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勾结端王

　　当下便立即入宫告知慈禧太后，说毓贤来了密报，说拳民可用。慈禧起初不信，说道：

　　“妖术邪法，岂可深信。东汉末年张角等人便以妖言惑众，终致天下大乱，汉皇危亡。”

　　端王载漪又奏道：

　　“老佛爷明见千里，钦属莫名。但据抚臣毓贤密报，的确是真。且毓贤心性忠厚，或不至有欺罔等情。奴才愚见，不如饬直督裕禄，招集拳民数十人，先行试验，果有异术，然后添募。选择忠勇诸徒，送到内廷供奉，传授侍卫太监，将来消灭洋人，报仇雪恨。老佛爷为古今无二的主后，奴才等亦得叨附旗常，宁不甚妙？”

　　慈禧见载漪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不由不动心，不过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转脸问李莲英道：

　　“小李子，你说呢？”

　　慈禧这话就是征询李莲英的意见。

　　立端王之子溥□为大阿哥，就是载漪给李莲英送了大量的礼，运动成的，这次端王载漪在入宫陈奏申请拳民入京一见以前，也跟李莲英打了招呼。就是慈禧不向他征询意见，他还要相机开口呢，何况慈禧已经问上了，不过他毕竟是个多智之人，不会把话说死了，当下开口说道：

　　“王爷说的是试验，老佛爷不妨让裕禄试验一下，如其有效，可再做商量，倘若无效，即行停止，谅也无妨。”

　　慈禧见李莲英也这样说，便又像答复载漪也像回答李莲英似地说道：

　　“这话也是有理。就饬裕禄查明真伪便了。”

　　端王退出，即命军机拟旨，密饬裕禄召集拳民，编为团练，先行试办。这裕禄与端王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忙行文山东，咨照毓贤。毓贤将大队拳民送至天津，由裕禄一一试验。只见这些人个个强壮，人人精悍，红巾红带，挥拳如筹，惟枪炮有关性命，不好试验，只好马虎过去。于是，便命设立团练局，居住拳民，竖起大旗一面。旗上大书“义和团”三字，拳民互相传授。数月间，在天津居然聚众数万人。到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春，山东、直隶一带已成为拳民州县，在天津的大师兄有王德成、曹福田、张德成。

　　直隶涞水县也有天主教堂，招收教徒，那里的教民仗教欺人，乡民屡向官府禀告无效。筹拳民进入涞水，围攻教堂，直隶省派副将杨福同前往镇压，又被拳民杀死。清廷令协办大学士刚毅、顺天府尹兼军机大臣赵舒翘，出京剿办。刚毅、赵舒翘在涿州带回许多拳民到京，二人入朝复旨，请太后信任义和团，用为军队，抵制洋人，断不致败事。再加端王极力赞成，李莲英也在内竭力说拳民可用。外有亲王大臣，内有宠监，不由慈禧不信。

　　只有大学士荣禄独说义和团全系虚妄，就算有小小的灵验，亦系邪术，万不可靠，屡将此意禀报太后。怎奈太后左右，都被端王买通了，众人皆赞义和团，单有一个荣禄反对，济得什事，那里还能挽回？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慈禧又命端王管辖总理衙门，启秀为副，管对外交涉。庄王载勋、协办大学士刚毅，统率义和团，准备战守。

　　这时，京畿设武卫前、后、左、右四军，由宋庆、聂士成、马玉昆、董福祥四人分领。这董福样本是甘肃巨匪，经左宗棠收抚，授甘肃提督，他先扎蓟州，后入卫京都，与拳民一起毁铁路、拆电线、捣洋房、围攻各国使馆。各国使馆一面防守，一面咨照总理衙门，严词诘问。总理衙门已归端王载漪管理，所有洋人公文，概不理会。忽报日本使馆书记官杉山影，被董福祥部下杀死在承兑门外，端王大叫：

　　“杀得好，杀得好！”又报德国公使林德男爵，拟来总理衙门，途中被拳民杀死，端王载漪喜极，连叫：

　　“好义民，好义民！”

　　这时，外面送进一份紧急公文，是直隶总督裕禄发来的，端王拆开一看，皱了眉头，与启秀密商数语，遂入宫奏报慈禧太后。

　　慈禧闻报也皱眉道：

　　“这事倒不易处置。洋人真是可恶，竟然联络八国，索要大沽口炮台。”

　　载漪奏道：

　　“有这班义民效力，还怕什么洋鬼子？请老佛爷降旨宣战便是了。”慈禧听后迟疑未决，端王载漪又奏道：

　　“这事已成骑虎，万难再下，老佛爷只要瞧着外交团照会，就要不战，也是不能。”

　　“什么照会？”慈禧问道。

　　“奴才已看启秀进呈，现在门外恭候圣旨。”载漪奏道。

　　“可召他进来！”

　　早有内侍出去把启秀带进宫来，叩拜已毕，即把照会呈上。慈禧不瞧犹可，瞧了之后，不觉大怒，把照会往地下一扔，拍案而起骂道：

　　“无知洋奴，他们怎么敢干涉我的大权？这事可忍，何事不可忍？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拼死一战，比受这些洋狗的欺侮强得多哩！”随命载漪、启秀召各王公大臣，于明晨在銮仪殿议事，二人应命唯唯而退。

　　那么，洋人照会中究竟写了什么，激怒了慈禧？原来是端王载漪嘱启秀假造出来的。内说要慈禧太后归政于光绪皇帝，废了大阿哥，并许洋兵一万入京。慈禧在盛怒之下，不辨真伪，决意宣战。

　　第二夫五更时分，军机大臣世铎、荣禄、刚毅、王文韶、启秀、赵书翘皆到。天色将明，太后独御銮仪殿，垂询开战事宜。荣禄含泪跪奏道：

　　“中国与各国开战，原非由我启衅，乃是各国自取。但围攻使馆，决不可行，若照端王等主张，恐怕宗庙社稷俱罹危险，即使杀死使臣数人，也不能显扬国威，徒费力气，毫无益处，请老佛爷三思。”

　　慈禧怒道：

　　“你若执定这个主意，最好是劝洋人赶快出京，我不能再压制义和团了。你要是除这话外，再没有别的好主意，可即退出，不必在此多话。”

　　荣禄听了只好叩头而出。启秀由靴中取出所拟宣战谕旨，进呈慈览，慈禧随阅随说：

　　“很好，很好，我的意思也是这样。”随后又问各军机大臣是否同意？

　　军机大臣见荣禄尚且碰了钉子，谁还敢说别的，都异口同声地说：

　　“诚如圣意。”

　　慈禧随即宣布退朝，回宫早膳。过了约两个时辰，慈禧复御勤政殿，召见各王公大臣，光绪皇帝亦到，一齐跪接，恭候慈禧的软轿。端王载漪、庆王奕匡、庄王载勋、恭王溥伟、醇王载沣、贝勒载濂、载滢、载澜、载瀛、军机大臣、六部满汉尚书、九卿、内务府大臣、各旗副都统，黑压压地跪满一殿。但听慈禧厉声道：

　　“洋人此次侮我太甚，我不能再为容忍，我始终约束义和团，不欲开战，直至昨日看了外交团致总理衙门的照会，竟敢要我归政，才知此事不能和平解决。皇上自己承认不能执掌政权，外国何得干预。现在闻有外国兵舰，驶至大沽，强索大沽炮台，无理已极，如何忍耐得住？诸王公大臣等如有所见，不妨直陈。”慈禧太后说完，等了好一会儿，但见诸王大臣，个个俯首不发一言。便又问道：

　　“皇上，你对开战有什么看法？”

　　光绪皇帝听了，想说开战之议圣明之至，又觉得这样便是视祖宗社稷如儿戏，于心不忍，便壮着胆子说：

　　“请亲爸爸听荣禄之言，勿攻使馆，应即将各国使臣，送至天津。”说到这儿他仰瞻太后容貌已是改变，这还不十分可怕。慈禧身后的李莲英，好似护法韦驮一般，目光正盯着自己，威光四射，只吓得心头一颤，身子一抖，再向诸王公看时，别人犹可，恰好与端王的目光相遇，仿佛恶煞神一般，凶悍非常，大有迫取自己性命之意。只吓得光绪战战兢兢，急忙回脸改口向慈禧说道：

　　“这，这乃最大的国事，不敢决断，仍请老佛爷、亲爸爸做主。”光绪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慈禧太后没有开口，多亏赵舒翘无意之中救了光绪的驾。这时，赵舒翘已升任刑部尚书，上前奏道：

　　“乞老佛爷明发上谕，灭除内地洋人，免得外国间谍，探得军情。”

　　赵舒翘这番话，转移了慈禧、李莲英、载漪的注意力，无形中救了光绪的驾。慈禧又命军机大臣斟酌复奏。

　　当下有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吏部侍郎许景澄、内阁学士联元、太常寺卿袁昶，依次进谏，说：

　　“与世界各国宣战，寡不敌众，必至败绩。外侮一入，内乱随发，后患无穷，恳求皇太后、皇上圣明。”

　　袁昶开言：

　　“臣在总理衙门当差2年，见外国人都平和讲理，不致干涉中国内政。据臣愚见，请太后归政的照会，未必是真。”

　　袁昶这话正打在端王载漪的要害上，也是触在病根上，他当即勃然变色，厉声斥责袁昶道：

　　“好个大胆的汉奸，敢在殿中胡言乱语。”又转脸向慈禧道：

　　“老佛爷肯听这汉奸的胡说八道吗？”

　　慈禧命袁昶退出，并对载漪说：

　　“这是商议军国大事，应让廷臣各抒己见，不应面辱廷臣。”说到这里便命军机颁发宣战的谕旨，电达各省，又令荣禄明日通知各国使臣，如愿离京，即应派兵保护，妥送至津。

　　许景澄、袁昶二人在退朝后又速具疏奏，劝谏不可对外用兵，但都好似石沉大海。

　　这时两江总督刘坤一，见大势不妙，便联络两广总督李鸿章、湖广总督张之洞，联盟保护东南，不与洋人开战，联军也承认他们的盟守，不去惊扰。

　　这时，山东的拳民被巡抚袁世凯驱逐，都相聚到了天津。此刻，英、法、德、俄、美、奥、意、日八国联军共23000多人，日本兵最多，12000人，俄兵次之8000人，意兵最少，只50人。攻打大沽口，大沽口提督罗荣光怕死，奔回天津，大沽口炮台失守。裕禄带着宋庆、马玉昆退守北仓。

　　那么，义和团到哪儿去了呢？本来义和团是“仇洋灭教”的，因不堪教民仗教欺人而组织起来的，但互不统辖，虽勇敢有余，但在作战上缺乏统一的指挥，加上清军提督聂士成文素嫉拳民，在对洋人作战上，不仅不能互相配合义和团作战，反而互相打杀，以致为洋人乘隙而入。如在天津紫竹林一带，大师兄张德成不仅打得洋兵不敢出战，只好固垒自守，而且还用火牛阵攻破了洋人的街垒，杀得洋兵大败而逃，在老龙头车站，义和拳民凭借长矛大刀，杀俄兵数百人。

　　没料到清兵却从背后袭击义和团，使不少拳民未死于洋枪下，反为清兵所杀。守天津城时，一些奸细为洋兵引路，以致天津城失守。大师兄王德成、曹福田、张德成不得不退出天津，聂士成与洋兵作战阵亡，马玉昆、宋庆为保存实力，不得不退到北仓。

　　联军乘胜向北京进攻，到了廊坊又遇到拳民的抵抗，杀死洋兵300多人，联军只好退回天津，伺机再进。

　　再说京中屡接战报，军机大臣不敢据实奏闻，只端王仗胆入奏道：

　　“天津已被洋鬼子占去，都是义和团不肯虔守戒律，以致战败。现闻直隶总督裕禄、宋庆、马玉昆等已退守北仓，洋鬼子颇占优势。但北京极其坚固，洋鬼子决不敢来。”

　　慈禧太后大怒道：

　　“今晨荣禄上奏，据言前日外国照会，现已查出，乃是军机章京连文冲捏造，你同启秀唆使，现在弄到这个地步，你有几个脑袋，敢这般大胆？”

　　载漪连忙叩头道：

　　“奴才不、不敢！”

　　慈禧怒气未减道：

　　“我今朝才晓得你的心肝了，你想让你儿子即位，你好监国，这等痴心妄想，劝你趁早罢休！我二天在世，一天没有你做的，放小心点，再不安分，就赶出宫去，家产充公，你的行为，真像你的狗名！”

　　这位端王自用事以来，从没有被慈禧太后呵斥过，此番是第一遭，他俯伏在地，只是磕头。这时有内监奏闻慈禧太后，甘军统领董福祥求见。慈禧厉声道：

　　“叫他进来！”

　　董福祥入内跪下，太后道：

　　“你好！你好！从上月起，你已来奏过十多次了，都说围攻使馆打了胜仗，为什么到今朝还攻不破呢？”

　　董福祥答道：

　　“臣来求见，正为此事。臣闻武卫军中有大炮，若攻使馆，立即片瓦不留。臣向荣禄索取数次，荣禄却誓不肯借用，并言说老佛爷即使有旨，也是不从。请老佛爷立即罢斥荣禄。”

　　慈禧太后大怒道：

　　“不许说话，你本是强盗出身，朝廷用你，不过叫你将功赎罪，像你这狂妄样子，目无朝廷，仍不脱强盗行径，大约活得不耐烦了。快滚出去！以后非奉旨意，不准进来。”

　　董福祥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谢恩而去。慈禧命速召荣禄，内监奉旨而去。

　　慈禧见端王仍在跪着，不由眉头一皱，李莲英和端王载漪是通气的，他怕载漪受责，忙喝道：

　　“还不快退出去，在这儿惹老佛爷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