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爆发已经一年了,但西部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举动,特别是里士满附近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麦克莱伦一直拖延着不愿直接出去,他坚持要用战船把整个军队运送到约克河和詹姆士河之间的小岛上去再作打算。为什么?是他压根就不想采取行动吧?内战的思想在他的内心转变成了一种假惺惺的骑士精神。他是不是惧怕他在南方的师傅,觉得自己曾在他那儿进行过学习,面对他的权威自愧弗如了呢?他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正支持着他的对手,因为他对他们恨不起来呢?还是南方的传统阻止了他发起进攻,因为他私下里宁愿为南方而战?抑或是作为一名民主党人,他想通过自己的一再拖延,拖得南北双方精疲力尽,最后达成妥协,而自己则以总统的身份出来控制全局呢?在最后一次进军之后,令人不解的是他没有撤回中队,让它回来继续保卫首都。终于,林肯对他起了疑心,至于这种怀疑究竟有多深,我们不得而知。但林肯却开始仔细注意麦克莱伦的行动,甚至对一些连陆军部长都一无所知的细节问题也不放过。他给这位捉摸不透,而自己在公众面前尚且需要的总司令写的信可谓滴水不漏:“请允许我再重复一遍,您现在非出去不可。对此,我无能为力。希望您还记得,我一直都坚持认为,沿海湾而下寻求战场,不去马纳萨斯或其附近作战,只是转移困难而不是克服困难。不久后全国上下就会注意到——
其实人民现在就正在注视着——犹犹豫豫,不肯及时向深沟高垒的敌人进攻,不过是马纳萨斯旧戏重演罢了,请您相信,我是怀着前所未有的友谊给您写这封信的,我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决心给您更充分的支持。就我的判断,我一贯都是这样。不过您必须采取行动。您忠实的仆人。”
是的,这个“拿破仑”的心性就像女孩子一样敏感。即便他犯了过失,别人也得温和待他;即便他终日无所事事,他的总统也得顾及他的情绪,而且还要表现得满怀希望,相信他此后会有所建树。一次,林肯下令调走了他那儿的一支军队去另作他用,而这是麦克莱伦最为忌讳的,所以林肯向他致信以示歉意,信中写道:
“您若是了解我当前的艰难处境的话,就一定会理解我的作法。更何况作为国家的最高统帅,我也完全有权力下各种命令。”又是上封信的语气:温和的词句中暗含着威严,就像铁手戴上了绒线手套一样。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林肯反驳了麦克莱伦的抱怨:“我还要告诉您——这当然不单是对您个人而言——虽然我的参议员和众议员们有自由发表言论的权力,但军官们却必须得停止再写些侮辱性的信了,否则,他们将会因此而失去这种自由。”
最后,几经踌躇,总统终于决定要在东西部同时处理人员问题,因为在战争时期的这个节骨眼上,人员问题眼看要引出乱子来了;弗莱芒特将军现在虽然有能力,却一直迟迟不肯进攻,捉拿杰克逊。所以总统取消了麦克莱伦的最高指挥权,又收回了弗莱芒特的一部分指挥权,把所有这些权力都转交给了哈勒克,一位重要的理论家。说起他,更多人会想到一位思想家而不会想到一名战士,他方脑袋,胖身材,忠实,稳重,实事求是,但却只会纸上谈兵;一直到战争结束他都是一位生活在总统麾下的总指挥官。这位总统已经学会了足够多的东西,也观察了足够长的时间了,现在他完全可以自己根据形势做出判断了。所以,语气也渐渐硬朗起来。他的自信心在知己知彼中建立了起来,就如同在争夺参议员议席的那场辩论中一样。在发起进攻的过程中,他发出这样几封私人电报:一封给麦克道尔,“除了驻扎在佛雷德里斯堡的军队之外,您难道不该调您剩余的力量来这里保卫首都吗?作为这个军团的指挥官,难道您不应该呆在这儿吗?好了,就是这个问题。”他又给麦克莱伦发电报说:“您不能去切断铁路线吗?您对那些战壕到底有什么看法?在攻占里士满之前,您必须要打过去!您能否再靠近一些,向城里扔炸弹?”给弗莱芒特写道:
“我听说,您现在呆在莫菲尔德。而在此之前,您曾接受过一个命令,向哈瑞斯堡进军。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当时,北方人在海上的优势地位似乎也被敌人的大胆进攻破坏了。南方为自己定作了第一艘潜艇。虽然他们事先就知道,这艘潜艇在开炮的时候有可能让自己也粉身碎骨,但南方的海军还是浮出了水面,击毁了北方一艘很大的战船,同时也把自己炸毁了。而后,南方又出动了它们第一艘武装巡艇,代号“玛瑞麦克”,在弗罗里达的东海岸击沉了许多北方的战船。林肯的秘书说:“这个消息使得内阁会议产生了开战以来最严重的骚乱。”如果这艘巡艇继续肆虐,会不会把北方的整个舰队毁掉,北方的封锁会不会因此而中断呢?议员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这时,只有林肯依旧镇静地坐在那儿,他将不同电报加以比较,而后向军官们问了许多问题。
就在第二天,纽约的铁船“莫尼托”便打败了敌船,挽救了局势。而后,林肯决定亲自去南方一趟,他只要蔡斯和赛华德两人陪自己前往;他们三人都亲自在当地考察地形,从陆路以及海路上寻找进军诺福克的最佳路径,当北方的军队遵照林肯的建议节节胜利进军时,南方军队为了不把战船留给北方,自己一把火把战船全烧了。
后来,蔡斯说,虽然他本人不喜欢林肯,但若是没有林肯,他们不会去南方,也就不会进军诺福克,当然也就难以目睹敌船的毁灭了。紧接着,北方军队又以大胆的军事行动从陆路上占领了南方最大的城市新奥尔良。
但里士满却仍在敌军手中,里士满决定着一切!六月底,举动迟疑的将军终于下了进攻的命令?不一会儿,他们距离敌方首都就只有七公里之遥了:可在那儿他却又一次停了下来!他给了敌军集合兵力的时间,结果在七日战争中被敌军大败;
后来,评论者写道,原本麦克莱伦可以给南方一点颜色看看的。对此,这位“拿破仑第二”自己是如何解释的呢?“再给我一万人,明天我就能打个胜仗!”他既气愤又有些绝望地这样电告华盛顿说,“不该让我对此负责!是政府没有为我的军队着想!……如果我现在还能挽救军队的话,那么我要坦白地说,我做这些既不是为您也不是为华盛顿的任何一个其他人。您所作的一切,足以毁掉这个军队!”曾经长期蒙蔽了所有人的他,现在开始害怕让大家为他失望了。
现在,林肯只当他是个疯子,因为现在还不能失去他,所以林肯对他也就像是对待个不正常的人:“您的上封电报……让我感到非常痛心。”林肯接着写道,“我把我能给您的一切都给了您,一直以为您必定会尽全力。而您却一直认为我想给您多少就有多少,这根本不符合实际情况。”第二天,他又写道:“无论如何要设法保住您的部队。我们一定尽快给您增援。当然援军不可能几天就到。我无意说您需要增援部队就是不忠实。我认为您度量狭窄的地方在于,您总以为我没有尽快给您派去援兵,其实,您和您的部队遭到任何不幸,我都感同身受。您即便是和敌军不分胜负,或是您打了败仗,那也是我们为使敌军不能长驱直进入首都华盛顿所付出的代价啊!……如果我们把保卫华盛顿的军队抽走(像麦克莱伦所希望的那样),那么在我们能够调集军队保卫首都之前,敌军可能早已经占领这里了。”
还从来没有哪位总统对他战败的属下仍这么客气。通常情况下,属下若是职业兵,便对他下命令;若是民兵,便交由国防部处理。但这次战争的特殊性改变了责任的分配,而总统的性格又决定了他待人接物的态度。是他自己愿意这么说的,因为他不仅仅是在处理公务,而是按照他自己的感觉在国家最危急的时刻,履行作为国家领袖的一种责任。整个国家也对此做出了回答:纽约证券交易所价格大跌,经济萧条之势日渐清晰,而现在又征集了三十万大兵,兵役期为三年,人们纷纷在说,这些人不过是又一次落人麦克莱伦的陷阱里去罢了。
是的,现在,或者说是从现在开始,林肯要把所有权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他以十分缓和的口吻给各州长写信,说服他们征集他所需要的军队,让他们尽快派出一些援兵,不要拖延时间。同时,他也说服州长和将军们破除前嫌;他还经常关心地询问,战地上的犹太士兵中间有没有犹太教律法师。他亲自去视察了阵地,而后匆匆赶往波托马克参加一个军事会议,召见那里的各级军官,在那支军队里,他不会再盲目相信任何人了。
“您认为我现在有多少士兵?”
“大约八万吧,七万五总是有的。”
“他们的健康状况如何?现在敌军在哪里?”对此军官们众说不一。紧接着,林肯就逃兵问题给麦克莱伦写了封信:“听说随你登上半岛的部队总数有十六万人,可最近我同你一起计算时只剩下八万六千五百人了。我相信在你进行的各次大小战斗中,死伤和失散的人数至多为两万三千五百人,那就是说还有五万人不知去向,即便再有五千人死了,那现在你的部队至少也应该有四万五千人还在,可他们却不在军队里。我相信他们中的半数或三分之二的人已经完全有服役能力了。对此问题你是否比我了解得更多呢?如果这些人现在还在你的手边,那你在今后的三天之内,便可以打进里士满去了。怎样才能把那些人再召集回来?又怎样才能制止在将来不会再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逃亡事件呢?”
这位平民总统不只是写写而已,他还进行了计算,采取了行动。亚伯拉罕。林肯,战争的反对者,打猎时不愿向任何动物射击,在以前的战斗中放过一个印第安人,而现在却俨然成了一名将军。对他所提出一系列军事问题,麦克莱伦回了一封信,信中还论到了政治方面的问题。不久后,麦克莱伦又秘密地给华盛顿写信说:
“我为傻瓜卖命已经精疲力尽了……我们曾详细讨论过华盛顿的人,并一致认为,他们全是些卑鄙无用的家伙。我想他们一定愿意看到这支军队被彻底毁了的。”林肯只是回了几句:“不论什么时候,若是你感觉自己有能力发起进攻,都绝对不会有人拦你。”
他又找来了赛华德,和他仔细谈了这件事,而后写下了一个漂亮的书面命令:
“我将把这次战斗推行到底,直到最后。无论我们战胜了还是战死了,被打败了,我的任期结束了,或者国会和国家放弃了我。”这就是林肯明确的想法,合乎逻辑,又满怀激情,那样的坚决有力,就如同他那双大手一样。他曾只用一只手就在战舰的甲板上平静沉稳地水平抓住一只斧子,当时,他曾引来多少水兵的钦佩呀。这次他仿佛是把国家的命运又紧紧抓在那只大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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