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拿破仑大传 > 第二卷 第一执政:连上帝对他也无能为力了 第十九章 革命已告结束
从拿破仑登上第一执政的宝座之日起,他周围的人,特别是他的机要秘书布列纳的生活就成了一场噩梦。在拿破仑的脑海里涌动着无数个治理法国这样一个伟大国家的想法和目标,而且它们如果同时涌现出来,一般是令人难以招架的。
自从1799 年11月12日向全国宣布废止《共和3年宪法》及其腐朽的不民主的政体之后,拿破仑立即着手从各个方面建立新的政体来取而代之。“人人都在我面前大谈仁慈、抽象的正义以及社会的正常法律,”他说,“首要的法律是需要,首要的正义的原则是确保公众的利益。”然而,拿破仑所考虑的需要和建立并维护公众利益的要求是不同于诸如西哀士、拉法耶特、塔列朗等同时代人所预想的那样,也不同于托马斯·杰斐逊。法国需要的是剧烈的变革,以便为这个国家奠定坚实的历史基础——在两个世纪后的今天,法国仍然在这个基础之上蹒跚而行。
“我倾听来自各方的忠告,但归根结底,要由我自己的头脑做出决断。”拿破仑在新成立的参政会上说,“治理国家的艺术,只不过是运用常识来解决重大的政治问题而已。”他给自己和受到巨大压力的布列纳(他现在每天早上7点开始工作,直到晚上11点或者深夜,一周工作7天,月月如此)所规定的工作步伐使他们极度疲劳。每天都有大量的文件、决定和命令送到参政院、参议院、部长和各个部门。“至高权力拥有者的最大的弱点就是有可能降临到人民头上的最大的灾难。”拿破仑竭尽全力避免这种灾难的发生,为此,他以铁的手腕牢牢地把握着手上的权柄,这权柄直到多年后才被全欧洲联军迫使他交出。“拿破仑不仅想在法国建立专制政体,他是要建立军事专政。”布列纳这样指出——他的这个看法不久就被事实证明了。
尽管法国在大革命中经受了10年动乱、自相残杀和蓄意破坏,拿破仑首先想到的除了命令财政部长戈丹立即着手整顿全国的财经并组建法兰西银行之外,便是军队和战争。例如,法国仍然在和奥地利交兵,奥地利占领了法国人手中的一些前意大利省份。拿破仑决定将它们夺回来。
在他成为第一执政不到7个星期时,拿破仑便动员民众准备战争,为莱茵军和意大利军准备军需仓库、大炮和部队,包括从仍然在埃及的东方军中抽调4名最好的指挥官(德塞、达武、维亚尔和拉尼斯)回到法国,同时指示剩下的东方军继续控制法国在埃及占领的省份。在对莱茵军和意大利军的讲话中,拿破仑提醒他们已经征服过荷兰、莱茵和意大利,而“胜利将给你们带来面包”。
“我发誓,在那些日子里人人都如此惧怕,他们宁可让魔鬼来统治他们,如果魔鬼能够许诺使大革命的动乱一去不复返的话。”罗德雷这样评论。的确,人民最害怕的就是战争,哪怕战场是在国外。拿破仑很快就使人民相信新政府和以前的政府是不一样的。他向又惊又喜的法国公民发布公告,宣布:“大革命已经回到它当初借以发端的原则,革命已告结束。”
那是在1799年12月15日,当时拿破仑宣布:“我为你们起草了一部新宪法……它是以有代表性的政府的真实原则为基础的,是建立在保护私有财产、平等和自由的基础上的……宪法所赋予的权力将是强大而稳定的权力,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保障公民的权利和国家的利益。”这里的关键提法是“私有财产”,在大革命时期遭到浩劫的私有财产,如今有了保障,并加上了个人的平等;具有强权的政府将确保国家的安宁和利益,包括繁荣的商业和农业。
拿破仑宣告革命结束后,取消了革命的节日(除了7月14日庆祝攻占巴士底狱和纪念法兰西共和国成立的日子之外)。他再次赦免流亡海外的贵族,允许他们回国,并归还他们被没收的财产。然而,这些政策遭到了公众的抵制,让群众摆脱大革命年代形成的偏见是需要时间的。拿破仑下令对曾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阶下囚、于数年前死于瓦伦丁监狱中的罗马教皇庇护六世举行公开的葬礼。全国的教堂重新开放,神职人员允许重操旧业。他宣布犹太教和基督教具有同样的信仰自由。拿破仑着手改善与梵蒂冈的关系,并不是他本人的信仰使然,而是为了赢得人民的支持,从而维护国内的稳定。因此,在1801年7月15日签订了教务专约,使罗马天主教和法国在大革命之后第一次恢复了正常关系。“宗教……”拿破仑对布列纳说,“在所有国家都是对政府有用的。我们必须利用它来控制人民。在埃及的时候, 我是个伊斯兰教徒;在法国,我则是个天主教徒。”
拿破仑的政治旋风对于波旁王朝来说不啻是一种灾难,因为他们一直将梵蒂冈的支持视为手中的一张王牌。一旦被罗马天主教廷抛弃,他们还能投靠何人呢?年轻的当甘公爵悲叹道:“连上帝对拿破仑也无能为力了。”
同时,作为恢复国内稳定计划的一部分,第一执政宣布要对西部地区的保王党分子的武装起义进行镇压,内战必须予以制止。同时,拿破仑要和这些在伦敦和其他地方的波旁王朝分子支持下长期与革命为敌的叛乱分子“和解”。拿破仑命令取消督政府对他们采取的严厉措施——不再向他们摊派“贷款”;不再关押他们的人质;也不再焚毁他们的村庄,并立即取消一切宗教限制。拿破仑鼓励他们“回到新宪法的身边来”,在爱国的统一基础上实现和解。
当和平的橄榄枝遭到朱安党人①的拒绝时,拿破仑发表了《告军队书》,命令军队坚决肃清西部省份的反叛匪帮,给予他们毫不留情的打击。1800年1月5日,拿破仑派遣了6万大军前往西部省份扫清叛乱。
拿破仑从来都是希望别人绝对服从他的,无论是法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一样。意大利人很快就尝到了早先被征服的丹麦人、瑞士人所尝到的滋味。1799年12月18日,拿破仑告诉利古里亚共和国的人民: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希望利古里亚成为法国的附属国;如果他们不愿和法国签订此项条约,他将“授权马塞纳将军从热那亚商会强征数百万法郎的献金”,如同他在瑞士和荷兰所做过的那样。
拿破仑一开始就对欧洲发出了清晰的警告。法国能够并将要以她希望的时间和地点进行扩张,战争将继续下去。虽然拿破仑在1799年12月25日分别致信给英王乔治三世和奥地利国王呼吁和平,但拿破仑不但不指望得到他们积极的答复而且等不到信发出,而且就在同一天,他已经签发了有名的《致法国士兵书》——拿破仑向法国士兵宣布:“军人们,对于你们,我不仅要求你们保卫疆土,而且还必须进攻敌人的国家!”
1800年元旦,拿破仑的新政府成立之后,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敌人之前采取了保障新政府安全的措施。为了向世界特别是向法国显示,他的政府不是另一个软弱无能、腐朽的督政府而是一个坚决的独裁专政,在1月19日,拿破仑率领整个政府包括内阁、议会,在3,000军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从督政府的所在地卢森堡宫搬到了杜伊勒里宫。拿破仑终于取代了波旁王室住进了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妮特曾经住过的宫殿,开始了对法国的统治。
个子矮小的第一执政拿破仑,在其他方面也很快证实了自己是一个巨人而不是一般的革命政治家。根据财政部长戈丹的建议,拿破仑创办了法兰西银行以整顿和稳定大革命时期混乱的金融秩序。他下令起草新的法典,保障私有财产,同时起草了民法、刑法和商法,在1803年3月公布,1804年1月生效。拿破仑参与了立法委员会对每一条法典条款的讨论。这也许是第一执政对法兰西的最大贡献,正如拿破仑自己所说:“我引以为荣的不是我所打赢的40 多场战役……而是我那部永远不可否认的不朽的民事法典。”
1802年5月,拿破仑不顾过去的雅各宾党人和拥护共和的护民官的反对,创立了荣誉勋位。他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们不要皇帝、不要独裁统治、也不愿意看到人们被分为不同等级;他们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所有的人都有同等的才能和能力——所有人都有同等的价值,不应该人为地将他们分成不同的等级。连由拿破仑一手扶植起来的参政院也发出了同样的反对声,24名参政员中只有14名投票赞成拿破仑的主意。拿破仑顶住了来自护民官的强大压力,使他的提案最后得以投票通过;后来在1807年8月,拿破仑撤销了保民院。
在立法进程中拿破仑没有忘记教育,他创办了公立中学、重建了国立大学,包括法律、自然科学、艺术、军事科学专科学校以及3所女子学校。他创办了一万多个国家奖学金(年轻的维克多·雨果②就是享受该奖学金的学生之一)以便为国家发掘人才,使他们不因经济困难而埋没(第一执政拿破仑自己如果不是当年享受了类似的奖学金,也不会有今天统治法国的光耀)。
此外,法国第一次将教育纳入统一管理,这一体系一直延续至今。所有公立中学的学生要穿上统一的制服(以便从外观上消除学生间的贫富差距),并随着鼓点,用整齐的步伐走进学校。年轻学生被灌输了士兵的服从意识,他们将随时接受拿破仑的命令为国效力。这又被同样的价值观和知识所强化:每一个人都必须接受同样的观点,这种观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容置疑的。拿破仑坚持认为:“教育必须授予生活在同一社会里的每一个人相同的知识和相同的原则,以便使他们成为一个有着相同理解的整体,在统一观点和愿望的基础上为公共的利益服务。”
在拿破仑统治下的学校里不允许有不同观点;只允许持有由杜伊勒里宫发出的官方观点,凡有怀疑者以敌人论处。在拿破仑的新法兰西没有个人或独立思考者的立足之地,也没有不正确的政治思想和行为的立足之地。当然,在拿破仑看来是不可接受的著作,包括孟德斯鸠、卢梭和泰西塔斯③都要从教室和图书馆剔除,“要让青年人读恺撒的《战场纪事》和高乃依④的著作。”他命令道。只有拿破仑自己知道什么是可以接受的。
全国所有学校的教科书的内容都集中在如何将孩子们教育成好公民、未来的军官和政府各级官僚机构的官员。历史被改写,凡有贬低拿破仑的地方均被进行了删改,政治上的丑闻、败仗等不光彩的史实被隐瞒了。法国的光荣被用真理为代价加以赞颂,法兰西的领导们宁可将他们的公民当成小孩加以蒙蔽,让人民生活在虚假的梦中。这种做法是具有很大破坏性的,它窒息了人民对完整性的要求;而缺乏完整性的国家是不成熟的、是得不到尊重的。
这种教育审查制度反映在日常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如同我们已经提过的,报纸被查封,匆匆出笼了拿破仑官方政策的喉舌——《箴言报》,此还有《争鸣周报》和其他几家官方出版物。拿破仑命令出版物宣扬新的法兰西历史,反映他的国家发展观点。学者的独立工作必须置于他的审查之下(通过警察局和巴黎的地方行政官员)。审查还涉及戏剧,拿破仑认为给大众上演“历史悲剧”的题材过于危险,在这些剧中很容易找到反政府的倾向;法国人民需要轻松愉快的作品,“让他们看喜剧”。新剧上演前,剧作者和主要演员要接受杜伊勒里宫或圣克鲁宫的审查。如果某个剧作家不能得到拿破仑的欢心,那他的事业就结束了——他的作品既不能出版更不能上演。只有拿破仑才是法国的最高审查官,只有他能够决定什么是适合人民大众的口味。偶尔有少数剧本在外省上演没有得到他的事先恩准,也最终逃不脱富歇的眼睛。
1802年,第一执政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圣克鲁宫度过的,他投入了600万法郎将大革命时期遭到浩劫的圣克鲁宫整修一新。圣克鲁宫的庭院和宫殿的布局比任何地方都更加能够反映拿破仑的品位。此外,在圣克鲁宫还可以俯瞰在远离巴黎喧嚣的森林中流过的塞纳河。和杜伊勒里宫不同的是,在这里,公众无法接近拿破仑和约瑟芬坐着聊天的大房间的窗户往里张望。拿破仑鄙视并害怕群众,并采取得体的措施使自己和他们能够保持安全的距离。圣克鲁宫戒备森严,没有人能够像在卢浮宫那样前来打搅他。后来,拿破仑用灰绿色烫金的栅栏将杜伊勒里宫、枫丹白露、圣克鲁宫和十几栋政府大楼都围了起来,栅栏上都有帝国的徽记。
拿破仑对于埃及的雕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早就有心改变一下巴黎的面貌。他不仅修缮了巴黎的大小宫殿,而且大大地发展了巴黎的市政建设,修建了临塞纳河的凯道赛④,宽阔的林阴大道,包括帝国大道,兴建纪念碑,将方尖塔树立在革命广场靠近杜伊勒里宫的地方;当然还有凯旋门,那上面刻有他最有名的将军和海军将领的名字。“所有这些工程的目的,”拿破仑向布列纳坦言道,“是为了确保我的名字永远和法兰西连在一起。”尽管巴黎没有罗马和埃及那些震撼人心的建筑,拿破仑功利性的计划还有不少,如拓宽圣康坦运河、修筑穿过沼泽和森林通向梅斯和美因茨的军事要道等。但是拿破仑最感兴趣的还不是这些用石头建的纪念碑而是纸上的——说到底,载入史册的光荣才是真正的“纪念碑”。为了确保他的伟大业绩能够永垂青史,拿破仑和在埃及时一样对过去军队的报告和简报进行了篡改,同时采用了他在过去事业中在《箴言报》发表的大量文章。他对后世比今世更加看重。
拿破仑显然和法国或其他地方出现过的统治者或政治家截然不同,他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活力具有很大的感染力,影响了他周围的所有人,甚至连政府雇员也不例外。在拿破仑执政的早期,人人都为重建法兰西而同心协力,全国被一种新的精神所激励,人人都要为新法国多做一份贡献。拿破仑坚持道:在法语里没有“不可能”的字眼,他个人的意志力量左右着人民的命运。早在1799年尚帕涅就说过:“我们需要一个钢铁造就的人。”现在法国终于有了这样一个人。
由于这种令人鼓舞的力量,使法国恢复了自从大革命恐怖时期以来就失去的稳定和自信。长期埋藏的金币又重新露面,商业又重新活跃起来,新的工业逐渐发展起来,小小的巴黎股票交易所的大门重新打开,政府债券和投资基金迅猛发展。拿破仑不主张人们相互称“你”或“您”,也不主张用革命年代的“公民”或“女公民”,而主张恢复大革命前的称谓:“先生”和“夫人”。人民开始意识到法国的确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革命已告结束,”拿破仑通知了朱利党的领袖德昂第纳,“革命的法律不会再回来破坏法兰西美丽的土地了。”
巴黎的剧院和音乐厅昼夜开放。11年来法国人民第一次能够自由地唱歌跳舞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新的法典——民事法、刑事法和商法不但能确保人民眼下无虞,而且能保障他们安享太平。但是,拿破仑没有将将近6亿法郎的国家年度预算用于重建在大革命中被毁坏的成千上万座房屋,修复海港,修建商船队以及全国急需的政府机构设施、学校和医院,而是擅自决定将大部分预算用于战争。
法国自处决路易十六以来就一直处于内外交困的战争之中。拿破仑意识到,尽管他对欧洲甚至北非的扩张充满了野心,但人民需要和平,目前他不能进行长期的战争。因此他打算先动手收复在意大利北部的省份,然后,着手和英国签订和平条约,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拿破仑首先要对付的是奥地利国王。 他委任莫罗为莱茵军总司令,命令他进军德意志南部;命令贝尔蒂埃作为新预备军司令,做好参战准备。但军队还是缺乏所有需要的东西,1799年11月拿破仑开始执政时,国库里只剩下了67,000法郎。他一如既往地采取了勒索的办法,他向巴黎、里昂、马赛和波尔多的商人勒索了大量的钱财。这还不够, 他又凭借刺刀向荷兰、瑞士、意大利,甚至葡萄牙商人强征了数百万法郎,光从葡萄牙就征得了八九百万法郎作为他征战意大利的费用。他命令法军驻巴塔维亚的新指挥官奥热罗要求海牙为法国准备在德意志进行的战争提供“经费津贴”。在意大利的马塞纳也是一样。莫罗则依照命令对瑞士进行威胁。
几个月后, 3月8日,拿破仑又从阿姆斯特丹的市民和官员手里勒索了1,000多万法郎。他仍不满足,不到3个月,他又问他们要更多的钱,同时征用成千上万的丹麦军队参加对奥地利的征战。拿破仑命令奥热罗无情讨还该国政府欠法国的债务——葡萄牙和荷兰都没有欠法国一分钱, 而是相反; 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的战争,而是和他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拿破仑对瑞士政府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法国人自己也没有逃过拿破仑“借贷”的要求。拿破仑命令财政部长号召巴黎最有实力的12个商人为法国军队提供援助,同样的命令也下达到了里昂和马赛的12个商人那里。当征集的钱仍然不够时,拿破仑开始对个人下手,他甚至逮捕了富有的金融家乌尔拉夫⑤,要他“归还”政府6,200万法郎。与此同时, 拿破仑拒绝归还他从另一个银行家手中“借来”的2,400万法郎,当时这钱是资助拿破仑雾月政变的,如今不仅不还,还将他逐出大厅。
正是通过了这样的强征和勒索,拿破仑终于凑够了发动两场主要战争的经费:跨越莱茵河和通过大圣伯纳德山口。1800年5月5日,拿破仑从巴黎出发了。出发前, 第一执政将巴黎交给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命令:无论是谁,只要敢于破坏巴黎的平静,就坚决予以打击。
拿破仑命令莫罗的12万莱茵军在8月中旬前去和奥地利将军克雷的10万人马作战,同时命令贝尔蒂埃(他刚刚被解除陆军部长一职,该职由卡尔诺替任)带领一支新建的6万人的预备军团于5月30日越过了大圣伯纳德山口,事实上他的军队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才将马匹、辎重和大炮运过积雪的山道。马塞纳的人员较少的意大利军已经在热那亚的西北发起了攻击,在那里他遇到了梅拉斯将军的97,000人马的奥地利军。
战争一开始就险象环生,让拿破仑感到吃惊。首先,莫罗拒绝执行越过莱茵河上4个桥头堡的命令,随后他接受了命令但过于小心谨慎,裹足不前。莫罗对于执行年轻的科西嘉将军的命令很是不满,特别是他非常讨厌拿破仑,这样一来就使战局受到了损害。同时,马塞纳的军队遭到梅拉斯将军出其不意地拦击,也使拿破仑大吃一惊。梅拉斯旨在迫使马塞纳投降,以便大军西指,直捣尼斯,围歼絮歇⑥。马塞纳和絮歇的部队在意大利和其他法军失去了联系,迅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拿破仑发现梅拉斯的奥军后方(即瑞士)空虚,便命令马塞纳死守热那亚要塞,造成等待拿破仑前来解围的假象,拖住奥军;同时私下通知被围困在要塞内、弹药和给养缺乏的马塞纳准备弃城。马塞纳的确拖住了大量的奥军,使拿破仑和贝尔蒂埃的预备军团得以从后方袭击梅拉斯的军队。马塞纳很快就放弃了热那亚,但是以“率守军全部,不解除武装”为条件退出该城的,絮歇的军队则顶住奥军的强大攻势,坚守尼斯。而缪拉和拿破仑的法军主力则得以于6月2日长驱直入地占领了米兰。拉开了马伦哥战役的序幕。
在拿破仑的坐镇下,预备军团总司令贝尔蒂埃在意大利摆开阵势,准备和梅拉斯的主力决战。拉纳和维克多在蒙特贝洛击败了奥地利将军奥特,后来拉纳被授衔蒙特贝洛公爵就是为了纪念此战役。拿破仑也离开了米兰,抵达斯特拉德拉,组成司令部,调整战斗力。此时,贝尔蒂埃的85,000人(只有41门炮)里只有30,000人是真正的野战兵力。6月11日预备军团渡过波河。同一天,从埃及回到法国的德塞将军赶到现场。法军向前推进,搜索奥军;拿破仑错误地认为,奥军是在躲避战役,遂下令维克多军团孤守马伦哥村。
错误的情报使拿破仑相信奥军主力在避开法军,梅拉斯已经放弃决战意图。可是,在1800年6月14日星期日一大早,他们在亚历山德里亚附近遭遇了梅拉斯的31,000人和100门大炮的猛烈袭击。起先拿破仑还认为这只是奥军的侧翼行动。可是3路奥军并驾齐驱,直扑法军,将其逼退到马伦哥。拿破仑不得不派拉纳和缪拉援助马伦哥的维克多。贝尔蒂埃的预备队也投入了战斗。拿破仑命令德塞的军队支援马伦哥。
下午3点,正当法军接近崩溃的时刻,德塞的生力军赶到,接着克勒曼⑦将军(早在1796年意大利战役中,拿破仑对他的才能就十分赏识)的重骑兵也赶来支援。几小时之后,拿破仑发动了致命的反击。经过12 小时的浴血奋战,法军转败为胜。
双方的损失都十分惨重:法军伤亡7,000人,德塞将军当场中弹身亡;奥军损失14,000人,差不多是在马伦哥平原作战的总数的一半,此外还损失了40 门大炮。在24小时内,梅拉斯不得不派出使节向拿破仑求和;结果签订亚历山德里亚条约,整个北部意大利回到法国手中(历史上的一个有趣的巧合,在马伦哥平原上阵亡的德塞和在开罗被阿拉伯人刺杀的法军留守司令克莱贝尔是在同一天,即1800年6月14日遇难的)。如果说和维也纳还没有能签订和平协定,这可以说是谈判的开端,并使得胜的拿破仑能在6月17日离开意大利,凯旋巴黎。拿破仑一回到法国首都便命令他在内政部的弟弟吕西安安排“6名最好的艺术家”为利沃里战役、莫埃克絮(Moekirsch)战役、塔博山战役、金字塔战役、阿布基尔湾战役和马伦哥战役作画(这些画,他自己大多数都没有看到)。
1800年12月3日,莫罗将军的莱茵军在霍亨林登战役中大获全胜,最终迫使奥地利国王承认战败并于1801年2月9日和法国缔结了吕内维尔和约。吕内维尔和约的确是法国的一大胜利,它确认了坎波福米奥和约的条件(割让北部意大利、莱茵河左岸和比利时给法国)。奥地利承认法国庇护下的黑尔维谢(瑞士)、巴达维亚(荷兰)、利古里亚(热那亚)等共和国。在莱茵河左岸法兰西的国旗取代了哈布斯堡的旗帜,拿破仑结束了统治欧洲已有数千年的神圣罗马帝国⑧,有效地开始了欧洲的新纪元——仅在一年之后就形成了由法国控制的莱茵同盟国。
由于取得了这些令世人瞩目的外交上和军事上的成功,加上绝大多数法国人民希望和平,拿破仑决定和法国剩下来的惟一敌对国英国签订和平条约。但是,和英国的条约直到埃及问题解决之后才得以落实。
1799年8月23日,拿破仑抛弃了他在埃及的东方军回到法国之后,在埃及的法国士兵的士气一落千丈,结果在1800年1月28日,德塞将军不得不在奥阿里什投降了英国分遣舰队司令西德尼·史密斯。史密斯给法军提出了相当宽大的条件,允许法国军队保留武装返回法国,但却遭到英军地中海舰队司令基思勋爵的拒绝——他提出法军必须无条件投降,这次又遭到德塞的回绝——于是狼烟又起。3月21日,克莱贝尔将军以他率领的10,000人和土耳其的75,000人在赫里奥波利斯的战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但是,早已对埃及失去兴趣的拿破仑对埃及的未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先后将4名留守埃及的最好的将军(包括德塞)召回了法国,埃及军只剩下克莱贝尔和梅努指挥。土耳其军乘势大举进攻,1801年3月21日,土耳其军占领阿布基尔。6月14日,克莱贝尔遇刺,13天后,开罗被土耳其军占领。9月2日,梅努将军率领他所指挥的11,000人投降了英国人。拿破仑的埃及惨败到此结束。
甚至在得知克莱贝尔被刺和梅努投降的消息之前,拿破仑就意识到他的这支自1798年在埃及初次登陆以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增援,而现在将军死的死,回欧洲的回欧洲——东方军的全军覆没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次难忘的远征的结果是什么呢?”布列纳回首往事,“是我们最好的一支军队的毁灭,是失去了我们最骁勇的将军,是我们的海军遭到灭顶之灾,是我们失去了马耳他,是英国人彻底控制了地中海。今天在那里还剩下什么呢?科学院吗?”
1801年3月21日,法国在阿兰胡埃斯条约上签字,确认了圣埃尔德枫索(San Ildefonso)条约的条款,使西班牙和法国抱得更紧了。1801年9月9日在马德里签订的另外一个条约使法国军队获得了越过西班牙领土前去攻打葡萄牙的特权。1801年3月,那不勒斯国王和西班牙王室一样,也在法国的威胁之下屈服,同意将他们的港口对英国海军关闭,并将一个名为厄尔巴的岛屿割让给法国。当年早些时候,拿破仑得知丹麦海军在1801年4月2日的哥本哈根的战役中覆没,纳尔逊和海德·帕克结束了他们的“武装中立”的立场。马耳他当然也落入了仍在处处高奏凯歌的英国人之手。1801年4月12日,坏消息传到了巴黎,法兰西的同盟沙皇保罗一世去世。拿破仑立即抢占了波罗的海、地中海和加勒比海(勒克莱尔远征圣多明戈遭到失败)。
当拿破仑在意大利进行马伦哥战役的时候,塔列朗在1801年6月6日签订了法葡条约,该条约是由吕西安·波拿巴草签的,在10月19日进行了修订、批准和交换。该条约不仅将大片南非的葡属新几内亚给了法国,而且大大地抑制了依靠英国支持的葡萄牙海军力量。法国在意大利的胜利为它与英国人的谈判增加了新的筹码,马伦哥战役的胜利和吕内维尔条约的签订使英国失去了奥地利这个同盟国,以英国为首的反法联盟宣告崩溃。1802年2月5日,威廉·皮特辞去了首相职务,由较为顺从法国的阿丁顿接替该职。阿丁顿一直反对前首相仇视法国的战争政策,上任后立即在亚眠开始了和拿破仑政府的谈判,终于在1802年3月25日签订了亚眠和约。
亚眠和约清楚地表明了英国政府对和平的渴求,虽然英国取得过伟大的军事胜利,尽管该条约不仅使英国丧失了大片领土而且名声也受到损害,英国仍然承受。随着美国、葡萄牙、奥地利先后和法国媾和,加之比利时和荷兰都在巴黎的控制之下,新沙皇也承诺不和英国人来往——英国人也别无选择。
亚眠和约是1802年3月25日在法国东北部的亚眠由法国、荷兰、西班牙和英国的全权代表签字的。和约规定:英国将马耳他归还给马耳他骑士军团,埃及归还奥斯曼苏丹;英国除了特立尼达和锡兰岛上的荷兰属地之外,必须将法国大革命以来所占领的一切殖民地归还给法国以及附庸国(荷兰、西班牙)。好望角归还荷兰,其港口向全世界开放;英国退出它在地中海和亚德里亚海所占领的所有港口和岛屿;法国则应从罗马和那不勒斯王国撤军。亚眠和约宣布英国和法国握手言和。
虽然法国和英国之间长期敌对形成的疑云未消,但当劳里斯顿将军将草签的亚眠和约初稿送回伦敦时,狂欢的群众卸下了拉他马车的马匹,将他和他乘坐的马车拖了2英里,一直拖到他的寓所。巴黎同样处于普天同庆的气氛中,布列纳高兴地说:“亚眠和约是法国历史上最值得自豪的事件。”
1803年5月6日,亚眠和约被交给护民官批准。就在同一天,感激的国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法国议会做出了执政任期再次延长10年的决定。然而,拿破仑对此并不满意,他的目标是要成为终身执政(包括他50万法郎的年薪)。
“我活着是为我的国家服务的。”在他向参议院提出终身执政的要求,但遭到参议院的否决后,拿破仑这样答复道。他要求将此事提交人民公决,这使得护民院十分为难,他们对此保持沉默。到1802年5月10日,法国议会顺应了拿破仑的愿望,决定将终身执政和是否有权指派继承人的问题提交全民公决。
全民公决由内政部长吕西安主持。统计结果表明:3,568,885名法兰西公民赞成拿破仑荣任终身执政官,反对者仅8374人。1802年8月2日,拿破仑终于被任命为终身执政,两天后拿破仑颁发了《共和10年宪法》。吕西安、富歇和其他一些拿破仑的密友在这次公决中将数百万张反对票剔除,成了法国历史上最大的作弊事件。对自己的新地位充满信心的拿破仑在11月2日采取了一个大胆的步骤,将对他的家庭秘密了解过多的窥探者富歇革职;同时,他查禁了警察署(到1804年7月, 他又重新恢复警察署并重新启用富歇)。
1799年至1804年初是多事之秋,拿破仑在此期间建立了非凡的业绩,但也种下了悲剧:他播下了大量的种子,但在这些种子生长成熟之前,他就将它们扼杀了;他此后对欧洲各国的穷兵黩武,使他自己的军队践踏了他如此温情地播下的幼苗,这是他自己的悲剧也是欧洲的悲剧。
尽管拿破仑声称:“我不是以发动战争为职业的,事实上没有谁比我更加热爱和平。”但拿破仑其实对和平毫无兴趣。所以毫不奇怪的是,不到一年以后,即1803年的5月中旬,欧洲就重启战端。战争的直接原因是英国人拒绝按照亚眠和约从马耳他撤兵;英国人则指责法国人破坏亚眠和约和吕内维尔和约,在欧洲扩张;特别是法国的塞巴斯蒂亚尼将军当年春天在《箴言报》上发表的强烈的反英报告使英国人大为不安——他在君士坦丁堡和北非的访问中竭力说服土耳其将埃及让给法国保护。
英国和法国各有各的理由,但拿破仑却在寻找发动战争的借口,他要将他在1802年春天就酝酿的战争计划付诸实践。拿破仑决定向曾经藐视过他的英国开战,征服英国是他的目标,显然他忘记了他的“正义的首要原则”——“确保公众的福利”。他告诉布列纳:“我的确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征服了开罗、米兰和巴黎……如果我明天死去,200年以后,世界历史上就只有我半页的地位。”显然这是过于低估了自己,谁也不会忘记征服者威廉1066年的壮举。拿破仑深信不疑的是:只有不断地征战和胜利才能保持住他在法国的地位和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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