真让你坐在这屋子里什么都不想是很难做到的,而在爬山时,到了半山腰你气喘不上来时,你就什么都不想了。我理解这也是把自己清零的方式。

  我每次在山语间劳作时,也会有这种清零入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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