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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

  1808年12月31日,拿破仑在从贝内文托到阿斯特罗吉的旅行途中接到有关奥地利进行军事威胁的紧急报告。他取消了原来的计划,回到了巴黎。

  1809年1月23日早上8点,拿破仑回到杜伊勒里宫,立即着手将他的军事指挥部搬到了较为隐蔽的爱丽舍宫——爱丽舍宫是缪拉被任命为那不勒斯国王时,拿破仑从他手里接收的。自西班牙战争爆发之后,皇室一片紧张和不安,拿破仑开始喜欢离群索居,比任何时候更加依靠他自己。除了正式的接见之外,他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除了每天和他的秘书梅内瓦尔接触之外,拿破仑惟一平等对待、可以以“你”相称的亲密朋友是克里斯多夫·迪洛克。拿破仑在心理上变得越来越依赖迪洛克,迪洛克介入了各种微妙的政治活动,包括外交谈判。而像拉纳元帅这样的拿破仑的亲密战友,都不能和他以“你”相称了。拿破仑与世隔绝的心理越来越明显,对约瑟芬更是如此——她被拿破仑留在了杜伊勒里宫。

  拿破仑仍然和以前一样狂热地工作:他接见议会代表和外交使团。每天和首相康巴塞雷斯以及一两个大臣——特别是财务大臣戈丹和陆军大臣克拉克——研究问题。他视察由维万·德农负责进行的卢浮宫的改造工程以及杜伊勒里宫外的里福利(Rivoli)大街的街道和房屋的建设情况。虽然他并不十分喜欢音乐——他唱起歌来,音调总是不准——他仍然抽空到歌剧院去了一次,因为在他长期不露面之后,公众需要在法国首都亲眼看到他的存在。

  拿破仑原来每天和他的现在已经是元帅、亲王、公爵和伯爵的爱将们交谈的情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军队圈子里的紧张、嫉妒和累世夙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厉害。拿破仑很难得和他的元帅或其他高级将领见面交谈,事实证明这是很不正常的,拿破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对付威灵顿①的战役中,苏尔特拒绝援助马塞纳就是军内矛盾激化的一个例子。苏尔特没有按照拿破仑的命令向葡萄牙边境进军,反而花了9天的时间去包围奥利文萨;然后,又违抗命令包围巴达霍斯长达50天!由于苏尔特的延误,马塞纳不得不从葡萄牙撤退。拿破仑也被迫放弃了再次征服这个国家的计划。高层军事将领之间的关系土崩瓦解,而陆军大臣贝尔蒂埃更是个人人憎恶的人物。

  所以,眼下虽然拿破仑指挥着欧洲历史上最庞大的军队,将近60万人,可是在爱丽舍宫比任何时候都难得见到一个军事指挥官的影子,这使拿破仑得到了他非常需要的离群索居的环境。在这里,“他可以在宽敞的花园里散步……不必担心受到任何人的纠缠,他的一举一动都无人知晓,”他的秘书回忆道,“他在这里终于发现自己摆脱了杜伊勒里宫那所豪华的监狱。”的确,他在巴黎剩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只有参加国会的会议和礼拜日做弥撒(尽管他已经被教皇逐出了教会)以及每周的皇宫例会才到杜伊勒里宫去。

  在将约瑟夫扶上西班牙国王宝座之后,西班牙的形势并没有什么起色。他的一些最有名的将领——朱诺、苏尔特以及马塞纳——都遭到在西班牙的英国将军的打击。拿破仑必须亲自回到那里给英国人一个教训。

  此时,拿破仑政府里以塔列朗和富歇为首的阴谋反叛活动也没有平歇的迹象;1月8日,拿破仑对他们进行了一次清算(另一个参与阴谋活动的人——缪拉现在在意大利)。

  当塔列朗和富歇来到时,发现等待着他们的除了拿破仑本人以及迪洛克和梅内瓦尔之外,还有首相康巴塞雷斯、勒布伦和海军大臣德克里斯。拿破仑愤怒地指责富歇和塔列朗是“公开叛国”,并揭露了由邮政局长拉瓦莱特和欧仁·博阿尔内截获的他们图谋不轨的通信,包括塔列朗和缪拉的信件,以及拿破仑的母亲、财政大臣莫里昂以及其他人给他的报告——全都是揭露他们叛逆活动的。拿破仑的脸气得铁青。

  事情起由是塔列朗的朋友、温文尔雅的原警察局长德奥特维里伯爵于去年10月在自己位于巴涅的乡村别墅里首先秘密地将塔列朗和富歇纠合在一起。后来,他们又在絮伦的沃德蒙公爵夫人(塔列朗的亲密朋友)家接触。到此为止,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到了12月初,之前从来没有邀请富歇到自己在巴黎的公馆去过的塔列朗对富歇发出邀请,塔列朗在自己的公馆微笑地接待了富歇,两个人挽手缓缓而行。人人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他们如此表现的目的何在?

  整个巴黎都在纷纷议论他们两人的狼狈为奸,“过去在观点和利益上都如此水火不容,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走到了一起”。12月 4日,同样有着不可告人目的的梅特涅从巴黎向维也纳这样报告道:

  我非常怀疑,此时他们密切配合只是为了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他们的确抓住了一个成功的时机,因为疲惫不堪的国民在长期过度的要求之后,有着一种热切的渴望,他们害怕对他们的进一步要求会毁灭他们的生活和一切,而这一切要求不外是为了满足他们主人的个人野心而已。  

  一个月后,奥地利大使确认了“塔列朗和他的朋友富歇始终形影不离,决心要抓住时机,如果时机到来的话;显然他们缺乏自己创造这样时机的勇气”。

  狡猾的梅特涅看对了:他们实际上是在向拿破仑示威,表示他们完全有能力推翻拿破仑。他们企图与缪拉联系,至少有一封这样的公文被拿破仑的手下截获。如果他们真的要下手,趁拿破仑不在国内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他们只是在公众面前炫耀他们的联合。

  所有这一切拿破仑是在报告中得知的。“你是一个窃贼、懦夫、叛徒!”皇帝几乎是冲着塔列朗咆哮:

  你不信上帝,你一生都不能尽自己的责任。你欺骗和背叛了所有的人。你无法无天,只要有利可图,你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会出卖。我对你仁至义尽,可你却死心与我为敌。在过去的10个月里你一直背叛我,因为你认为我在西班牙的事业进展不利,而你可以到处炫耀你是一直反对我进攻这个王国的……那么,依你的计划应该如何?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说来让我们听听!

  拿破仑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捏紧拳头,紧瞪着毫不惧怕的外交大臣,不等他辩白就继续道:“我可以像打碎一只玻璃杯子一样将你打碎!我有足够的权力这样做。但是,我太轻视你了,你不值得我如此。我何不将你在旋转木马门当众吊死?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只是个穿着气派的小丑。”看到塔列朗对此仍然不动声色,拿破仑叫道:“你没有告诉我卡罗斯公爵(他在瓦朗塞的囚犯)是你妻子的情人?”塔列朗无动于衷的假面具终于掉了,但仍然冷静地答复道:“请安静,陛下,我不认为这种事情可能给陛下您或我的脸面增添光彩。”这句话使拿破仑感到了难堪。拿破仑的秘书梅内瓦尔说,“这一激烈的场面”持续着;塔列朗始终保持冷静;拿破仑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皇帝的尊严,几乎丧失理智,威胁着要动手打塔列朗。接着拿破仑又将富歇大骂了一顿,后来自己感到这样下去毫无作用,警告了一句:“别忘了一旦发生了打算推翻我的图谋事件,不管你们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你们都将是首先受到惩罚的。”说罢便转身离去了。10分钟后,当乘坐的马车经过旋转木马门时,塔列朗说道:“多么可悲啊,如此伟大的人物却如此没有教养!”

  次日,在宫廷里召开大臣和议员的每周例会时,塔列朗在拿破仑面前仍然没有任何退让之意;拿破仑和每个到会的人打招呼,惟独不去理会塔列朗。几周后,拿破仑解除了塔列朗宫廷内侍的职务(由孟德斯鸠取而代之)并责令他不准再在宫中露面。奇怪的是,富歇仍然留在了政府内,但他的日子也不长了;他曾被拿破仑革过一次职,同样可以再被他革一次职。至于长期与拿破仑不和的缪拉,由于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参与谋反,再说毕竟是“家里人”因此也不了了之了。

  到1809年2月,拿破仑一直隐居在远离社会的爱丽舍宫,除了迪洛克之外,他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可以交谈。除了在国会讨论国事之外,甚至连蒙日和他在一起交谈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蒙日自从在阿克生病并差点死去之后,他很快变得衰老了,现在常常神志不清。当然,康巴塞雷斯还是在拿破仑的身边,始终忠贞不渝,诙谐幽默;在拿破仑不在时,他能替拿破仑掌管国家大事,但他仍然不是拿破仑的心腹知己。至于约瑟芬,拿破仑很难得和她在一起待上5分钟时间,他已经决定和她正式离婚,重新结婚。约瑟芬被打入了杜伊勒里冷宫和她喜爱的马尔梅松城堡,和拿破仑仅保持着名义上的婚姻关系,在帝国的社会生活中完全失去了她的作用。

  拿破仑在解决了塔列朗和富歇的问题后,回到爱丽舍宫。此时,中欧的军事威胁日益严重。1809年2月8日,奥王弗朗西斯决定对法国开战以雪奥斯特里茨战败之耻。1809年4月9日,担任奥地利部队总司令的查理大公越过莱茵河进入巴伐利亚,照会巴伐利亚法军总司令,首先向莱茵同盟国宣战。

  4月12日,奥军的照会传到了斯特拉斯堡。次日,拿破仑在强大的骑兵卫队的护卫下离开了爱丽舍宫,登程进入德意志。4月18日,拿破仑率军越过莱茵河,来到由贝尔蒂埃在多瑙尔特设立的大本营。在拿破仑离开之前,得到的关于伊比利亚半岛的惟一好消息是:拉纳元帅在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血战之后,于2月21日成功地占领了已被夷为平地的萨拉戈萨,战功卓著的拉纳现在可以抽身过来和拿破仑一起征战了。

  在地图上看来法国在欧洲中部和北部的军事形势是好的,但实际上,拿破仑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1808年9月和12月,拿破仑两次命令陆军大臣和内务大臣征兵,提前使用了1809年和1810年的名额,总共征兵160,000人;次年1月,他又命令征兵110,000人,首先是18岁的青年,后来降到17岁,现在是16岁。整个年轻一代都在劫难逃。与此同时,法军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伤亡平均每年5万人,大量的法国青年背井离乡被送到西班牙。显然,拿破仑的计算有问题,如同马博特将军总结的那样:“拿破仑过于小看了这个半岛上的国家,以为法国军队到那里就能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这显然是个极大的错误。”法国青年为拿破仑的错误正在付出血的代价。

  欧洲中部的形势发展,特别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反法情绪日益高涨,法奥战争一触即发。法军仍然驻扎在北欧和欧洲的东北部地区,达武的第三军团有8万人,莱茵同盟国也有8万人,欧仁总督则号称有15万人。但是,1808年拿破仑的30万部队被牵制在西班牙战场,大量的兵力是直接从中欧撤走的;其中还有不少良将,包括拉纳、马塞纳和贝西埃尔(近卫军司令)。现在拿破仑又不得不调集17万人马加上13万新兵和同盟国以及欧仁的部队对付奥地利。其中不少是年仅16岁的骨瘦如柴的新兵,这显然已经不是当年在奥斯特里茨和弗里德兰的威猛之师了;连炮兵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了,总共只有311门大炮。

  法国人民的看法也大大地改变了,法兰西一片风声鹤唳,父母们为在不到一年时间里消失的27万年轻人痛哭。被征服的欧洲,或者说除了俄国之外的整个欧洲大陆,对法国的占领日益不满,连外交官也公开表示抗议。“不再是法国人民在进行战争,”1808年12月梅特涅写道,“是拿破仑个人在进行战争……甚至连他的军队也厌恶打仗。”

  拿破仑认为奥地利人会以为自己的大军将翻越阿尔卑斯山脉从意大利进军,会将主力集结在南部。因此,拿破仑计划在勒根斯堡打奥地利军一个出其不意——他的计划是一锤定音,在奥地利将军队从意大利调来之前消灭奥军的有生力量。可是,奥军决定在多瑙河沿岸集结主力,西进到巴伐利亚,赶在拿破仑到来之前先打败莱茵同盟国军。

  拿破仑打算在奥军的增援部队到达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查理大公。如果一切顺利,只要一次大的胜仗,拿破仑就能够越过多瑙河,如同在1805年那样直取毫无防备的维也纳。但是,这次他将遇到几块硬骨头。

  在奥地利东北面的普鲁士,自从该国首相施泰因②公开反对拿破仑而遭到拿破仑的逮捕后,局势极不稳定。施泰因后来安全越狱逃往奥地利,普鲁士人因自己的首相遭到拿破仑的迫害而坚定了反法的决心。

  在汉堡以及热罗姆的威斯特伐利亚也有许多严重的问题,包括公开的武装起义计划。拿破仑要花费大量的财力维持那里的局势。热罗姆为了维持国家开支已经欠下法国国库2,000万法郎,而且为了修筑自己的宫廷、缝制奢侈的衣着、制造新的勋章甚至新的货币“金热罗姆”(此事激怒了他的哥哥拿破仑,拿破仑的货币是在欧洲各国通行的)欠下了朋友、金融家和商人大量的债务。热罗姆无休止地举行舞会、宴会,购买珠宝、服饰,其挥霍程度甚至使拿破仑瞠目。接着,热罗姆又解除了拿破仑为他指定的朝廷命官,甚至宣布和拿破仑的海关官员为敌,公开进口严禁贸易的英国货物。

  就是在威斯特伐利亚处于这样的情况下时,拿破仑于1809年4月指派热罗姆担任新的第十军团司令,命令他:“注意德累斯顿、汉诺威和汉堡所发生的一切情况。”从理论上讲,拿破仑是要使这个兵团远离战场,可25岁的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却认为自己重兵在握;热罗姆的卫队司令无法忍受神气十足的热罗姆,计划策动宫廷政变,要使这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撵下台。紧接着,该地区又发生大规模的起义。整个威斯特伐利亚处于动荡不安之中。热罗姆动用了法国军队,将政变平息;他“勇敢”的妻子越过莱茵河,逃到了斯特拉斯堡。拿破仑对起义进行了严厉的镇压,对于起事的村庄一律放火烧毁,对于暴动首领一律枪决。以杀一儆百,拿破仑不仅在威斯特伐利亚是如此,在那不勒斯、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是照此办理。

  拿破仑当然要将威斯特伐利亚的一切怪罪到热罗姆的头上。“你的王国没有政策,没有财务,也没有组织。没有一个君主是靠穷奢极欲、不动一个指头就能统治国家的。我看人们对你的反叛是难免的,我希望你从中得到教训。”可是,热罗姆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激起了对拿破仑的仇视,使得拿破仑有一天在极其需要自己弟弟帮助的时候吃到苦头。

  路易统治下的荷兰也不见得好多少,拿破仑的命令在那里也会遭到抵制, 路易企图将荷兰变成自己的独立王国。这使拿破仑十分头痛,因为路易和热罗姆不同,他不仅是个有能力的军官,而且他的帮助对拿破仑至关重要。

  路易的精神疾病在这几年有严重的趋势,其中一个症状是他无法决定自己应该在何处居住。从1807年12月到1809年12月两年内他从乌德勒支到阿姆斯特丹总共搬迁了6个地方。每次搬迁都牵扯到他的大量臣僚和仆役以及整个宫廷。这样的搬迁使得王国朝臣始终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以致在4月9日他们集体向这位国王请愿,请他停止这种走马灯似的朝廷搬迁。可是请愿后不到一个月,路易又从阿姆斯特丹搬回到了乌德勒支。最后,他发现哈勒姆很可爱——不过,那片地产属于荷兰最有名的银行家霍帕——可是路易坚持要这块地产,于是霍帕不得不离开祖上传下的家产。路易在那里住了几个星期之后,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路易的另一个忧郁症的症状是到处洗温泉,而且他声称自己既不是科西嘉人也不是法国人,而是荷兰人——要求自己的衣着、家具以及身边的人的语言都是荷兰的。路易甚至坚持用荷兰语交谈,尽管他的荷兰语极不地道。他发展到将身边带来的由拿破仑指派给他的法国幕僚全都遣返回法国;他甚至强迫留在荷兰的法国人放弃法国国籍。只有一个法国人反对他,那就是他的妻子奥坦斯王后,她坚持自己的法国国籍,引起了夫妻间数月的激烈争吵和痛苦煎熬。

  1808年4月24日,他们的儿子夏尔·路易·拿破仑在巴黎出生了(当时,奥坦斯在巴黎躲避她疯狂的丈夫),对这个婴儿的监护权的问题引起了更加激烈的大战。路易要求将孩子立即送往荷兰。奥坦斯仗着身在拿破仑的首都,路易把她奈何不得,甚至拒绝给他回信,哪怕路易只是要求她“同意和孩子仅仅离开几个月”。尽管如此,荷兰国王在报纸登出了王太子即将回到荷兰的消息。怒不可遏的路易一次又一次地写信给奥坦斯,但都没有回音。最后,路易送来了正式的要求,她也正式地拒绝了。路易于是请求拿破仑说情让她送回孩子,这次轮到拿破仑拒绝答复他了。路易只有长叹道:自己周围都是敌人。

  路易在理论上赞成拿破仑禁止对英通商的大陆封锁政策,到阿姆斯特丹的商船由1807年的1,450艘减少到1808年的361艘,虽然如此,在荷兰的英国货并不见少。路易还勉强派出了3,000荷兰士兵参加拿破仑的西班牙战役。可是在1808年8月8日,当拿破仑突然通知路易他打算兼并荷兰两个省份时,路易断然拒绝了。于是拿破仑威胁要切断荷兰的进口货物,这将严重影响荷兰的商业。1808年,法国和荷兰的战争仍在继续着。

  尽管兄弟之间有着一些利害冲突,路易还是深深地爱着哥哥拿破仑,只是这爱常常转成恨,看起来极像希腊传说里兄弟之争的故事。例如,当拿破仑从西班牙回来时,得知法军在西班牙受挫消息的路易给他以前在军中的朋友拉瓦莱特写信道:“我对西班牙的事情极其焦虑。请一定将那里的消息尽快告诉我……我关心的并不是战事的进展,而是我哥哥的利益!求求你告诉我或让我知道我哥哥的健康状况……”

  1809年1月拿破仑回到法国后,兄弟之间的关系恶化了。首先拿破仑通知路易他支持奥坦斯的决定,不将孩子(现在已经一岁)送回荷兰进行“访问”(显然拿破仑看到了路易写给奥坦斯的威胁信)。3月3日,拿破仑突然决定收养奥坦斯的儿子并赐予这孩子贝格和克里维斯大公(缪拉以前的封号)的封号。夏尔·路易·拿破仑将留在他伯父身边,接受他的教育,皇帝接着指定他为王位继承人——有趣的是,路易突然默认了。荷兰王后永远离开了荷兰王国,儿子也得不到他的监护,这个消息传遍了欧洲大陆,波拿巴两兄弟之间更大的冲突已经酝酿成熟。

  就在这样四面楚歌的背景下,1809年4月,拿破仑悍然集中兵力面对奥地利的军事威胁,决定展开第二次多瑙河战役。

  4月19日,在抵达多瑙沃特和贝尔蒂埃会合两天后,拿破仑展开了为期4天的一系列战役。“我们为巴伐利亚的独立而战并为德意志挣回国家的荣誉。”他对他的士兵说,“不到一个月我们就会在维也纳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拿破仑对战胜奥地利人充满信心,而奥军总司令查理大公对这次要永远摧毁法国战争机器的战役也同样充满了自信。两边都会失望,特别是保卫自己家园的奥地利人。查理大公曾经希望巴伐利亚人会参加他的阵营,一起进行推翻法国皇帝的战争。比拿破仑早到达多瑙沃特的贝尔蒂埃元帅没有遵循拿破仑的命令,在战前没有将部队很好地进行部署。拿破仑的一些远在异地的将军包括达武的第三军团、乌迪诺③的第二军团、马塞纳的第四军团正在兼程赶来会战。剩下的一些兵力留在原地监视他们的法国同盟,以防不测。

  在初战中拿破仑只有79,000人(包括达武、拉纳和勒费弗的人马)对付查理大公装备精良、准备充分的11万人。

  尽管在兵力上占劣势,法军沿多瑙河向阿本斯贝格和艾克缪尔挺进,拿破仑对克敌制胜充满信心。他对初战告捷非常高兴,4月21日他通知达武:“在几天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在你的范围内所有奥地利人都被击溃……缴获的大炮、军旗和抓获的俘虏不计其数,简直是复制耶拿战役。”甚至在第二天拿破仑高兴地告诉达武:“我决定今天消灭查理大公的军队,最迟不超过明天。”后来,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查理大公成功地撤退到勒根斯堡,法军经过一天的鏖战疲惫不堪,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追击。

  按照命令攻打勒根斯堡的达武部队没有成功,查理大公的军队凭借坚固的城墙守住了阵地。这一仗改变了整个的形势,奥地利人得以朝多瑙河北岸撤退,逃进了波希米亚的山地。

  4月23日早上,拿破仑开始了追击,他的军队遭到曾打败达武的人马并坚守勒根斯堡要塞的6,000人阻击。拿破仑立即命令拉纳的军团强攻勒根斯堡,拉纳元帅用云梯攻打坚固的城墙。“正当拿破仑在和拉纳元帅商量如何夺取勒根斯堡的时候,一颗从远处飞来的流弹击中了拿破仑的右踝,”目击者马博特上尉记述道,“剧烈的疼痛使他倒在了拉纳的身上,拉纳抱住了他, 将他放在了地上。”军医拉雷赶来后发现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脚踝受伤,疼痛难当而已。拿破仑如同以往一样非常走运,子弹如果再偏上几英寸,他就可能终生残废。 然而,拿破仑受伤的流言迅速在军中传开,军官和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据马博特说:“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不顾敌人的炮火,围在了拿破仑的周围。”为了稳定军心,拿破仑忍痛骑上了战马,“在整个法军阵线上跑了一圈,目的是让他的勇士们看到他如同往常一样在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但回到驻地时,拿破仑昏了过去。

  勒根斯堡和桥梁最后都夺了下来,第一场战役就这样结束。结果,奥军伤亡3万多人(包括俘虏)。但查理大公带领他的大部分人马撤离了战场,向多瑙河对岸的西北方向撤退,其余的军队虽然遭到马塞纳的追击,但在希利尔将军的率领下仍然坚守南岸,目的是牵制法军。初战告捷打消了巴伐利亚、符腾堡和萨克森等莱茵同盟国放弃拿破仑的打算。拉纳、达武、摩顿和伊莱尔在战役中都表现得很出色,拿破仑甚至答应在战役结束后将伊莱尔提升为元帅(可惜他没有活到这一天)。

  多瑙河南岸的希利尔继续顽强和法军主力周旋,他的4万人马固守城池,掩护己方的部队越过多瑙河撤退,逃脱马塞纳军团的猛烈追击;然后,完成了阻击任务的希利尔弃城而逃,到北面和自己的主力会合。

  拿破仑下令达武追击希利尔,命令法军主力在他的率领下向维也纳挺进。至于查理大公,他的所作所为正中拿破仑的下怀,拿破仑希望和奥军决战。查理大公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回到多瑙河企图阻止法军进军维也纳。但是,奥军的行动一向缓慢,拿破仑开进维也纳后第三天,希利尔才和查理大公会师。

  5月10日,拿破仑抵达维也纳郊区,此时他离开巴黎还不到一个月。在这里,拿破仑遇到的对手不是查理大公,而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另一个大公,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他紧闭城门,负隅顽抗,法军伤亡惨重。拿破仑委派拉格拉上校前去敦促大公投降,不想遭到城中一支匈牙利骑兵的痛打。拿破仑忍无可忍,立即下令重炮轰击维也纳城,维也纳顿时一片火海。13日,法军攻占维也纳。

  连耳聋的贝多芬也无法在隆隆炮声中得到片刻工作的安宁了:“多么可怕的破坏,我所看到的生活秩序和我周围的一切全部打乱了,除了战鼓、炮声和人类悲惨的呼喊之外,没有别的声音……”贝多芬1802年到1805年间对拿破仑的热情和支持烟消云散了,他的第三交响曲原名是“献给拿破仑”现在改为“英雄交响曲”“你们枉谈什么和平?”他问他的出版商,“我不再期待我们这个时代还有什么稳定可言!”

  贝多芬的住所就在法军大炮的射程之内,拿破仑则住进了在维也纳另一头的肖恩布鲁恩宫。当晚,一轮满月高悬夜空,拿破仑命令他的侍从武官从皇家马厩里牵出马来,和拉纳元帅一起骑马夜游,卫队紧随其后。可是,根据拉纳的副官马博特上尉记述:“不料拿破仑的坐骑受惊,将拿破仑重重地摔倒在地,拿破仑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如同死了一般。我们使他慢慢苏醒过来。虽然拉纳元帅要他打道回宫,可是拿破仑坚持继续夜游。”侍从立即为拿破仑换了一匹温和的马:

  当骑马兜风结束之后回到宫廷的花园时,皇帝命令他的随从和卫队以及所有目睹他落马的人都集中到他的身边围一个圈,他告诉大家对任何人不能提及他落马的事。他的卫队对他十分的忠诚,此后果然没有任何人谈及拿破仑那天晚上差点摔断脖子一命呜呼的事情。

  从马上摔下来是一件区区小事,尽管摔得比较重,又何必如此讳莫如深?显然,拿破仑觉得皇帝必须在他的臣民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他是不能有错误和弱点的,也不能在没有事先昭告天下的情况下从臣民面前永远消失……也许还因为拿破仑害怕因为这件事情会成为人们的笑柄——征服世界的伟人居然不会骑马?

  拿破仑视察维也纳时发现多瑙河上的所有桥梁都被奥军烧毁或炸毁,这些桥梁曾经使拿破仑的军队在1805年顺利渡河打了奥斯特里茨战役。拿破仑和拉纳每天都在河边研究渡河的地点。后来发现在维也纳上游有一座河心岛名叫施瓦茨雷肯。尽管河流涨水,水流湍急,拉纳元帅还是命令伊莱尔将军带领500人渡河上岛。岛上已经有奥军把守,而且岛与北岸有桥梁连接。   

  法军寻找一切可供渡河的船只,渡过了几百码的河面到达施瓦茨雷肯岛,岛上奥军的反击比预想的要猛烈得多,而且从北岸不断有援兵过桥增援。片刻之间,渡河的法军死伤过半。这是一场悲剧。拉纳和拿破仑在河对岸眼看自己的人马遭到屠杀,于是命令迅速增援,但是河上已经没有渡河的船只了。拉纳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人在岛上有全军覆没的可能,焦急万分,跳下河去,他身边的拿破仑见状也跳下齐腰深的河水,一把将拉纳拉了回来。其他军官也匆忙赶来帮忙,将两人一起救上岸来。拉纳激动地将拿破仑抱住——虽然河心岛就在眼前,他们却无法援救岛上孤军奋战的弟兄。

  拿破仑开始冷静地分析战局:看来奥军虽在几次血战中连连败北,却未受到致命的打击。他们在查理大公的指挥下有序地撤退到多瑙河左岸,并炸掉了河上的桥梁,旨在与法军作旷日持久的周旋。而拿破仑则想再打一场奥斯特里茨战役,所以他决心渡过河去,与奥军决战。

  拿破仑将渡河地点选在了维也纳东南的埃比尔多夫。此处河床较宽,河中央有个岛屿叫罗堡岛,岛上树木丛生,可掩护部队渡河。决定之后,拿破仑召来了工兵负责人贝特朗,命令他用68条大船和9个大木筏在由于春雪融化和暴雨而涨水的多瑙河右岸和罗堡岛之间架起了一座坚固的浮桥,在罗堡岛和多瑙河左岸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间则架设了一座比较轻便的舟桥。为了迷惑奥军,拿破仑命令达武军团进军维也纳北面的诺斯多夫,佯装架桥渡河。拿破仑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是这样的决策也使得奥地利军队有了可乘之机,一旦奥军在法军渡河的过程中发起攻击,则可能将其分割成两段,断其后路和后援并围而歼之。

  拿破仑意在速战速决,孤注一掷,浮桥架设完毕之后,立即命令拉纳和马塞纳的军团最先渡河,法军渡河的目的是寻找比法军人数多得多的奥军主力决战。这需要极高的效率和速度,但同时也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这两座长长的、暴露无遗的浮桥和舟桥。

  但是,求战心切的拿破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充分巩固自己的后方。他一心想给查理大公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拉纳和马塞纳顺利渡河并占领河边村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夜间,河水猛涨,法军渡河遇到困难。21日,拿破仑过河到阿斯佩恩观察地形,全力组织渡河。无奈多瑙河涨水不止,渡河行动只得中止。这时,渡过河的部队只有3万人。

  21日中午,查理大公觉得进攻的时机已到,亲自率领9万人分兵5路向阿斯佩恩和埃斯林进发,企图围歼已经渡河的3万法军。法军背水一战,伤亡十分惨重。

  当天夜晚,法军利用夜幕掩护,迅速修复舟桥;奥军从上游放下木桩等物破坏舟桥,修复工作极其艰难,但天亮前终于修复。滞留在罗堡岛上的法军快速渡河,天亮时,北岸法军已经增至7万。

  早上7点,拿破仑命令拉纳军团向奥军中央发起进攻,尽管达武尚未渡河赶到增援,拉纳攻势依然凶猛,其步兵随炮火在河边平原上前进,所向披靡, 奥军中央防线被顺利突破。

  可是,就在拉纳胜利唾手可得之时,拿破仑突然命令他停止前进。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多瑙河洪水咆哮,奥军放下的树木和装有重物的船只冲毁了罗堡岛和多瑙河右岸的浮桥,后备军的车辆、一部分重骑兵和达武军被阻隔在对岸无法投入战斗。拿破仑不得不下令全军退往罗堡岛。

  查理大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奥军乘势跟进,夺回了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并以此为据点对罗堡岛和左岸的舟桥交叉射击;法军且战且退,伤亡惨重。伊莱尔腿被炸断,不久死去。拉纳的副官马博特也受重伤。没有多久,拉纳元帅眼见他的好友普泽将军战死在他的身边,被人用担架抬走。眼看着身边尸横遍野,拉纳大放悲声:“噢, 我此生不会忘记这可怕的景象!”据马博特回忆,拉纳坐在沟沿,盘起双腿,右手遮住双眼。“他坐在那里,沉浸在悲痛之中,突然一颗3磅的炸弹落在元帅盘腿处炸开!”拉纳的双腿顿时被炸飞,他带着极大的痛苦倒在地上,仍然还有知觉。抬过普泽死尸的担架现在抬走了拉纳,将他送进了血迹斑斑、苍蝇乱飞的帐篷里。没有麻醉药,拉雷给拉纳喝了一杯酒,然后将他放在桌子上,给他的一条腿从膝部做了截肢。“拉纳保持着清醒,表现出非凡的勇气,”马博特记述道,“手术刚完,拿破仑赶到了。这是最感人肺腑的场面,皇帝在担架旁跪下,拉纳的血迹染红了皇帝的戎装。”拿破仑坚持道:“你会活下去的,我的朋友,你会活下去的!”说着泪水从他的眼里流淌了下来。

  5月22日那天,是由马塞纳指挥着整个的战役。拿破仑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退到罗堡岛。撤退一直延续到夜晚,凌晨3点多钟,法军将浮桥的钢缆收回到岛上。  

  这是法军的灾难,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终于结束,战败的拿破仑从战场上退了下来。早上,拿破仑用船将拉纳送到了右岸。这里不但没有麻醉药和肥皂液,连清洁的饮水也没有,马博特不得不用衬衣过滤浑浊的多瑙河水。拿破仑每天来看拉纳,马博特尽心守护,可是拉纳还是在几天之后,于1809年5月31日与世长辞了;拿破仑痛失了他最骁勇的战士和最亲密的战友,拉纳死时才40岁。“此后两天,皇帝的悲痛是如此巨大,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一想起拉纳,就会泪如雨下。”拿破仑的侍从康斯坦这样回忆。

  法军被困在他们称作“悲惨岛”的罗堡岛,十分危险,如果查理大公乘胜追击,定能将法军全部赶下河,但是,接下来几天,乃至几周,查理大公却没有乘势扩大战果。随着桥梁的修复,成千上万的伤兵被送到了维也纳,运伤兵的车辆绵延5英里长,路上走了一周,大部分伤兵还是没有能够存活下来。

  拿破仑高级将领和元帅之间不和的流言在军中广为流传。贝尔蒂埃在军中受到众人厌恶。苏尔特和马塞纳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争端已为众人所知。还有贝纳多特在奥尔斯塔特战役中对达武见死不救,并在耶拿战役中避而不战。拉纳和缪拉之间有着冰冻三尺的仇恨,这又导致了拉纳和贝西埃尔之间的长期不和。这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中发展到顶点,使那天发生的悲剧更为凄凉。

  早在督政府时代,首先是拉纳后来是缪拉,都是拿破仑的高级副官,两人都争着获得卡罗琳·波拿巴的青睐。两个都漂亮而勇敢,而且都得到拿破仑的宠爱。但是,缪拉特别支持贝西埃尔。后者得到拿破仑的宠信,很快成为他的贴身卫士,趁缪拉闹婚姻问题超越了缪拉的地位。拉纳绝不会忘记贝西埃尔对他个人问题的介入。1809年5月21日,这个长期酝酿的矛盾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中得到了总爆发,贝西埃尔被拿破仑直接置于拉纳之下,当拉纳给贝西埃尔下达攻击敌人中央防线的命令时,是由拉纳的副官马博特前往传达拉纳的命令,当着贝西埃尔的下属给了他极大的难堪。贝西埃尔收到命令后十分气恼,因为在军中从来就没有一个元帅命令另一个元帅的先例。马博特完成了传达命令的任务后便匆匆回到拉纳身边。

  战役结束后的那天晚上,当贝西埃尔和马塞纳交谈时,见到年轻的马博特一瘸一拐地来到他们的身边。“他们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我,况且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村庄里的熊熊大火的火光也将一切照得如同白昼。”上尉回忆道。贝西埃尔由于白天受到拉纳传令的侮辱,对马博特口出恶言,完全没有发现跟在他身后的拉纳。拉纳抢先一步以保护自己的下属,贝西埃尔顿时惊呆了。“你对我的副官太过无礼了吧!”脾气暴躁的拉纳斥责道,接着对他的副官的优点大加赞扬,而且指出在最近的战役中他的副官还数次受伤。“你如此申斥这位军官意欲何为?”他这样责问道。“阁下,您的副官早先曾‘命令’我向敌人的阵线冲锋来着!”“没错,先生,正是我授权他来命令您的!”两人一来一往,恶言相向。贝西埃尔表示,如果拉纳传达的是善意的“要求”,他本来会很高兴“接受”的。拉纳厉声说:“听着,对‘命令’从来就不是‘接受’,而是‘服从’!如果皇帝陛下现在将我置于你的指挥之下,我会绝对服从的!”这两位元帅都手扶剑柄,怒目而对。站在自己营地的贝西埃尔见身边围满了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便试图平息事态。“我的年龄比你大,先生。你是在我的营地里。我不想让大家看到两个帝国元帅自相残杀,况且,眼下大敌当前。立即离开这里吧!”根据马博特的回忆,他拽着拉纳的胳膊,陪他回到自己的驻地,“同时,贝西埃尔也怏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拿破仑正准备坐下吃晚饭的时候,得知了两位元帅争吵的消息,他立即召见了他们。拿破仑在他们面前大步踱来踱去,面对贝西埃尔,他进行了严厉的申斥。“这位帝国卫队的指挥官被拿破仑的怒骂搞得手足无措,更有甚者,皇帝骂完他便回到餐桌并邀请拉纳和他一起共进晚餐了。”

  拉纳在餐桌上没有少挨骂,而在西班牙就不服从命令的贝西埃尔则被解除了军团司令的职务,被拿破仑打入了另册。拿破仑和贝西埃尔的关系从此未能完全得到恢复。拿破仑军中指挥官之间的严重不和一直延续到最后。

  尽管拿破仑在埃斯林和阿斯佩恩吃了败仗,他的元帅和将军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再加上多瑙河的天然屏障,然而拿破仑将战争打下去的决心并没有丝毫动摇。他在运筹着新的进攻计划,他绝不可能在目前放弃维也纳和奥地利。说来也奇怪,查理大公仍然没有对困在罗堡岛上的法军发动攻势。拿破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初战失利之后,一心要继续打下去。他毕竟占领着罗堡岛,也占领着维也纳。他在维也纳和罗堡岛之间来回奔波,加紧在罗堡岛构筑工事,修复岛子和右岸的桥梁,并增建新的桥梁。他天天亲临现场视察、督修。鉴于上次的教训,法军在浮桥上设立木栅,并以轻舟做哨艇巡逻,防止奥军借水势流放重物冲毁桥梁。维也纳和罗堡岛之间的公路上运送木料的车辆络绎不绝。并从维也纳调来了大量的攻城炮以加强防御。   

  显然,拿破仑是要背水一战,可是查理大公眼看着法军在他眼皮底下积极备战,却始终没有对法军或是他们的运输部队进行有效的袭击。

  拿破仑开始调集兵力。查理大公也在整顿部队,调集兵力,准备等法军再次渡河时转取攻势。

  拿破仑给俄皇亚历山大去信,要求他根据埃尔福特条约从波兰袭击奥地利。可是沙皇无意攻打哈布斯堡王朝,他警告拿破仑道:“奥地利王朝的毁灭将成为整个欧洲的灾难。”其言和塔列朗如出一辙。亚历山大还警告拿破仑:他将不再允许拿破仑继续兼并任何波兰的领地,否则将危及俄国的利益。沙皇从来没有如此强硬过。当拿破仑提醒沙皇按照埃尔福特条约他有义务帮助法国与奥地利作战时,俄国人只是象征性地向奥地利占领的波兰的加利西亚出兵。亚历山大决定对什么都吃的法国人两面下注——俄国的有效军事合作是不再可能了。事实上,沙皇从一开始就暗中和奥地利人来往,解除奥地利人对俄国的担心,并对施瓦岑贝格④表示会尽一切可能避免卷入对奥地利的战争。

  波尼亚托夫斯基⑤大公在华沙公开警告拿破仑有关俄国的背信弃义行为。拿破仑没有在意。的确,在当年早些时候的一次访问中,亚历山大曾经警告过奥地利王子冯·施瓦岑贝格不要进攻法国人,因为奥地利不可能赢得战争;如果奥地利果真发动进攻,“你会使欧洲着火,而你将会是第一个牺牲者”。

  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没有听这个劝告,现在正在准备和拿破仑在多瑙河展开第三回合也是最后一回合的战役。

  到了6月底,拿破仑已经做好了进行第三轮战役的一切准备。罗堡岛已经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巨大堡垒,给养充足,道路四通八达,全岛共有129门重型火炮。如果说查理大公最后终于决定要对罗堡岛发起攻击,已经为时过晚了。但是,他派出兵力驻扎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间的前哨地区构成弧形防线,等待他的弟弟约翰大公的增援部队,同时担心俄国在加利西亚出兵的威胁。法军的再一次进攻在所难免,但查理大公仍然是以退守为主。

  法国人在维也纳的日子并不好过。成千上万的法国伤兵挤在条件很差的医院里;由于伤员太多,王公贵族的豪宅和宫殿也改成了临时的医院。马博特上尉在拉纳弥留之际一直尽心守护,现在自己也住进了医院。炎热的气候使伤员的伤情恶化。

  几周以前,拿破仑曾建议将马博特提升为陆军少校,但是由于战争正在进行,此事没有得到落实。事实上,通过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以及其后的瓦格拉姆战役差不多所有的军官都得到了应有的提升,有些还成了荣誉军团的军官。马博特由于受伤住院,竟对此一无所知;如果拉纳在的话,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拿破仑的秘书,后来的法国贵族,克劳德·穆尼埃是马博特的好友,常到医院来探视他。见到自己的朋友的伤势,他问朋友得到了什么嘉奖没有。“什么也没有。”马博特答道。“这肯定是被忽略了,”穆尼埃解释说,“我在皇帝的公文包的名誉晋升令中明明看到了你的名字。”次日穆尼埃在拿破仑面前提起了这件事。拿破仑立即下令对马博特给予特别嘉奖,提升他为帝国卫队少校军官。这个军衔相当于军队中的中校,马博特对拉纳的忠诚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答。

  在得知这个好消息时,27岁的马博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简直太美好了!”他在老年时回忆道,仍然被当时的情景感动着。这位新提升的中校对拿破仑更加忠贞不贰,接下来的战役中他将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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