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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瞭望台”计划
不为捷报障双眼,尼氏欲写新篇章;
麦尼之争风波起,瓜岛登陆胜未定。
珍珠港。平静的一天。
阵阵海潮从浩瀚的洋面上喧嚣掠过,掀起涟涟碧波。海岸上,教堂的钟声轻柔、悠远,在雾气迷濛的港口上空回荡,似乎要为这个饱经战火的军港带来几许详和、恬淡的气氛。
战争好像已经过去,中途岛大捷所带来的喜悦和激情也已经渐渐消退。所有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中途岛之战只是太平洋战争中一场局部的争斗而已,还远远不能结束残酷的战争,等待人们的将是更加难以跨越的艰难险阻和更为惨烈的厮杀。
尼米兹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里头脑冷静的高级将领中的一员,他没有为一时的胜利所迷惑,他认为乔治·马歇尔对罗斯福总统听讲的一句话是中肯的:中途岛海战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但也是一次侥幸的胜利。日军仍称雄于西南太平洋,他们在短短数月之内占领了新加坡、马来西亚、苏门答腊以及苏拉威西、俾斯麦群岛,并重创澳大利亚的达尔文港。对美军在太平洋战区的活动仍然构成了不可忽视的潜在威胁。
诚然,由于美军在中途岛海战中的胜利,战略态势已经发生转变,美军必须利用这一有利时机,由防守转为进攻,并将其尽可能迅速地引向深入。——这就是尼米兹需要集中全部智慧认真思考的问题,他希望自己拿出一个不带任何含糊和犹豫的明确的作战方案,并迅速地转化为未来的行动。
战争的间隙,正是将军转换思路的良好时机。他认为非常重要的是,要对一切可能性加以探讨,使任何引人注目的、可供选择的方案成为决策时的依据。
在决策的过程中,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往往不是听取上峰的训导,而是广泛地听取下层的意见,从那些战斗在第一线的军人,即飞行员、炸弹投掷人员和驾驶航空母舰的水兵那里获得经验和启发。
尼米兹平易近人的作风深得人心。他的诙谐机智的谈吐常常令部属们欢欣鼓舞。他在祝贺1位击毁了3艘敌舰的潜艇艇长时说:“当几艘日本潜艇袭击他们时,他们就沉下去给潜艇统计战果。”艇长把这句话用电报告知自己的艇员,艇员们听后非常兴奋,艇长对此评价说:“这真像听到上帝讲的话一样。”
有一回,尼米兹在夏威夷的一个海滩作10英里步行锻炼。一个水兵将自己埋在沙土里休息,尼米兹走过时,不小心踢到了他。水兵本能地骂了一句,当他认出面前的人就是尼米兹时,迅速补充道:“我没认出是你,将军!”
尼米兹真诚致歉:“对不起,我还以为这块海滩有点凹凸不平呢。”
所有这些细小的事情,使尼米兹赢得了好名声,也使他容易掌握到需要了解的一切。
对于顶头上司金上将,尼米兹的态度则要恭敬得多,两人关系不错,但绝对不像尼米兹与下级那样亲密无间。
每逢商议重大事宜,尼米兹必然亲赴旧金山与金上将面晤,除此之外,尼米兹也定期向金汇报工作。这样,反而促成了尼米兹与家人的相聚,尼米兹夫人为了在他与金会晤时能够见到他,特意举家移居西海岸。
6月3Q日清晨,凯瑟琳在机场停机坪上迎接丈夫的到来,却出现了军人妻子容易碰到的意外事件。
当尼米兹乘坐的水陆两用飞机在旧金山湾降落时,撞上了一根浮木,机头向上抬起,整个飞机在水上蹦跳不已,机身撕开了一个洞。飞机着陆时,尼米兹和随行人员正在玩纸牌游戏,都没有系安全带。由于飞机的激烈颤动,他们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撞击。尼米兹和副官默塞尔幸好背朝机首因而未受重伤。
飞机注满了水,舱内的人涌向打开的货舱门,爬向机翼。默塞尔关心尼米兹的伤势,尼米兹回答:“我没什么,上帝保佑公文包没有丢掉。”
医护人员乘坐救生艇赶往现场,抢救工作颇费周折,除尼米兹和默塞尔外,所有人员都伤筋动骨,一名飞行员牺牲。这是尼米兹赴珍珠港以来第一次死里逃生。
他关注随行人员的伤亡情况,不肯首先上岸。当救护人员赶到时,他和同机的人穿着**的衣服一直站在机翼上,冷得发抖。护士请尼米兹上船,但他坚持在伤号撤离之后再离开。
心急如焚的凯瑟琳看到丈夫安然无恙,才如释重负地与尼米兹拥抱在一起。
当载着尼米兹夫妇的汽车到达杜兰特旅馆时,凯瑟琳忽然意识到让尼米兹带着一副狼狈相经过旅馆正厅有失体统。她说:“让我们从底层乘电梯上楼,我不想让我的丈夫像落汤鸡一样**地进到主厅。”
两人刚刚住定,海军第12军区司令部又将尼米兹夫妇接到旧金山圣·弗朗西斯旅馆。在那里,他们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因为马歇尔上将要举行两三天的紧急会议,金上将抵达旧金山的时间将要推迟。这样一来,尼米兹夫妇终于可以有几天度假的时间了。
尼米兹与凯瑟琳已经6个月没见面了。像许多有着共同爱好的亲密夫妻一样,彼此之间要讲的话很多,热烈的交谈甚至使尼米兹暂时忘却了伤痛。
伤势刚有好转,尼米兹便与夫人一同到加利福尼亚大街漫步、逛商店、乘缆车上山看望老朋友。还抽空到马雷岛海军医院探望了因飞机失事住院的伤员。
7月3日,尼米兹的短期休假告一段落。下午,金上将由华盛顿飞抵旧金山。第二天早晨会议正式开始。两天的会议结束后,尼米兹又要同凯瑟琳告别,飞返珍珠港执行繁重的任务。凯瑟琳对此毫无怨言,她知道自己既然嫁给了海军将领,那么生活就只能是军人式的。
尼米兹离开之后,凯瑟琳自己办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她应邀协助并监督在奥克兰筹建一所新的海军家属医院。因为大多数内、外科医生都是后备役军官,不熟悉海军的情况,院长请求凯瑟琳给予帮助。
晚上,她经常在电台为义卖战争公债、红十字会募捐和其他救济工作发表讲话。圣诞节期间,她还专门给缅甸、菲律宾和澳大利亚的听众致广播祝词。她是全国联播节目中为数不多的演讲人之一。一次纽约向旧金山发出紧急求救,说:“请尼米兹夫人帮帮忙。我们的节目出了点问题,必须找人在预告节目之外讲一分钟。她愿帮忙吗?”凯瑟琳答应了,她以海军救济会的名义,从容不迫地即兴发表了60秒钟的讲话。
凯瑟琳清楚,她所获得的荣誉得益于她的丈夫,一个与麦克阿瑟、艾森豪威尔一起显姓扬名的人。他们已经成为那个时代家喻户晓的传奇式人物。
然而,令凯瑟琳无法理解的是,尼米兹始终置身于一场令人痛苦的、咄咄逼人的长年争斗之中,他不仅与敌人斗,而且要同来自华盛顿的为争夺军种间的利益和任务的行为进行斗争。他作为太平洋美军总司令,在作决策时,必须对此加以考虑。
为了实施真正意义的反攻,中途岛大捷之后,尼米兹将同光投向西南太平洋一个奇形怪状的小岛——瓜达尔卡纳尔岛。
该岛东西长150公里,南北宽40公里,是所罗门群岛中的最大岛屿。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其为美国属地,现被日军占领。由于它雄踞澳大利亚门户,并且临近日本,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日本人常说,所罗门群岛如同一座通向日本的梯子,而瓜达尔卡纳尔则是梯子的第一级。
日本海军在舰队出乎意料地遭到美军重创之后,将联合舰队主力撤至南太平洋,在重新制定的新计划中,将矛头直指新几内亚的莫尔兹比和所罗门群岛。因此,图拉吉岛和瓜达尔卡纳尔岛应为美、日双方下一步关注的焦点。
尼米兹认为,如果美军能够占领瓜达尔卡纳尔岛,那么美国部队就可以一路登梯直上日本本上。这应该成为横跨太平洋、最终进攻日本的行动计划的重要步骤。
麦克阿瑟则反对尼米兹关于袭击图拉吉岛和进攻瓜达尔卡纳尔岛的方案,他认为这一方案过于冒险。但他实际上提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他主张立即进占腊包尔。他吹嘘如果海军愿以航空母舰和海军陆战队第1师助他一臂之力,他就可以马上突袭新不列颠岛,攻占腊包尔和俾斯麦群岛,从而迫使日军北撤700海里,退到特鲁克岛基地上去。
尼米兹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实施这一作战计划,意味着要由快速航空母舰承担任务。由于在所罗门海域仅有2艘此类舰只,尼米兹担心麦克阿瑟要把航空母舰当作“牺牲品”。他不能不顾它们的安全。金上将也认为将航空母舰和太平洋战区仅有的一支陆战队派入敌军空中火网密集的区域无异于一场大赌博。他认为应在逐步拿下所罗门群岛后再攻取腊包尔,以便能够把机场修复,用轰炸机和战斗机来支援连续的进攻行动。金同时提出,参战部队来自太平洋舰队和太平洋海区,指挥工作应由尼米兹负责。
麦克阿瑟提出了针锋相对的反对意见,他坚持认为,所罗门群岛位于西南太平洋海区,在他海区内作战的部队,都应归他指挥。他的意见得到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歇尔的支持。
金据理力争,他说,在欧洲作战的部队大部分是陆军,由陆军承担最高指挥是合理的。而即将开始的所罗门群岛战役的作战部队,都是海军和陆战队,由海军承担最高指挥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麦克阿瑟则反唇相讥,他在给马歇尔发出的一份电报中说,海军想把太平洋海区的陆军降为次要地位,“主要是想把陆军置于海军和陆战队的管辖指挥之下”。
这份电报似乎暴露出麦克阿瑟的所想所思。尼米兹历来对兵种间的相互排斥和争斗十分厌倦,对于麦克阿瑟的好大喜功也一直心存看法。但是,出干协作的需要,他从来不曾在公开场合表露,对于麦克阿瑟本人,他也总是礼让三分。可涉及到对敌作战方案和指挥权的原则问题时,尼米兹也决不会忍气吞声,他向金上将表示,即使得不到西南太平洋战区陆军的支援,也要发动对第一个目标图拉吉岛的进攻。
此事在美军高层中闹得沸沸扬扬,若不及时平息,将有可能影响太平洋战事的进程。于是,马歇尔召集金上将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经过讨价还价,双方的语气都平和下来了,最终达成一项有关所罗门群岛的折衷方案。这一方案实际上采纳了海军的建议,但也适当顾及了麦克阿瑟的面子。7月2日的方案指出:战役第一阶段,是夺取圣克鲁斯群岛、图拉吉岛及其附近要地,由尼米兹将军担任战略指挥。为了便于指挥,把南太平洋地区和西南太平洋战区的分界线改在东经159度。这条线靠近瓜达尔卡纳尔岛的西侧。一俟在图拉吉地区站稳脚跟,则随着向巴布亚半岛的萨拉莫阿和莱城进军的开始,将战略指挥权交由麦克阿瑟担任,同时开始战役第二阶段,由他统一指挥沿所罗门群岛北上的作战部队。接着,盟军的两条战线对腊包尔实施夹击。这也就是以命令形式下达的“瞭望台”计划,该计划预定的首次登陆时间为8月1日。
所谓“瞭望台”,是展望未来的象征。美军在此时已经有了最终击败日军的长远构想。金上将和尼米兹在一系列海军会议上,多次谈到在攻占腊包尔之后,通过特鲁克群岛、关岛和塞班岛进攻日本的问题。
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下达命令之前,尼米兹将军已经着手拟定“瞭望台”战役的基本计划,并于7月的第一周大体完成。海军中将戈姆利代表尼米兹在南太平洋地区担任战略指挥,由在珊瑚海和中途岛两次海战中威名远扬的弗莱彻海军中将担任登陆编队的战术指挥,原任海军作战部计划部部长的里奇蒙·特纳海军少将负责指挥两栖作战部队。亚历山大·范德格里夫特少将是担任登陆任务的海军陆战第1师师长。他曾在尼加拉瓜参加过“丛林”作战,对两栖作战的理论颇有研究。
不言而喻,仅在1个月时间内,既要集结部队、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又要进行两栖作战那种极其复杂的训练和战前演练,时间实在仓促。同时,由于盟军11月将实施北非登陆,再向该地区增派部队或水面舰只的可能性极小。麦克阿瑟的三个陆军师需要镇守澳大利亚,看来也无法参战。尼米兹若想派兵加强海军陆战师,只有拆东补西,从南太平洋各地的守备部队中抽调兵力。难怪参与制定“瞭望台”计划的人,无可奈何地给它起了个绰号,叫作“小规模出击”。
“小规模出击”尚未实施,又不得不加以更改。此时,“瞭望台”计划出笼刚刚两天。
据夏威夷情报站破译的一份日军电报表明,日本海军特遣队已在瓜达尔卡纳尔岛登陆,并由工兵在岛上修建机场。
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使尼米兹深感震惊,事态一时间变得极为紧迫。假如旧军建成了机场,从瓜达尔卡纳尔岛起飞的飞机将能够轻而易举地袭击美在附近岛屿的空军基地,美军现有防线将受到严重威胁。显然,美军必须立即更改作战目标,将瓜岛纳入图拉吉、圣克鲁斯群岛的作战计划之中,并在敌军建成机场之前,攻占该岛。
作战规模虽然扩大了,准备时间却不能延长。金上将和尼米兹确定原计划时间一周后,即8月7日为瓜岛登陆日。
尼米兹立即传令第工海军陆战师师长亚历山大·范德格里夫特海军少将和第17特混舰队司令弗莱彻,准备进攻瓜岛。
范德格里夫特在受命指挥瓜岛登陆作战时,对该岛几乎一无所知,不得不凭借一张陈旧的航海图、一叠传教士拍摄的年深日久的照片和一部杰克·伦敦所写的短篇小说去制定登陆作战计划。
弗莱彻对仓促行事有所顾虑,他说:“日军虽新遭败绩,但实力犹存,美军不应过于轻敌。”
尼米兹微微一笑:“你是否听说过鸣活十年’的故事呢?”
弗莱彻不语,只是望着尼米兹。他知道尼米兹讲故事的能力是海军闻名的,但现在似乎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尼米兹说道:“有一人买了一只金丝鸟。买时,老板说这种鸟寿命可达10年。可是次日凌晨,这只鸟便死去了。买者到商店责问老板,老板回答道:‘这不奇怪,它正好刚满10岁。’如今日本情况也如此,貌似强大,但寿数已尽。我们应抓住时机,击而溃之,不给敌人以喘息的余地。何况瓜岛只是一个方寸之地,以突袭方式登陆应无问题。”
7月31日,由特纳海军少将指挥的南太平洋登陆舰队,满载1.6万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8艘驱逐舰和1个驱逐舰警戒群以及航空母舰舰载机的护航下,从斐济岛出发,进攻瓜岛。支援和护航编队统由弗莱彻指挥。编队中的航空母舰包括“萨拉托加”号、“黄蜂”号、“企业”号。戈姆利海军中将担任这次作战的全面战略指挥,而他在战斗打响之前,曾与麦克阿瑟一样,是反对发动“隙望台”计划的。登陆开始后,他一直留在远离战区的旗舰“亚尔古尼”号上。
8月7日清晨,登陆舰队接近瓜达尔卡纳尔岛,岛上日军毫无防范。
5时30分,弗莱彻命令航空母舰上的舰载机起飞轰炸瓜岛,不久,美军护航舰炮火亦从海上向岛上射击。
2小时的火力突击过后,登陆部队开始发动攻势。登陆进展很顺利,2000多名日本工兵根本不是1.6万名美海军陆战队的对手。日军工兵被美军炮火惊醒之后,迅速放弃营地,撒入热带丛林。
8日下午,美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刚刚建成的瓜岛机场,并取名为“亨德森机场”。黄昏时分,经过激战的美军又成功地攻占了瓜岛以北的图拉吉岛。这是美军自1898年以来,在太平洋发动的首次成功的两栖登陆。
尼米兹从东京电台了解到这一消息,立即将这一情报转发给华盛顿的金上将。
两岛告失。震惊了日本朝野。东条首相大骂海军擅自行动,没有争取陆军的援助。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海军大将气急败坏地下令:联合舰队必须重克瓜岛,夺回机场。
于是,充满血腥的瓜岛争夺战拉开了战幕。
在一系列残酷的激战中,瓜达尔卡纳尔岛北部的萨沃湾海战于1942年8月8日首先爆发。
这一天,尼米兹正在办公室外的手枪射击场进行射击。手枪射击是尼米兹喜欢的一种运动方式,它可以使尼米兹暂时忘却战事,放松神经。在整个太平洋战争的紧要关头,他多以这样的方式来调节自己。
当尼米兹身边落满四散的弹壳时,特纳发回了零星电讯,报告了萨沃湾海战的情况。
日军为了扭转瓜岛陷落的不利局面,由山川海军中将率领的第8舰队调集听有舰只向瓜岛驶进。经过严格夜战训练的日本水兵于午夜时分进入瓜岛与萨沃岛海面,企图在夜战中摧毁美运输舰船和护航舰艇。
美机多次发现日舰队,却未引起足够的重视。特纳认为,巡洋舰发动水上攻击的可能性不大,日军很可能是要建立水上航空基地,以便次日发起进攻。
此时,山川编队已驶进美军南区巡逻队附近,并实施了鱼雷和火炮射击。当美驱逐舰发现敌情,忙用报话机发出警报时,为时已晚。美军舰只未及开火还击,日军鱼雷就射向了重巡洋舰“芝加哥”号和澳大利亚重巡洋舰“堪培拉”号,两舰行动失灵,在弹雨中燃烧。“堪培拉”号于次日沉没,“芝加哥”号被1颗鱼雷击中后向西撤退。“帕特森”号驱逐舰也被日舰击伤。
初战告捷的日舰队,兵分二路向北区的美军舰艇杀来。1时50分,首当其冲的日军旗舰“鸟海”号,发射鱼雷命中美“阿斯托里亚”号巡洋舰。接着,日舰探照灯齐射,主、副炮一起开火,数分钟后,北区巡逻队中的3艘美重巡洋舰:“文森斯”号、“阿斯托里亚”号和“昆西”号均遭重创,相继沉没。夜战共进行了约40分钟,日军赢得重大战果。但日军队形已乱,山川担心天亮以后,遭美军舰载机的袭击,遂无心恋战,令舰队于2时20分撤出战斗。撤离途中,又与美执行警戒任务的驱逐舰“拉尔夫·塔尔伯特”号遭遇,日军集中火力将其击沉。
山川指挥的夜战可谓战果辉煌,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即未将美运输船队摧毁。
日本史学家指出:“如果山川能在瓜达尔卡纳尔消灭敌人的运输舰大队,即使牺牲了他的整个舰队也是值得的。”
其实,山川是有可能重返萨沃岛的铁底湾摧毁美运输舰队的。当时弗莱彻的编队已撤出瓜达尔卡纳尔海域,正朝着与山川编队相反的方向航进,已不可能派舰载机袭击日舰队了。但山川对这一重要情报一无所知,故未能做出正确判断。这对于在萨沃岛惨败的美军而言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特纳在给尼米兹的报告中称:“连续的激烈战斗进行了约40分钟。敌军损失不详,我方损失重大……但大部分人员获救。运输和海岸部队未受到攻击。运输部队今天继续运来可供30天使用的粮食和弹药(手上尚有4个基数的弹药)。鉴于即将开始的战斗,我将于今晚经伦果海峡撤离。”
弗莱彻提前撤走了他的航空母舰编队,特纳也将剩余的盟军舰艇从瓜岛地区撤往南太平洋司令部所在地努美阿。由于没有空中掩护,特纳别无选择,但他的撤退意味着将未卸完物资的运输船队一并带走,也意味着岛上美军将无法阻止日军以优势兵力重新夺回这些岛屿,导致大批美军被俘。
尼米兹得知特纳的行动后乐观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从他高声念电文的声音中隐约显露出他不安的情绪。他给瓜岛和图拉吉岛上的海军陆战队发了鼓励电,又给特纳及其两栖部队发出一份慰问电。同时,他下令对这次海战惨败的原因进行全面调查。
在以后的几天里,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根据部队减员的情况,重新讨论和制订了作战计划。在此期间,他们都十分焦虑,惟恐日军发觉美军在所罗门群岛的防务空虚而采取行动。
尼米兹对南太平洋司令部的戈姆利与自己缺乏联络大为不满。戈姆利直到8月13日特纳抵达努美阿之后,才汇报了有关“瞭望台”计划的详情。该汇报称,对留在瓜达尔卡纳尔一图拉吉地区的1.6万名海军陆战队员的给养极为匮乏。
萨沃岛夜战失利的原因有了初步结果,即部队疲劳,警戒不够,且缺乏夜战经验。直接原因是当日军袭击时,负责全面指挥这些舰只的克拉奇利正远离战地25海里,与特纳开会。
尼米兹对这些解释都不满意。他不理解为什么他的舰只虽具备雷达和空中侦察的有利条件,但遇事还如此惊惶失措,抵抗会如此无力,他认为有必要从根本上找原因。在原因尚未真正查明之前,不予公布。直到8月19日,太平洋舰队的作战纪要上还写道:“我们的损失严重,而且仍未找出原因。敌军损失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8月18日夜,日军登陆部队在瓜岛美军阵地的东部登陆,并对瓜岛和图拉吉岛上的美海军陆战队进行短时炮击。日军过低估计了美军守岛人数,仅派小股部队出击,很快被人数占优的美陆战队消灭。恼羞成怒的日军决定再派部队向瓜岛发起反攻,并由联合舰队提供掩护和支援。
电讯分析表明,一支经过整编的日航空母舰部队已抵达日军在西南太平洋的基地特鲁克群岛。尼米兹推测,日军的这次调动,其目的在于增援重夺瓜岛的部队。
此时,弗莱彻领导的航空母舰特混舰队正在瓜岛的东南海域活动,担负对所罗门群岛海上交通线的保护任务。
8月23日,由于日军在航行中采取了积极的反侦察措施,美军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弗莱彻未预料到将要发生的战事,遂令“黄蜂”号航母编队到南方去加油。然而,次日上午,美侦察机便发现了日军轻型航空母舰“龙骧”号,为使舰队免遭重创,弗莱彻决定采取先发制人之策,立即命令轰炸机和鱼雷机袭击“龙骧”号。“龙骧”号在劫难逃,很快便葬身海底。由此开始了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中的第二次海战,美军称之为“东所罗门群岛海战”。
消息传来,南云急令轰炸机攻击美舰,从“翔鹤”号和“瑞鹤”号起飞的日机尾随着返航美机找到了弗莱彻舰队。日机3枚炸弹击中“企业”号,炸掉该舰的升降机和水密舱,舰侧被穿洞,舰员死亡74人。战后,该舰利用蒸气动力,返回珍珠港。
8月31日,弗莱彻的旗舰“萨拉托加”号在圣克里斯托瓦尔岛东面巡逻时,被日军潜艇的鱼雷击中、“萨拉托加”也开回珍珠港检修。弗莱彻本人受了轻伤,尼米兹就此让他休假养伤,弗莱彻带着不好的名声离开了海上指挥岗位。在他的指挥下,损失了两艘航空母舰,另外两艘也遭到了严重破坏。在中途岛之战中,他因为不称职而被迫放弃了战术指挥工作,而斯普鲁恩斯将军却立了大功。
鉴于美在太平洋地区仅有“大黄蜂”号和“黄蜂”号可以用于作战。尼米兹恳请金上将同意,航空母舰不再在攻占腊包尔的战斗任务中担负支援任务。他指出,这样使用航空母舰部队,将把他们限制在易受敌机攻击和被敌潜艇发现的珊瑚海和所罗门群岛的海域之内。他坚持认为,在未来的战斗中应有陆基航空兵的支援。他要求派更多的飞机,特别是俯冲轰炸机去沿海基地执行任务。他最后指出:“我们为数很少的航空母舰担负的其他任务过多,再也经不起在执行某些任务时所招致的任何损耗,而那些任务本来是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去完成的。”
阴暗的9月,天空下着濛濛细雨。尼米兹与海军部主管物资供应的副部长福雷斯特尔一同飞往旧金山,尼米兹将在那里同金上将一起举行会议。
在圣·弗朗西斯科旅馆,金穿着自己设计的没有军衔符号的制服。当他和尼米兹一同离开旅馆时,等候多时的摄影记者没有认出他。摄影记者对他说:“军士长,请走开。我想给尼米兹将军拍一张照片。”
尼米兹好不容易躲开记者的纠缠,再次来到金上将身边时,他看到了老朋友哈尔西。哈尔西的皮炎已经痊愈,吵吵嚷嚷地要求重返工作岗位。
尼米兹大喜过望,有力地握住哈尔西的手臂。正是求贤若渴之时,哈尔西能够重新参战无疑是个大好事。
9月份的会议进行了一系列人事安排。曾与尼米兹不和的航空局局长托尔斯调任海军太平洋舰队航空兵司令,这多少令尼米兹心中不快。但哈尔西又能够随尼米兹一起重返珍珠港,重履“企业”号编队司令的旧职。他将接替弗莱彻担任高级战术指挥官,指挥全部美军航空母舰在南太平洋海区的作战。
会议期间,金上将、尼米兹和一些参谋人员还专题分析了萨沃岛战斗的情况,他们就情报、戒备状况、夜间部署以及指挥官擅离职守等问题进行了深刻总结。讨论内容还进一步扩大到整个太平洋海区。金对戈姆利将军的指挥能力提出了置疑。尼米兹说他将进一步了解戈姆利的情况,然后上报给金。
9月11日,尼米兹和哈尔西一起回到珍珠港。次日,两人一道视察正在港内检修的“企业”号航空母舰。尼米兹要向全舰人员授奖。当两位将军到达时,全舰人员在飞行甲板上列队欢迎他们。
尼米兹像导演介绍知名演员那样把哈尔西推到众人面前。他对着扩音器大声说道:“朋友们,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比尔·哈尔西回来了!”士兵们立时爆发出欢呼之声,此情此景使哈尔西大为感动。事实证明,尼米兹重新任命哈尔西是深得人心的,整个南太平洋美军官兵都为之群情振奋。
此时,日军在瓜岛周围大量增兵。由于美国飞机控制了亨德森机场,日舰白天不敢接近岛屿。但在夜间,投送部队、弹药和供应品的运输船队却经常通过位于布干维尔至瓜岛一侧的通道开进来。这种夜间航行,就是闻名的“东京快车”行动,夜间增援大大加强了日军的实力。
9月中旬,日军沿亨德森机场以南的山岭发起突击。美军早有戒备,在105毫米榴弹炮的支援下,以迫击炮和机枪猛烈阻止来袭日军。日军未能突破防线,并遭到重大损失。这就是“流血岭之战”。此战之后,日军重新估价了美军实力,继续通过“东京快车”大量调集兵力。而美陆战队处境极为不利,缺乏粮食和弹药补给,又极易受到攻击。
尼米兹责令海军运输部队加速向瓜岛运输物资,使岛上供应情况稍有好转。
正当美军加紧从圣埃斯皮里图岛把海军陆战第7团送往瓜岛时,日军潜艇钻入美国护卫舰中间,在15分钟内相继用鱼雷攻击了航空母舰“黄蜂”号、新型战列舰“北卡罗来纳”号和驱逐舰“奥布赖恩”号。“黄蜂”号供油系统起火,被迫撤离战场。由于火势无法控制,只得用鱼雷将其击沉。“奥布赖恩”号爆炸后沉没,“北卡罗来纳”号在水线以下出现了巨大裂缝,不得不返回珍珠港维修。于是,美军在整个太平洋海域能够进行作战任务的航空母舰只剩下“大黄蜂”号一枝独秀了。
悲观情绪在一些高级将领中弥散,包括麦克阿瑟、戈姆利、埃蒙斯以及陆军航空兵司令哈普·阿诺德将军在内的一些人,都认为瓜岛必将在短期内得而复失。
但是努美阿和布里斯班的惊慌情绪没有传到瓜岛上来。以范德格里夫特将军为首的陆战队官兵在供应极为匮乏、岛上条件十分恶劣的情况下,依然奇迹般地守在阵地上。范德格里夫特将军甚至希望继续扩大阵地,但是苦于缺乏人员与供应。
尼米兹认为现在他必须亲临太平洋战区,以便对形势作出实事求是的判断。尼米兹用无线电话邀请麦克阿瑟,请他到新喀里多尼亚的努美阿来,参加在戈姆利将军总部召开的会议。麦克阿瑟复电说,他不能离开他的司令部到珊瑚海这边来,请尼米兹到布里斯班与他会晤。尼米兹拒绝了,麦克阿瑟只好答应派代表出席努美阿的会议。
9月25日,尼米兹带领随行人员乘“科罗纳多”水上飞机离开珍珠港。途中,因飞机出现故障,在坎顿岛度过了一个夜晚。在这里,尼米兹会见了即将去华盛顿担任新职的斯鲁·麦凯因将军,麦凯因曾于1906年在“帕纳伊”号炮艇上同尼米兹一起工作过。他向尼米兹汇报说,只要有足够数量的战斗机和飞行员阻止敌军的连续轰炸,瓜达尔卡纳尔岛是能够守住的。
9月28日下午,尼米兹乘坐的水上飞机抵达努美阿。稍事休息,他便在戈姆利的旗舰“亚尔古尼”号上召开联席会议。会议在戈姆利密不透风的办公室里持续进行了4个多小时。尼米兹发现戈姆利面容惟淬、神情黯淡,正像他悲观的报告一样令人提不起精神。
尼米兹将军在会议开始时说:“我和我的参谋人员此行的目的,是了解南太平洋海区的实际情况,以及美军面临的具体问题。请大家各陈己见。”
会上,特纳将军就南太平洋海区的战略问题作了发言,戈姆利则慢条斯理地介绍了南太平洋海区未来作战计划的大纲。麦克阿瑟的参谋长萨瑟兰少将重复了麦氏的观点,“瓜岛不能再守,应尽早放弃”。
尼米兹问道:“有什么理由吗?”
南太平洋陆军司令哈蒙少将回答:“据情报分析,日军百武集团军已将其主力第2师集结在肖特兰岛,并从婆罗洲征调第38师,欲与第2师一同登陆瓜岛。而美军在瓜岛守备部队仅1万多人,海军又无力增援,敌我力量相差悬殊,固守只能遭致更多伤亡,且阵地难保。”
尼米兹听毕厉声责问道:“既然你们怀疑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没有足够兵力坚守瓜岛,为什么不派驻在新喀里多尼亚的陆军师予以增援?对使用新西兰陆军和航空兵的可能性作过调查没有?为什么不派海军部队去破坏日军在夜间行动的‘东京快车’?”
这是尼米兹少有的几次声色俱厉的发言之一。他的问题提得尖锐而又有分量,众将领只有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尼米兹继续以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瓜岛是一个局部小岛,但关系到太平洋战区的全局,决不能仅从一己利益看问题,望各位随时做好增援瓜岛的准备。”
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尼米兹带着一种复杂的心绪,乘坐菲奇将军提供的B—17型轰炸机飞赴瓜达尔卡纳尔岛。
大雨倾盆,秋风凛冽。尼米兹乘坐的飞机在雨幕中降落在亨德森机场。范德格里夫特已经等候多时,他快步走到舷梯旁向自己崇敬的上司敬礼问候。尼米兹默默无言地向他伸出手臂,嘴唇翕动了一下,终于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这位身处险境的陆战队第1师师长,需要的是真正具有实效的支持。
下午,尼米兹冒雨视察了飞行指挥部、“流血岭”和陆战队防区的一些据点。他还专程探视了那里的临时医院,同那些重伤及患有严重疟疾的士兵们进行了亲切的交谈。尼米兹与士兵们呆在一起,马上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氛,这里充满令人振奋的乐观情绪,失败主义的悲观念头好像只在努美阿和布里斯班司令部流行。
尼米兹问范德格里夫特:“你们打算坚守这片滩头阵地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范德格里夫特反问道。
范德格里夫特是很令尼米兹满意的人。尼米兹想起阿诺德的一句话,“一个人愈接近战区,就愈有信心”,看来此话不假。
尼米兹心中高兴,转而以欣赏的口气问他:“你认为整个战局的关键之地在哪儿呢?”
范德格里夫特毫不犹豫地回答:“飞机场是整个战局的关键。谁控制了机场,谁就控制了瓜达尔卡纳尔岛。有迹象表明,敌人即将集结兵力重新攻占机场,因此,用有限的兵力集中扼守亨德森机场,是最明智之举,而分散部队力量,则会招致危机。”
尼米兹没有表态,但他显然对范德格里夫特的策略采取了暗中支持的态度。
晚餐后,尼米兹忽然问范德格里夫特:“如果战后,重新修正《海军条令》,你认为应该修改哪些方面?”
“起码有一点应该注意,今后一定要在条令中删除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处分的条款。”范德格里夫特此言喻指弗莱彻和特纳突然撤舰之事。
尼米兹点点头。或许他又想起青年时曾将“德凯特”号开到岸上,受到轻微处分的经历。
第二日清晨,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尼米兹向范德格里夫特领导的陆战第1师授奖。范氏本人获得一枚海军十字勋章。尼米兹还走到面容憔悴的官兵队列前,亲自把军功章戴在那些有功的将士胸前。也许是身体虚弱,也许为四星海军上将亲临前线授勋而激动,一位壮实的军士在领奖之后,竟昏了过去。
授奖后,尼米兹准备返回珍珠港他的司令部。在细雨濛濛的机场,他向范德格里夫特保证:“以现有的物资给你以最大限度的支援。”
尼米兹安全抵达努美阿。他又同戈姆利讨论了向瓜岛增兵和阻止“东京快车”的问题。在尼米兹的推动下,戈姆利只得从新喀里多尼亚守卫部队中抽调一个团增援瓜岛。
10月11日夜间,美军护航船队与日军“东京快车”在瓜岛西北部埃斯帕恩斯角进行了一次较量。美军击沉日军一艘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美军损失一艘驱逐舰。13日,美护航船队和增援部队安全开入瓜岛。
瓜岛仍不断有战事发生。疲惫不堪的美军还在忍受着疟疾和供给不足的折磨。显然,瓜岛战事已进入生死存亡的决定性时刻。
10月15日晚,尼米兹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他那炯炯有神的蓝眼睛好像变成了暗淡无光的冰灰色。他越来越无法容忍戈姆利等人的悲观主义情绪,这样的精神状态将难以激励部属勇往直前、英勇奋战。
他问在坐的每一位参谋人员:“现在是调走戈姆利将军的时候吗?”
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是。”
于是,尼米兹果断决定由爱将哈尔西接替戈姆利在南太平洋司令部的指挥工作。此提议上报金上将,很快得到了批准。
人事安排的实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尼米兹承认戈姆利是一位具有相当影响的将领,他必须首先做通戈姆利的思想工作。为此,尼米兹特意拟定了一份电报发给戈姆利:“战争是残酷的,我必须从整个海军中去寻找一个最适合处理那种情况的人。经过多方面的细致考虑,我们认为哈尔西的才干和丰富经验,最适于应付当前的局势。……我对你始终不渝的忠诚努力和在极其艰巨的任务中所取得的成就,表示衷心地感谢。”
戈姆利对此没有提出异议。
尼米兹在写给夫人的信中,反映了他作出这一重大人事决定时的心情:“今天,我让哈尔西代替了戈姆利。这是一件颇费心机的事,是经过较长时间的冥思苦想才作出的。理由是,戈姆利过于拘泥于细节,在关键时刻不敢放开手脚。事情决定后,我感到轻松多了。我对戈姆利个人并无成见,希望不致于影响两人的交谊,我相信不会。每个军人都应懂得,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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