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从南京兵部到刑部尚书

　　万历八年六月，由于第三次治河功绩卓著，潘季驯又被擢为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

　　按照首辅张居正的观点，调升潘季驯为南京兵部首脑，主要有三个考虑：第一，他治河功绩卓著，理应迁升，但朝廷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高级职位安排他，故暂时调任南京兵部候待；第二，坐镇南京，掌握兵权，也可以就近遥控河漕事务，指导继任河官将未完扫尾工程继续完成；第三，留守南都，参赞机务，也为下一步进入内阁创造条件。②在张居正的亲自安派下，潘季驯果然以南京兵部尚书的身分督帅新任河道总督凌云翼，顺利完成了高家堰石堤工程，并于万历十一年被任命为刑部尚书。

　　就在潘季驯擢升任南京兵部尚书后的第二年，万历十年六月丙午，执掌朝政达10 年之久的一代政治改革家张居正不幸病逝。张居正在明代中叶的历史上也是个著名的传奇人物。史书上称，张居正性深沉机警，多智数。为史官时，尝潜求国家典故及时务之切要者剖析之，遇人多所咨询。先前虽为徐阶的门生，但与严嵩一党却也相安无事。隆庆初，在徐阶举荐下入内阁，预机务。徐阶引去后，居正与高拱共掌内阁事，亦颇相善。隆庆六年五月，穆宗皇帝殒命，张居正遂联合内官冯保发动朝政谋变，将高拱驱出庙堂。高拱既去，居正独揽大权，遂为首辅，并辅导幼主神宗皇帝。所推行政治务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上悉心听纳。用李成梁、戚继光等委以边事，南蛮北寇之累世顽固者，次第遣将削平之。力筹富国强兵，清邮传，核地亩。

　　故神宗初政。明王朝起衰振隳，纲纪修明，海内殷阜，皆居正之力也。然其气量欠宏。初入政府，即以私憾废辽王。六部之长，咸唯唯听命，至章疏不敢斥名，第称"元辅"，威权震主。上虽虚己以听，而内心实已不堪。一日，上在讲筵，读《论语》"色勃如也"，误读为"背"。居正遂厉声曰："当读作'勃'。"上悚然惊起，同列皆失色，由此上益心惮居正。故居正身死未几，即遭上削夺，子孙并致祸败。①张居正将卒之时，自度不起，曾荐潘晟、余有丁、梁梦龙、许国、陈经邦、徐学谟、曾省吾、张学颜等可大用。上为黏之御屏，将以次用之。由于这个推荐名单中没有潘季驯的名字，因此居正死后，季驯得以暂时躲开了被劾罢的灾难。因为半年之后，万历十年冬十二月，张居正在内宫的得力支持者内官冯保就以罪谪奉御，被安置南京，张居正在朝中的支持者也纷纷被劾得罪去，"于是弹击居正者纷起矣。"①万历十一年（1583 年）春正月，上召南京兵部尚书潘季驯进北京为刑部尚书。在南京时，潘季驯曾大刀阔斧的改革删减了留都兵部的不合理机构设置，得到了朝廷的好评。②调任刑部后，他又着手清理刑部旧规，"公谓法例参错，吏得以意轻重。乃折衷画一，琐科条以请。遂著令颁行之。"③这些举措反映出他试图继续张居正的改革事业，为挽救明王朝的颓势不惜肝脑涂地的思想立场。

　　② 参见张居正：《答河道潘印川》，见《张太岳集》卷三二。

　　① 参见夏燮：《明通鉴》卷六七。

　　② 具体举措参见潘季驯《兵部奏疏》各卷，此处从略。《潘司空奏疏》中包括了这部分奏疏。

　　③ 此段评语引自申时行《潘公传》。

　　然而在同年三月甲申，上追夺张居正官阶，居正诸所引用者，先后斥削殆尽。所推行的"新政"，也都先后废止。面对局势突变的此情此景，潘季驯虽然无力挽救大局，但是在自己有限的职权范围内，他还是借颂扬神宗的仁德之意，大力宣传宽恕之政，请求给居正家属及其追随者们放一条生路。

　　故在这一时期潘季驯所上奏疏的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借题发挥，大力宣传慎决狱，宽考成；省刑法，广教化；广仁恩，重民命的观点。④万历十二年（1584 年）夏四月乙卯，上命籍张居正家，由司礼太监张诚及侍郎邱橓等往荆州办理。荆州守令得讯后，先期录入口，锢其门，使子女饿死者十余辈。张诚等到荆州后，又尽发居正诸子兄弟所藏，所得全部黄金不过一万，白银10 余万。而居正长子礼部主事张敬修，不胜拷掠，自缢死。

　　①事闻京师，时任首辅申时行等与六卿大臣合疏请少缓之。刑部尚书潘季驯又待奏《保全旧臣余孽疏》，②言："居正母年逾八旬，旦暮莫必其命，宁能受此荼毒哉？"其语尤激楚。在这种情况下，神宗才下诏命自空宅一所，田10 顷以赡其母。而尽削居正官，夺玺书诏命，以罪状示天下。自是终万历世，无敢白居正者。③由于在治居正狱上的大胆辩言，潘季驯很快被看作是张居正在朝中的余党。会言官李植、江东之辈与内阁大臣申时行、杨巍相讦，季驯又力佑时行、杨巍，痛低言者，言官交怒。于是李植等遂劾季驯党庇居正，请求罢斥。④十二年七月十六日，明神宗朱翊钧终于下令黜刑部尚书潘季驯职为民，夺其诏命。从此，潘季驯又在家闲居四年，直到万历十六年开始他的第四次冶河活动。

　　④ 这些观点在潘季驯《刑部奏疏》诸文中都有充分体现，如《乞肃吏治疏》、《厘正时弊疏》、《慎决狱重民命疏》、《广仁恩重民命疏》、《推广德意疏》等等。

　　① 张居正家被抄事，参见夏燮《明通鉴》卷六八。

　　② 见潘季驯：《刑部奏疏》，北图善本库藏书。

　　③ 见夏燮：《明通鉴》卷六八。

　　④ 关于潘季驯此次被劾罢的内幕，申时行《潘公传》中有个说明，称，"时言官有所排击，欲引绳批根，以铨部格，其议曹起而哄诸大臣。乃皆抗论是非。公疏尤切直。中其忌讳，则相与仄目。公竟以蜚语激上怒，镌公秩归田里。"可见潘季驯被劾罢的真实原因是由于朝廷内部内阁与言官之间的权力之承"党庇居正"只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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