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 星期二
记得去年岁末,我曾为《文汇电影时报》的读者写过这样一句话:“我选择范莉,仅仅是对自己人生的一次深厚的交代。”
今天在长沙,站在金鸡、百花奖的颁奖台上,我又一次想到了这句话。
被评为百花奖的最佳女演员,这是我来长沙前就知道了的。因为这是观众投票的,结果在颁奖前早就统计出来了。
可同时得到了金鸡奖的最佳女演员奖,却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是专家投票,当场揭晓的奖。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就在前两天,知道我能得百花奖后,赛曾在长途里问我,有没有可能再得金鸡奖?我当时就说,恐怕不太可能。因为没有先例。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奢望过,我可以因为一部电影,因为饰演一个角色,而同时获得金鸡、百花双奖。
可事实是一个我以为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我真的觉得非常幸运。这是命运的厚爱。
坦白说,这一次的得双奖,对我意义非同寻常。毕竟这是我从影十六年的第一次。尤其是得百花奖。尽管我曾有幸两度喜抱“金鸡”,却一直无缘折桂“百花”。而这一次,当我抛开了驾轻就熟的旧戏路,几乎是全盘否定了自己,又重新定位了自己后,我却得到了。不是一个奖,而是两个奖。
我一直说我是不太注重结果,只在意过程的人,奖不奖的,都无所谓。但这一次,我在意。
我在意,因为恰恰是在今夫,在中国电影似乎特别不景气,人们似乎特别不需要电影的今天,我终于演了一部能让观众重新走回影院的电影。如果说我有哪一点可以自豪的话,那么也就是这一点了。
其实,自从《人到中年》引起社会的巨大共鸣后,我就一直在想我人生的下一个高潮会在哪里?我一直再想演一部十分大众的戏,好让每一个去看的人都觉得那就是他们。而我也就会满足在又一次的与他们一起哭泣一起欢乐的认同中。
但随着阅历的增长和时代的变换,我又已不满足只塑造陆文婷这类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的形象。我更希望塑造一系列神采各异的中国女性,并带着她们走向世界。尤其希望塑造一些有自主意识的奋斗型的中年女子,这样可以多融进一些我自己的东西。
今天可以说是梦想成了现实。《股疯》这样的一个尝试,能成功,能重新唤起大众对电影的关注,也确实可以说是我对我所从事的这一份事业的一个小小的交代了。
今夜,当所有人都在向我道贺的时候,我却格外地思念着一个人,那就是赛。这个愿意为我分担生命中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挫折,所有的不幸,而又愿意给予我全部自由的男人。严格地说,没有赛,就没有《股疯》,也没有这些接踵而来的荣誉,也就没有今天我站在领奖台上的光彩夺目,更不会有我这一次小小的人生高潮。
两年前,接连两部影片的不受好评,给我的压力很大。虽然米家山一再开导我这是整个中国电影的不景气的直接后果,整个电影都在走人低谷,怎么可能有一个演员特别辉煌?他说,这是电影的悲剧,不是演员的悲剧。
我认同了他的观点,可我又觉得无力改变现实。我于是出国休假。
我去了德国,又去了日本。按我当时的想法,我是不想回来了,起码,在中国电影的现状没有起色之前,我是不打算回来了。
赛,你陪我去了德国,又陪我去了日本。但你要我回国,要我回来继续做电影。你的观点很明确很简单:状态不好,想休假休息调整,OK,你可以。但想就此躺倒,混过后半生,不行。
是你坚持不懈地追着我问:你在期待什么?
没有期待。我的回答真无奈。 这样不行。你得有进取心。你真固执。
太抽象了,赛。太抽象了。我不能。我拒绝你,很不以为然。
你不再劝我什么。你转身走了。
你回了香港。你找到了艺能电影投资公司。
人家说,潘虹,我们知道,我们愿意请她来香港拍戏。
可你说,不。潘虹要拍国内的戏,请你们为她拍一部戏。你是如此地懂我。
你说服了他们。你把他们带到了日本,带到我的面前。
你们给我的信息是,无论我想做什么,你们都会帮我。你们甚至打算好我可能的输。
我当时的感觉,已远远超出了感动两个字。这样的机会,对一个演员来说,只是可遇而不可求。我不能拒绝。我无法抗拒你带给我的机遇的如此巨大的诱惑,也无法抗拒我内心深处的电影的召唤。
于是便开始写大纲,报批,找编剧,看本子,下生活,直到确立剧组,开机拍摄。我一头扑进了《股疯》里。而你却悄然隐退。你依旧关心着我的每一个进展,却一点也不干涉我每一步的具体操作。
这就是你。给了我关键的第一动力,却又放手让我去做的你。一个不琐碎,不张扬,不会老是刻意去显示自己有多么多么的能,多么多么的了不起的男人,却是一个让人心悦诚服的男人,一个大气的男人。
正是因为你的这份大气,使得我在你面前活得特别放松,特别没有负担。我在你这里几乎得到了一切。父亲般的庇护,兄长般的扶持,情人的关注和溺爱。而我却一直告诉你我不可能给你一个回报。
你知道我现在对婚姻的感觉,也知道我是个太重感情的女人,所以要完全修复我破碎的内心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一直说,我已经从两个人的世界里走了出来,并不想就这样走回去。我不想结婚,却太想能有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在我的身后,托我一下,帮我一把。
你说你愿意。你反过来宽慰我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形式是不重要的。相爱就已是永久。
赛,你为我的付出,我都明了。
你一直说你很欣赏我和米家山处理我们感情我们婚姻的方式,你为我们现在依然拥有的彼此间相互关心、相互体贴的这样一份深厚的亲情而感动。殊不知,我也一直为你的宽容和大气而感动。
你的这些素质,使得我可以对着你大谈特谈我的以往,大谈和米家山的感情故事,而不必担心你会有什么误解。
第一次介绍你和米家山认识是在北京的王朝饭店,因为彼此有项目可以合作。结果你们就成了好朋友。现在因为你们之间业务上的事,你往成都跑的频率比我多得多,见他的次数也比我多得多。
有人说我能,居然把两个男人都拉到了一起。事实上,不是我能,而是你们这两个男人都太优秀。
赛,你也有你的原则,并不是一味地迁就着我。在我经商这件事上,我们的分歧就很大。你一直说,那不是我搞的事。你说如果我觉得没有可搞的事,我可以休假,可以去看世界,去看懂我究竟要搞什么。
为这事,我几乎在七月里同你分手。因为我觉得我们早已过了手里捏着大把的时间,可以相互吵架、争执、别扭,一直磨合到相互适应的年龄。与其别扭、不如分手。感情的空白总好过感情的痛苦。
可你不接受。在这件事上,你一定要管我,一再地要我认识自己的素质,认识自己究竟该干什么。
现在几个月做下来,想想你的话是有道理的。这次回上海,我会有些新的安排。在这件事上,看来是要我向你投降了。
赛的长途挂进来了。他说看了电视转播,已经知道我得了双奖。
终于得到了。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他紧接着又说:一年得了五个奖,又同时得了金鸡、百花奖,是前无古人,又暂无来者。你要自己做来者,再寻求新的突破。
赛说,我们还有一个高峰要去攀登——奥斯卡!
赛,你又一次说中了我的心思。
对于我们,默契就意味着全部,形式都不重要。
相爱,就是永久。你说的,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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