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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者之路

  大厦将倾

  努尔哈赤成功的一个前提是苦难生活的磨砺:继母的寡恩,使他养成自立的性格;马市的交易,使他大开眼界;父、祖蒙难,刺激他毅然摆脱常人的平庸生活,踏上王者之路。

  努尔哈赤后来统一女真各部的外在因素,是明嘉靖朝统治的衰落与腐朽。因为建州女真毕竟是明朝全国政治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它的左右进退,要受明朝总政治形势的制约和影响。当中央王朝强固之时,少数民族首领起而称雄统一,是不可能的。董山被杀即是例证。当中央王朝衰落之时,少数民族首领起兵统一称雄,则是可能的。到努尔哈赤降生的时候,明王朝已经像一座柱斜梁倾的大厦,岌岌乎将要倒塌。明嘉靖朝的败落腐朽,主要表现于两个方面、四个焦点——外部的“南倭”与“北虏”和内部的“廷衰”与“边弛”,明王朝已经到了内外交困、四面楚歌的局面。

  “南倭”与“北虏”拖得明朝兵民疲弊,府藏匮竭。“南倭”之患,明初以来,日甚一日。到嘉靖年间,千里滨海,同时告警。倭寇闯入,烧杀抢掠,许多城乡受到兵火的焚劫。明朝长期进行御倭战争,岁无宁日,重耗库藏。

  “北虏”之患,正统之后,尤为剧烈。正统己巳之变与嘉靖庚戌之变,皇帝被俘,京师被困,声威大减,元气大伤。其时,“宣、大、山西有俺答诸部,陕西三边有吉能诸部,蓟、辽有土蛮及黄台吉支党”(《明神宗实录》第9卷),内中俺答成为嘉靖朝肘腋之患。仅在努尔哈赤出生的前后十余年间,蒙古兵屡犯京畿,京师五次戒严。宣大总督方逢时疏言:“俺答益称雄桀,攻克诸部,虎踞朔庭,东连察罕,西胁番回,五十余年以攻我,中土之民,困于征输,边鄙之民,死于锋镝……致我三军战斗,暴骨满野,万姓流离,横尸载道,城廓丘墟,刍粮耗竭,外罹惨祸,内虞他梗,边臣首领不保,朝廷为之旰食。”(《明神宗实录》内阁文库本,第5卷)明廷为抵御俺答汗骑兵南犯,“增兵增饷,选卫修垣,万姓疲劳,海内虚耗”(《明神宗实录》第67卷)。嘉靖二十九年(1550)“庚戌之变”后,仅嘉靖三十年至三十六年,所发京边用银共三千一百七十一万余两;其时“浙直以被倭,川贵以采木,山陕宣大以兵荒,不惟诸军兴征发停格,即岁入二百万之额且亏其三之一”(《明世宗实录》第456卷)。即每年实际岁入不过一百三十余万两,而支出却达四百五十余万两。尽管后来俺答纳款贡市,如万历二十一年(1593)“天下财赋岁入还过四百万,北虏款贡侵淫至今岁费三百六十万,罄天下之财,仅足以当虏贡”(《明神宗实录》第262卷)。

  “南倭”与“北虏”之患连年不断,使得明朝兵马疲惫,帑藏(tǎngzàng,国库)匮竭,“百姓嗷嗷,海内骚动”(《明世宗实录》第351卷)。历史表明,“南倭”与“北虏”是嘉靖朝没落的重要外在因素;而“廷衰”与“边弛”则是嘉靖朝没落的重要内在因素。

  “廷衰”与“边驰”使得明朝官疲兵弊,内朽外虚。嘉靖帝一意修玄,大兴土木,生活糜烂,败坏吏制。他好鬼神事,日事斋醮。道士邵元节投其所好,预宴奉天殿,受紫衣玉带,“拜礼部尚书,赐一品服”(《明史·邵元节传》第307卷)。道士陶仲文,起自管库,以符水祷祀见幸,“帝有疾,既而瘳,喜仲文祈祷功,特授少保、礼部尚书,久之,加少傅”,后加少师,仍兼少傅、少保,“一人兼领三孤,终明世,惟仲文而已”(《明史·陶仲文传》第307卷)。甚至罢官闲居十余年的原参议顾可学,自言能炼男女之尿为长生药,因得“超拜工部尚书,寻改礼部,再加至太子太保”(《明史·顾可学传》第307卷)。时人有“千场万场尿,换得一尚书”之谚(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补遗》第2卷)。

  嘉靖帝好大喜功,繁兴土木,天地分祀,修葺西苑,建三殿,缮二宫。如朝鲜进香使郑百朋在京所见云:

  方大兴土木之役,其于阙门之内,土木瓦石等物积如后丘山,千官由其罅(xià,缝隙)隙出入,而礼部尚书夏言董其役事。又于阙内,方造延禧、敬圣二宫,此为皇帝祈祷之所,皆穷极奢侈云。九庙之梁,别作于他处。而至于迎梁之日,阁老及千官,皇帝落点随卫,而皆插花于头,肩荷红袱。梁之数七,而皆以金为饰。担一梁之人,厥数百余……又闻赴役之人,一日三万余人,而皆偿民佣之。故匠人则日给银七分,军人则日给银三分,耗费极矣云。(《李朝中宗实录》第80卷)

  他生活糜烂,广采宫女,动辄千计。宫女受欺凌,遭笞楚,便演出一场“壬寅宫变”之剧。壬寅即嘉靖二十一年(1542),宫婢杨金英等谋缢杀嘉靖帝。据朝鲜使臣至京见闻,后奏其国王云:

  臣等九月二十二日到北京,见东西角头,将宫女十六人尸首。问之,则宫婢杨金英等十六人共谋,二十一日夜,乘皇帝醉卧,以黄绒绳用力缢项,事甚危急,宫人张芙蓉觇知其谋,往告方皇后。皇后奔救,则气息垂绝,良久复苏。命召六部尚书会议定罪。盖以皇帝虽宠宫人,若有微过,少不容恕,辄加捶楚,因此殒命者,多至二百余人,蓄怨积苦,发此凶谋。(《李朝中宗实录》第99卷)

  时嘉靖帝鼻孔流血,气息已绝。经御医“急调峻药下之,辰时下药,未时忽作声,去紫血数升,遂能言”(《明史·吴杰传附许绅传》第299卷)。嘉靖帝自“壬寅宫变”后,更“日求长生,郊庙不亲,朝讲尽废,君臣不相接”(《明史·陶仲文传》第307卷)。所以,史称“世宗自甲午以后,三十余年不视常朝”。

  其“廷衰”与“边驰”,相为表里。“边驰”之弊,嘉靖以来,日甚一日。那个“面瘦颐尖,颧高鼻长,眼尾上斜,殊无风采”的嘉靖帝,三十余年不视朝,“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谣云:‘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海瑞集》)。财用不足,信用才士,“点金”成钱,以充国帑。明朝中叶以后,辽东军备日驰。内臣贪黩,边将骄纵,牧地侵占,苑马倒失,屯制破坏,军伍逃亡。辽东明初实行军屯制,“军士守城十二,屯田十八”(毕恭:《辽东志》第7卷);但至嘉靖朝,军屯制逐渐破坏,“名虽在册,军已逃亡,屯田半废,行伍空虚”(《明穆宗实录》第13卷)。辽东边备废弛,官兵掩败为胜,滥杀冒功。这种倒行逆施,既使辽东明军愈加兵衰势弱,也使辽东边民愈加离心背明。

  总之,“南倭”之祸,“北虏”之扰,内廷之衰,边备之弛,都表明嘉靖年间明朝已经由强盛走向衰落。如《明见·世宗本纪》论曰:

  将疲于边,贼讧于内,而崇尚道教,享祀弗经,营建繁兴,府藏告匮。百余年富庶治平之业,因以渐替。(《明史·世宗本纪二》第18卷)

  “因以渐替”,即是说明朝至嘉靖已由盛转衰。明朝的衰落,这就为满族的兴起提供了客观条件。至于由什么人利用这个客观条件,登上历史舞台,演出有声有色的活剧,还需要有其主观条件。努尔哈赤的前述家世及青少年时期的经历,是他个人诸方面条件中的一个基本因素。

  三次磨难,浴火重生

  努尔哈赤出生在建州女真苏克素浒河部赫图阿拉。赫图阿拉是满语hetuala的对音,意为横冈。赫图阿拉是一座山城,苏克素浒河流经山下。苏克素浒河发源于长白山西麓,流到今抚顺东营盘地方与浑河汇合后,南注辽河,泻入辽东湾。苏克素浒河穿过千沟万壑与茂密丛林,到赫图阿拉附近形成一片宽敞的平原。苏克素浒河平原,土层深厚,土壤肥沃,雨量充沛,气候宜农。沿河的两岸大野,谷地丘陵,都被垦殖。春日融融的季节,耕牛布散,禾谷丰茂。

  在赫图阿拉居住的塔克世,有五子一女。他的正妻是阿古都督的女儿,姓喜塔拉氏,名额穆齐,后来清朝尊谥喜塔拉氏为宣皇后。喜塔拉氏诞育三子一女:长子努尔哈赤,三子舒尔哈齐,四子雅尔哈齐和一个女儿。塔克世的继妻纳喇氏,名肯姐,是哈达贝勒万所养的族女,为人刻薄,只生育一个子女,即第五子巴雅喇。塔克世的另一个妻子李佳氏,为古鲁礼之女,也养育一个儿子,即第二子穆尔哈齐。

  塔克世的家庭,在当时建州女真族中是一个中产之家,家里蓄养着阿哈。“阿哈”是满语aha的对音,有时也叫包衣阿哈或包衣,其满文体为booiaha或booi。阿哈、包衣阿哈或包衣就是奴隶。他们在家里担水、砍柴、舂米、烧饭;在田地里春耕植谷,秋成刈获;还进行采集放牧,打猎捕鱼。

  像其他女真人家一样,塔克世家住的是用泥、木和草盖的房屋,房舍及院子外面围有木栅院墙。住室内南、西、北三面,砌有火炕,俗称“转围炕”。烟筒叫呼兰,用中空的圆木制作,设在房后面。室内的配置,后来杨宾在《柳边纪略》中记载:“开户多东南,土炕高尺五寸,周南、西、北三面,空其东。就南、北炕头作灶,上下男女各据炕一面。夜卧,南为尊,西次之,北为卑。”屋内西炕墙上,供祭祖的“板子”,并设祭盘,祭祀祖先。院落的东南角,立一根一丈多高的木杆,俗称“索罗杆子”,供祭天之用。这种习俗,先影响到盛京清宁宫,后影响于北京坤宁宫——宫内南、西、北有连通长炕,窗纸糊在窗外;宫前设立祭天神杆,即“索罗杆子”。塔克世信奉萨满教。萨满教是东北亚和我国东北通古斯语系民族中普遍信奉的一种原始宗教。萨满又称萨摩、叉马,其满文体为saman,汉意为巫。萨满祭祷与设杆祭天结合,后来发展为堂子。“堂子”是满文tangse的汉语音译,为其祭天祀神之所,“堂子是萨满祭祀,主要是祭天”(莫东寅:《清初满族的萨满教》,《满族史论丛》)。

  当时女真人家的习俗,男子剃发垂辫,身穿袍褂,袖口前长后短,俗称马蹄袖,身束腰带,足登靰鞡(wùla)。妇女为天足,着长衫,袖口狭窄,后俗称旗袍。女真人男女都擅长骑射。男孩降生后,悬挂弓箭于门前,象征着他未来成为一个优秀的射手。六七岁的男孩,就用斐阑习射。“斐阑”是满语filan的对音,汉意是榆柳制作的小弓。《满洲源流考》记载:“小儿以榆柳为弓,曰斐阑。剡荆蒿为矢,翦雉翟鸡翎为羽,曰钮勘。”“钮勘”为满语niokan的对音,汉意是荆柳作杆带翎的小箭。他们稍为长大,就骑马弯弓,驰射山林。骑射之余,儿童们围坐摊掷罗罗。“罗罗”,又叫“罗丹”,分别为满文lolo和lodan的对音,是一种戏骨,常以智巧取胜。努尔哈赤少年时代就是在上述的环境中成长,锻炼得强健勇敢,机智沉着,弓马娴熟。

  努尔哈赤的家庭,原是建州女真中的一个中产之家。但是,在努尔哈赤的青少年时期,曾先后受到三次大的磨难,这就是童年丧母亲、少年处异乡、青年死父祖。

  努尔哈赤青少年时期受到第一次大的磨难,是他在十岁时生母故去,继母纳喇氏又待他寡恩。《满洲实录》记载:

  汗十岁时丧母。继母妒之,父惑于继母言,遂分居,年已十九矣,家产所予独薄。(《满洲实录》第1卷)

  努尔哈赤生母故去,继母又生同父异母弟,他在家中处于一种困难的境遇。《满文老档》记载:“英明汗自幼贫苦。”这载述当合实情。他在青少年时期曾参加劳动。在三月至五月、七月至十月的采集季节里,努尔哈赤同伙伴们一起,进入莽莽的林海,搭棚栖居,每棚能住三四人,白天采集,夜晚棚宿。他挖人参、采松子,摘榛子、拾蘑菇,赶抚顺马市贸易,用赚来的钱维持或贴补生活。这一时期因参加劳动,接触部民,对他日后的政治生涯有着很大的影响。

  当时,汉人与女真、蒙古的贸易,集中在镇北关(在开原城东北七十里)、清河关(在开原城西南六十里)、广顺关(在开原城东六十里靖安堡)、新安关(在开原城西六十里庆云堡)和抚顺关(东城东三十里)等地。这种集市叫“马市”,规定:“每月初一日至初五日,十六日至二十二日开二次。各夷止将马匹并土产货物,赴彼处委官验放入市,许赍有货物者,与彼两平交易。”(《明万历会典》第129卷)当“市圈”开市时,汉人、女真人、蒙古人等熙熙攘攘,融汇一市。女真人带着人参、松子、榛子、蘑菇、木耳、蜂蜜、东珠、麻布、马匹、貂皮、猞猁狲皮等参加贸易。他们从汉人那里买去耕牛、铧子、木杴(xiān)等生产工具,布匹、铁锅、水靴、针线等生活用品。通过互市贸易,使汉族和女真族加强了经济文化交流,促进了经济发展,丰富了物质生活,密切了各族人民之间的友好往来。

  努尔哈赤经常往来于抚顺关马市进行贸易。他广交汉人,了解汉族封建经济情况,熟悉明朝政治动向;结识汉族知识分子,受到汉族文化的熏陶。他在集市贸易的交往中,熟知辽东地区的山川形胜与道里险夷。他在同蒙古人和汉人的广泛接触中,学会了蒙古语文,并粗懂汉语、识汉字。黄道周说努尔哈赤“好看三国、水浒二传,自谓有谋略”(黄道周:《博物典汇·四夷附奴酋》第20卷)。如朝鲜人申忠一到费阿拉,见舒尔哈齐家的大门上有一副残破的对联,上联剩下的字是“迹处青山”,下联剩下的字是“身居绿林”(《兴京二道河子旧老城》日文版,图版9)。这反映出他们喜爱汉文章回小说,受汉族封建文化影响较深。总之,抚顺关马市贸易像一所大学校,使努尔哈赤从中学习社会和经济、政治和文化、民俗和语言、军事和地理,从而增长了见识,丰富了智慧,开阔了胸怀,磨炼了意志。

  罕王与“大青”的传说

  努尔哈赤青少年时期受到第二次大的磨难,是他在明军攻破建州女真王杲(gǎo)寨后,到了辽东总兵李成梁帐下。先是,建州右卫指挥使王杲,兵强马壮,自恃雄长。他先于嘉靖四十一年(1562)设伏擒杀明辽东副总兵黑春;又于万历二年(1574)七月,会同来力红杀明游击斐承祖等。明绝王杲市赏,杲因纠众入犯。明辽东总兵李成梁败王杲兵,十月,率军疾攻王杲寨。王杲寨险阻,城坚栅密,精兵守卫。李成梁督兵具炮石、火器,斧其栅,攻其寨。

  王杲兵败后,翌年走投哈达部。王台率子扈尔干缚王杲献明边官。后王杲被“槛车致阙下,磔于市”(《清史稿·王杲传》第222卷),时年四十七岁。

  王杲死后,努尔哈赤到了明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帐下。努尔哈赤投奔李成梁的原因,或言其流落抚顺为李总兵收养;或言其王杲寨破遭俘后为李总兵收降。

  《姚宫詹文集》记载:

  奴儿哈赤……抱成梁马足,请死。成梁怜之,不杀,留帐下。(《姚宫詹文集》第1卷)

  《山中闻见录》记载:

  太祖既长,身长八尺,智力过人,隶成梁标下。每战必先登,屡立功,成梁厚待之。(彭孙贻:《山中闻见录》第1卷)

  《叶赫国贝勒家乘》记载:

  壬午,十年,秋九月,辛亥朔,太祖如叶赫国。时上脱李成梁难而奔我,贝勒仰佳努识上为非常人,加礼优待。(《叶赫国贝勒家乘》清钞本)

  叶赫贝勒扬佳努器重努尔哈赤,以爱女妻之,并赠马匹、甲胄,派兵护送回赫图阿拉。

  另如《明史钞略·李成梁传》等书也有相似记载。有人认为此事出于明人手笔,不足征信。但康熙时徐乾学纂《叶赫国贝勒家乘》和乾隆时阿桂等修《清朝开国方略》,均有所记载。甚至在满族中流传着的《关于罕王的传说》中,也记述了努尔哈赤的这段经历:

  那时候明朝天下大灾,各处反乱。罕王下山后投到李总兵的部下。李总兵见大罕长得标致可爱,聪明伶俐,便把他留在帐下,当个书童,用来伺候自己。

  有一天晚上,总兵洗脚,对他的爱妾骄傲地说:“你看,我之所以能当总兵,正是因为脚上长了这七个黑痣!”其爱妾对他说:“咱帐下书童的脚下却长了七个红痣!”总兵闻听,不免大吃一惊。这明明是天子的象征。前些时候才接到圣旨,说是紫微星下降,东北有天子象,谕我严密缉捕。原来要捉拿的人就在眼前。总兵暗暗下令做囚车,准备解送罕王进京,问罪斩首。

  总兵之妾,平素最喜欢罕王。她看到总兵要这般处理,心里十分懊悔。有心要救罕王,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把掌门的侍从找来,与他商量这件事。掌门的侍从当即答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定下计议,便急忙把罕王唤来,说给他事情的原委,让他赶快逃跑。罕王听说之后,出了一身冷汗,十分感激地说:“夫人相救,实是再生父母。它年得志,先敬夫人,后敬父母。”罕王拜谢夫人,惶急地盗了一匹大青马,出了后门,骑上就朝长白山跑去。这时跟随罕王的,还有他平常喂的那只狗。

  罕王逃跑之后,李总兵的爱妾就在柳枝上,挂上白绫,把脖子往里一套,天鼓一响就死了。据说满族在每年黄米下来那天,总是要插柳枝的,其原因就在这里。

  第二天,总兵不见了罕王。他正在惶惑之际,忽而发现自己的爱妾吊死在那里。李总兵立即省悟,顿时勃然大怒。在盛怒之下,把她全身脱光,重打四十(满族祭祖时有一段时间灭灯,传说是祭祀夫人的;因其死时赤身,为了避羞,熄灯祭祀)。然后派兵去追赶,定要捉回。

  且说罕王逃了一夜,人困马乏。他正要下马休息,忽听后面喊杀连天,觉察追兵已到,便策马逃跑。但是,追兵越来越近,后面万箭齐发,射死了大青马。罕王惋伤地说:“如果以后能得天下,决忘不了‘大青’(清)!”所以后来罕王起国号叫“大清(青)”。罕王的战马已死,只好徒步逃奔,眼看追兵要赶上。正在危难之时,忽然发现路旁有一棵空心树。罕王急中生智,便钻到树洞里,恰巧飞来许多乌鸦,群集其上。追兵到此,见群鸦落在树上,就继续往前赶去。罕王安全脱险。等追兵走远以后,罕王从树洞中出来,又躲到荒草芦苇中。他看见伴随自己的,仅有一只狗。罕王疲劳至极,一躺下就睡着啦。

  追兵赶了一阵,什么也没有赶到;搜查多时,又四无人迹。于是纵火烧荒,然后收兵回营。

  罕王一睡下来,就如泥人一般;漫天的大火,眼看要烧到身边。这时跟随他的那条狗,跑到河边,浸湿全身,然后跑回来,在罕王的四周打滚。这样往返多次,终于把罕王四周的草全部弄湿。罕王因此没有被火烧死,但小狗却由于劳累过度,死在罕王身旁。

  罕王睁眼醒来,举目四望,一片灰烬。跟随自己的那只狗又死在旁边,浑身通湿。自己马上就明白啦。罕王对狗发誓说:“今后子孙万代,永远不吃狗肉,不穿狗皮。”这就是满族忌吃狗肉、忌穿狗皮的缘由。

  罕王逃到长白山里,用木杆来挖野菜、掘人参,以维持生活。在山里,罕王想起自己在种种危急关头,能化险为夷,俱是天公保佑。想到这里,罕王立起手中的杆子来祭天。同时又想起乌鸦救驾之事,也依样感激,就在杆子上挂些东西,让乌鸦来吃,是报答乌鸦相救的意思。后沿习下来,遂成为风俗。

  后来,罕王带领人马下山,攻占了沈阳。

  上面引述了一个关于后金汗努尔哈赤青少年时代的传说。传说中叙述满族木杆祭天,前已述及;关于对乌鸦的尊崇,属原始图腾崇拜的遗风;至于对狗的尊崇,除兼有原始图腾崇拜的遗风外,还同满族尚狩猎,狗与其主至关密切的民俗习俗有关。但传说不同于历史,它富有神秘的色彩;传说也不同于神话,它带有历史的印迹。罕王的传说,曲折地反映了满族杰出首领努尔哈赤青少年时期片断历史的影子。

  努尔哈赤青少年时期受到第三次大的磨难,是他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在明军攻阿台的古勒寨时,死于兵火。这是他以父祖“十三副遗甲”含恨起兵的直接原因。

  总之,每一个伟大民族的每一个社会时代,都需要并会创造出自己的伟大人物。十六世纪末和十七世纪上半叶,明朝统治日趋没落,满族处于上升时期。这样的社会时势,为满族出现伟大人物提供了历史舞台。努尔哈赤家道中衰后青少年时刻苦奋斗与丰富阅历的燧石,激发出他胆略、坚毅和智慧的火花。而其先世屡任明朝建州左卫指挥使煊赫官职的民族火把,一旦被这火花所点燃,就照亮了他以“十三副遗甲”含恨起兵,走上历史舞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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