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玛丽却失望透了。她一直梦想着要达到一个目标,并为之作着奋斗。最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达到了这个目标,她真的成了白宫的主人,成了国家的第一夫人,再没有别人压在她的头顶上了。可她得到了什么呢?战争!只有战争!战争使她没法举办大规模的庆祝活动,就连她举办的惟—一次舞会,也给她招来了数家报纸的谴责;而且她每在公众场合露一次面便会引来社会的一通批评,这简直让她无所适从。数十年的精心策划,却惟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一个斯普林菲尔德的小圈子里来的律师是无法一下子融人华盛顿这个大世界里去的。事实上,这次成功使她和林肯都有点措手不及。面对困境他们二人心境不同,她觉得自己的雄心大为受挫,而林肯则不为舆论所动。那些由于婚姻或者政治原因,被困在北方的南方妇女们,恰恰对同样生在长在南方的她看不顺眼,纷纷向她表示鄙夷,弄得玛丽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就仿佛她们想在这位维护黑人利益的总统夫人身上找出她们被困于北方的原因一样;甚至,当她们看到玛丽的马车驶过,都会从窗户前飞奔回屋,在钢琴上胡乱弹奏一曲南方的防卫歌曲以示抗议。面对印发的或是小声嘟哝着的批评,林肯泰然自若,而玛丽却心烦意乱无法忍受;因为她来到华盛顿的目的是为了炫耀自己,而林肯来到这里是为了踏实做事,有所作为。
对玛丽而言,首要的同时也是最严肃的问题当属服饰。在林肯当选和就任之间,她就曾去了纽约定做了一大堆衣服,现在,又寻思着要去看看朋友的女裁缝们手艺如何。最后她选中了一名人称华盛顿第一艺术家的黑人女裁缝,给自己做衣服。这个黑人以前曾经为敌方的总统夫人杰斐逊。戴维斯的妻子做过衣服——对于戴维斯的妻子,玛丽是怀着一种既轻视又羡慕的态度的——这可能也对她的选择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于是,这个过去当了三十年奴隶的黑人便成了玛丽的私人裁缝。可以说,她是和这位黑人解放者的妻子结为朋友的惟—一个黑人;是的,她渐渐的真的成为了玛丽的女友,并且一直都是她惟一的女友。一开始她就给玛丽制作了十八件衣服。
她做的第一套衣服曾搞得有些让人啼笑皆非,因为这件衣服是玛丽马上就要去参加宴会的时候才赶制出来的。那是一件玫瑰色带云纹的拖地长裙,身后还有长长的拖裙,领口很低,穿在玛丽身上显得她体态丰腴,就像穿在所有其他性感又虚荣的女人身上一样,十分合适,而且它还挡住了玛丽那略显臃肿的胳膊,让她显得很可爱。
第一眼看到玛丽的这一身装束,林肯便吹了声口哨说:“上帝啊!我们的小猫长着条多么长的尾巴呀!”玛丽气得刚想发作,林肯又说:“哦不!这件衣服实在很美;只是如果头和尾巴离得近些的话,也会同样好看的。”他按照印第安的习俗把她的这些装饰称作是“战斗纹身”。按照老规矩,参加宴会时总统应该和一位有身份的女士先走到餐桌前,玛丽则应当和一位男士跟随其后。玛丽对此颇为不满,她可不准其他女人在自己之前走进宴会厅,于是她会首先挽起林肯的手臂径自走进大厅。
老规矩就此寿终正寝。
不过,她也很清楚,他们夫妻二人肩并肩走在一起时的情形一定十分滑稽。一次,在一个小型宴会上,林肯用他那种宽容幽默的方式打破了这种尴尬,他站出来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便是总统夫妇,白宫里最高和最矮的人……”也因此,玛丽从不和林肯一起照相。当人们给她拍了一张照片,把她显得又苗条又高大时,她才让人把这张照片和林肯的单人照巧妙地拼成一张双人合影作头版刊登之用。她还下令说,必须要把照片上未经许可的所有欠佳之处统统删掉。
萨姆纳是惟—一个让他们夫妇二人都喜欢的人:林肯看重他的智慧才能,玛丽则看重他的彬彬有礼。除了萨姆纳之外,玛丽的身边总是围着一些来历不明的人。
开始时也和他们交往过的维拉德写道:“玛丽给林肯带来了不少痛苦,她不仅在分派较低职务时横加干涉,甚至在委任内阁成员时也在一旁指手划脚。此外,有些人利用她容易受影响的特点对她大献殷勤,并借此对林肯施加影响加以控制。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还以和这帮人来往津津乐道。这帮人中有一个名叫维可夫的,是一个具有骑士风范的贵族,很多人都在文章里写过他,他是纽约一家报社安插在白宫里的内线,善于交际,温文尔雅,自信,又自命不凡。”我曾看到维可夫肉麻地夸奖林肯夫人的美貌和她使用的香水。换了别人,听了他这番恭维的话准会面红耳赤,把这个不知羞耻的人从身边赶走。可林肯夫人却因此对他宠爱有加,简直把他捧成了御前大臣,在服饰等的品牌问题上对他言听计从,而且还把他当成家庭问题和包括她用的香水在内的私人问题的顾问,每一次沙龙都把他尊为上宾,甚至还邀请他和自己同乘一车。“
访问军团时总统夫人会挑选那些最会向她献殷勤,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她的军团。南方来的妇女,打扮成仆人,到她这儿来佯装找活干,其实是想窃取情报,对此她并不总能觉察得出。首先是她的家庭把她和南方联系在了一起:她的三个兄弟,以及她的同父异母的几个妹夫大多在敌军供职。开始时,一位堂兄还告诉她的表姐说:“亲爱的丽兹,我希望你不会对呆在那里感到失望。你就在那里等着,不久后我们就会攻占华盛顿去接你了。”
对南方那些维护奴隶主利益的贵族军官,玛丽暗自同情。这是不是事实虽不得而知,但是她那骄傲的性格,她受过的教育以及她的亲戚关系却使她难以不产生这种同情,特别是在战争刚刚打响的时候,白宫里是曾经发生过动摇的。当林肯想让玛丽的一个姐夫在北方军队任职时,他拒绝了,虽然他和林肯一样也是从肯塔基来的,虽然他的父亲坚持拥护北方,但他说他宁愿去南方供职。
玛丽给伊利诺伊的一个姐夫谋了个职位,这原本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当那一家把这一切归功于林肯,没有去感谢玛丽时,她大为光火,说自己受了侮辱。事实上,一切都是通过林肯才办成的,比起现在的那帮钻营职位的人,林肯大多情况下还是愿意推荐自己的老朋友,但是他还是写了一些令老友不安的信。他给姐夫爱德华斯写信道:“尊敬的先生,得知你事业破败,我深感痛心。现在,我仍旧希望,你的事业只不过是遭受了一点损伤,不致于彻底被毁。至于不久前你向我提的那个请求,我得先搞清情况再办。可这一阵子我恰巧又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但无论如何,只要无害于政府,也无害于任何个人,我一定会为你去争取那个机会。如果你能亲自来一趟,给我讲明你对处理此事的看法的话,那最好。我为你给我机会,让我为你帮点小忙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他还给斯图尔特写了一封信,说:“亲爱的斯图尔特:丽兹表姐给我看了你的信,让我派她担任斯普林菲尔德邮政局长这一问题使我深感为难。你看到我已经任命XX担任了一个地区的督察长,并让我一个朋友的弟弟担任了土地局的局长,现在已有人声称川布尔和我已经把所有的官职都分给亲戚朋友了,我还能这样干下去,让这些话言之有据吗?我从文件得知,人们想通过投票选举出一个邮政局长,你们能不能公开提议丽兹,让她去击败所有的对手呢?她现在在我这儿,暂时先不要告诉她,以免使她感到尴尬。”
他和各个党派争夺着最高指挥权,处处碰壁并受到对手的窥视,由他提出的即便是最清晰不过的建议,也会有人挑毛病。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为姐夫、妹夫以及表姐夫们谋职,这个处于全国的中心,满心忧虑的人心里又作何感想呢?在他给爱德华斯写信的时候,他可能也会再次想起逃离他家的那个一月一号。他可能也会告诉自己,其实他的第二个新婚之日对他生命的影响更加可怕。从玛丽那里他都得到了些什么?诚然,她丝毫也不怯懦,当华盛顿身陷囹圄,孤立无援时,她全然不顾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和安全,坚定地留在他的身边。可现在她的嫉妒心已经达到了十分可笑的地步,若是哪个女人和林肯单独呆在一起超过五分钟她就要记下这个女人的名字。在一次招待会之前,她甚至还告诫林肯,不要像个小男孩似的和那一大堆年轻女子们打情骂俏。她哪里晓得,只有通过这种轻松适度的调笑,林肯才能捕捉住他对女性的那种莫名的激情,而这是他一生都在追求的。面对玛丽的唠叨,这位整个美国的统治者该怎么办?是摆出一副白宫主人的架子,气愤地喝斥她吗?
他从不这样,听了玛丽的唠唠叨叨他只是点了点头,而盾走到办公桌前,拿出纸笔列出了一长串可能让玛丽不喜欢的妇女的名字交给她,告诉她,明天的招待会上他会跟她们开开玩笑。
是的,除此之外,玛丽还为他带来了几个孩子。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随着时局的日益恶化,他对他们的爱与日俱增。四个孩子中只有两个活了下来,老大已经读了大学,小儿子塔德刚满八岁,虎头虎脑,心性敏惠,又很温顺,是整个白宫的小可爱。他可以随时走进父亲的办公室,可以长时间陪着他;在访问兵团时,瘦骨嶙峋又高又大的林肯戴着顶礼帽,骑在马上,身边总跟着一个骑着一匹小马的小灰帽,小灰帽下面是一张红扑扑兴高采烈的小脸,他的到来每每都会让兵营的士兵们心情愉快。晚上来拜见林肯的人也常常会在总统工作着的书桌旁看到一个男孩,坐在地毯上看书,再不就是看到两人一起埋头读着一本书,小的在学习,老的则想放松一下疲劳的神经。
工作时间,林肯的秘书把各等信件分放到不同的抽屉里。有一本复印本他却从不去动。因为最重要的东西,林肯总是亲手复印而后收藏起来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比起单封的信件来,复印文本更不安全。在他的办公室里,总会发生让人哭笑不得的滑稽场面。当给来访者读了一篇他刚刚找到的当代幽默作品的时候——比如说黑人们就要从南方移民到这里来等等诸如此类荒诞可笑的故事,这时,其他优雅的新英格兰客人便会起身告辞。不仅如此,事后他还会向朋友们打听,总统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作这些无稽之谈。林肯内心追求自由,放荡不羁的一面使他无法总是保持沉默,当他读诗,听音乐或是听那些叙事歌谣和英格兰民歌的时候,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快乐,而且仍是那些逃避现实,回忆往昔的作品最令他欣赏。因为即便是现在,处在事业的顶峰,性格忧郁的他也一直怀着一种浪漫主义的世界观认为,青年时代的时光比现在要美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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