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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处心积虑逐“仇人”
第一夫人突然涕泪滂沱。从1987年11月起,她就经常以泪洗面了,导因是电视节目里提到,政界有人正在考虑就伊朗—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事件对里根总统提出弹劾。甚至在几个月以后,她还说:“我永远不会忘掉那次事件在我心上投下的恐怖阴影。”
里根夫妇的一位家庭友人后来追忆说:“南希非常担心总统可能受到弹劾。如果有这种必要,她情愿做出任何事情把国会收买过来。”
就是否对尼加拉瓜的反政府武装给予援助的问题,她的丈夫曾和国会多次发生冲突。美国政府一向支持尼加拉瓜的叛乱分子。里根甚至声称这些人“在道义上”是“同创建我们国家的国父们相等同的人”。他所提出的给予这些人以支援的要求早已被国会否定,因此,为了绕过国会的反对,供职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奥利弗·诺思中校精心策划,设计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复杂方案,就是由华盛顿向不共戴天的仇敌伊朗出售武器,希望以此为代价敦促伊朗协助释放美国的人质;而从这一起秘密的军火交易中所获得的款项则将用于里根在尼加拉瓜所进行的秘密战争。这笔交易在极端保密的情况下顺利进行,美国实得3000万美元,随即通过在瑞士银行开设的帐户转到了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的手里。
当时的司法部长是埃德·米斯。他在1986年11月24日发现了诺思的一纸备忘录,大致叙述了这一货币转移情况。他当即于次日对总统提出忠告,说总统必须毫不迟疑地揭露这一阴谋,因为如果阴谋一旦被别人揭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总统就会被指控犯有包庇罪,并将可能面临受到弹劾的危险。米斯的另一忠告是,总统必须立即将诺思解雇。里根总统后来亲自给诺思打了电话,说“总有一天,人们会将这件事情拍成一部伟大的电影”;然后将他解了职。但在事后,他却以总统的身份公开赞扬诺思中校,声称他是一位英雄。与此同时,对于同此事关系重大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主任、海军上将约翰·波因德克斯特,总统也大力关照,让他体面地退职了事。
伊朗当时由阿亚图拉·霍梅尼掌握政教大权。他的狂热的信徒们曾经围攻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抓住大批美国人质,直至里根总统宣誓就职后才在苛刻的交换条件下予以释放。此外,伊朗还支持了在中东和世界各地的恐怖主义分子。因此总统一旦透露美国曾秘密地出售武器给霍梅尼,顿使美国人民惊愕不巳,群情激愤。不论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在这件事上几乎是众口一词,纷纷指责总统应对此事负责。两位前总统杰拉尔德·福特和吉米·卡特都公开表示,此事令他们震惊。
卡特说:“我们实际上是向绑架我们人质的人缴纳了赎金。事实是,世界上无论哪个恐怖分子,只要他读报纸或听无线电广播,都会知道,他们抓了美国人为人质,我们为了领回人质向他们付了钱。这在如何处理一桩绑架问题或扣押人质问题方面都是一种极端严重的错误。”
福特说:“凡是倡议此次秘密行动和将之付诸实施的人,无论是谁,都应受到国会中某些人以及国会外的人们的谴责。”
曾被誉为“伟大的沟通者”的里根总统,此次在电视台露面时,却张口结舌,不知所云。他忽而宣称对于秘密出售军人于伊朗一事并无所知,忽而矢口否认对于巨款被挪用去接济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一事有任何察觉。他说:“我没有被告知全部情况。”连他自己的兄弟也表示不相信他的话。第二天民意测验的结果表明,总统的声望一落千丈。自从民意测验中专门设有测定总统政绩的项目以来,在一个月之内下降幅度之大,以这次为最。自从罗纳德·里根任总统以来,这是第一次确认了他在人民中已失去了信任。
第一失人气愤巳极,面色铁青。她归罪于白宫办公室主任唐纳德·里甘,责怪他导致里根总统政府的最险恶的危机。里甘曾把自己描述为“实际上的总统”和“华盛顿第二号最重要人物”。夫人认为他应该对伊朗一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事件负责。她说:“不管怎么说,事件毕竟是在他的任上发生的。”
在采访中,里甘向《纽约时报》记者抱怨说:“我们中间一些人就像是二个铁锹队,跟在游行队伍后面在马路上走,清扫大象遗下的粪便”①。他企图以这种办法开脱自己,令人感到他与此无涉。第一夫人读到此处,不禁怒火冲天。她告诉她丈夫:“我不能再和那个家伙打交道了。”她怂恿丈夫开除里甘,但总统却并未遵命。
①美俗,马戏团到达一个市镇时,先举行游行以广招徕,游行队伍中大象是主要的节目,但大象一路走一路拉,就要有人清扫。里甘意思是说他总是要收拾里根留下的烂摊子,代人受过。——译者
她像屠户抄起砍肉刀一样,一把抄起了电话,向她的打手们下达命令。这几名得力打手是保罗·拉克萨尔特、斯图尔特·斯潘塞和迈克尔·迪弗。迪弗自退出白宫、干起自己的“咨询”买卖之后,最近受到了控告。由于他对国会下属的委员会以及大陪审团撒谎,而被控犯有5款伪证罪,由一位特别检查官对他进行审查。这位检查官深入案情之后,进而对他提出从事权势交易的指控。但他虽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自身难保,却仍义不容辞地同拉克萨尔特和斯潘塞联合一起,分头出动,给记者们打电话转圜疏通。经过他们的说情,这些记者纷纷发表新闻报道,其中引用了所谓“白宫知情人”和“总统家庭友人”的话,说里根夫人因她丈夫所面临的危机而感到非常伤心,非常吃惊。她现在“苦恼万分”。他们还说,她希望能够摆脱掉里甘、中央情报局局长凯西和国务卿舒尔茨。舒尔茨在得知伊朗一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一事后曾表示反对,但没有成功,随后就置身事外,并未参与其事。
猜疑和指控就像流弹一样,在华盛顿的天空四处乱飞,有时会反弹回来,落在各种各样人的身上。无论在电视的讨论节目里还是在报纸上,都是逐琢丛生。有不少人说里根夫人正向一批来自加州的长期支持者征询意见,想说服总统辞退他的一批高级助手。总统夫人否定了这些谣言。她说:“我只不过是同朋友们谈一谈而已”
几天之后,那些朋友中的一位——专栏作家乔治·威尔写道:“今日和里根总统关系密切的那些助手。比起战后历届总统的助手班子来,可称是最为庸碌无能的一批人了。”
到感恩节前,唐纳德·里甘已清楚地看到自己已成为温上之内了。他说:“看来我要被当作火鸡了。”
里甘的一位高级助手丹尼斯·托马斯说:“唐已经被人阉割了。既然南希决定要他滚蛋,他就在劫难逃了。”
第一夫人对朋友们扬言,总统脑子里的线路负荷过量了,她开始自己代行国家元首的职务。因为总统在电视屏幕上的拙劣表演使她万分沮丧,她就禁止召开记者招待会,还不许记者们在照相的场合向总统提问题。她向白宫新闻办公室发出指令,要求把总统同新闻界完全隔绝。
里根绝望灰心,无计可施,只能默许这一作法。从他首次任加州州长以来,还未曾这样地精神沮丧,斗志怯乏。那时有人揭发他的州政府里窝藏了一个同性恋集团,他曾因此感到压抑,郁郁寡欢。而现在则是由于伊朗一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事件,全国都反对他。他反复问道:“他们怎么能真地认为我是说谎的人?”民意测验说明他的威信巳经一落千丈,他为之垂头丧气,以致处处有所表现。在参观超级杯橄榄球大赛之后,他去向纽约巨人队队员们问好。他提到“我们的支持者们”,马上改正自己说:“你们的支持者们,我已经没有多少支持者了。”
里根夫人眼看着自己丈夫的威名扫地以尽,不禁惶然失措。唐·里甘回忆说:“这事使她非常不安,非常不安,因为她很明白,如果听其自然,那么长此以往,瘸腿鸭子的形象就要紧黏在他头上无法摆脱了,而她却仍有许多别的事盼着他去做,对他寄有厚望。”
第一夫人急速把总统的大权抓到自己手里,便开始向白宫办公室主任发布命令。里甘的一位助手说:“她一切事情都通过电话办理。她每天晚上必给唐家里打电话,告诉他要解除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玛格丽特·赫克勒的职务。她总是说:‘赫克勒正在给罗尼造成损害。’这时赫克勒正住在医院里,所以唐总是说:‘过一阵吧,我们过一阵再解决她的问题。’
“第二天南希又打电话给他,‘唐,佩吉·赫克勒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我希望把她辞退。’
“唐说:‘她才做完子宫摘除手术,还在静养期中。’
“‘我不管。把她给我辞掉。’
“‘她人还在医院里,我不能这么办。’
“‘把那个该死的女人给我辞掉。’
“一小时以后,总统的秘书凯西·奥斯本又打电话给唐,‘佩吉·赫克勒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两小时以后,斯图·斯潘塞又打来电话说:‘赫克勒这个女人的事你办了吗?’南希要求每一个人替她打前锋、打掩护,她自己总是以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出现在背景上。她的作战方式就是那样。她先打你一下子,然后就派出后备部队连续进攻,使你慢慢耗竭力量。一旦你陷入绝境,她就会再次出面,把你置于死地。”
“唐对于赫克勒的事拖延了太久,因此第一夫人向他索取了一定的代价,”里首的另一位助手说。“赫克勒出院后,里甘给她打电话,要求和她见面。但佩吉不肯见他。最后他不得不请斯图·斯潘塞和她在旅馆里见面,商谈条件。她提出的交换条件是,如果任命她为驻爱尔兰大使,她可以辞去部长职务,两全其美。事情就这样讲完了。为了这件蠢事,里甘被新闻界骂得狗血喷头,被认为是颟顸无能的官僚。实际上这一切都是第一夫人在背后搞的鬼。
“她对比尔·凯西下的毒手,情况之恶劣更有甚于此。凯西患了脑瘤,于1987年圣诞节期间住院,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这时南希一天之间给唐去了6次至8次电话,要求他把凯西解职,因为他参与了伊朗一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事件。
“唐总是问:‘这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损害了罗尼的威信。’
“‘这个人可快要死了。’
“‘你对保护比尔·凯西比对保护罗尼更感兴趣。他会把罗尼拖下水淹死的。你必须把他打发掉。’”
第一夫人确信,里甘之所以力图保护这个家伙,是存有私心的,因为引荐里甘进入里根政府,使他名高位隆的,不是别人,正是凯西,因此里甘现在想感恩图报。她请她的异父兄弟理查德·戴维斯博士打电话给为凯西主治的医生,了解他的详细病情。她闻悉这位中央情报局局长确实已面临着死亡,就更下了狠心,要在他死亡之前把他逐出政府。南希给凯西的妻子打了电话,祝她圣诞快乐,然后又给唐打电话,要他第二天就解除凯西的职务。
里首回忆道:“我告诉她,总统可能不久即给他去一封信,请他靠边站。”
第一夫人厉声说道:“把这封信送给他的律师,因为索菲娅不许人给凯西送信去。明天就照我说的办。”
里甘还是决定亲自上医院去拜会他的危在旦夕的朋友,并带着司法部长一起去,以正式取得凯西的辞呈。然后他打电话报告里根夫人,说事情已经办妥。她答了一声“好”,就砰地一声放下了话筒。
几天以后,里甘的助手丹尼斯、托马斯突然接到迈克·迪弗打来的电话,约他下班后去小酌。迪弗告诉他说:“我很想就如何恢复总统威信的问题同你交换一下看法。唐如果再恋栈不去,将会给自己和总统都造成困难。”托马斯听后不能苟同。他说这样作等于是对总统的办公室主任私设公堂,入人于罪,总统是不会同意的,因为那将进一步削弱总统的力量,砍去他的臂膀。
因为丈夫拒绝清洗他的办公室主任,第一夫人遭到了挫败。她不断地跟总统告枕头状,呶呶不休地说:“关于斯托克曼的事,是我说对了。关于比尔·克拉克的事,还是我说对了。为什么在唐·里甘的事上你就不听我的?”由于她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于是就开始给国会各位议员打电话,请他们向总统进言,指出里甘一日不去,总统一日不能得到国会的信任和支持。议员们纷纷表示同意,并给总统去了电话,总统也都接了电话,听完了他们的忠告。但是他并不采取任何措施——他一生中对于妻子的话抗命不遵的情形很少,而这一次就是其中之一。
种种丑闻紧缠住总统不放,使他走投无路,因此里根日益心烦意乱。使他百思而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美国人民拒绝对他寄以信任,特别是在他已指定了托尔委员会对前所发生的事情进行调查后,还是纠缠不放。他还提名戴维·有希尔(一位前驻北约组织大使)作为顾问向调查委员会提供情报,以免给任何人留下口实来指责里根有意隐瞒真相。他除了在电视广播中承认“有人犯了错误”以外,仍然回避就向伊朗出售武器一事向公众表示歉意。是谁犯了错误,他没有说。里根虽曾在私下里责怪诺思和波因德克斯特,但在公开场合他却从不归罪于下属。他把这件事留待妻子去代劳。南希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向记者们披露,在这件事上总统受了他人的欺瞒。她说:“当时他并不了解情况。这样做是不正确的……他的高级工作人员中有人对他很坏。”在她的怂恿下,里根答应给诺思和波因德克斯特二人以有限的豁免权,命他们到国会情报委员会去作证。
第一夫人向记者们宣称:“他们二人是当时惟一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别人都不知情。罗尼也肯定不知道。正因如此,我们期待着听到诺思和波因德克斯特的证词。”
她一面继续兴风作浪,深入搞她的反里首运动,一面还不断催逼迫弗想办法。迪弗经过冥思苦想后提议,她应该同前国务卿威廉·罗杰斯以及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前主席罗伯特·斯特劳斯接触。这两个人都属于可能被总统认为是比较客观的局外人。南希遂听从劝告,邀请二人到白宫的总统寓所来谈谈。两个人直言不讳地向总统指出,他可能由于这一事件而受到谴责。斯特劳斯进而率直地建议总统辞退里首。里根拒不接受这一建议。他说他不能将他的朋友投向虎狼之群。但是第一夫人对于这两位客人的坦率陈情非常感激。后来她又打电话给斯特劳斯,一面对他的帮助表示感谢,一面声称她同意他所说的一切。
事后斯特劳斯向一位朋友吐露说:“里根夫人是一位奇女子,比我想象的要更为精明厉害。但是事实很明显,她对于她丈夫的控制力尚未达到某些人所想象的程度。我深信如果她能够达到这一步,这个国家的情况会变得更好的。”
总统预定于1987年1月做前列腺手术,但第一夫人不肯让贝塞斯达海军医院的医生们作这一手术。前一个时期他进行肠癌手术时,治疗的情况曾广为传播,南希对此仍感到创深痛巨,余但未息。所以她把她父亲以前在梅奥诊所的朋友找来,并请了一个由7位医生组成的小组,飞到华盛顿来主持这个手术。她严嘱他们不要告诉新闻记者,他们欣然从命。
总统被送入医院时,已被丑闻折磨得垂头丧气、精疲力竭。当时他年已76岁,虽说这种年纪的人接受这一手术并非罕见,但毕竟手术很痛苦,术后他感到衰弱乏力。医生们提出要总统静养6周,实则系总统夫人要求他们提出的。她又一次决定对公众发表照片。一位白宫摄影师奉命到场柏摄,这时她忽然命令他暂停拍摄;她把丈夫裸露的膝盖遮好,又很快地放一些文件在总统的膝上,造成一种似乎总统在术后仍辛勤工作的景象。
圣诞节前,第一夫人打电话给丹尼斯、托马斯。她在电话中说:“现在绝对需要让总统在公开场合露面,表明他仍然是领袖,仍在负责国家的工作。我希望你给拟订一份总统外出赴各地演讲的计划,留供我们休假回来后使用,以达到前面说的目的。”
但是,总统夫人虽在指挥着总统的政府,她的占星术士却在指挥着她。未等托马斯将所拟就的为期90天的计划送呈夫人过目,她在旧金山的预言家巳经使里根夫人深信,总统在120天里万不能公开露面。
托马斯回忆道:“南希将我的计划批回,却将其中的85天一笔勾销。她说当时众星会聚,为数过多,因此总统不能外出巡视。一个时期以来,总统在民意测验中的得分越来越低,而他的判断与决定都是由南希同她的占星术士共同炮制的。我们坐在白宫之内目睹这一切而束手无策,不由得不意志消沉。当时还有另外一位占星术士,因此我们不只是要对付一个琼·奎格利而巳。那两位神机妙算者的名字,当时南希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
犹如家有重病者总希望听到不止一位医生的意见,南希对于如何挽救她丈夫的威信,渴望能听到另一位占星术士的意见。于是她转向以前信仰的预言家珍妮·狄克逊。此人准备了根据黄道十二宫推算的书面意见,并把它送交白宫——这一切都是免费的。里根夫人的一位秘书回忆道:“狄克逊夫人常会打电话来,我就会被派到白宫东门,等候接受她交给夫人的一个信封。当时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闹着玩儿的事,不把它看得太认真。但是伊莱恩(克里斯彭)总是急如风火地把那些信封送到白宫的总统居住区去。”
为什么要把总统在白宫里关4个月的禁闭?琼·奎格利对这个问题作出了预言性的解释:“这是由于天王星与土星的不祥的运动所致。”她说这两颗星过去曾降福于他,但现在已经转而同他犯冲克。“这两座星都位于人马座内,而人马座则是同外国人、外交事务、以及法律及司法事务有密切关系的宫位……(总统)在这一期间有受到弹劾的危险,而不幸遭刺的凶险情况更是非常真实地存在着。”
第一夫人主要是根据她每月花3000美元聘请的那位占星术士所说的话,坚持让总统待在白宫里,不得外出。不过她总算大发慈悲,同意让他于1987年1月27日离开白宫相当长一段时间,去国会山宣讲国情咨文。但是,他的讲话内容却完全是由她确定的。
丹尼斯·托马斯就此事说道:“这一点也没什么不同寻常。总统所有的讲话和简短发言稿在交给总统本人之前,都统统先送给南希·里根去审阅。她审阅后,提出若干增删建议,根据这些建议把稿子修改重编。然后才交给总统,让他照本宣科。”
第一夫人下决心要删掉所有的右倾言辞。她曾告诉过里甘说:“你千万别让帕特·布坎南参与撰写罗尼的国情咨文讲话稿。他的观点不是罗纳德·里根的观点。”
发表讲话之前几天,起草人向里根提供了三份不同的讲话稿供他选择。第一夫人把每份稿子都看过一遍,然后打电话告诉里甘说,她要把肯·卡希吉安从加利福尼亚州找来重新加工定稿。
她说:“关于人工流产的那部分必须统统去掉。我才不理会那些反对人工流产的所谓生存权利论者。我还把有关伊朗的内容给删节了。那段太长了,而且也不合适。罗纳德·里根必须表现得像个牢牢地掌管着一切的国家领导人。”
事后里首说:“她希望整个讲话表现爱国主义。她希望讲话全面体现国旗上红白蓝三色。”
由于当时全国有62%的人认为,总统在伊朗门事件丑闻问题上撒了谎,在这种情况下去向国会发表国情咨文,他所面临的抗议将是前所未有的。然而,他仍旧再一次回避就向伊朗销售武器一事致歉。他的夸夸其谈赢得了共和党议员们单方面的一片掌声,”他们对他起立欢呼。可是他的民意测验记录的暴跌却给民主党的议员们壮了胆,他们硬是坐着不鼓掌。
现在第一夫人再也不在公开场合掩饰她对唐·里甘的不满了,她戴上了拳击手套,准备对他开战。她每次为日常事务打电话对他下达指示时,知道他一接到她的电话就不舒服,因而感到十分痛快。她经常故作惊讶地问道:“噢!唐,你还在这儿啊?”
到了2月份,白宫办公厅主任下决心不理睬她的反对意见,为总统安排了一次记者招待会。这位总统在任的8年中一共才召开过47次记者招待会——比20世纪的任何一位别的总统都少。
里甘说:“这件事是非这么办不可了,不然,好像他藏起来不敢见人了。”
里根夫人说:“绝对不能这么办。”
第一夫人和这位倔强的前海军陆战队员大吵了一顿,一直到她筋疲力尽了才罢休。
后来她说:“我简直气坏了。到后来我明白无论如何也没法改变他的决定。我就对他说:‘好吧,开你那个该死的记者招待会去吧。’”
里甘说:“我当然要开,不用你操心。”说完就狠狠地挂上了电话。
几天以后,乔治·威尔通过报业辛迪加在全国多家报纸上同时发表的专栏中评述这位白宫办公厅主任,他写道:“在他对办公厅的可悲的经营中,最可耻的莫过于他对主任职位恋栈不去——
里甘决心赖在他的这个职位上,直到托尔的报告发表以后再说。他告诉总统说,他打算在报告发表以后辞职,并且要求在他辞职后仍能让他的秘书们在白宫留任。总统答应了。但里根夫人有不同的计划。托尔报告才发表了几分钟,南希·里根就开始了行动。她边谴责里甘“把白宫搞得乱七八糟”,边责备总统,说他的懒散和失察,造成了里甘的“个人说了算的作风”。
几天前她巳经迫使她的丈夫把办公厅主任的职位秘密地许给了霍华德·贝克,他曾是田纳西州选出的共和党参议员。现在她就把这个消息泄漏给了有线电视新闻网。当他们打电话给她,请她就此事发表意见时,她叫她的新闻秘书答复说,她祝唐·里甘好运,并欢迎霍华德·贝克的到来。第一夫人的这个公开表态使总统和那位办公厅主任全都感到十分意外,同时使里甘再也不能按总统原来的许诺体面地离开白宫了。于是他当天就写了一份简短直率的辞职书,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白宫。
4天以后,得意洋洋的南希·里根站在美国野营协会的讲坛上发表演说。她忸怩作态地说:“我认为大多数人不会把我同蚂蟥联系起来,他们也不会认为我知道怎么把它们除掉。可是我知道怎么除掉它们。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唐·里甘受到了总统夫人如此严重的当众侮辱,他决定不能善罢甘休,一定要想办法报复。于是,他急忙提笔,加入了写回忆录的大批里根的前任助手们的行列,也要写一本回忆录。为此,他获得了100万美元的预支稿酬。他说:“我要把部分钱款捐给慈善事业。我的财产值三四千万美元呢!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罗纳德·里根的政府繁育了众多的批判式的、毫不留情的、算旧帐式的回忆录,其数目之多居美国历届政府之首。其中第一本是前国务卿亚历山大·黑格的回忆录《谨防上当》,紧跟着有教育部前部长特雷尔·贝尔的《第十三个人》,内政部前部长詹姆斯·瓦特的《一个保守派的勇气》,前经济政策顾问马丁·安德森的《革命》,行政管理和预算局前局长戴维·斯托克曼的《权术的胜利》,环境保护局前局长安妮·戈萨奇的《你够凶狠吗?》,白宫前副新闻秘书拉里·斯皮克斯的《直言不讳》,白宫前办公厅副主任迈克·迪弗的《在幕后》,前任大使海伦·冯达姆的《在里根身边》,第一夫人办公室的前主任詹姆斯·罗斯布什的《第一夫人,知名的妻子》,国防部前部长卡斯琅·温伯格的《为和平而战》,白宫前撰稿人佩吉·努南的《我所看到的革命》,以及礼宾司前司长塞尔韦·“勒基”·罗斯福的《大门看守人》。
所有这些书都把总统描写成一个和蔼可亲的、老掉牙的祖父型的角色。他总是不停地说笑话,给人讲好莱坞全盛时期的故事。第一夫人却被描绘成一个冷酷无情、诡计多端的悍妇。总统困惑地问道:“他们为什么总是和南希过不去?”差不多所有的这些书都是在里根任期之内出版的。因此所揭露的内幕格外令人尴尬,特别是对第一夫人。那些回忆录一本接一本地被投向她丈夫的白宫,使她愤懑不已。
她说:“当戴维·斯托克曼在一本杂志采访他时表态说,他并不真正相信他正在付诸实现的经济计划能够取得成功,这真把我气坏了。要是我能作主的话,当天下午斯托克曼就得给赶到大街上去……当你为一位总统工作的时候,不论是哪一位总统,你都该不言而喻地保持忠诚,而戴维·斯托克曼显然违背了这个原则……如果在发生这件事的当时,罗尼就把斯托克曼赶出去,就可以把他作为一个借鉴,也就可以对所有为罗尼工作的人起到杀鸡吓猴的作用,告诉他们他期望他们对他忠诚。谁知道呢?如果那样,也许我们就不会有那么多有关里根年代的得了便宜卖乖的书了。”
这些不忠诚的侍从、大臣们蜂拥着去出版他们的回忆录,使南希非常恼火,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个有20年交情的朋友——迈克·迪弗,更使她痛苦万分。当他的书于1987年出版之后,她就再也不理他了。他在书中把她描写成一个暗藏的自由主义者,软化了美国的对苏联政策,并削减了国防预算。当迪弗于1987年被判犯有伪证罪之后,他和他的全家就再也没有受到去白宫与里根夫妇共进圣诞晚餐的邀请,此外,他还被迫辞去了总统图书馆受托管理人的职务。他的职位被亿万富翁出版商沃尔特·安南伯格所取代。后者承认曾经与伦敦的萨奇与萨奇广告与公共关系公司联系过,建议他们别和迪弗的公司合并。于是萨奇与萨奇广告公司立即中止了与迪弗的谈判,原来打算付给他的1800万美元的转让费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只剩迪弗一个人在那儿疑惑,莫非是南希·里根促成了他的破产。
到斯皮克斯的书出版的时候,这位白宫前新闻秘书已经接受了一个年薪30万美元的职位,去当梅里尔一林奇公司负责法人事务的副总裁。里根夫人给前白宫助理比尔·亨克尔打电话,因为当时的亨克尔也正在梅里尔一林奇公司工作。她告诉亨克尔说:“我希望你去找公司的董事长,告诉他罗尼和我对拉里·斯皮克斯和他的书的不满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不久以后,斯皮克斯就丢掉了这个美差。
使里根夫妇最为丢脸的一本回忆录是唐·里甘写的《留此存照》,出版于1988年的母亲节。书中揭露说,第一夫人,像奥古斯都大帝、林肯总统夫人玛丽·托德·林肯和阿道夫·希特勒一样相信占星术。这是一本狂妄、粗暴、怨懑、愤怒的回忆录。书的作者把自己描述成一个清扫大象粪便的人。《华盛顿邮报》在社论中指出:“这个隐喻是成立的。惟一的区别是里甘先生现在已不再是解决问题的角色,而是制造问题的角色。”
没有人对书中揭露的事情持怀疑态度,而且这本书还成了排名第一的畅销书。但是作者却被评论界指责为卑劣、怀恨和报复,因为他背叛了与总统的友谊以及由此建立的心腹关系——还因为他对总统的妻子大肆攻击。
里根总统评论这本书说:“我倒宁愿他在书中攻击我。可是我听说,他选定了我的妻子作为攻击目标,我对此甚为不满。”
弗兰克·西纳特拉评论说:“我说这些家伙都是些拉皮条的和婊子。他们取得了人们的信任,探得了人们的隐私,随后就去把它写成书。这些人就像忽然得了一张骗人用的失效彩票、跑到外边去坑人的骗子,想靠这么干发一笔财。”
曾任福特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并任托尔委员会委员的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也对这本书非常不满。托尔委员会早已批评过里甘,并指出里根对下太不严格。斯考克罗夫特评沦说:“这本书对政府的基本工作程式起破坏作用。这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事,特别是当总统还在任期内的时候。”
罗伯特·斯特劳斯评论说:“每个人都希望看见,在里根出来的时候他的所有旗帜都高高飘扬。可现在全都激架了。他的人根本就不忠于他。”
里根的一个前任助理乔·坎泽里说:“据我所知,总统惟一的一次荒唐行动就是他选定了唐·里甘当他的办公厅主任。”
众议院议长吉姆·赖特对于总统利用占星术的事进行了猛烈的攻击。他说:“我很高兴总统总算还是征求别人意见的。我还为此担心了一阵子呢。”
里甘的书中伤了总统和第一夫人,把他们剥得精光,成了公众的笑柄。滑稽演员们拿他们开玩笑,在他们的单口相声里加进有关占星术的俏皮话。约翰尼·卡森暗示说,一夜之间白宫里已经从演奏《为元首次呼》改为演奏《古老的黑色魔法》了。马克·拉塞尔说,有一位记者,因为知道里根夫人信神信鬼,就去问她有没有和鬼魂谈过话。她回答说:“呢——当然有过了。今天早晨我刚和总统谈过话。”
这些嘲弄搞得里根夫妇非常狼狈。除了极少的几个亲信之外,旁的人,包括他们的亲生子女在内,都不知道他们依靠占星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罗恩·里根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这只不过是新闻界开的一个玩笑。后来我想起看见过萨姆·唐纳森在布林克利的电视节目中很认真地探讨过这件事,所以最后打电话去问了,这才发现确有其事。这件事对我和对任何人一样,都是未曾意料到的。”
帕蒂·戴名斯说:“我想,一些人生于某个月份,属于某一个星座,可能的确会有某些相同的性格特点。但是我只能认同到这个程度而巳,却绝对不能听从任何人对我的生活横加干涉,告诉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或者该在什么时候离开家以及诸如此类的事。如果真有什么人告诉我说:‘今天可别出门,因为星座的位置不吉利,’我就偏要出门去试试……我会乘上一架飞往南非的飞机去试试的。”
南希确信是命运把她和罗纳德·里根拴在一起的。她迷信到了极点,因此,从来不把帽子放在她的床上,不从梯子底下走过去,也不把鞋放在高过她头顶的架子上。她睡觉时总是把头和脚都冲北面,而且常常用手指敲木头求福避邪。罗纳德·里根也同样深受迷信和超自然事物的影响。他给他的狗起名叫“幸运”,每天都在口袋里装上幸运钱币,还在吃饭的时候往肩膀后边洒盐以求福避邪。他相信33这个数字有神奇的魔力,相信不明飞行物的存在,还相信亚伯拉罕·林肯的鬼魂不散,而且发誓说这个鬼魂一直住在白宫里。他预言“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中”世界将进行一场善与恶的最终决战。他还相信梦是命运的先兆,并以在他担任官职之前经常做的一个梦作为例证。
他说:“那个梦老是一样的,只不过在地点或者其他细节上有一点不同,但是我显然对大的房间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我总是梦见我在一所大邸宅里,而且可以花很少的钱就把它买下来。有一个人领着我去参观各个房间,我就跟着他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有时候会走进一个起居室,那个房间有两层楼高,还带阳台。每次都一样,我总有能力把它买到手。我经常不断地做这个梦。等到我们搬进了白宫,我真正住在那幢大房子里了。从此以后,我就不再做这个梦了。”
总统曾向巴西的新当选总统坦克雷多·内维斯讲过他相信占星术。那是在1985年内维斯访美期间,他们二人在白宫会晤的时候。内维斯是巴西经过21年的军人政权后新当选的第一位文职总统。当时里根大步走向内维斯,在向他伸出手来准备握手时说道:“呢,你知道,我听到一个我非常喜欢的人告诉我的话,这个人是丹尼·托马斯,我很相信他的话。他说你的黄道十二宫的宫座和我的是谐和一致的,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会非常融洽,因此我们两国的关系也一定会非常好。”那位巴西总统听了这番话吃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里根现在虽然抵赖说,在他任总统期间从来也没有让占星术士为他决定施政方针,但是他仍不肯彻底否定占星术。他说:“我并没有让占星术来指导我的生活,但是也不能反过来否定它。因为我对它理解得还不够,不能随便下结论说它是有道理的还是骗人的。”
第一夫人为了设法把她对占星术的迷信表现为无害的,就说是要继续找她在旧金山的“朋友”征求意见。里甘因为不知道第一夫人的占星术士的名字,所以未能在他的回忆录中点出她的名字。后来新闻界发现了她的真名实姓,南希就赶快打电话告诉琼·奎格利说,她的名字已经被泄露给新闻界了,叫她千万不要会见记者。
“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绝对不能……你什么也不能说。永远不能说!”
那位占星术士回答说:“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但是我不能拒绝采访……如果有人问到敏感问题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占星术士后来告诉外界说,当时南希的答复是,“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就撒谎。”
占星术上没有理会第一夫人的指示。她接受了所有新闻媒介的采访,让他们拍了照,还上了电视。而且对与里根夫妇的亲密关系直言不讳。几个月以后,她写了一本书,书名叫《琼说了些什么?》副标题是《我为南希和罗纳德·里根担任白宫占星术士的七年》。从此以后,南希就再也不理睬她了。
琼·奎格利既没能预测到“伊朗门事件”会发生,也没能算出唐纳德·里甘那本给南希带来很大损害的回忆录会发表。她甚至连自己最终要和里根夫人分道扬镖都毫无预感。虽然如此,这位占星术士还是声称,她在1987年秋天从第一夫人的星相天宫图上推测到某种“不祥”的事会发生。当时这两个女人还打得火热。奎格利说:“好几个月以前,我就从南希的星相天宫图上看出来她会得乳腺癌。我当时不想站出来直接告诉她这件事,怕吓着了她。我很清楚,她总是事事都那么担心发愁。于是我就采用了我凡是碰到这种情况时的一贯做法,建议她每个月都去做了一次体检,并且经常去医院做乳腺X射线检查。我知道,这样的话,如果癌变发生,医生们马上就会发现。”
以前,每年12月,第一夫人都要到医院去做定期的乳腺X射线检查。但是,在1987年秋天,她与贝塞斯达海军医院联系,预约于当年10月去该院做检查。这可让她的医生们吃惊不小。她的一个医生回忆说:“一般来说,每次我们想请她到医院来做一年一度的身体检查就像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一样。我们总是要连劝带吓,在好几个星期以前就得开始给她打电话联系。可是这次呢,正好是碰到‘伊朗门事件’闹得最欢的时候,她丈夫当时正问题成堆,搞得手忙脚乱一团糟,而她却居然会主动给我们打电话联系,而且还提前两个月就来做乳腺X射线检查。
“我们发现了一小块硬变的组织,我当时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这样巧。我仔细检查了以前她的各次乳腺X射线检查的照片,这些片子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在她的医疗病历档案里,记载着她说自己家族史上没有人患过乳腺癌。也可能是她的占星术士让她请人查一下自己的乳房有没有什么毛病。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她来做检查了,我们发现了小块病变。她不顾所有医生的劝阻,坚持要把自己整个的左侧乳房,连同腋下的淋巴腺一起切除。我对她说完全没有理由做这种大面积切除手术。在当时的情况下,动这种手术完全是杀鸡用牛刀。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采取如此过分的做法。她应该做一次切除肿块的手术,然后每星期来医院做两次射线治疗,连续做6个星期就没事了。这样的话,她就要在手术后6周内每周到贝塞斯达海军医院来两次,每次治疗只要半个小时。这种放射线治疗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不会恶心、不会掉头发、还可以保住乳房。只会在乳房上留下一小块像经过轻微日晒而稍稍发黑的区域,并且很快就会消褪。许多别的医生也和我一样,企图说服她采用这个方案,甚至连她本人请来为她做乳房切除手术的梅奥联合诊所的医生们也都这样劝说她。但是她根本就听不进去这些意见,她非得要把整个乳房都切除掉。
“她没有站出来,在公众面前讲清楚自己所做出的选择违背了所有医生一致提出的建议。只有她那个头脑还没离开史前时期的异父兄弟是个例外,他是个老派医生,这帮人至今还相信不论找到的肿块多么小,也必须把整个乳房都切除。她不讲清楚这一点,对广大的美国妇女是极不公平的。她平常对自己的相貌、体型关心极了,所以当她下决心做乳房切除术时,我真给闹得大惑不解。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希望她之所以选择做那个极端性的手术,不至于是仅仅为了帮助她男人摆脱困境。”
南希在很久以前就中断了与自己生身父亲肯尼思·罗宾斯的联系,也与他的亲戚们没有什么来往。所以,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家族中有乳腺癌的病史。她父亲这一支的亲戚中有好几位患过这种疾病。而且,其中至少有一人死于乳腺癌——那是她的一个姑婆。她的一位堂姐妹与她差不多同时被诊断患有乳腺癌,但是这位亲戚选择了切除肿瘤但保住乳房的方案,而不是将整个乳房全部切除。
南希的这位亲戚说:“我真不能相信南希会仅仅因为怕打乱自己的白宫活动计划,就选择了这么极端的治疗方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可真是昏了头。”
里根夫人选择了老派的治疗方案。为此她遭到了全国各地众多医生的一致批评。“乳腺癌症咨询中心”的执行董事指责说,她“使我们倒退了10年”。第一夫人还是顽固地坚持她的不同看法。她在由巴巴拉·沃尔特斯主持的一次电视特别节目上露面,为自己所做出的决定辩护。她说谁也没有权力就此事对她提出批评,特别是那些对这一病例的情况并不完全熟悉的医生们,更是没有这样做的权利。
她说:“如果我要去做化疗或者射线治疗的话,我就完全不可能按照以往一贯的方式过日子,我也完全不可能维持自己所一贯遵守的活动日程。绝对没有办法。也许如果我现在只有20岁、还没有结婚、从来没有生过孩子,我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感觉。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个决定就是正确的决定。”
南希所没有当众承认的是,她自己对放射线治疗怕得要死。对于并不那么严重的仅切除肿瘤的治疗方案,她根本不能考虑,原因就是这一方案中要求一定要进行术后射线治疗。里根夫妇的一位医生说:“她对于射线治疗有一种心理障碍。她怕放射线,怕得要命,总统和她在这一点上完全一样。我猜想,南希一定是用不知什么办法把他弄得也相信放射线会把他们的身子骨都搞脆搞酥的。我总得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做一次乳腺X光检查,人体受到的辐射总量只不过万分之一个拉德,这比起乳腺癌射线治疗所需的500个拉德的辐射量来说是小得不能再小了。闹清楚这一点以后,她的态度才有所改善。但是他们夫妇两个在这个问题上都有点神经病。
“对于里根夫妇来说,做个X光透视反倒比动手术扶刀子还要可怕。他们两口子各自都做过多次面部除皱纹整容手术。从他耳朵后面的疤痕看来,我估计总统整过两次容,而他夫人恐怕做过三四次整容手术。从这一点看来,他们两人全都不害怕手术,但是,一提到放射线,他们就像见了鬼一样吓得够呛。对我来说,这真是百思不解的事情。”
对于第一夫人来说,她的活动日程神圣不可侵犯。她觉得当美苏最高级会谈在华盛顿举行时,她本人应该在场。然而这次最高级会谈恰好定于她的手术后几星期内举行。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因病缺席,原因是她和她的占星术士一起绞了许多天的脑汁,敲定了中程核武器条约应该在哪一个具体时刻签署,所以南希一定要亲自监督,以确保这次最高级会谈的一切日程都不偏离占星术士所定的计划。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她当时没能来参加此次最高级会谈的有关活动,或许结果会更好一些。这样说是因为在此次戈尔巴乔夫夫妇来美国访问期间,南希对苏联第一夫人所怀的恶感终于公诸于世,弄得大家都很丢面子。
头一年,美苏最高级会谈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举行。那一次,会议的组织者们并未安排里根夫人和戈尔巴乔夫夫人陪同她们的丈夫前往。但是赖莎·戈尔巴乔娃还是决定和她丈夫一起去冰岛。为此南希很生赖莎的气,直到这次戈尔巴乔夫夫妇来访前,她还是耿耿于怀、未能释然。
里根夫人说:“那次她在最后一分钟突然变卦,在我看来真是有点故意占强的意思。”那次南希本人并未改变自己的活动日程而陪总统去雷克雅未克。她是坐在白宫里的电视机前看到赖莎在冰岛的形象的。当时赖莎身着银狐皮大衣、脚穿翻毛高跟软皮靴,浑身上下散发着“开放”的魅力。南希真是越看越有气,她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道:“赖莎到那里去了,我为此感到愤怒。她好像没有什么必要在那个场合出现。”
那次冰岛会谈并未收到预期的效果,而且结束时双方还搞得很不愉快、互相抱怨。戈尔巴乔夫在会谈中坚持提出,双方应该在10年内不进行任何新的战略核武器的研制和试验工作,而里根则绝对不肯在战略防御计划方面做出丝毫的让步。在会谈破裂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双方经过一系列磋商,终于找到了一种折衷方案,并草拟了一个条约。这次商定:1987年12月在华盛顿举行最高级会谈时正式签署这个条约。
一批满载苏联人的喷气式客机在美国首都的机场上从天而降,首都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许多苏联人的带防弹装甲的黑色吉尔牌大型豪华轿车,引起了一系列的交通堵塞。戈尔巴乔夫和里根一样,精通公共关系学。这次,他特别派遣了160名发言人前来美国,为他自己的一切大唱赞歌。白宫对面街上的路灯柱上,镰刀锤子旗与星条旗一起迎风招展。整个城市充满着兴奋与激动,大家全都被卷入一片“戈尔巴乔夫热”的浪潮中了。
第一夫人和大家不一样,远没有那么热情洋溢。她向新闻界抱怨说,她本人曾出面邀请戈尔巴乔夫夫人到白宫用茶,并参观白宫,但邀请发出后,等了足足两个星期才听到回音。更令南希烦恼气愤的是,赖莎在收到帕梅拉·哈里曼发出的一次午餐会邀请后,毫不迟疑立即就接受了。帕梅拉·哈里曼的丈夫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曾任美国驻苏联大使,而她本人则在后来一直为民主党工作,是该党著名的筹款人。
南希·里根说:“我很不高兴。在我们这些人活动的圈子里,一个人绝对不能对一位国家元首或是他妻子发出的邀请不予理睬。”
她整天忙于评论戈尔巴乔夫夫人不合礼数的粗野举止,而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在犯着同样的错误。南希为了改善美国和俄国之间的关系做出了不少努力,可是现在她却未能与对方国家的第一夫人处好关系。这样,她实际上是在破坏自己以前曾为之努力的事业。
“在雷克雅未克没能见到你,真遗憾。”赖莎一见面就对她这样说。
南希冷冰冰地回答说:“他们跟我说那次会晤没有安排带夫人。”
第一夫人身着奥斯卡·德·拉·恰塔设计的价值2100美元的连衣裙,显出一副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神气,以此来显示自己在时装方面高出一筹,将穷人的衣着打扮比下去。
在一次电视采访中,南希回忆当时的情况说:“她在华盛顿机场下飞机时,她的裙摆拖到脚腕子。后来呢,裙子就一天一天地变短、变短、再变短。看到这种情况,我脑子里就总是闪过这样的画面:他们大使馆里的那一群小妇人整夜不睡觉,发疯般地缝呀缝,以便那条裙子第二天能改好。”
第一夫人的新闻秘书伊莱恩·克里斯彭对自己主子的意思心领神会。戈尔巴乔夫夫人首次来到白宫访问时,穿了一件缎子领口的黑色绉绸连衣裙、系着一条有来因石搭扣的腰带、还穿着上面星星点点装饰着来因石的长筒尼龙丝袜。袜子不合腿,打了好多褶。看到这一身装束,这位新闻秘书故意对客人侧目而视。她还对新闻界评论说,这样一副“行头好像对于日间活动来说有点太过份了……似乎有赴鸡尾酒会的味道,你们想是不是这样?”
里根夫人在白宫的“绿厅”里用咖啡招待戈尔巴乔夫夫人,美国副总统夫人、国务卿夫人和美国驻苏联大使的夫人出席作陪。当时这些女土的丈夫们离开了她们,到白宫里另一处地方进行他们的会谈。事后,南希又抱怨说,她不得不坐在那里整整一个小时,耐心地听赖莎大肆鼓吹马克思主义给苏联带来的种种好处。
南希说:“在整个过程中,她一次也没有提到我刚刚经历的乳腺癌手术,也没有问过我一声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她也没有就我的母亲新近去世一事,向我表示同情或者慰问。”
第二天。赖莎再次来到白宫,这次是为了出席南希专门为她举行的茶点会,并参观这座总统官邸。参观白宫是她向美方提出的访问日程中的一个项目。这次,她又惹恼了她的女主人。她和新闻记者们聊得挺热乎,却把南希晾在了一边。她的随和使记者们敢于无拘束地提问。有一个记者问她是否愿意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官方府邸,”她说,一面巡视着她周围的一片富丽堂皇、豪华奢侈的摆设与装饰。她接着说:“我得说从人性的角度来看,一个人一般会希望住在一处普通住宅里。这里简直是一所博物馆。”
南希一个劲地咬牙切齿,这时她将那幅精致的帕特·尼克松夫人的画像指给客人看,而赖莎却转过身,径自向约翰逊总统夫人伯德的画像走去。
她说:“我们所面对的这一幅画像,它是属于哪一个世纪的作品呢?若是让我来说,我就说它是一幅典型的20世纪的画像。”
然后她又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向南希问个没完:这个灯架是不是在19世纪制造的?杰斐逊总统在位期间是否就住在这座房子里?白宫是什么时候建造的?
南希可全都答不上来,她只好转向白宫的专职导游员,请他来帮助回答这些问题。这时候,她显然已经非常生气了。第一夫人把手放在戈尔巴乔夫夫人的手臂上,想把客人从记者群中引开,但是赖莎却甩掉了她的手。南希被扔在一边,只好独自尽力平息自己的怒气。
周围的记者们一个个兴奋不已,一心等着要看一场拳脚交加的打斗好戏,简直都馋出口水来了。南希对他们说:“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没办法带她参观完整个房子了。很遗憾,我们得赶紧往前走了。”
当天晚上,赖莎在报上读到有关她与南希这场决斗的报道后,把这个问题面对面地向第一夫人提了出来,她说:
“这种关于我们两个人关系处不好的说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希回答说:“我也是一点都闹不清楚。这种说法真是愚蠢。”
后来,记者们向第一夫人问到关于她即将随同丈夫去莫斯科访问的问题。这次访问莫斯科将是里根总统任期内的最后一次美苏最高级会议。
有记者问:“你是不是热切盼望着成为戈尔巴乔夫夫人的客人?”
南希冷冷地回答说:“我期待着访问俄国。”
6个月以后,在莫斯科,她报了一箭之仇。事前,她临时抱佛脚,突击学习了许多关于俄罗斯艺术与建筑的知识,做了充分准备。访问期间,戈尔巴乔夫夫人招待她参观了圣母升天大教堂,并观看那里存放的有800年历史的圣乔治圣像以及圣母玛丽亚与圣婴的圣像。南希一到,苏联的第一夫人就立即向她指出俄国这些新近维修过的圣像在历史上有什么样的重要性。赖莎话说得极快,口气声调就像是一个教师在给学生上课。但是,里根夫人打断了她。
“现在这座大教堂,是主要仅仅作为一个博物馆——等一等,”南希说,“我还没说完呢——还是这里也举行宗教活动?”
“不,”戈尔巴乔夫夫人回答说。她接着解释说:“宗教活动早在1917年后就停止了。”
南希有意识地接着问:“下个月,在纪念俄罗斯皈依基督教1000年的庆祝活动期间,这座大教堂里会不会举行一个音乐会?”
“不,”赖莎回答说。”
“噢,对了,”南希说,“‘不’这个词,我还能听懂。”
当时,南希有意识地在宗教自由这个敏感性问题上刺激了对方一下。为此,她好像颇有些洋洋自得。两天以后,这两个女人又在特列嘉柯夫美术馆会面了。特列嘉柯夫美术馆中收藏的俄罗斯名画,在全世界首屈一指。当时,由于正在修理,美术馆暂停对外开放。但是,为了接待里根夫人,美术馆管理人员们特意安排了一个圣像专展。在里根夫人来到美术馆前,戈尔巴乔夫夫人已先期到达,并立即与聚集在那里的记者们攀谈起来。
她向记者们说:“你们仔细看过那个12世纪制作的圣像了吗?今天你们能看到它,可真是幸运极了。我们都按时来了,但是我们的客人还迟迟未到。也许我们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先聊几句。”
接着她就开始向在场的记者们讲解展览的圣像。她说:“我建议你们在观看圣像上这些圣徒的面部时,要体会我们的圣像画师们当年作画时的思想感情。这些圣像上人物的表情相当诚挚坦自,显得很友好。”
几分钟以后,里根夫人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戈尔巴乔夫夫人迎上前去与她握手,并送给她一束月季花和一本关于该美术馆的书。
美国广播公司电视新闻节目的专职记者比尔·格林伍德告诉南希说:“戈尔巴乔夫夫人刚刚和我们谈了一小会儿话。我们大家都觉得我们新闻界应该给你同等的时间谈谈你的看法。戈尔巴乔夫夫人刚才说这些圣像之中并不包含任何宗教方面的意义。”
南希说:“我真搞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些圣像中所包含的宗教方面的因素。我是说,这里的宗教因素是显而易见的。”
戈尔巴乔夫夫人试图赶紧领着客人开始参观,但是里根夫人制止了她。
“慢着,我还想说几句话呢,”南希说。她一边说一边还摇着手指做出对孩子下命令般的手势,而不管周围电视记者们全都在开着摄像机拍摄,“我还想说几句话呢。可以吧?”
戈尔巴乔夫夫人说:“我们在特列嘉柯夫美术馆的活动日程里原计划不搞记者采访谈话的,所以还是请让我们开始观看这些圣像吧。”她是想把美国第一夫人从新闻记者那里引开。
“我想要发表谈话,”里根夫人回答说。她说话的声音很强硬,弄得她的女主人只好不出声地退回去了,“我想要谈话。”
《纽约邮报》报道了这场夫人系列大战的最后一个回合的较量。该报为此选用的通栏标题是:“南希:不是为赖莎唱赞歌的人”。美国的四大电视新闻网全都播映了这件事的实况录相。观众都看到了南希极不礼貌地打断女主人的话头,甚至还抬眼望天,以示对女主人极度不满的镜头。当天晚上,美国客人应邀去观看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的演出。在大剧院里,苏联国家交响乐团演奏了《星条旗》。南希在听这首国歌时,起立站好,并将右手放在自己胸前心口上。在当时在场的所有美国客人当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行礼姿式是完全正确的。总统本人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国歌的歌词。他在跟着乐曲声唱,不过嘴形不对,显得像是在唱儿歌《老麦克唐纳有个农场》。
第二天,里根夫妇离开苏联启程回国。第一夫人后来观看了她与赖莎之间那个尴尬场面的电视新闻录相。看完录相后,她特意派遣了一个白宫信使,专程到比尔·格林伍德在华盛顿西北郊的家里去了一趟,送去一张她亲笔书写的便条。便条上写道:“亲爱的比尔:感谢你给了我同等时间!南希·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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