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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贫之家

  凛冽的寒风横扫过平原,一时间,参天大树的枝丫被吹得狂乱摇摆,嘎嘎作响。

  风,也无情地摇撼着一座低矮的小木屋,仿佛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冷风呼啸着钻进屋里,令人瑟瑟发抖。然而,这一家人对这一切却早已习惯,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睡熟了,工作了一天,他们实在太累了。

  这时,只有那个四岁的小男孩被风惊醒,狂风掀下壁炉上的一块砖头,把它甩在墙上,男孩和姐姐恰恰就睡在那儿,他俩并排枕在一个装满树叶的口袋上;他靠墙睡,因为姐姐萨拉对寒冷更加敏感,如果冷风从墙缝吹进来,她会冻得哆嗦,而这男孩则骨骼粗壮、结实,靠墙睡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不过姐姐总是把那张狐狸皮往她那边拽。这张狐狸皮是爸爸不久前打死一只狐狸得到的,盖在身上很暖和。熟睡中,姐姐使劲地揪住狐狸皮不放,他怎么也拉不过来。天冷极了。姐姐紧挨着他,他能看得到姐姐的手、耳朵和压乱了的头发。因为他俩的腿紧紧地裹在狐狸皮里,所以他还能触到姐姐的脚。壁炉里的炭火在小屋里泛出一线光亮,只有这丝光亮陪伴着醒来的男孩苦度寒夜。

  黑暗中他看到,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金光闪闪的,就像妈妈讲过的天堂里的宝贝一样。嗅!男孩心想,是那只大大的铁皮桶吧,每晚,妈妈都要提它到河边打上满满一桶水。那边墙上还有个东西,在闪闪发亮,嗯,那肯定是爸爸的斧头,孩子们是不准随便乱动的,因为大人们说它很锋利,一下子就能砍掉一根手指。就在那斧头的下面,爸爸紧挨着妈妈睡着,今天他又在很响地打着呼噜。慢慢地,像做梦似的,男孩的思绪飞到了母亲那里,一想到以前是自己睡在妈妈的身边,他的内心就泛起一丝渴望。要知道,睡在妈妈的身边。借着妈妈的体温是多么温暖啊!这让他明白了,他的确曾经拥有过美好的讨去,而现在却已经失去了。这样想着想着,他感觉更冷了。可是父亲说过,这种时候不能叫醒爸爸妈妈。他必须自己想办法暖和起来。于是他伸出小胳膊,去抓妈妈原本盖在姐姐身上的一条裙子,它现在从姐姐那边滑下去了,可是他怎么也够不着。他睡的那个地方,刺骨的寒风从墙缝吹进来,冷极了。这时,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在自己斜上方挂着一条围巾,于是他爬起来,垫起小脚,嗯,恰好能够得着围巾的角儿,他迅速地拽下围巾,紧紧地塞进墙缝。躺下后他又使劲地扯了扯狐狸皮,把自己身体盖住,哇!现在真是暖和多了,不一会儿,他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待他一觉醒来,妈妈生起的炉火正旺,驱赶着从墙缝钻进屋来的灰濛濛的寒气,屋里暖洋洋的。萨拉还在睡着,妈妈站在炉火边,往牛奶锅里对热水。男孩知道,原本家里的三头奶牛,如今死了一头,妈妈不得不这么做。爸爸这会儿肯定去了牛棚。这些事情男孩都清楚,因为他总是留意观察周围发生的一切。这会儿,他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妈妈,因为清晨在妈妈忙碌的时候,不管他提什么问题,她都不会回答。

  小男孩慢吞吞地,玩耍似的套上皮裤子、夹克和鞋袜——他的这些衣服都是用生皮做的,是爸爸从水牛身上扒下来的皮,由妈妈一针一线缝制起来的,他们一家人都穿这种衣服——啊!现在牛奶煮好了,喝下去一定很暖和!唉,如果他能拿那边的那个铁皮桶玩会儿就好了,可是这种铁东西是不许乱动的,爸爸要用一颗钉子把它做成筛子或挫床。人们用挫床磨树根。孩子们只能玩木头,因为妈妈说:这周围的树林一眼望不到边,木头应有尽有。

  “妈妈,哪天是星期天?”男孩蹲在火边问道。妈妈笑了,她知道,小男孩是想吃白面包了,因为只有在星期天她才会烤这种面包。她伸手从那个孩子们够不到的木板上拿下最后一块面包,切下一小片递给男孩。看着自己可爱的孩子端着小铁杯子蹲在那儿,把面包小心翼翼地蘸到牛奶里去,妈妈弯下腰怜爱地吻了吻他。男孩吃完后,又试探着把沾着面包渣的小手向妈妈伸过去,期待着妈妈能再给他一片。

  他打量着妈妈,心中嘀咕着:妈妈为什么那么难过?他想问,却没有问出口,他仿佛知道那样做,妈妈会受不了。

  妈妈现在走到桌子那边去了。从桌子的下面能看出,这桌子是一截巨大的树干,桌表面还算光滑,可一不小心,就会有刺扎到手上,会流血的。那样,他们准会挨父亲的骂。

  这时,姐姐也已经穿好衣服。两个孩子被打发到工具棚里拿木头。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区分新伐的木头和干木头,硬木头和软木头,而且能把不太粗的树枝掰断。

  他们来来回回几趟之后,就把一小堆木头搬了过来。这时,妈妈把一口大锅放在四角架上开始做饭。孩子又穿梭于木屋和小院之间,抱来许多野草。当时的西部,盐是极缺的,但如果粥里不放任何调料的话,还有谁愿意喝呢?在肯塔基州的中部,新大陆的一半地区都处于一种野蛮的蒙昧状态,就如同两千年前一样,为了能够种植玉米,猎捕野物,农场主们用他们的斧头砍伐着无边无际的森林。这里是最贫瘠的一块土地,人们甚至称它是荒原,连附近那个水源不久前也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于是父亲改行成了猎人。时近中午,一听到狗叫,孩子们就欢快地跑到门口去迎接,常会跟背着猎枪和野兔的父亲撞个满怀。父亲面色黝黑,留着胡子,身材高大,略胖。身上穿的都是他自己打猎得来的兽皮。他原本是个木匠,经常给周围的邻居们做些常用的家什。但比起干木匠活,他更喜欢打猎。看着他在炉边坐下,吃起妈妈做的饭菜,男孩忽然觉得:其实妈妈的家务活儿,要比父亲外出打猎辛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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