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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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人新心

     难友之死

  我的案子是以刑法第三百二十三条起诉判决,因此可以上诉到最高法院。于是,我开始上诉最高法院。在我隔壁二房里,有一个人叫林民雄,是新竹三光帮的老大,在黑社会里颇有点地位

  ,势力强大,年纪只有三十多岁,在信二舍里当杂役,可以自由在看守所内走出走进。由于私交不错,我们常在一起聊天。我在房间里,他在走廊外的一个小洞口和我谈话,常常问我一些学识上的问题;他写信给他的太太,有些字不会写,也来请教我。有一天晚上,他来找我聊天,那天他只谈了十分钟,便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回房去睡觉,我向他说了声:「晚安!」

  没有多久,杂役老鹰忽然来敲我的门说:「吕代豪,Akilo死了!」(林民雄的外号叫Akilo)

  我说:「老鹰,你别开玩笑,什么玩笑都可以开,怎么可以开这个玩笑咒人家死呢?」

  「我没有咒他,他真的死啦,呼吸已经停止了!我们现在已经打电话请医生来急救。」

  我赶紧爬起来,请他开门,跑到隔壁房里去;林民雄果然平躺在那边,医生来替他做人工呼吸、打针,都没有用,他真的死了。我不住地打他的耳光,叫他起来,也挽回不了他的性命;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抬出去。

  当天晚上,我睡不着觉,一直在想这件事。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站在窗边,心里在想,人生怎么会如此短促?生命怎么会如此脆弱?像林民雄这么强壮的人,一点病都没有,突然一下子感到不舒服,就去了!想到四个月前,他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现在却躺着被人抬出去。我看见他的太太和儿子,都哭得那么凄惨。

  突然间,我心灵开始感到一阵饥渴,想要抓住一个我可以依靠的东西。我不由想到自己的一生,由少年到青年,一直在犯罪漩涡里打转;我这好勇斗狠、英雄主义的个性,所换来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心一阵阵辛酸。在这人生旅途中,我的生活不是逃亡,就是坐牢,难道永远这么下去吗?我难道真的要继续待在里面,十四年之后才重见天日吗?

  我想要脱逃,逃出去又怎样?不久还是要再回笼的。我难道要永远沈溺在犯罪的淤泥中,不能自拔吗?我没有力量,依靠自己没有一点办法,我一定要抓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天上的信函

  就在这时候,杂役丢进来一封信,是小玲寄来的,这是第二百五十封信了,我突然觉得很需要看。过去虽然喜欢小玲来信,可是一看到她传福音的那一段,就很头痛,便走马看花地晃过去

  。这一次恰好相反,我觉得信中每一个字,都好像是跳出来对我说话一样。过去我一直觉得,信仰只是一种心灵的寄托,是一个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所幻想出来的力量。可是在这一封信里,她写道-

  代豪:

  福音不是宗教,宗教是靠人的努力,希望走到神那里;这好比人造长梯,希望梯顶通天;这种努力虽然可嘉,到底只是徒劳。福音却好比天上放下了一个长梯,给人从下攀上。而且这梯是活的,人不费力气,只要踏在梯上,就会自动升上去,好像升降梯一样。希伯来书十章20节说:「借着祂(耶稣)给我们开了一条又新又活的路。」耶稣又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代豪,这两句话,说的只是一件事情,就是耶稣成了我们通天的活路。因此,成为一个基督徒就是打开心门,接受耶稣作自己生命的主,接受祂所赐的生命

  ,与祂有交谈、有信赖的关系,常住在祂里面,直到成为新人。因此,福音与世上的各宗教不同之处,不独在乎不同的思想系统,更在乎不同的敬拜对象。释迦牟尼从来不要人去敬拜他,他自己说自己是个真理的追求者;穆罕默德也明显地表示,他不过是个先知,回教徒都会清楚地告诉我们,他不是他们敬拜的对象。孔子更不是儒教人士所拜的,他只是他们所仰慕的教师;可是,

  耶稣基督不一样,祂自己宣称自己为上帝的儿子,是人类的救主,祂吩咐我们要信靠祂、敬拜祂

  。

   

  看到这里,我彷佛窥见一线曙光,于是迫不及待继续看下去-

   代豪,圣经上说:「世上没有不犯罪的人。」又说:「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上帝的荣耀。

  」人认为没有犯罪的行动,便没有罪;但神是看内心的,神看人内心骄傲、贪婪、情欲、愤怒、嫉妒都是罪。圣经上告诉我们,由于人人都有罪,所以按着生命,人人都要死,死后且有审判;但耶稣不仅是公义审判的上帝,祂更是怜悯、施慈爱的主。代豪,人的衣服脏了,需肥皂粉来洗净;人如果有罪,灵魂污秽了,需要用什么来洁净呢?一言以蔽之,就是用血来洗。因为「若

  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希伯来书九章22节)。但动物的血不能洗人的罪,人的血也不能相互洗罪(因为人人都是罪人)。只有耶稣基督,祂是上帝的儿子,为了拯救世人,以无罪之身,降世为人,只有祂的血,有代赎的功效。祂临死前,在十字架上说:「成了!」就是说:血已流竭

  ,生命将尽,代赎的工作已经完成。祂既替我们付清了罪的赎价,从此我们就不再被罪辖制了;因此,当你接受祂为救主时,祂的宝血,就是为你流的;祂的生命,就是为你舍的。

    一百八十度转变

  小玲讲完耶稣基督的救恩和祂的十字架,最后,她又举出启示录三章20节,说人往往把心门锁起来不肯接受主耶稣,主耶稣在外面叩门,人都不肯开门让祂进来,使得祂站在心门外面又失望又难过。她说只要我们肯接受祂,求祂赦免,祂就能拯救我们走向光明;这时候不比以往,我的心是完全敞开的。我突然领悟过来,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接受耶稣,求祂赦免我的罪。

  我立刻跪下来,向主祷告说:「主啊!我像浪子一般地回到面前。我过去犯了很多的罪,如今向祢认罪,求祢用宝血涂抹我一切的罪。我现在正式打开心门,接受祢做我生命的救主。啊

  ,主啊!我现在被人陷害,判了十四年的徒刑,要到民国八十年才能出来。我很苦,不知道以后该怎样过日子。求祢带领我,走以后的路。」

  从那天开始,我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开始认真地读经、祷告了。每天早上读圣经,晚上就寝以前祷告。我每天祷告最长的时间,是在晚上就寝号吹过之后,因为白天大家在房里下棋、聊天,所以很吵,不能安静地读经、祷告。就寝号吹过后,主管规定每个人都必须躺着睡觉,惟有这时候,我才能安静下来。刚开始,我是读诗篇,认真地体会里面的话;然后就祷告,祈求上帝赦免我的罪,保守我前面的路。

  张正国看见我开始认真地读经、祷告,也受了感动,就问我信耶稣的事;我知道得很少,但我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他,他就和我一起读经、祷告。我们读经方法是这样的,每天每人轮流读一篇诗篇,然后祷告;我们是根据诗篇上所说的,来向上帝祷告。过去我们都是坏蛋,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到不能再坏了,我们发现靠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想往好的地方去做,但偏偏就是做不出来。

  因此,现在我们都在上帝面前迫切地悔改,祈求上帝的灵在我们里面动工。结果奇妙地,我开始不再那么崇尚暴力了。本来我被判重刑,心情不好,只要有人触犯我,我就会跟他过不去;现在彷佛圣灵会告诉我,说我不应该如此。以前在就寝之前,我喜欢在房间里猛烈运动,打跆拳,锻炼身体;运动完后,叫小毛替我按摩。信了耶稣之后,我开始感到心里不平安。有一天,我运动完之后,小毛照常过来替我按摩,我告诉他今天不要了;小毛吓了一跳,以为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我。第二天他再来替我按摩时,我同样地对他说:「小毛,不要了。」

  他就战战兢兢地问我:「代豪!我犯了什么错?你告诉我,我一定改过!」

  我说:「没有什么,我现在对按摩不感兴趣,以后不必了。」其实并不是如此,只因为这对小毛是不公平的。

    牢房中的祷告会

  我的生命慢慢地在改变,非常奇妙,很难解释的。我们信二舍三房并不大,长六公尺,宽四公尺,每边睡六个人,一共十二个人。我是房长,张正国睡在我旁边;再旁边有一个人叫许光灿

  ,一个叫陈金源,一个叫连再德。他们三个人看我们天天读经、祷告,有点受感动。因为他们心灵上很空虚,捉摸不到人生的方向,也不知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许光灿就自动要求加入我们,我们当然欢迎之至,不久连再德也参加了;于是我们的读经祷告班就增加到四个人,可是只有两本圣经。

  我们房间里没有桌子,写东西都要伏在地板上写,我们就向福利社要了四、五个肥皂箱,里面可以放书,上面再垫一片三夹板,就可以用来下棋和写字。每天晚上,就寝号一吹,我们就把圣经放在箱子上,一同读经;大家轮流读诗篇,读完之后一起祷告。他们也不知怎么祷告,我就对他们说,祷告就是向上帝说话;只要将自己的心意向上帝说明,上帝是不介意我们会不会祷告的。每晚我们都感到很快乐,盼望这段时间快一点来到。不久陈金源和王模棠也加入,读经、祷告班增到六个人。

  那时候刚好有牧师来监狱布道,我们向他要了基甸会送的五本圣经。现在我们六个人,一共有七本圣经了,大家都万分高兴。按照舍房的规定,就寝号一吹,每个人都必须放下手上的东西

  ,躺下来睡觉;如果查房的主管看见你不睡,就会把你拖出去,给你一点颜色看。但很奇妙的是

  ,主管并没有干涉我们,可能我们的读经祷告,并没有影响其它房间的安宁;而且自从我们读经

  、祷告后,房里打架的事就少了,给主管减少了许多麻烦。

    喜讯不断

  接着有几件奇妙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这个小小的读经、祷告班里。连再德,他是个出租车司机,犯的是妨害家庭罪,地院判他五年,后来上诉高等法院。在高院宣判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迫切地为他祷告,求上帝为他开路,他也把自己完全交给主。

  第二天宣判过后,他由法院被送回来时,满面红光地说:「代豪,感谢主!我改判三年!」

  当天晚上,我们热切地为他感谢主,因为上帝听了我们的祷告。没有失去过自由的人不知道自由的可贵,在里面坐牢,不要说减了两年,甚至连两天都很宝贵,所谓「度日如年」,坐牢的人特别能感受到。

  另外,陈金源,原来是判七年八个月徒刑,他上诉高等法院。宣判的时候,我们也为他迫切祷告;结果他改判八个月,减了七年。我们真是欣喜若狂,不住地开口赞美主。

  好消息还不只这些呢!不到一个星期,许光灿,原来是判十四年,结果高等法院改判七年,减了一半。这给我们非常大的激励,六个人祷告、读经,有三个人减刑,减了一大部分!

  不到半年,我们全房十二个人全都在一起读经和祷告了。本来我们都不认识耶稣的,可是圣灵一动工,我们个个心都软化下来。这段日子里,我们中间有些人刑期满了,被释放出去;也有些人被宣判之后,送去监狱里执行的,但彼此之间都常有联络。

  连再德被送到龟山监狱后,也把福音传给同房的难友。有些被送到外岛去的,虽然管训队不能公开传道,但他们也尽量把福音传给周围的人,并和他们在一起祷告、读经。我们房里有新收的被告,看见我们读经、祷告,也都来参加,他们生命就有了奇妙的改变。圣灵继续动工,除了我们的生命被改变之外,有好几位弟兄的刑期也相继获得减刑,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官司还没有消息。但是我相信,我所倚靠的上帝,祂一定会给我出人意外的平安。

  一九七八年三月,有一天,杂役突然丢了一张明信片进到房里。我一看,是最高法院寄来的,后面有几个字:「吕代豪案件,原判决撤销,发回台湾高等法院重新审理。」

  我马上就跪在地上感谢赞美主。我的案子居然发回更审,证明我的官司还有希望;若我的案子被最高法院驳回,就没希望了。因为最高法院乃是三审的最后一审,不能再往上打了;如果被驳回,我就只有到绿岛去唱小夜曲了。因此我内心的喜乐,是无法形容的。自从我信了主之后,心里一直很喜乐,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想着脱逃的事。我除了早晚读经、祷告之外,白天就看书,又学习法文和日文,并且还练习写作,向各报纸副刊投稿,《中央日报》和《联合报》的副刊,都也曾注销我的文章。其它时间我就继续画信封的图案,并写信给小玲。小玲知道我已经信主,并重生得救后,非常高兴,时常寄各种属灵的书刊给我。

  有一天,杂役又丢来一封信,是在晚上丢进来的;本来发信是在白天,很少晚上会有信来。信上没有地址,只有「吕代豪收」;我打开来看,写信的人名叫丁毓容,我并不认识他。信上说:「吕代豪你好:你接到我的信,一定很惊讶,我就住在你对面的十六房里……」

  他大致是说,他是专门负责检查信件的,而我们的信寄出去,都必须经过很多关卡。每天晚上,杂役高声叫着:「收信了!收信了!」我们就把要寄出的信放在洞口,杂役就来搜集所有的信件。

  先由十六房的房长来检查信件,看看有无问题,然后第二天交给主管,主管再检查一次,然后交到收信室去做第三次检查。最后再由所长看过,没有问题了,才寄出去。

  因为丁毓容受过高中教育,文笔还不错,主管就把检查信件的事情让他来办。他每天都看到我的信,而且每封信的信封上,都画着美丽的图画,内容有三、四张纸,大都讲说耶稣基督的恩典以及在我身上的工作;他看了深受感动,一直希望能认识我这个人,于是来信自我介绍,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心里想,这个人一副很诚恳的样子,回了他一张条子,我们就时常这么联络起来。后来我干脆在小洞口和他聊天喊话,以后我们便成了知己好友。

    勤写理由状

  有一天,我接到高院送来的传票;六月十五日要出庭,我有点害怕。因为过去那一连串的失败,心情难免有些恐慌;但是我把这件事,借着祷告交托给主,心里立即得着平安。我才发现信主和不信主,就有这点的分别。不信主时是靠自己,信了主之后,就把自己完全交托给上帝了,所以没什么好恐惧的。

  那时候,我经常三更半夜爬起来撰写上诉理由状;因为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来证明我没有参与犯罪。有时候辗转难眠,就拿出状纸来写些理由;同时我把《中央日报》、《联合报》上所刊登的文章剪下来,贴在理由状的后面。我的文章有的时候用吕代豪的名字,有的时候用「代亭」,有时也用笔名,如「雄飞」、「吕品」等等。因为常常用一个名字,文章被采用的机会比较少。

  我每份理由状往往都是五、六张状纸,一份一份地往法院寄去;我举出好多理由,来证明田嘉仁和纪秉忠犯罪的时间,我并不在场。我又举出好几个人,可以替我作证,证明我并未参与犯罪。

  出庭的前两天,我一直在祷告,求上帝教我找出合适的话来,房里的弟兄也帮我想怎么回答法官所问的话。到了六月十五日,我们同案三个人一起出庭,法官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名叫林秉仁,声音不大,福州口音很重,但大致还能听懂。他问我为什么要上诉,我说我是冤枉的。

  他又问了一些案情问题,我都一一回答,最后法官又问我:「你写那么多的理由状,又把一些报上你写的文章贴在后面,这些内容都与案情无关,为什么要附上?」

  「报告法官,我是为了证明我已有悔改的意思。虽然我有前科,犯过罪,可是这一次我确实是冤枉,是他们害我的。虽然我过去是个坏孩子,为了证明现在已悔改,才写文章登在报纸上,好让现在社会上迷途的青年们拿我当一面镜子,以此针砭,警惕自己。」

  法官又问:「那你为什么要附在理由状上呢?」

  「这只是证明我在看守所那段时间,每天读书、写文章,并没有把时间浪费掉,求法官查明我的无辜,还我原有的清白。」

  法官问了我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就宣布被告还押,以后改期再审。

   与小胖重逢

  「代豪!小胖被逮捕了,送到看守所来啦!」

  有一天张正国跑来告诉我,吓了我一大跳。当初田嘉仁和纪秉忠咬他时,他一直逃亡在外,现在他也落网了。

  「在哪里?」

  「爱二舍。」他说。

  我就想办法溜到爱二舍去。我和小胖没见面已经很久了,过去曾在一起混过,感情一直不错

  ;我问他是怎么被逮捕的,他说那时候法院传他,他因有前科不敢到案,以致被法院通缉。后来有一次,他在新店,酒后跟人发生冲突,被送入警察局,查出来他是个通缉犯,才来到这里的。

  我把福音传给他,他对我信耶稣感到很惊讶。我很诚恳地对他说:「小胖,我的案子和你一样,被判了九年,你也是前科累累,一定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至少也是九年到十年。后面那么漫长的刑期,你怎么度过?靠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一起来信靠耶稣吧!」

  我对真理明白的不多,只能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他。小胖刚刚进来,心里也很空虚,就和我一同跪下来祷告。他对主说,主若救他出去,他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做坏事了。他要回到他父亲的西装店里,帮助父亲做生意,并且会按时去教会。以后我便时常去爱二舍看他,拿圣经给他,和他一起读圣经。

  爱二舍和信二舍刚好隔邻,并且我们的舍房都在二楼,他从那里喊话,我也可以听见;有一天我听见他在喊话:「代豪!代豪!」

  我立刻爬到窗上与他遥遥呼应。我问他什么事。

  他说:「我今天要出庭啦,请为我祷告!」

  「你自己也要祷告!」我说。

  一会儿他出庭去了,我和房里的弟兄们聚集为他祷告。通常我们都是早上出庭,中午有一批被告会回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在窗口叫他,他房里的人说,他还没有回来。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案子会开庭那么久呢?晚上法院的拘留车也回来了,我又到窗口叫他,他房里的人说

  ,他没有回来,交保出去了。我一想,他可以交保,案子一定是没有问题,就感谢赞美主。

  第三天,小胖前来看我,带来很多吃的东西。我们中间隔了层玻璃,用电话交谈。他说:「我已经交保了,法官说下星期宣判。」

  「那你有没有祷告呢?」我问他。

  「有,我迫切地祷告,上帝听了我的祷告。」

  最后我说:「你已经答应了上帝,将来回到你爸爸西装店去帮忙,星期天去礼拜堂,可不要食言啊!否则上帝会把你的祝福挪开的。」

  「放心,我知道上帝的恩典,一定去教会,好好做人,再也不胡来了。」

  「有时间常常写信给我。」

  到了宣判之后第二天,他又来看我,说他已宣判无罪。感谢赞美主,我们都得着很大的激励

  爱国捐款运动

  那些日子,我每天看报,注意国内外大事。

  报纸上登载美国卡特总统访问中国大陆,很可能会与中共建交。果然那天,卡特政府就宣布与中共建交,我国立刻宣布与美国断交。

  国内的舆论非常激烈,美国大使馆被包围,有人投石子和鸡蛋。有一位时常与我通信并鼓励我的女作家张晓风;报纸上说,她穿着一套黑色的长袍,上面写着一行英文字:「American spirit died. Let's weeping for her!」另一面是中文:「美国精神已死,让我们为她哭泣!」在大使馆门口抗议,发出正义的怒吼。整个台湾,笼罩在一层悲愤的气氛里。

  我和张正国发起一个「中美断交,爱国捐款运动」,立刻打报告呈上去,希望看守所能够支持。我捐出我所有的稿费四千元,张正国也捐了三千元;看守所的所长召见我,很赞赏我们的行动,我们马上就募到了几十万元。看守所三千多个被告热烈响应,每人都慷慨解囊,捐献的数目很大,看守所便发了一张奖状给我和张正国,说我们的爱国精神可嘉,我们还和所长一起照相留念。另外有一个被告叫马惜,是香港一家报社的老板,相当有地位,也很有钱,但不知在香港犯了什么案,偷渡来台湾,被警察逮捕,送来看守所,现在正在打官司;他也乐捐了一百万元,这消息马上轰动了整个看守所,结果看守所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因为他的身分不同,容易引起误会

  ,所以最后就婉拒了他的好意。他当时很不高兴,所方就派人去向他解释,这是一段小插曲。

  那时候,全国民众纷纷写信寄去美国,抗议美国政府和卡特背信。我也用英文写了六大张信纸,题目是〈谏卡特背信书〉,洋洋洒洒三千余言;因着这一封长信,所长又嘉奖了我一次。我就把这些奖状,全都附在理由状上,寄给法官,表示我爱国心不落人后,也藉此希望他在审理时采取更慎重的态度,明察秋毫,以便详察恶友的挟嫌诬攀,还我应有的清白。

    公义的神

  有一天我正在看书的时候,张正国来对我说:「代豪,王道兴来了。」

  他是由台中借提来的,这个人是过去王哥介绍我认识的三环帮老大,三环是在台北势力相当强大的帮派。他因为违反药物法被捕,在台中羁押,又因支票案,被借提到这里来。我马上请求主管,说他是我的朋友,请调他到三房来。主管一口答应,就把王道兴调来。

  王道兴那年才三十七、八岁,我们见了面都很高兴;他在黑社会的势力很大,在管训队也曾先后进出过三次。他看我们房里弟兄天天读经、祷告,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不反对,也不参加

  。信仰是个人的自由,我也不好勉强他,我只有祷告,求上帝感动他的心。过了不到两个星期,有一个人叫王大伟,也进来了。他是台湾势力最大、最久的一个帮派-四海帮的「首恶分子」。所谓「首恶分子」,这是法律术语,其实就是老大。他一直在黑社会里搞赌场,请一些电影圈里比较出名的演员,替他找凯子来赌钱,往往一个晚上就有几百万的输赢。后来因为出了事,与某位高级警官关系弄僵了,被抓进来。

  他住在信二舍十四房,王道兴和他的交情很深,所以请求调到十四房跟他住一起,并且介绍我和他认识。我也久闻其名,很想认识他,认识他的目的,是想向他传福音。可是一谈到信仰问题,他就采取不置可否的态度,我也不好意思给他太大的压力(后来出狱后,我仍然和他们两个人保持很好的联系)。

  一九七八年九月间,有一天我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骇人的标题:「月黑风高作案去,千金花尽还复来」、「珠宝大盗徐凯、陈武雄、钮苗勇(就是小胖)等被捕」。报上记载这几个人犯下三千多万的重大窃案,并形容这些人在作案后,将赃款全花在舞厅、酒家等风月场所,俨然以富家阔少身分出现,一掷千金,毫不吝啬。报纸上又说,小胖被捕时,曾拿十万现金贿赂刑警放他一马,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扬言一年之后必能重现江湖。由于他口出狂言,报上又用几个字作标题-「大盗口出狂言,治安亮起红灯」。

  我看到这个消息,几乎不敢置信,小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胖在三个月前才交保出去,被判无罪,他明明对我说过要洗心革面、上教会作礼拜,且要帮助父亲照顾生意。想不到短短几个月之内,他竟然把持不住自己,而且居然改行行窃,犯了那么大的案子!我又跑去看他,这次他羁押在仁二舍。我说:「小胖,你要悔改认罪啊!」

  他对我苦笑说:「代豪,我是这么大的一个罪人,不配再向上帝祷告了!正如你所说的,我没有遵守过去向祂所许的诺言,所以上帝把祝福挪开,这全是我自作自受。因此我实在不配再向神祷告了。」

  我只有安慰他,叫他再继续祷告,因为神是慈爱的神。我回到房里的时候,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叹。上帝是信实的,我们向祂所许的愿,一定要遵守;否则我们将会失去祂赐给们的大福,因为上帝也是公义的。

    痛殴管理员

  一九七八年九月,有一天小玲来看我,我很高兴,穿好衣服就出去;面会完之后,回到中央台,坐在椅子上等候,看见一个「戴帽子」(即监所管理员)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岁左右,一副凶相。我们排队排得好好的,他却在一边大声吼叫,好像深怕人不知道他是「一毛一」的管理员。我心里想,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经验,可能是刚来的,以他这副德性,总有一天会被人修理;他名叫林昆三,据说以前曾当过宪兵,在总统府官邸当过侍卫,身体很壮,听说还是空手道两段的高手。

  九月间,我又认识一个朋友,叫冯新镇,外号叫宝贝,过去曾在绿岛管训过,现在再度因案系狱,他为人不错,我设法把他调到我们三房来。有一天他告诉我,他过去是海军,在军舰上待过五年,手艺不错,什么东西看不到几次,就会自己做了。他会用肥皂盒、牙膏盒、纸板制造军舰的模型,做得很好。我请他替我做一个大型的美国飞弹巡洋舰,这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张照片-美国第七舰队旗舰「俄克拉荷马号」行驶在太平洋上的雄姿。我们一同搜集了材料,就开始动工。

  他负责设计,我在旁边协助制作;经过两个星期的合作,军舰模型终于完成了。一房有一名被告,看见了这个军舰模型,愿意出五千块钱向我们购买,当然我没有接受,因为我要把这艘军舰送给小玲。但是,在看守所里送东西出去并不容易。我就动脑筋,打报告给所长,说我想送这个给未婚妻,作为她生日礼物,洋洋三大张,诉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以及她对我的期望。真幸运,所长居然答应了,我就去信给小玲,要她十月十三日来。我要送她一个最好的礼物,十三日那天

  ,我正在跟人聊天的时候,杂役来了。

  「七七六面会!」(我的编号是七七六)我马上起来,穿上衣服(因为天气炎热,我们在舍房里通常身上只穿内衣裤的)。宝贝就把那巡洋舰模型放在我的手上,上面还有一张报告单,因为没有报告单,东西是拿不出去的;而且还要经过检查,才能够到达小玲的手里。我便捧着出去

  ,在前往会客室的路上,沿途都有人过来看说:「做得真是太好了!」

  后面那个带面会的管理员就来干涉说:「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吓得那些被告纷纷跑开。

  我回头一看,又是那个林昆三。我心中很不舒服,但是因为马上就要和小玲见面,心中快乐得很,所以也不在意。等了十五分钟左右,我们便通过了地下道,进入面会室。

  我把军舰模型交给面会室主管,连同批准的报告单,请他拿去给十六号窗口的陈筱玲小姐,然后坐在十六号的窗口等候面会。不久,对面的门开了,那天除了小玲以外,还有我的弟弟子英也一起来,他已经升入空军官校。我叫子英快去取那个军舰模型,他拿到之后,两个人都叹为观止。小玲说,她回去之后,要拿玻璃框子罩起来,永远保存。

  我们谈得很高兴,但是面会的时间只有十分钟。有人说,看守所的钟是全世界走得最快的,比舞厅的钟还快,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如同十秒钟一样。小玲炒了两样我最喜欢吃的菜∣青椒炒牛肉和萝卜干炒肉丝。时间到了,电话便被切断,我还在比手划脚的,管理员过来赶我们走,但是我因为太兴奋了,没有马上离开。林昆三来到我的面前,推了我两下说:「走啦!走啦!」

  他的态度相当不好,我有点受不了;尤其是当着我女朋友的面,使我的自尊心受到损害。

  我忍耐地对他说:「主管,不要这样子嘛,好好地说不可以吗?」

  「我这样子又怎么样!」他粗声地说。

  我再也忍受不了,以致忘记我是个基督徒,老毛病再度发作。于是,把那两包食物往地下一放,狠狠一拳打在他鼻子上,他被打倒在地,鲜血飞溅。我还不甘心,跳过去骑在他身上,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在他脸上,又把他抓起来,摔在地上再打。另外一个主管看到了,马上吹哨子、按警铃。

  子英和小玲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看见我在打人,赶紧过来在窗子外面叫:「不要打!不要打!」

  我那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打完了,看他满脸是血,才开始害怕起来。糟了,这下祸可闯大了!殴打主管,在看守所是大忌,等一下可惨了。不到两分钟,就来了二、三十个狱警。我马上安静地向主祷告:「主啊!求帮助我,我又犯罪了!」

    关入牢中之牢

  我装作镇定的样子。因为打了人,又怕接受处罚,会被人看不起。林昆三立刻被送到医务所急救。

  有几个狱警一见了我就说:「吕代豪,怎么会是你呢?你打了主管吗?」我只有苦笑,手上拿着两包食物,就跟他们走,心里一直不住地祷告。过了地下道,到了中央台前面,有一大堆人围拢来看,因为打主管是监所最严重、最忌讳的大事,甚至比脱逃的处罚还严重。主任叫人替我铐上脚镣,我想大丈夫敢做敢当,就一句话也不说。

  主任说:「你真凶悍,居然打起主管来了!」

  我便蹲在那边,不知接下来会怎样,我知道会很严重。这时候,张正国慌慌张张由楼上赶下来。

  「怎么啦!」他问我

  「扁了螺圈了。」(扁了就是揍了,螺圈就是官长的意思)

  「你扁的是谁?」

  「林昆三!」

  「代豪,你怎么这么冲动呢?」

  张正国在看守所里很红,每一个主管都认识他。这时候,林昆三由医务所里出来,脸上包着纱布,看见我马上说要告我妨害公务和杀人未遂。

  他看我已经上了脚镣,就随手抓一把椅子想要砸我,被一个高他两级的主任看到了,就大声制止他:「你干什么?」

  他只好放下椅子,那时我也跳起来用手挡住,一面瞪着他说:「你想怎么样?」

  他就回过头,对那几十个法警说:「你们看看,他打了人还问我想怎么样!」又对我说:「我要告你!」

  「你去告吧,我已经判了十几年了,还怕多这几年?要告你去告。」

  张正国在旁边劝我:「少说几句吧!」

  主任就骂我:「打了人还不知道忏悔!」

  我便低下头,不再讲话,不想给别人一个坏印象。因为我和许多狱警都相处得很好,而且主管都和我处得不错,他们都知道我做墙报、在报纸上写文章,以及发动爱国捐款等事。

  我的处罚是抽鞭子四十下,左手心十下,右手心十下,左脚板十下,右脚板十下;用的是马达鞭,抽起来痛彻心肺。由林昆三来执行,当然,他抽得比什么人都重,痛得我咬牙切齿,但为了撑面子,打完了还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之后还要写悔过书。我手痛,无法执笔,张正国便替我写了三张悔过书,我盖上手印,马上被送到犯则房。犯则房在忠三舍,这个地方乃牢中之牢,又小又闷;我进到里面,主管就把门关上。里面还有一个人,我就和他聊起来。他说他也是信二舍的,姓谢,常常听到我的名字,因和同房被告打架被送犯则房,比我早来一个礼拜。他看见我的手、脚都肿得好厚,就向杂役要了些开水,倒在洗脸盆里,替我敷着,不然很容易有内伤

  ;手脚浸水里面,虽痛,却挺舒服的,感觉好过多了。

    道歉了事

  我在忠三舍里待了两个星期,本来规定犯则期间是不准送东西来的,可是因为伙食太差,张正国就托人送好吃的饭菜给我。我每天在养伤,小玲也曾来看我,但因为在犯规期间,不能接见

  。在那段时间,我跪在地上忏悔,求上帝赦免我的罪。由于我正在上诉期间,看守所很可能会把我打主管的事呈报法庭,果真如此,对我的案情就很不利。而且林昆三还要告我,将要多判两、三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每天不住地向上帝祷告,求祂赦免我的罪。

  有一个杂役,叫沙建华,五十多岁,上校退役。他很照顾我,每次张正国送食物,都是由他拿来给我。我和他谈话时,想顺便向他传福音,没想到他也是个基督徒,已经信主三十多年了,上帝在他身上有丰盛的恩典。我很高兴,属灵的事情,他知道得比我更多,我就向他请教。他是因一时不慎伪造文书,而被送进来;进来以后,每天悔改认罪,并且积极地传福音。自从知道我们都是主内弟兄之后,他每天来到洞口,跟我一起祷告,分享属灵的事情。我在犯规期间,上帝还差派了一位基督徒来照顾我,供应我属灵的粮食,为此,我特别向神献上感谢。

  我在忠三舍一共待了两个星期,本来日子是很难度过的,但是有好朋友经常为我送菜,再加上每天读经、交通、祷告,也就不感寂寞了,只是脚上铐着脚镣很不舒服。

  两周后,我就准备重新分发舍房。张正国和一些好朋友想法子要我回到信二舍,因为那边的人我都认识,日子也比较好过些。但是我必须先被考核一个月,所方就调我去爱三舍,要看看我表现得怎么样;如果表现得好,才送我回信二舍。

  我在爱三舍里,仍然铐着脚镣。这段时间,我表现得很好,时常打报告给上级,表明我已经悔过了。林昆三本来下定决心要告我,但是那时王哥也进来了,他和林昆三的交情不错,王哥知道这件事,就出面调解。林昆三受到各方面人情的影响,就不告我了。我还是向他道歉,请求他原谅;其实我向他道歉也是应该的,因为是我打了他,其过在我,我实在太冲动了。

  六年以后,有一天我应邀去土城看守所布道,赫然听见林昆三主管因案被押,也沦为被告。我知道后心里感触很大,也为他祷告,盼望他能早日认识耶稣,得到崭新、喜乐的生命。

    起意报佳音

  我在爱三舍住了一个月,因为表现不错,脚镣被解开,就被调回信二舍。我一回来,大家看到我,都很欢迎。

  「代豪,你总算回来了!」

  我本来想回三房去,但三房上周刚新收了三名被告,正人满为患,而且张正国迁到了四房,我想跟他在一起,就到四房去。四房里也是十二个人,他们都把我当英雄看待,我和房内的难友们都相处得很不错。其中一位叫纪声宝,犯的是诈欺罪,虚设行号,倒了厂商三、四千万元,被判九年徒刑;本来诈欺罪最多是六年,但法官认为他有恶性诈欺意图,因此又加上三年的矫正处分,一共是九年。另外是朱念启、章振成、卢上忠,都比较年轻些。我仍然继续每天读经、祷告

  ,由于纪声宝小时候也去过教会,上过主日学,高中时代也参加过团契,就和我们一起读经、祷告。

  我想起自己实在没有见证,主管不过是对我凶了点,我就沈不住气,还把他打伤。我这种暴戾个性什么时候才会根除呢?火气一冒上来,我就压制不住。于是我向主认罪,把自己完全交给祂,求祂用灵火焚烧我内心的渣滓,掌管我的生命。圣灵就很奇妙地动工,不到一个月,四房里十二位难友,都和我一起读经、祷告了。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底,有一天我正在读圣经时,主让我看到一节经文:「天上、地下的权柄都交给我了,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做我的门徒。」主耶稣讲得很清楚,凡属于祂的儿女,都要去使万民做主的门徒。这经节使我受震撼。

  另外又看到一节经文:「你们要往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这两节经文说明,基督徒自己得救了,也要让别人来享受主的恩典、做主的门徒。那天晚上,我思想:我已蒙恩得救了,神给我那么多的恩典;虽然我的官司尚无结果,但是有平安在我心;且因为耶稣在我心掌权后,我就不再自暴自弃,也不再崇尚暴力,所以我有很深的负担要传福音给别人。我一直认为有两个地方的人特别需要福音,一个是医院里的病人,他们挣扎在生死边缘上,所以特别需要福音;另外一个地方就是监狱,这里面的人生活非常空虚、寂寞、孤单、痛苦,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总是在铁窗里外进出,在犯罪漩涡里打转,这种人更需要福音。

  我想,上帝既然给了我这么丰盛的恩典,我就应当将这浩瀚的恩典分享出去。据统计,台北看守所里有三千多个在押的被告,是全台湾人数最多的看守所;如果能在圣诞夜向他们报佳音,是多么美好的事啊!这里有十几个工厂,那么多的舍房,若能一一去报佳音,传扬耶稣的救恩,那该有多好!但是报佳音要会唱诗才行,我又不会唱诗歌,怎么报佳音呢?感谢主,小玲刚好给我寄来两本《校园诗歌》,里面的歌词都很美。但我不会看歌谱,因为都是豆芽菜型的五线谱;我正在为难之际,翻到诗歌本后面几页,发觉有简谱记号,套到前面诗歌里,就容易看了。过去我在陆军官校和管训队里,经常唱军歌,所以看简谱没有问题。

  我开始找一些适合报佳音的诗歌,找到了四首∣〈耶稣恩友〉、〈这世界非我家〉、〈救主降生〉、〈奇异恩典〉;这四首的歌词都很美,调子也不错。可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唱,这里的人,年龄多半在四、五十岁左右,小学程度的居多,有的甚至连国语都讲不清楚,很难找能唱诗的人。后来我把纪声宝、朱念启、章振成、卢上忠,这四个年纪较经,也受过教育的选出来。从此,我们每天练唱一个小时,每天练一首诗歌。

  有一天,小玲来看我,说父亲希望我能把烟戒掉;当时我非常为难,因为戒烟对我来说,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抽烟可说是我惟一的娱乐和消遣,没有它不行;虽然香烟很贵,每包长寿烟在里面要五、六百元左右,不过我们总有办法弄到烟。我的烟瘾又特别大,晚上写状纸或投稿的时候,缺乏灵感,心里烦闷,一烟在手,可真是灵思泉涌。其实我不是不想戒,而是戒不掉。

  我也知道一个信主的人吸烟,没有见证,虽然圣经上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可吸烟,但这总是上帝所不喜悦的。我想了很久,就向主祷告:「主啊!若救我脱离罪恶的捆绑,让我官司改判无罪,我就马上戒烟。并且我要一生奉献给祢,在世界各地传福音做见证,领人归主。」

    看守所不是你家!

  十二月上旬,有一天杂役来敲门:「七七六,传票。」

  我高兴极了,因为已有半年没有出过庭,心里很惶恐,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出庭的日期是十二月十九日,我好兴奋!但是,当我看到传票上盖的是审判长的印章时,霎时脸色骤变,心里难过极了。因为传票上盖的是审判长的章,就表示那一庭是终结庭,依照刑事诉讼法规定,终结庭完,七天之内就要宣判。终结庭对我是很不利的,因为我是以冤枉的理由上诉,如果法官相信,应该会花时间去调查我所提出的人证和物证;可是六月那一庭,法官并没有调证,现在这一庭如要终结,哪里会有希望呢?

  晚上我在神面前流泪祷告。圣灵感动我,要我完全交托给上帝,我心里霎时就平静下来,继续准备报佳音的资料,每天勤练诗歌。后来我们都唱熟了,便开始动脑筋,希望能在圣诞夜到北所各工厂舍房传福音。由于我们都是重刑犯,除了每天二十分钟出去运动以外,还有什么机会出去报佳音呢?如果想要报佳音,必须得到所长的批准才可以。

  我想了很久,只有先打报告上去试试看。我这张报告足足写了四张十行纸,内容大致是说我信了耶稣,生命、性格有了改变,希望别人也能像我一样有所改变。希望所长开恩,特准我们有三个小时去各舍房唱诗。我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请杂役送出去。

  过了一天,杂役便来敲门,「七七六号,所长召见。」我兴奋得不得了,所长召见,一定是有希望了。房里的弟兄也都很高兴。

  到了所长的办公室,他叫我坐下,就说:「你写来的申请状我已看过了,很令人感动。但是

  ,吕代豪,你可要弄清楚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你是在看守所打官司,你的身分是被告,看守所不是你家,你不能想要怎样就怎样。你是信耶稣的,但不能因为你是个基督徒就能在监狱报佳音。如果其它的被告有回教徒、佛教徒,都要来这么一个活动,你教我怎么办?我这所长还要不要干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还是多动动脑筋,把时间花在你的官司上要紧,回去吧。」

  彷佛一盆冰水当面浇下,使我乘兴而往,败兴而归。回到舍房以后,弟兄们看到我铁青的面色,不必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天晚上,我跪在上帝面前祷告:「主啊!我想在圣诞节晚上报佳音,所长不答应,因为他不认识祢。但是他也是祢所造的,都在祢计划之中,为什么他会不答应呢?」

  早上我在晨更的时候,又为这件事迫切祷告;我们默默地练了那么久的诗,又准备了那么多的资料,岂不是白费了吗?

  上帝忽然借着一个意念感动我:「整个看守所有十几个工厂,三千多个被告,你哪里能够都去报佳音呢?只要能在信二舍报就不错了。」

  我就想,是啊!信二舍有二十三间舍房,每一间十二人,总共二、三百人,够我们去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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