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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地产群豪 称霸港九奈若何

  升斗小民节衣缩食,却难置下自己的蜗居物业。即便有买得起首期者,亦要受炒家二手、三手的盘剥。一时全港怨声载道,激起港府遏制楼市投机风。地产巨头接招还招,控制全港上市公司市值过半的地产商,谁能奈何?

  “10年前,当香港楼市从20世纪80年代初房地产衰退中复苏,重新纳入又一轮升势之时,住宅楼宇每平方英尺(0.0929平方米)的平均售价不过是700~800港元,而与民生关系最为

  密切的中小型住宅还不及这个价。而现在,豪华住宅每平方英尺的售价已超过13000港元,连远离市区的新市镇,楼价之高也令人望而生畏,普普通通一套住宅动辄要价数百万港元已司空见惯。拿一套建筑面积仅400平方英尺的小型住宅来说,目前售价约为240万港元。

  “而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月薪不过1.2万港元,为了构筑自己的‘小巢’,买下这种仅够建立‘二人世界’所需的小型住宅,除了要拿出首期72万港元的现款(按七成按揭)外,还要每月供款1.5万港元,才能在20年后还清全部楼款本息,成为真正的‘业主’。如果说,若干年前的楼价水平,年轻一代的‘无壳蜗牛’经过发愤努力,节衣缩食还可以承受的话,那么时至今日,即使不吃不喝,也很难填满供楼这个‘无底洞’了。”

  上述文字,录自1994年8期《今日港澳》中的一文。翻阅香港报刊,这类望楼兴叹,戟指鞭挞的文字处处可见。1991年5月18日《华侨日报》的《炒楼狂潮害苦了真正的用家》,以一悭俭积蓄的市民置业梦的破灭,倾诉“无壳族”的哀怨。

  香港置业难,租房亦难。香港是世界租金最贵地区之一。据1990年资料,香港写字楼租金平均水平居世界第4位,每平方米月租为83.2美元,次于东京、伦敦、苏黎世;商业铺位居世界第一,每平方米平均月租619美元(4828港元),其次是东京、伦敦、纽约。在香港黄金地段,每平方米商铺月租,动辄要1000美元以上。

  到1994年5月,国际物业顾问仲量行宣布,香港写字楼租金已超逾东京。

  香港租金昂贵,不仅本港人士苦不堪言,外商更是怨声载道。香港美国商会主席马畋指出:香港的高租金,使不少美商盈利微薄甚至无利可图,已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德国西门子集团总裁葛廷嘉,年前考察香港后向报界发表建议:“香港租金水平应在某一水平上停顿下来,否则不仅令一些海外企业望而却步,亦将影响外商在港公司的未来扩展计划。”

  本港人士及外商群情怨怒,地产发展商与代理商首当其冲。本港地产公司有4000多家,其中上市公司百余家。信誉不佳的公司有500家之多,也许是它们名气太小,舆论批评的矛头多指向蓝筹股地产公司,连信誉极佳的长江实业亦不可幸免。

  《东方日报》1991年5月26日《地产发展商赚钱知多少》一文:

  “做牛做马为片瓦,有人穷一生力,才可以自己拥有物业,楼价已占去家庭收入的7成,究竟地产发展商在建楼及卖楼之间,赚去我们多少血汗,难以统计。但从香港有数的富豪都是经营地产业务,上市公司之中,逾5成的市值均是地产建筑公司,可见做地产的赚钱能力。”

  该文接下来以楼市盈利大户长江实业发展茶果岭丽港城为例,剖析并估算李超人在这个地产杰作中,将如何获取111亿惊人巨额利润。

  在笔者的记忆中,曾看过这样一篇文章,文中以“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喻,来调整地产商的辉煌业绩是由置业租房市民的血汗堆砌而成的,击碎了民众对地产骄子的偶像崇拜。

  曾几何时,以地产骄子为中坚的华资财团,打败了老牌英资。华资大显神威,华人扬眉吐气。然而,还是这些地产骄子,还是这些华人市民,地产商谋利盼楼(价)高,置业租房者盼市淡楼(价)低。

  矛盾由来已久,进入20世纪90年代群情形成高潮,昔日的时代英雄成了众矢之的。在这方面,代理商所受的谴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即。

  香港至少有一百篇文章,谈到地产经纪界新贵,年仅30岁的罗北辉。他以1.4亿港元购得火灾后的重庆大厦首都酒楼商场,仅花0.2亿港元装修一番,易名为意德日广场,一年后以6.8亿元出手,净赚5亿港元。罗弱辉原为地产经纪行职员,几乎是白手起家,几年内炒房炒到10亿港元身价。地产代理商赚钱的总能量不及发展商,但牟取暴利的幅度,远远高于发展商。

  那么发展商就是炒地炒楼的睇客吗?

  许多文章指出,没有一家发展商不兼做炒家乃至大做炒家。也许是李超人名气太大,有人声称,李嘉诚累计数十亿港元的非正常性盈利,相当部分来自炒地炒楼。不过,与他全系的地产正常性盈利比,比例甚小,他的主要力财力,放在地产发展上。

  与用户关系最密切,也最为用户所憎恨的,莫过于住宅楼宇的代理商与黄牛党。

  发展商的住宅单位销售分两种,一种是内部认购,认购者以代理商为主,其中的一部分是内部零卖给方方面面的关系户;另一种是公开发售,但置业者基本上买不到一手房,必须从黄牛党手上高价买二手房,乃至三手四手房。

  一般楼宇开盘前几天,就有人通宵达旦排队,这之中有各路黄牛党,也有置业者。往往置业者眼看着苦熬了几夜就要开盘,便给搞事的黄牛党挤到爪哇国去。炒手有当场兜售筹号的,也有先买下首期,待价而沽的。

  《东周刊》曾披露这样一件事情,长实推出海柏花园64个单位供公开发售,一对张氏夫妇排通宵第一个买,原以为头队可拣个海景单位,结果只是面向花园的单位。

  1985年,金钟地铁上盖大型物业发售,求购者踊跃,黄牛党趁机作乱,演变成一场騷动。1986年,大埔海宝花园发售,发生轮候人殴斗,仇杀酿成命案事件。这之后,发展商自雇保安,或邀请警方维持秩序,黄牛党搞事仍频频发生,甚至出现三合会(黑社会组织)集团对

  抗警方事件。

  楼市投机活动声名狼藉,公众同仇敌忾,纷纷谴责炒手。也有人把批评的矛头指向发展商,认为发展商是炒手的黑后台,狼狈为奸。

  此话自然偏激,不过发展商与炒手利益相关,这是事实。应该看到,大部分经纪公司为推动楼市的发展,起了良好的作用也基本遵守楼市游戏规则。它们牟取较厚的利润,同时也承担较大风险。

  也许是这个原因,发展商总是处处为代理商说话,甚至偏袒无照黄牛党。商人皆为利——你若能认这个前提出发,就会对发展商在此事上的言行不感惊讶,自然也包括李嘉诚。

  香港知名地产记者王康,在其有关地产楼市的系列文章中,几处涉及到李嘉诚,现笔录几段1994年间的只言片语:

  “据市场人士表示,爱美高(注:主席为刘銮雄)是于1992年8月时,透过内部认购形式,向长实购入第二期(嘉湖山庄)赏湖居第4座单层数的半幢单位,估计达152个,而内部队购较公开发售价,一般便宜约5%(注:代理商看好的更是日后楼价上攀)。

  “除爱美高外,嘉湖山庄第二期赏湖居第3座,是另一幢以内部认购方式转手的单位。

  “上周初,该批为数296个单位的现货单位全幢(公开)推销……20楼以上的18层单位(注:全楼高38层,住户图靓景欢喜择高楼),买家一次认购3至4个单位才有(可)交易(注:只有炒家才会一次买几个单位)。

  “嘉湖山庄内部认购猖獗,复式单位加80~100万,普通单位亦加几十万,一个单位未到用家手,已有几个人经过手,赚过几次钱,其中第一二手‘特权阶级’,自然赚得‘溶’……‘特权阶级’炒完嘉湖山庄,又去炒海怡半岛。

  “但怎料,上周四,李超人一声令下,吩咐立即‘叫停’,说嘉湖内部认购做得太扬,过分了一点,海怡和下一个楼盘都要收敛(注:市场有关打击楼市,遏制内部认购的风声很紧)。长实嫡系人马可以内部认购,但只能转让给直系亲属。

  “(海柏花园)示范单位挤得水泄不通,门口亦有地产代理(商)兜客,加10万,加15万出售内部认购单位,照人计算卖楼反应不会差。难怪好多人一向说李嘉诚最照顾炒家,近期多个楼盘中,炒家在此最赚到钱。”

  笔者赴港考察,曾就王康披露的材料询问一位新闻同仁:“这是否属实?”该同仁道:“是事实,这种事在本港地产界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与那些与公众对着干的地产商比,李嘉诚则算有分寸,有节制。”

  步入20世纪90年代,公从舆论要求港府立法打击楼市投机的呼声愈发高涨。人们预计,条例出台,将为期不远。

  众所周知,港英当局对强大的华资地产财团感到畏惧。十大地产上市公司(仅置地为英资),占香港股市总计市值的2成以上。实际上有不少大鱼漏网,如太古地产,后来归入太古公司成为综合股,不少从事他业的巨富,亦把重点放到地产上。据估计,香港过半的资产为地产商和兼做地产的富商控有。尤其是10大地产巨头,控制了同业地产股市值的五成以上。地产巨头实际上是松散的垄断性集团。

  过去有句流传甚广的话:“控制香港的是港府、汇丰、马会、怡和。”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起,有人这样说:“控制香港的是港府、汇丰、马会、地产商。”

  港府对地产商垄断财富耿耿于怀。无独有偶,港府官员和亲英人士,能在众多的行业寻找到众多的“知音”。

  一些财经界学者说:“由于各种因素,造成了财富分配的不公。香港经济是外向型经济,真正为本港赚来外汇,积累财富的主要是贸易、航运、工业等等。地产商在社会财富的再分配上,获利最大,并且大得离谱。

  “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像香港这样最富的阶级几乎全集中在地产界。过去香港也不是如此,大富豪分散在贸易、零售、航运、金融、地产、工业等行业。现在其他行业的富豪逐步在富豪榜上挤下去—除非他们抱住了地产。这种现象,实际上是香港经济衰退的前兆。”

  香港杰出的建筑商陆孝佩,一生为地产商和业主建楼不知凡几,其中汇丰银行大厦就是他的杰作。他只知盖房,不知卖房,辛苦一辈子,积累的财富少得可怜,而与他拍档的地产商皆成大富。他晚年时,人们仍称赞他的建筑业绩,他说:“我是世上最蠢的人,不知道早年就去搞地产。”

  “无壳”升斗小民的愤怒情绪,“有壳”人士对地产界的“微词”,无疑给港府遏制地产垄断,打击楼市投机注入一剂强心针。按理港府要实现目的易如反掌,据传,港府有关官员表示,要打老虎。老虎是谁,自然是地产巨头。

  1991年11月6日,新上任的财政司(主管财政的最高行政长官)麦高乐,宣布增加楼宇转让印花税和限制内部认购比例,以杀楼市炒风,平息民怨。

  据说李嘉诚虽知悉此事,因筹备多时,耗费相当财力力,改期不利。于是,天水围嘉湖山庄第一期仍按期开盘。是日,炒家买家十分踊跃,排队的长龙浩荡,3天内竟有3万人登记,相当于发售的1752个单位的二十多倍。

  据传媒报道:

  “麦高乐对此大表不满,觉得李嘉诚明知他在当天宣读打击炒楼措施,却偏偏不避风头在同日推出大楼盘,与政府‘对着干’。麦高乐于是使出厉害的招数,11月13日由银行监理处致函各银行,将新旧住宅楼宇按揭贷款,由原来的八九成,降至7成。”

  李嘉诚一贯从事谨慎,这次却不慎撞到槍口上。地产同仁原以为咄咄逼人的麦高乐会槍打出头鸟,殊不知他一竹篙打着一船人——地产商均招50大板。

  银行按揭的比例,直接关系到买家与炒家首期现金的承担,进而影响到楼市的兴衰,楼价下滑,地产商与代理商要双双栽进去。

  11月21日,李嘉诚在他的“家店”——希尔顿酒店,设宴招待来访的加拿大卑诗省总督,李兆基、郑裕彤、郭炳湘、郭鹤年、何鸿、罗嘉瑞等地产巨头应邀作陪。有人认为,这是向港府“示威”,如果逼人过甚,他们将把投资重点移向加拿大等美欧澳国家。

  记者询问他们对政府降低按揭成数的反应。一贯口讷,在公众场合甚少开腔的李兆基,率先表态,声称会透过自己旗下的财务公司,提供较高的按揭成数,防止楼市下跌。其他地产巨头异口同声附和,口气异常坚决。李嘉诚在记者的穷追之下,最后也表态,他说希望能与政府协调好关系,如果地产同仁都这样,他也会跟随潮流。

  麦高乐等一批官员,对地产商“对台戏”异常恼火。第二天,麦高乐与汇丰银行大班浦伟士、恒生银行主席利国伟紧急磋商,由两位金融寡头出面还击。香港银行公会主席浦伟士措辞极为激烈,严厉警告地产商,如果一意孤行,日后其他发展计划将得不到银行的支持。华人银行家利国伟口吻较为温和,但绵里藏针,他一方面指出地产商属下财务公司(注:财务公司是有限存款放款的银行机构)未必有足够的资金;另一方面解释政府的措施只是抑制炒风,并非打击楼市。

  香港首席财主汇丰大班发了话,地产商马上妥协,在第一时间召开记者招待会,声明接受7成按揭规定,并无意与银行对立。

  日后的事实证明,李嘉诚等地产巨头,只是作策略上的退让。

  据1994年8月《香港楼价探秘》一文称:

  “1991年以来港府和银行曾多次联手打击楼宇炒卖活动,推出一系列旨在限制炒家投机活动的政策措施,如:买家须付楼价5%作按金;限制内部认购比率低于50%;楼花转售征收2.75%厘印费;将住宅楼宇按揭率由90%降至70%;向频密买卖楼宇的投资者征收利得税;将提前赎回按揭货款的罚金增至5万港元或楼价的3%;将500万港元以上的住宅的按揭率降至50%,等等。

  “措施可谓严厉,但市场回应不积极,楼价反而越炒越高。仅今年第一季度便上升30%,终于引起社会各界的强烈不满。普通市民无力购房,怨声载道。”

  为何港府措施严厉,而打击不力呢?

  首先是港府自己顾虑重重,患得患失。

  香港人多地少,港府奉行高地价政策,造成地价高企(居高)不下。长期以来,地产收入一直是政府财政收入的大头,20世纪90年代更是如此。以1993年为例,政府买官地和更改用途补地价收益达422亿港元,加上地产方面的各类税收,差不多占政府总收入的70%。

  在地产收益上,港府与地产商同样不厌其多。

  那么,各界为何只谴责地产商,而纵容政府呢?这是因为政府的财政收入,用于浩大的公费开支,英国政府未向香港抽缴财政收入,香港政府靠买地的收入维持其低税制。政府也建公房,一类是学校之类的公益建筑;另一类公建住宅楼宇非盈利售予或租予超低收入者。好人给港府做了,恶人让地产商做。地产商高价买的地建的房,必定会嫁祸于用户,用户当然会群起而攻之。

  打击楼市炒风过严,必引发楼市下挫。楼市一淡,政府的地产收益必会锐减。

  不少地产商,指责政府囤积居奇,好卖高价,楼市高企(高价),首先是政府地价高企。打击炒风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重要的是增加土地供应量,适当调低地价,以量多保证政府收入。

  李嘉诚以和软的口气表示对打击炒风的看法:言法管制固然起一定作用,但管制太多不利楼市的发展。

  这恰恰是港府最害怕的,李嘉诚不愧具有超人智慧。

  第二个重要原因,是地产巨头的实力,足以与政府和银行抗衡。

  恒生主席利国伟,似乎低估了地产巨头的能量,像长实等十余家大地产公司,就有充沛的自有资金提供八九成按揭。银行的7成按揭,坑苦了中小地产商,他们非得依赖银行不可,只有借助削价来吸引买家炒家。

  李嘉诚等一些地产巨子,果然就按最初设想去做。银行家一时大为惊慌,因为地产按揭占银行业贷款总额的3成以上,银行将会丧失盈利的重要渠道。于是有的银行,偷偷放宽按揭率,使中小地产商大喜过望。

  李嘉诚与银行对着干,导致了他与汇丰“蜜月”的结束。

  李嘉诚与汇丰“蜜月”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汇丰前大班沈弼宣布,一次性将汇丰持有的二成多和黄控制性股权,以相当和黄资产净值的半价售予长实集团,使长实这间中小公司,控得庞然大物——香港第二洋行和黄。

  1980年,汇丰委任李嘉诚为董事;1985年,更委以非执行董事长之衔给李嘉诚。这一崇高荣誉,香港华商另外惟有世界船王包玉刚爵士曾获得。

  1992年4月2日,汇丰控股宣布,李嘉诚将于5月份辞去汇丰控股及汇丰银行副主席一职。

  汇丰宣布之后,李嘉诚马上召开记者招待会,表明他的辞职与最近汇丰收购英国米特兰银行毫无关系,纯属巧合。他指出,辞职始于两年前,但一直未被接纳。他强调,辞职的理由是基于私人原因,拟将腾出更多的时间专注于其他业务及发展个人兴趣。

  李嘉诚的话,并没有平息市场种种揣测。《信报》指出:

  “各种传闻之中,除了指李嘉诚不满汇丰与米特兰合并之外,亦有传闻指李嘉诚不满汇丰不断主催银行界收紧楼宇按揭至7成,令地产市道无法如去年般兴旺,故与汇丰方面不和。”

  长实集团从20世纪80年中起,逐步减少资产负债率,加大靠自有资金发展的比例。这种保守的经营作风,受到金融分析家的批评。有人揣度,李嘉诚与浦伟士的“交恶”,从那时起就埋下了种子。

  出人意料的是,浦伟士后来却委任小超人李泽钜任汇丰非执行副主席。市面传闻,这是李氏家族与汇丰的“二度蜜月”。汇丰审时度势,必为1997年后考虑。

  汇丰与李氏父子的“二度蜜月”,客观上造成银行家卡地产商脖子的手趋于放松。

  李嘉诚一贯擅长在低潮时补地价。

  堪称补地价经典之作,是黄埔船坞发展英埔花园大型屋村,工业用地改作商业住宅用地,按1981年市价计,李嘉诚需补28亿多地价。李嘉诚延至1983年,中英谈判,本港信心危机楼市崩溃之时与政府拍板,结果以3.9亿元的惊人低价达成协议。

  舆论为李超人绝桥击掌喝彩,亦有少数分析家唱反调,认为李氏的战果,是以牺牲政府的收入为代价的,若人人效仿,不啻是政府的财政灾难。

  也许是有关官员掉以轻心,也许是对市道预测失误,又让李嘉诚赢得漂亮仗。丽港城与海怡半岛的宏伟大计,涉及庞大且复杂的油库、港灯电厂和青衣联合船坞换地补地价,李嘉诚则在八七大股灾后几个月搞掂。之后,股市楼市全面复苏。港府未按谈判初期的价码得到补地价收益,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李嘉诚与英商嘉道理,合伙将鹤园电厂旧址发展商住屋村。北京风波后,香港再爆信心危机,移民走资迁册潮。到1990年,地产市道奄奄一息。聪明的李嘉诚,将补地价谈判选在这个大好时机,亲自出马,殷切之极。

  数吃败仗的港府官员,总算被超人“调教”得异常聪明且警觉。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效仿超人绝桥实行拖延战术。1992年春,邓小平南巡讲话,大陆改革的巨浪波及香港,香港楼市水涨船高,地价飙飞。好,港府现在来与李氏拍板——你不是急于求成吗?现在就成全你,最后谈判结果,补地价38亿元。

  李嘉诚虽未在补地价上占到便宜,但他搞掂重建计划,也非一件易事。

  《壹周刊》借用一位地产老行尊的话说:“别人向政府申请换地,不容易得到批准,李嘉诚申请就很快获得批准。”一些申请换地与洽谈补地价而受挫的地产商及业主,在政府面前宣泄怨气,说政府给李嘉诚太多的优惠,李嘉诚是政府的宠儿,把我们当后娘养的。

  如果过去,政府真的把李嘉诚当成宠儿,现在还会为他大开绿灯吗?

  现在的关系是,李嘉诚尽管主观上不愿与政府对立,但实际上已造成这样的后果。港府即使不给李嘉诚小鞋穿,至少也不会迁就李嘉诚。

  不过地产界仍很迷信李嘉诚换地的超人能耐,远东集团主席邱德根,便是其中之一。

  邱德根是集地产、酒店、金融、游乐、戏院等多种行业于一身的商界强人。他旗下公司远东酒店和娱乐公司在九龙荔园拥有一批物业地皮,其中有宋城和荔园游乐园,游乐园一部分是自有地皮,一部分是租用的官地。另外,邱氏家族在游乐园外围还拥有大幅土地。

  荔园交通便利,环境优美,有遐迩闻名的宋城及游乐园,又邻靠中高档宅区美孚新村。发展商住物业,潜质极佳。

  1991年4月4日,邱氏家族的远东酒店和娱乐公司,与李兆基的恒基兆业及林伯欣的丽新发展签订临时买卖合约,共同开发宋城现址及邻近8万平方英尺土地,发展三幢大型商住物业。

  邱氏家族为何引来两位商界大亨助力,是由于戏院影片放映连年亏损,财力不济。李兆基在香港有“田地厅长”之称,林伯欣是亚洲电视老板,有这两位名士助力,换地不会成问题。

  却不知,这年底,政府城市规划委员会正式宣布否决远东的计划,认为将宋城现址改作商住物业,不符合城规会的整体规模构想。

  恒基、丽新两位老板不行,长实的大老板李嘉诚准行。谁不知李超人在香港能呼风唤雨,在港府的路子通天(当时9号货柜码头结果未出)。先前,与港督卫奕信交情甚密,现在又与彭督接上热线联系。彭督上任,名为视察葵涌码头,实则是为超人旗下公司庆典壮威。

  邱德根一面与李兆基林柏欣两人扯皮,欲中止合作协议;一面与李超人先示媚眼,随后进入洽商。

  1993年12月,远东与长实达成协议,长实购入远东店所持荔园及附近36万平方英尺土地的5成权益。这次重建范围比原来的更大,涉及问题更多,换地补地价更复杂。远东的地皮并未连成片,这中间夹有多个业主的物业,并且政府已有荔园整体发展计划。

  端木先生撰文报道:

  “向来强于与政府谈判的长实,今次竟遭滑铁卢,铩羽而归。在外界普遍看好荔园重建计划在长实扛大旗下快有成果之时,城规会于1994年7月正式通知长实,建议重建荔园的计划已遭该会否决,对看好此计划的长实中人,实在有点晴天霹雳。”

  长实的计划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建35幢6~8层高级住宅(注:东边有启德机场,限制建筑高度),总楼面积一百三十多万平方英尺;第二部分与政府换地建商厦。

  长实只对所拥有业权的土地及政府所拥有的土地做出计划,未包括一些分散业权的土地规划。港府驳回的理由是:由于综合发展区须涉及范围内所有土地的发展,故长实的申请未获接纳。

  分析家认为,港府理由充分,说其有意刁难属空穴来风。

  李嘉诚寄愿望的另一项计划,是争取政府拥有的邻靠荔园的巴士站地皮发展权,以长实持有的部分荔园地皮和宋城作交换,使政府可获整块土地作完整发展。李嘉诚拟在巴士站地皮建两幢酒店,该幅地皮8万平方英尺,楼面面积70万平方英尺,估计利润不薄,前景甚好。

  申请亦同样遭城规会否决。城规会认为长实的计划未将(政府)的公屋及居屋计划考虑在内,有关公屋居室的发展蓝图,城规会未审定,故不便先考虑酒店计划。

  1995年5月3日《新报》刊文指出:

  “长实重建荔园计划遭城规会否决,不但长实中人,相信外界普遍始料不及,今次铩羽而回,并不代表长实与政府磋商谈判过程败下阵,其实在鼓未擂之前,战阵已输了一半,长实之输是败在未有好好估计,在重建地皮上,要收回分散业权的难度。远(东)店这个伙伴所出售荔园及邻近地皮,又存在很多掣肘,要发展起来一点也不易。

  “其次,远东店方面在未完全了结与恒基和丽新的合约前,就急急与长实合作,引来恒基与丽新插手,令事件复杂化。看来荔园这块土地,要换过另一番新面目,短期内很难可以实现。”

  换地不利,岂止李嘉诚一人。换地申请被延或驳回,势必影响物业发展尤其是住宅物业的发展。楼价高企攀升,民情鼎沸,到1994年3月,楼价高企责任之争步入高潮,政府、议员、发展商、社会人士济济一堂,把“责任之波”踢来踢去。

  布政司(最高行政执行长官)陈方安生声称,政府会在短期内公布增加土地供应的详情,其中包括没有旧物业的“生地”,以保证楼宇兴建的用地。

  布政司首先将政府控制土地投放量过死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地产商险些大门被破,于是接波直攻政府大门——新地公司郭炳江(郭得胜次子)公开发话:“楼价高并非不够地,只系政府对图则改用途,官僚程序‘拖’死人而已。”

  这边厢作为政府半官方机构的消费者委员会,为政府帮腔,指出发展商可能涉及囤积居奇。更有民间人士做政府传声筒,指责发展商联手操纵市场。

  发展商最忌“造市”的流言,纷纷予以反击。连不轻易表态的李嘉诚也愤然开金口:“近日各方君子纷纷指地产商囤积楼盘唔(不)卖,带头扯高楼价,这讲法唔(不)公道,事关政府一批入伙纸(房产契约),发展商便卖楼盘,没有发展商联手操纵市场这件事。”

  立法局议员刘慧卿,则对政府的懦弱无能耿耿于怀,指责政府养肥了几个地产商,对遏制楼价竟然一筹莫展。分析家认为,刘氏此言指桑骂槐,目的是敦促政府下狠心对地产肥虫“抽筋剥皮”。

  而议员张文光则赤膊上阵,怒斥十多位地产商控制土地,造成“有地不起楼,起楼不卖楼,卖楼为炒楼,炒楼变空楼”的荒谬现象。

  发展商是否联手控制楼市?人言人殊。李嘉诚后来推出的嘉湖山庄新单位,确实是一等政府批下入伙纸便售楼。那么其他的发展商呢?会不会有楼不卖,待价而沽?

  一个多月后,发生了比传闻“垄断楼市”还严重的事情。

  1994年5月26日,政府拍卖两块官地。其时,楼市仍高企不下。拍卖场却出奇地冷清,睇客多多,而竞者寥寥。结果,一块粉岭地皮成交价20.4亿,比预期的28亿低许多;一块元朗地皮以5.1亿成交,比预期7亿多低了3成多。

  港府惨败,这和以往的连破记录形成鲜明对照。拍卖会当场爆出十多家地产商联手投地,控制政府官地价格的新闻。

  这十多家地产商是谁呢?各大地产商都予以否认。谁也不知幕后的情况。过去,各家仅仅是小联合,互相间在拍卖场上较个你死我活。大地产商联合变相垄断官地,无疑将政府财政金库的钥匙捏了一把在手中。

  官地价格骤然下跌1/3,股市马上起连锁反应,当日地产股便急挫。

  官地太高太低,都非香港之福。地贵楼贵,市民承受不了;地贱楼并非就贱,直接受损的是政府,政府减少了收益必会缩减开支,间接受损的则是每个市民。

  香港《大公报》次日发表文章指出:“对5月26日卖地场上发展商‘联手投地’的做法,不少人有异议。这并非不容许发展商组财团购入土地,而是不能出现变相垄断局面。倘若真的如此,就不是一个公平的市场了。”

  该文还指出,未来的特别行政区政府,也一样会出售土地,若财团“大联合”,便有“造价”之嫌,希望5月26日的事情不再发生。

  港府有关官员表示,将出台更严厉的措施,压抑楼价,打击地产楼市的不轨行为。

  6月份,港府以最快的速度推出打击楼市炒风的新措施,其要点有:内部认购单位由5成降至1成;禁止楼花购买者在未办妥正式交楼手续前将单位转让;不可预售超逾9个月的楼花;首次订金数由楼价的5%增至10%;在完成交易前取消买卖协议,罚手续费由楼价3%增至5%,等等。

  港府官员表示,打击炒主是短期举措。长期举措是增加土地供应量,加大私建和公建楼宇数量,到2000年前,基本解决久而未解的楼宇供需脱节矛盾。

  港英当局即将“退席”,他们能在1997年前,奠定基本解决“房荒”的良好基础吗?如真是这样,应是香港市民之福。但有人说,港府在市民面前画饼充饥。

  地产商会做出什么反应呢?现在的香港政府无法解决安居工程,但未来的香港特区政府就未必不可以实现安居工程。如是,只能卖平价楼的地产巨商,至少有一半从富豪金榜上退位。

  一位评论员说,自从港府高官麦高东对地产商宣战那一天起,地产骄子李嘉诚,就如一条困在小河里的巨鲸。

  是巨鲸,就渴望到大海里千里击浪。那么,李嘉诚是回游到加拿大那片投资汪洋,还是另寻大泽呢?

  二十大蓝筹股上市公司排行榜:1. 汇丰银行 2364亿;2. 香港电讯 1779亿;3. 新鸿基地产 1342亿;4. 和记黄博 1273亿;5. 恒生银行 1106亿;6. 太古洋行 833亿;7. 恒基地产 814亿;8. 长江实业 809亿;9. 中华电力 778亿;10. 九龙仓 656亿;11. 置地公司 528亿;12. 香港电灯 478亿;13. 中信泰富 475亿;14. 新世界发展 389亿;15. 合和实业 339亿;16. 会德丰 330亿;17. 国泰航空 329亿;18. 中华煤气 294亿;19. 怡和控股 280亿;20. 东亚银行 248亿。

  注:单位为亿港元;转自1995年1期《现代画报》。

  1994年香港十大财阀榜:1. 李嘉诚家族 长江集团2252亿港元2. 凯瑟克家族怡和洋行1291亿港元3. 郭炳湘家族新鸿基地产1129亿港元4. 李兆基家族恒基兆业(未列)5. 施怀雅家族太古洋行1070亿港元6. 吴光正家族会德丰系1005亿港元7. 嘉道理家族中华电力753亿港元8. 荣智健中信泰富375亿港元9. 胡应湘家族合和实业(未列)10. 郑裕彤家族新世界发展329亿港元注:资料来自《快报》1995年1月1日版,第4、第9名未列具体数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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