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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不一般的总统

  无论是当年作为店伙计为顾客服务,还是后来作为律师为当事人做事,林肯都是逆常规而行。今天成了总统的他和手下官员们处理问题时,也总是不拘于白宫的老规矩。但在战争中没有人介意他的无拘无束,有时不拘于规矩礼节的做法反倒被认为是战时需要。从这种意义上看,国家与政府不寻常的战争状况可能比和平年月更适合林肯那不寻常的性格;战争时期频出的突发事件使得规矩礼节可有可无,无拘无束反倒让别人感到平易近人,舒服可心。

  “我给您派去的这个人是我找到的最棒的一个。假如还有人能和他相比的话,那我要说,就连我也不会像他那样令您满意。”这就是总统先生写给一位高级官员的推荐信。一次,他在任命一位官员时写道:“我对您还有一个特殊的请求,请您不要再跟‘某某’斤斤计较了,因为他也是我的朋友,我跟他交往的时间要比我们交往的时间长得多。如果您间或能为他做点什么的话,我将对您感激不尽。”此外,他还给另一个人写过这样一封信:“尊敬的先生,啊!请上帝帮帮我吧!我听说我伤害了您。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您忠诚的……”那个人回信说他也对此一无所知时林肯在回信的背面写下了:“……我真高兴没发生什么!”

  还有一次,他劝一个很信得过的人带一份秘密文书给得克萨斯州长,当时他那种不拘常规的性格也派上了用场。“这是一份机密文件。除了我和我的内阁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事。现在我要求您像一位部长一样在我面前宣誓……请举起您的右手,好!现在您就好比是我的一位内阁成员了!”

  “您为什么不派一名真正的官员去?”

  “因为在那儿,每一位官员都会被绞死的。”

  “如果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同样也会绞死我的。”

  “如果我这么看,就不会派您去了。因为只有您会平安地去那儿,生活一段日子,而后平安归来,我才会让您来接受这项任务。”

  就这样,他说服了这位信使。但当一位州长由于他们州的军队行期拖延,向他表示歉意,并解释说,是由于军需官尚未把一切准备好时,林肯则严厉地回信说:

  “请您告诉那几位先生,如果他们再不快些工作的话,那我们就要迅速地处理他们了。看在上帝的分上,给几个兵团发些军的到底需要多少时间?他们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重要过!”一次,一个参议员执意要他做一件他不想做的事,说:“您总是称自己是人民的律师,这件事恰恰可以使您获得人民的喜爱和拥戴。”林肯则答道:“我的当事人不能说服我逆自己的意志和判断去受理案件。……如果我的领导不适合您,那您今后有机会撤我的职。”

  对于这样的参议员,他实在无法佯装尊敬;他只重视实实在在的东西,自己也恰恰因为实实在在而备受人们的青睐。

  和其他个子特别高的人一样,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总是种刺激。“嗨!

  您就是舍曼先生。那!现在让我们来比比看,谁更高些。”他就是这样问候一位参议员的,他把这位参议员一时间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次,他在一艘战船上巡视的时候,看到了一把木柄的斧子,便情不自禁地把它拿在手里,抓住斧柄的最顶端水平地伸出胳膊,这种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许多人都围过来看,林肯显得很高兴,因为就连船上最强壮的水手也作不了这样的动作。

  到人民中去和他们交往,是林肯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官架子或者什么担忧会把他和人民分开,而且这种心态在他那里似乎与日俱增,随地位上升而有增无减。

  在这一点上,他也与当时的战争环境十分融洽。白宫每周有两个接待日,平民可以进入白宫,这是一种真正民主的体现,一直被保持到了今天。时至今日,欧洲也没有一座王宫或总统府立下过这样的规矩。到了接见日,平时总是邋邋遢遢的总统会衣着整齐地坐在扶手椅里,静静地倾听来访者的叙述。一个当时见过林肯的人说:

  “他总是和蔼可亲,和他在一起总能让人感到心情愉快,他从不轻易对我们这些请愿的人说‘不’,从不愿增加我们的痛苦……我从他那儿离开的时候,总感觉备受鼓舞,满怀信心。”林肯大多是让请愿者诉说,自己则在一旁认真地听,他能从一两个人的感情中了解到人民的普遍想法。对于来访者,他总是十分耐心。当他在走廊里不小心撞了几个贫穷的小姑娘时,他会马上向她们伸出手去,以示歉意。一次,他看到看门人在和一位请愿者争吵,便让某位参议员站在办公室等着,亲自跑出去问了个究竟,拿回了请愿者给他的一份材料。有时,他甚至还会自己跑去接请愿者进门。

  他也很清楚,在满足请愿者的愿望时,有时自己会受骗。但是,看到一些女人们为了救出他们当了逃兵的儿子,而假扮成寡妇或者是带着不知从哪领来的孩子来求助于他的时候,他的心软了,明知是谎言他也宁愿受骗,因为他总觉得,仁慈宽容要比一味地惩罚更好,所以他总愿意对人表示同情。战争给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带来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所有人来这儿的人都是满腹怨气或是带着些请求的。

  一次,他对其中的一个人说:“仔细想想看,您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了布朗丁,让他背着您的那些金子走过横越尼亚加拉河的钢丝。在他摇摇晃晃走上钢丝时,您会去对他大喊:”布朗丁,再站直些!向前弯一弯腰,走得快些,身子别往前倾!‘您会这么做吗?当然不会。您可能只会屏住呼吸,闭上嘴,松开拉住钢丝的手,直到他顺利走过去为止。现在的政府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那批财宝便在你们的手里。请镇静些,我们会带你们渡过难关的!“

  另一次,有谣言传出,说林肯访问一个军事研究所的目的是要罢免那里的一位将军。为此,他在一次简短的演讲里说道:“穿过迷雾看鸟兽,总会觉得浓雾不利于鸟兽逃生。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今天我之所以想对这次访问作一解释,也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它所牵涉到的问题,如果我把有关情况告诉你们,那你们也一定和我一样明白,现在我只能讲,这件事和委托或罢免一位将军的问题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知道,陆军部长对新闻界一直控制得很紧,所以人们除了他们应该说的话从不敢多说一句,我要是随便说得太多,我担心他可能也会把我抓起来了。”

  于是,所有人都对他表示理解和充分的信任。为人宽厚的他无法容忍某些人的傲慢。平时他无视那帮所谓专家和外交家们在自己面前的高傲无礼,就好像没有觉察到一样。至于那些人回家怎么宣传他那奇怪的举动,他蹩脚的西装以及他那双关含义的故事,他都佯作不知。可是有一次,一个年轻的伯爵通过普鲁士大使的推荐和舒尔茨的引见来找林肯,申请一个官职。他十分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世,说他家族的历史一直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之前。这时,林肯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自我吹嘘说:“您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如果您能作名好士兵的话,伯爵先生,我们是不会去追究您的身世的。”

  带着他的幽默,他对所有人都能应付自如。但是前来求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在他就任总统的第一个星期里,求职者们给他的烦恼甚至比国家的命运给他的忧虑更让他苦不堪言,虽然只有后者的解决对他来说才是有意义的。“在斯普林菲尔德,虽然求职者挤破了门槛,但和现在的情况相比却只是小菜一碟。我给他们闹得简直寝食难安。我简直成了这帮饿红了眼的家伙们追踪的野味了。”开始几天,从走廊到楼梯一直到二楼都站满了求职者。所有人都好像站在交易所里一样惶惶然如热锅上的蚂蚁,估算着自己的机遇。推荐他们来的朋友们则在外面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即便是在马路上,新总统有时也会被拦住,回答一些求职的问题。这当然也表明了这位新任总统已经凭借实力大权在握了。由于他能找到最能干的人,通过任命民主党人真正体现了本党的共和精神,也因为他从未给自己的亲戚安排过什么官职,在现在这个国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也就更加鄙弃那些权欲过盛的人了。他用这样一句话总结道:“当整座房子陷入火海的时候,我却还不得不在这里绞尽脑汁,在里面给一些人找房间安身。”

  他很少失去耐性,但面对某些人的厚颜无耻,他有时也会失去控制。曾经有个人想在某个广告里写上林肯的名字,林肯拒绝之后,他却仍然坚持,这时,他看到对面的那个高大的中年人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说:“您以为林肯是给你们当什么代理人的吗?谁再提这种建议,那么,门在那边!请出去!”有一个残疾人来求职却没带战争中受伤的证书,林肯对他说:“我怎么会知道,您的腿不是在果园里摔断的呢?”林肯的确是个的农民的儿子,他懂得这类农民式的小把戏,不愿意上当受骗。不过,最后他还是给这个残疾人推荐了一个职位。

  只有那种幽默感才使得他从一种比较高的角度地观察身边的人。他冲人们点头,这种超然的姿态既不至于伤害对方,又常常会使他们有些不知所措。而这则给了他自己休整的时间。这时候,他仿佛又回到四处奔波召开流动法庭的日子里了。他把一个个求职者都当成自己对方的律师,他们同自己一样既有有理的地方,也有无理的地方。在这一段时间里,就连他作邮政局长时的同事们也来向他求职了。一次一个西部人拿着一份求职书来找林肯。看到林肯,他紧张得有些地语无伦次了。总统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您的兜里没装着某位邮政局长吧?”来人莫名其妙地望着林肯。“啊,您看,对我这是显而易见的……每个找我的人都有一位推荐人。

  我刚才想,您带着的至少是某个邮政局长的推荐信吧!”

  还有一次,林肯和他的私人医生为摆脱一个求职者私下商量了个办法。“您手上的那些斑点是什么?”当着那位求职者的面,私人医生问林肯。

  “天花。这种斑我浑身上下都有。这种东西传染吗?”

  “哦,当然,而且传染性很强!”

  回头再看那位求职者,早已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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