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玛丽给林肯带来了不少收获。她很少对他的律师事务表示兴趣,她所关注的只是当前的政局以及那些大人物的经历,因为,她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这个梦想才嫁给林肯的。从第一天起,她就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职位。她的心比林肯冷酷,对别人也不愿表示信任,因为对人们做事的动机她很大程度上持怀疑态度,所以她懂得更加谨慎地找出人们做事的原因。她的这种目标明确的性格在现实生活中占了林肯那种善于观察比较的性格的上风。她会将周围的人首先视作是自己达到目的过程中的竞争对手,而林肯却会首先把自己的竞争对手看做是周围的一个普通邻人,显然两人都是在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的。在林肯那有些不开窍的过于正直的性格中,玛丽一定就像兴奋剂一样,随时给他注人活力,这使他在当时的政治生活中受益匪浅。
在家里,他愿意让步,当玛丽生气的时候,他便取笑她;若是她吵闹不休,他就出门散步。当然,他也在琢磨着玛丽的弱点,如果突然下起雷阵雨,他会马上回家陪她,并且不断地给她讲些诸如偷盗抢劫的故事,让她害怕。他们两人都很迷信,他们还经常在这方面进行交流油于他们各自性格的特点,玛丽信仰符号而林肯信梦。
开始的一段时间,玛丽的确是咬紧牙关才能度日的,因为他们住的是每星期四美元的两居室,这种生活对于一贯养尊处优的托德家族的女儿来说确实太艰苦些了。
当林肯以他的债务为理由坚持这么做时,玛丽偶尔也想,当初真该嫁给一个富有的人。他们俩要走的路还很漫长,他们的生活用品如此之匾乏,困难又是接踵而来,有时,她差不多都要丧失信心了。不过还好,不久后,玛丽就作了母亲,这样家族的骄傲就可以在儿子的姓名中体现出来了。可是,林肯却要以他的朋友乔舒亚,斯皮德的名字给孩子命名,令她十分不满。于是她坚持说要给儿子取用自己父亲的名字“罗伯特”。结果是,接下去的几年中,他们的四个儿子既没有用林肯的朋友,也没有用她亲戚的名字命名,直到生最后一个儿子时才使用了林肯父亲的名字,而且是因为父亲在不久前刚刚故去的缘故。在这十年当中,这位雄心勃勃的女性所做的只是生了几个孩子。
朋友们,尤其是那些女人们,都和玛丽保持距离;而整日和林肯一起工作的赫尔顿则在斯普林菲尔德的第一次舞会开始,就对她不满;她也曾一度枉费心思地试图阻止新公司的成立,却一无所获。她长年不和办公室里的赫尔顿打招呼,见到他,便提高了裙子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以表示自己对他的不屑一顾。此外,林肯也太谨慎了,以至于在给朋友的信里他只字不提自己已经结了婚。两个月后,他方才在给斯皮德的信中写道:“关于我的婚姻生活,等见面咱们再细谈吧。”而后,他又以男性之间特有的幽默口吻讲述了他妻子怀孕后的情景,似乎显得对马上要做父亲这一事实不太在乎,因为这个即将降临人世的孩子除了会给当前贫困的生活再添加一份窘迫之外,还会成为玛丽将来不放他出去游历的借口。
不久后,玛丽用私房钱又加上一份抵押,得到了一座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虽然只是一座白色的小房子,玛丽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它。她很懂得节省,为此,甚至还自己裁衣缝裤,把所有的钱都攒起来。而林肯却不同于一般在苦水里泡大的人,他总是乐善好施。于是,玛丽曾一度掌管林肯这半收人,把它存起来,直到最后,林肯用了一个古老的政治技巧,才又争取回了这一半。
这两个人怎样才能合拍呢?林肯喜欢只穿着衬衣坐在桌旁,若是有人敲门,他便直接站起来,去开门。玛丽却忍受不了这些,她喜欢衣着整齐;林肯则穿着随便。
他温顺而不守时,随和幽默却很健忘,像玛丽这样一个挑剔而目标明确的女人怎么会愿意和这么一个丈夫出人当地的社交场合呢?林肯最喜欢半躺在卧室里的地毯上,别人走过时不得不绕个大圈子才不致被他绊倒;他喜欢坐在地上和孩子们玩,而且间或在社交场合中声称,自己吃饼干的速度之快,会令两个烤饼干师傅忙之不迭。
他家有一头奶牛,玛丽常想:他有空儿,为什么不帮忙挤挤奶?就因为他是律师和州议会的议员吗?既然不帮忙挤奶,又为什么总是邋遢地拖拉着一双拖鞋,提着桶走来走去呢?
当林肯招待来访的两位优雅女客人吃饭并说“呀!我的妻子马上就要来了,您们最好先规规矩矩摆好餐具”时,玛丽无法理解这当中包含的幽默,从小就被人尊奉惯了的她,心揪紧了。她想,这种玩笑开得多么不适宜。一次她应邀参加汽车旅行之前和女仆吵了一架,她曾在车里气愤地说:“如果林肯比我早死的话,那他的灵魂一定会再次在奴隶制国家找到我!”
这句话说得很妙,这反映出了他们之间上百次谈话的主题,这半开玩笑的话语当中隐藏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说这个权欲旺盛的女人更喜欢黑奴而不喜欢白人仆佣的话,那主要是她出生成长在南部那里的蓄奴的传统使然,而既已全身心投人到一个反对这种传统的男人怀抱里,她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里。
和自己的孩子们相处时林肯也总是很随和,因为他觉得这样才恰当。不管玛丽的要求如何,他认为孩子们应该学习正直做人,而不应只顾什么风度礼仪。此外,他还经常以一种幽默的眼光观察着孩子们:“我们现在又有了第二个男孩,他跟在这个年龄时的鲍伯很像,只不过比鲍伯大一个号。鲍伯是又矮又小的,而且可能一辈子都会比较矮小了……不过,他现在确实十分聪明,才五岁就比同龄孩子们机灵得多,有时我真担心他会早熟,长大后却无异于众人。现在,他很淘气。在我开始写这封信时,有人来告诉我说,鲍伯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他妈妈找到他并把他痛打了一顿。可现在,他可能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就以这种带有讽刺意味的悠闲的话描述着自己的儿子,其中隐藏着他对人性的了如指掌,读者可以体会文字之后的许多含义,而首当其冲便是他那宽容的性格。
结婚之后,他书信当中表现出来的忧郁与日俱增。他该亲近谁?他的朋友们由于妒忌,疏远了他,他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又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只是间或给父亲寄些钱回去。一次,父母二人好不容易想来探望他们,却又遭到了玛丽的拒绝。
有些人发现,有时候他会呆在办公室,拉低帽沿遮住脸,把椅背靠在墙上,抬起膝盖和脚,双手抱膝,这样一坐就是几个钟头;有时双目无神,瞅着前方,弄得没人敢上前跟他搭话。如果他抄了首什么美妙的诗,他会先背下来,而后把它寄给朋友,它们往往是些最会令人伤感的诗:“我们是大海里的一层波浪,就这样送走生命之光,为什么稍纵即逝了,我们的力量和希望,所有事业为人所忘?
我们与父辈没什么两样,养育我们的是同样的风雨,同样的阳光。
即便是宫殿走出来的路仍旧通向死亡;一切努力皆枉。“
一次,林肯作政治旅行时,又来到了印第安纳州——他的第二故乡:“这是我母亲和姐姐被埋葬的地方,是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它仍旧十分平常。但是,当我再一次看到这里的人和物时,却有一种诗意的感觉在我心头升腾。当然,这是否真能给我带来几首好诗却又是另一回事。关于这次还乡,林肯曾在一首诗中写道:
“二十年时光流逝,
离别了那旧时的田野,
树林和嬉戏,
和朋友们别离。
啊,旧时多少希望,
如今已所剩无几,
只有那失去的和久违的,
皆又涌上心际。
少年的玩伴,
早已晃起了摇篮,
青壮业已垂老,
早把黄土埋了兄弟。
那昏黄的话语,
对我诉说着内心的恐惧,
直到一切声音皆为丧钟,
所有地方都成坟地。
我轻轻徘徊于田边,
仿佛漫步于天空里,
感到周围的阴影,
和身边通往坟墓的台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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