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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一赵明诚传 一、家门状况

  (一)父母及同胞兄妹之简况

  赵明诚的祖父名元卿,曾官北京(大名)①,其父名挺之,字正夫,谥号清宪,密州诸城(今属山东)人。进士上第②,《宋史·赵挺之传》记其事颇生动翔实,但限于篇幅,兹摘要复述如下:他大致是这样一个人:在其上司贪图财利,不能及时将皇帝的赏钱下发,被激怒的士卒手持棍棒冲进官府时,其他大小官吏都吓跑了,赵挺之却敢于坐在堂上,问明情况,立即将赏钱发给士卒,却惩治了领头闹事的人,此事便很快得以平息;对于关乎民生安危的水文地理方面的事情,他也曾发表过正确见解;在德州通判任上因推行王安石变法而与苏轼、黄庭坚结怨;在出使时,尚能力争保持大国尊严,并能顺应皇帝"不与四夷生隙的"息兵"之策;在与蔡京共事时,或"屡陈其奸恶",或"请去位避之",不因其对自己有荐举之功就与蔡同流合污。应该说这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一种政治品格,但《宋史》本传却谓其"与京争权"。此说即使有某种依据,亦恐欠公允。因为在与蔡京的关系方面,赵挺之是占理的,其与蔡京的矛盾主要是出于对其恶行的抑制。赵挺之与苏拭之间的矛盾虽然有所不同,但史家的是苏非赵亦不尽可取。可以说赵挺之还是一个较有胆识和作为的官吏,其被史家非议,主要当是因为他是王安石变法的积极推行者,为此得罪了司马光、苏轼和其他与变法不能两立的朝臣。在其本传中没有提到的赵挺之在对待亲家李格非和儿媳李清照事,虽有不近情理之处,但也与他们所持政治见解不同有关。此外还有一些记载,说明赵挺之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其中的一则曰:赵清宪侍父官北京时病利,逾月而死。将就木,忽有京师递角至,发之无文书,但得侯家利药一帖,以为神助,即抉口灌之,少顷复苏。遣人入京扣奏邸吏。盖其家一子苦泄利,买药欲服,误以入邮筒也。又尝病黄疸,势已殆。有妪负小盝至门,家人问:"所货何物?"曰:"善烙黄。"呼使视之,发盝取铁匕烧热,上下熨烙数处,黄色应手退。后为徐州通判,罢官将行,又以利疾委顿。素与梁道人善,其日忽至,问所苦,曰:"无伤也。"命取水一杯置案上,端坐毗之,须臾水跃起如沸汤,持以饮赵,即时痛止。公心念无以报,但有高丽银盂,欲赠之,未及言,道人笑曰:"高丽银与铜何异?不须得。"长揖而出,追之不及。①另一则见于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七:赵相挺之使虏,方盛寒,在殿上,虏主忽顾挺之耳,愕然急呼小胡指示之,盖阉也。俄持一小玉合子至,合中有药,色正黄,涂挺之两耳周匝而去,其热如火。既出殿门,主客者揖贺曰:"大使耳若用药迟,且拆裂缺落,甚则全耳皆坠而无血。"扣其玉合中药为何物,乃不肯言,但云:"此药市中亦有之,价甚贵,方七直钱数千。某辈早朝遇极寒,即涂少许。吏卒辈则别有药,以狐溺调涂之,亦效。"以上记载虽有明显的荒诞之处,但其旨当是为了说明赵挺之吉人自有天① 洪迈《夷坚乙志》卷九,中华书局1981 年版。

  ② 《石林燕语》卷三载:挺之系熙宁三年,叶祖洽榜进士。(陈按:是年约三十一岁)。① 洪迈《夷坚乙志》卷十四。

  相,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非常人可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值得玩味的是这些记载竟出自离赵挺之生活的时代很近的、知名度很高的人物的手笔,可见赵挺之的口碑有很不错的一面。

  赵挺之虽然也善书法,但成就远不能与苏拭、黄庭坚相比。《书史会要》卷六仅留其名而已。《中州金石记》卷四载有《韩宗道墓志》,元符二年七月立,曾肇撰,赵挺之正书,在许州。终其一生无文集传世,有诗四首,分别见于《宋诗纪事》、岳珂《宝真斋法书赞》、《天台集续编》、《绍熙云间志》。

  明诚之母郭氏,东平(今属山东)人,她的父亲郭概"法家者流,遍历诸路提点刑狱,善于择婿。赵清宪、陈无己、高昌庸、谢良弼名位皆优"①。看来郭氏前半生是妻因夫荣,后又母由子贵。其本人虽谈不上有什么事功,但有两件事却值得一提,一是:赵正夫丞相薨,车驾临幸,夫人郭氏哭拜请恩泽者三事:其一乃乞于谥中带一"正"字,余二事皆即许可,惟赐谥事独曰"待理会"。平时徽庙凡言"待理会"者,皆不许之词也。正夫遂谥清宪。①可见郭氏与其"法家者流"的父亲颇有相似之处,就是在皇帝面前她也敢于争名争利,甚至提出了皇帝"不许"的非份之请。二是:政和元年五月丁亥,诏除落观文殿大学士特进赠太师(陈按:当为司徒)赵挺之责降指挥,从其妻秦国太夫人郭氏奏请也。②郭氏的这些举动当非出于自身考虑,倒很可能是"夫死""从子"之所"想",也就是一切着眼于其子女的前途,所以她深得晚辈爱重。她卒后先殡金陵,在金兵紧逼,形势极端危急之时,其子女还将她的遗骨迁往皇州。但遗憾的是不管在哪里,恐怕最终未能与其夫袝葬。

  《宋宰辅编年录》载赵挺之长子曰存诚、次子曰思诚、三子曰明诚。此与翟耆年云明诚"大丞相挺之之季子"③说相合,兹从是说,而不从它说④。存诚于徽宗时登进士第,历任校书郎、秘书少监、广东安抚使等。思诚先以父荫封秘书少监,历任中书舍人等职。

  赵明诚是否有胞姊尚不得而知,只知其有妹,"妹婿任兵部侍郎",建炎三年"从卫在洪州"⑤。

  (二)苏轼、赵挺之交相攻讦之始末

  大约在赵明诚五岁时,其父赵挺之通判德州,奉行王安石新法。是时,① 王明清《挥麈后录》卷七,四部丛刊续编本。

  ① 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

  ② 《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③ 见《籀史·赵明诚古器物铭碑》,作者翟耆年系明诚表甥,其说可信。④ 洪迈《客斋四笔》谓明诚为清宪丞相中子,疑误,不从。

  ⑤ 李清照《后序》。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则加以抵制,不把赵挺之放在眼里。不久挺之召试馆职①,苏轼竟说:"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为此"挺之深衔之"②,也就是说从此苏、赵间结下了怨仇。苏轼把他对王安石变法的不满发泄到执行者赵挺之身上,赵就对苏进行报复。应该说矛盾主要是由苏轼挑起来的,特别是其门人黄庭坚对赵挺之简直搞了一些恶作剧,比如哲宗元祐元年(1086 年),明诚六岁时,赵挺之与黄庭坚为同僚,黄因赵是鲁人"意常轻之。每庖吏来问食次,正夫必曰:来日吃蒸饼。一日聚食行令,鲁直(黄庭坚字)云欲五字从首至尾各一字,复合成一字,正夫沉吟久之,曰:禾女委鬼魏。鲁直应声曰:来日正整。叶正夫之音,阖座皆大笑。"③《山谷先生年谱》云:"苏轼言:御史赵挺之在元丰末通判德州,而著作黄庭坚方监本州德安镇。挺之希提举官杨景棻之意,欲于本镇行市易法,而庭坚以为镇小民贫,不堪诛求,若行市易法,必致星散,公文来往,士人传笑云云。"苏、黄这样做,不管是谁都是难以容忍的,何况当时的赵挺之还是一个热血男儿!当然这不是说赵挺之日后的做法都是在理的,相反,赵对苏的还击,有时远远超出了正当防卫的限度。比如元祐二年明诚七岁时,赵挺之迁监察御史,"至是劾奏轼草麻(指苏轼起草的诏书)有云:'民亦苏止,,以为诽谤先帝。"④元祐二年(1087 年)十二月"丙午,赵挺之奏:'苏轼学术,本出《战国策》纵横揣摩之说。近日学士院策试廖正一馆职,乃以王莽、袁绍、董卓、曹操篡汉之术为问,使轼得志,将无所不为矣。'"⑤"翰林学士兼侍读苏轼,罢为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轼尝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历言:'今功罪不明,善恶无所劝沮;又,黄河势方北流而强之使东:夏人寇镇戎,杀掠几万人,帅臣掩蔽不以闻,朝廷亦不问,恐宫成衰乱之渐。'当轴者恨之,赵挺之、王觌攻之尤甚。轼知不见容,请外,故有是命。"①元祐四年五月,"太皇太后忽曰:'蔡确可英州别驾,新州安置。'宰执愕立相视。"范纯仁、刘挚、吕大防为之剀切说情,太皇太后弗听而曰:"山可移,此州不可移也!"意谓定将蔡确贬谪到新州那样的荆棘丛生的边远之地。此次蔡确被贬的罪名主要是因为"确本出王安石之门"。所以此时知杭州未行的苏轼不无得意地"密疏言,'朝廷若薄确之罪,则于皇帝孝治为不足;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损。谓宜皇帝降敕推治,而太皇太后特加宽贷,则仁孝两得矣。'太皇太后善其言而不能用。"为蔡确之事,受连累的变法派人物计有章惇、吕惠卿、曾布、沈括、赵挺之等七十余人,苏轼则为之推波逐澜。在赵、苏长期较量过程中,前者单枪匹马的时候多,后者则不然。无论是前、后苏门四学士的黄庭坚、李格非、廖正一,还是与苏轼并非正式师生关系的陈师道②,他们对赵挺之的厌恶程度往往令人难以理解。以陈师道为例,《朱子语类》类一三○和《续资治通鉴》卷八七详略不① 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卷上:"唐制宰相四人,首为太清官使,次三皆带馆职。"宋沿唐制,凡在史馆、昭文馆、集贤馆等处供职,自直馆至校勘,均称馆职。

  ② 《续资治通鉴》卷八十。

  ③ 《挥麈录》卷四。

  ④ 《宋史·赵挺之传》。

  ⑤ 《续资治通鉴》卷八十。

  ① 《续资治通鉴》卷八十一。

  ② 在苏轼任颖州太守时,曾想收陈师道为弟子,陈以"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曾巩)",加以谢辞。同地记载了同一件事,前则曰:陈无己(师道一字履常,一字无己)、赵挺之、邢和叔皆郭大夫婿。陈为馆职,当侍祠郊丘,非重裘不能御寒气,无己只有其一,其内子为于挺之家假以衣之。无己诘所自来,内子以实告,无己曰:汝岂不知我不著渠家衣耶!却之。既而遂以冻病而死。

  后于上述记载约六百年的另一史料是:秘书省正字陈师道,性孤介,与赵挺之为友婿,而素恶其人。适预郊祀,天寒甚,衣无绵,其妻就假于挺之家,师道问所从得,却去,不肯服,遂事寒疾,乙卵,卒①。陈师道对赵挺之厌恶到宁可中寒疾致死,也不肯穿他赵家衣服的程度,看来绝不单纯是因"性孤介"的缘故。原来,陈师道不仅蒙有苏轼的荐举之恩,又对黄庭坚诗爱不释手,与陈与义并列黄庭坚之后,是江西诗派的三宗之一。除了这种师生关系,更直接、更重要的原因当是他们均为新法、新派的坚决反对者。陈师道不仅素恶赵挺之,他对章惇也同样不买帐。章执政时,曾托秦观致意,只要陈师道诣章相见,便打算荐举,陈则拒不谒见。更能说明陈师道所属政治派别的是这样一件事,那还是在他很年轻的时候,朝廷用王安石经义之学取士,陈师道宁作布衣,也不参加这种考试。由此可见,在人事关系方面,赵挺之长期为其所拥护的、王安石等人所推行的新法背黑锅、遭嘲弄。

  苏轼在对付王安石、吕惠卿、章惇、赵挺之等变法派的中坚人物时,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上述王、吕、章、赵等也不是等闲之辈,前三人不必说了,仅以赵为例,由他参与给朝廷的一项"建议",不仅最终将苏轼、黄庭坚等人打入元祐党籍,还不惜搭进了自己的亲家和儿媳。这就是:"挺之为中丞,与曾布比,建议绍述,排击元祐诸贤,由是进居政府。"②关于这条史料,特别是其中"建议绍述"之事,曾在前面《李清照评传》第一章的"以信史为依托"一小节中,已作过评说,这里不再赘述。诚然,"建议绍述"的大主意并不是赵挺之,而是先于他执政的曾布所出,但赵在排击元祐党人方面不遗余力、毫不手软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行文至此,不禁想起了"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的古训。在时跨两宋,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新旧党争中,赵挺之等人活象一只"欲取蝉"的"螳螂",纵然"吃"掉了苏拭及一大批与其有关的文人,但这位"清宪"丞相,不仅在其谥号中没能混上个"正"字,他最终还是被"在其傍"的、犹如政治"黄雀"的蔡京之流所算计。一言以蔽之,发生在公元十一世纪末、十二世纪初的宋朝廷的这场大争斗的结果,"好人"几乎是两败俱伤,却便宜、甚至酿成了蔡京这类侵人的得势,从而导致了金兵南犯、"靖康之变",造成了山河的破碎和历史的倒退,为之蒙难最深的还是千千万万平民百姓。这是一种多么惨痛的历史教训!

  对此,不幸中的侥幸是,在金人的铁蹄彻底踏碎毁灭人才的"元祐党人碑"之后,随着徽、钦二帝的"北狩"和蔡京的南谪,年轻的宋高宗不但不再为什么"党争"所左右,还能把精力放到"中兴"的事业上。虽然在对待① ②《续资治通鉴》卷八七战和的问题上他有自己的算盘,但也有不得已而顺应时局的一面,在父兄丢掉的一度摇摇欲坠的皇帝宝座上,他扮演的不全是反面形象,特别是在对待当年在"党争"中势不两立的两派人物的子孙后代时,这位小皇帝基本上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在赵家子弟受到朝廷重用的同时,苏门后代也未曾被冷落。当年赵、苏的争斗未再殃及子孙,其中赵明诚的表现尤为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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