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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抢救失足者”

  一九四一年七、八两月,中共中央发表了两个重要文件:一个是《中共中央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一个是《中共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在这之前,毛泽东同志于五月份,在延安干部会议上,作过《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还于三、四月份,发表了他写的《农村调查的序言和跋》的文章。应当指出,两年前即一九三九年还发表了陈云同志的《怎样做一个共产党员》和刘少奇同志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两篇重要文章。所有这些,都在预告了中国共产党向党员和干部提出的要求:思想方法的革命和工作作风的转变。

  一九四二年二月一日,毛泽东同志在中共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又作了《整顿党的作风》的重要演说,动员党员和干部认真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并运用这一锐利武器,反对危害党的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借以达到改变思想、作风和团结同志的目的。从此,开始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著名的整风运动。

  整风运动,就是结合党的历史,检查工作,总结经验教训,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做到同志之间互相教育、互相帮助,真正在分清是非的基础上,统一认识,使全党思想提高到马克思列宁主义路线上来。这就必须清算王明先“左”后右的错误给党造成的损失和危害。这场运动,当然会涉及到而且主要矛头会指向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主要负责人王明及其追随者。

  且看康生在这场运动中,又在扮演什么角色?前边已经提到,在整风准备阶段,康生已经制造舆论,给自己重画脸谱。他知道,在这场运动中,他怎样利用江青,江青又怎样利用他?

  这时康生的职务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兼任中共中央社会部部长和情报部部长,已经是中央领导的核心人物,而且直接掌握了反奸肃反的大权。整风运动是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教育运动,它同反奸肃反没有什么直接的必然的联系。康生就自己过去的经历说,应当自觉地作为重点检查对象,清理自己的反马克思主义的言行。他没有什么必要也没有这种条件插手领导这一运动,党中央的其他领导同志,完全可以领导这个运动。

  可是,事实却不然,整风运动由总学委会领导,毛泽东同志兼任总学委会主任,而副主任则是康生。这就是说,康生除了掌握反奸肃反大权之外,又掌握了整风运动的领导权。

  真是小人得志,踌躇满怀,有空就钻,有权就抓,你说你的,我搞我的。

  事态的发展正是这样。尽管党中央作了决定,发了指示,规定了二十二个学习文件,中共中央宣传部于四月三日专门作了整顿三风的具体决定,《解放日报》又发了社论,而且各个机关和学校还专门成立了学委会进行领导。

  可是,康生照样利用职权,塞进他的私货,对中央业已规定的整风计划,进行疯狂地干扰和破坏,企图拉向康生设制的轨道,使运动离开马克思主义的康庄大道。

  康生是怎样领导整风运动的呢?

  康生虽然标榜他同王明是对立的,他是反王明的,王明是迫害他的。这只能给自己挂上一个并非假王麻子的真王麻子招牌。他的那套根深蒂固的“左”的思想、作风、习惯和心理,却是处处事事都还是王明路线的模式。

  他想问题、出主意、提措施、使手段,都是“左”的。对他说来,用马克思主义作武器,对干部进行教育,倒还说过;从书本上摘引几句话,也有过;而和风细雨,团结同志,实事求是等,则是陌生的,从来没有经历过。

  在他看来,党内斗争就是进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因此,康生的公式:整风=审干=肃反,这三者之间是必然联系,是铁的规律。康生的部署是,整风开始于机关学校,把许多干部,经过群众的七斗八斗,变成谁也弄不清楚的严重问题,最后交给社会部按肃反对象处理。在他看来,整风运动就是整人运动,整不成坏人也整得你长期苦痛!这就是康生津津乐道的专业。

  在运动初期一段,所有参加整风的干部,都按照党中央的部署,认真学习文件,领会文件的精神实质。对每个文件,都要精读,都要作笔记,都要进行讨论。在这个基础上,听领导同志讲解,受到具体的教育和启发,然后联系自己的历史,联系自己的思想和工作,作对照,作检查。在小组中,同志间互相帮助,进行同志式的交谈,进行同志式的批评。确实感到思想认识上有了提高,真正可以辨别真假是非,特别是对王明路线有了统一的认识,对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有了认真的了解。

  康生看到了这个情况,觉得形势发展不妙,有抓住自己狐狸尾巴的危险,刚刚表白了自己是美丽的凤凰,人们很快就会认出自己是只讨厌的乌鸦;刚说自己是蜜蜂,别人一看是苍蝇!要制止这个危险,必须刹车转向。怎样下手呢?还是从自己熟悉的行当做起,顺手得多!

  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发动了第三次反共高潮,国民党声言派兵向陕甘宁边区进攻,并派特务、奸细到延安进行捣乱。康生认为,这是转移整风部署,制造事端,借以蛊惑人心,进行煽动的大好机会。因此,当整风刚刚进入审干阶段的时候,康生就在自己管辖的社会部搞了一个离奇案件。事

  情是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发端的,曾经轰动了整个延安和边区。

  社会部所属的西北公学,是康生的试点。这个学校的学生,大部分是国民党统治区来的革命青年,一部分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党员。其中一个十九岁的青年叫张克勤。他原在甘肃,一九三七年参加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后经中共甘肃工委和中央代表林伯渠同志,调到延安学习。康生认为,这是个特务的典型疑案:第一,他原在甘肃人党。甘肃党是“红旗党”,就是打着红旗搞破坏的假共产党。第二,张的父亲在兰州被敌人逮捕后出了问题。第三,张平时向领导提过偏激的意见。于是,康生突然下令将张克勤关押起来,进行审讯。对张进行残酷的折磨和斗争,威胁利诱,强行逼供,要他交代怎样当了特务?又怎样被派到边区进行破坏?不交代就受各种肉体折磨。连续几天,终于达到了康生原来设想的目的。成了康生亲自树起来的第一个特务被“抢救的典型”!康生便借这个“典型”推广他的经验。

  让张克勤到“控诉、规劝”大会上去作“坦白”报告,以这个“典型”去带动、去挖掘新的“典型”!康生从这个案件得出的结论是;对国民党的特务政策有了新的估计,每个机关每个部门都会有特务打进来;国民党统治区的共产党组织是靠不住的,是被敌人收买了的“红旗党”,不仅甘肃是这样,陕西、四川、河南、浙江、湖南、湖北、贵州、云南等省的地下党都是“红旗党”!来自这些省份的地下党员,都有特务的嫌疑,都应是审查对象!谁不这样看待,谁就是右倾。

  一九四三年四月一日,胡宗南的一个代表团公到延安,康生借口怕内奸与这个代表接触,批准保安机关一夜之间,在延安抓了二百多个“特嫌”,进行所谓“秘密突破”。康生根本不顾客观根据和可靠材料,也不理其他同志的意见,说什么“抓起来再说,关起来审问”。

  一九四三年七月,康生认为经过几个月的突击,已经取得了重要的“成绩”,于十五日在中共中央直属机关的干部大会上,作了《抢救失足者》的长篇报告。这是一篇有名的报告,曾经流传全党,至今都不会被人遗忘,因为它曾经被一代青年称为恐怖信号而臭名昭著。奇文共欣赏,我们在这

  里摘引若干:

  “今天的大会,是紧急时期的会议,是军事动员时期的会议。因为我们这个会议是正当着国民党以三十四、三十七、三十八三个集团军的主力,

  以暂二十五师、六十一师、二十八师、五十三师、新三十七师、第八师、

  一百六十五师、新骑二师、新二十七师、一百六十七师。七十八师:新二十四师、新二十六师、一百九十一师,及七个保安团、一个炮兵旅、一个重炮营,作为第一线的兵力,将我们边区南线紧紧包围,待令出击之时来开会的。是正当着日寇第五纵队的国特机关假造民意,要求取消共产党,

  取消边区,而国民党中央社向全国全世界广播之时来开会的。“

  “现在边区的军队、边区的人民都动员起来了。因此,我们延安各机关学校更要加紧起来审查干部、巩固组织、清除内奸,这是我们目前急不可缓的任务。……”

  “国特为日寇服务的事实,在延安反奸细斗争中,是不胜枚举。如:混入新四军的许遇之,破坏河南党的杜征远,破坏边区银行的肖煌,破坏自然科学院的彭尔宁等等,他们都是敌探兼国特,国特兼敌探的兼差特务分子,……”

  “在三个月以前,我们在此地曾告诉过大家,日寇和国民党训练了大批侦探奸细来破坏我们,……因此,从四月十日起,我们党中央又一次的以宽大政策号召这些青年们起来改过自新,脱离特务陷讲。三个月来,经过所有共产党员和非共产党员的努力,促使许多失足被害的青年接受了党的号召,起来控诉日寇与国民党杀害青年的罪恶,到今天为止,已经有四百五十人向党坦白悔过了。……使我们可能引导他们跳出罪恶的泥坑,走向新生的道路。”

  “一切失足的人们!无论青年人、中年人,无论是男人、女人,无论是自觉的为敌人服务还是不自觉的为敌人服务,我们共产党中央号召你们赶快觉悟吧!号召你们再不要为敌人第五纵队服务了!”为什么共产党这样苦心的要救你们?为什么在现在紧急的时期还要抢救你们?这正是要你们做一个中国人,不要再被欺骗着为敌人服务。失足的人们!现在应该觉悟,应该下最大的决心,向共产党悔过自新,赶快脱下特务的衣服,脱下第五纵队的制服,穿上中国人的衣服,将你们所受的欺骗、污辱、损害和所做的一切罪恶彻底讲出来,共产党是欢迎一切失足的人变为抗日救国的中国人,每一个失足者变为改过者。……你们被日寇和国民党的特务机关强奸了,欺骗了,拉你们去做了第五纵队,由于你们幼稚无知,贪名图利,贪生怕死,而走入了特务泥坑,我们共产党为使你重新作人,用了宽大政策、

  坦白运动、劝说运动、开大会、做报告、集体劝说、个别谈话等等多种方

  法促你觉悟。三个月来,我们既怕你们执迷不悟,又怕伤害了你们的面子;安慰你,怕你伤心;关照你,怕你自杀。请问一问,你们的父母有没有这样在政治上关心过你?你们的兄弟、姐妹、爱人、朋友,有没有这样想到你的前途?当一个人向党坦白了,我们急急地将他的材料证据收起,从特务群里将他的名字除去,我们高兴他自己已经自觉了!共产党又救了一个人了!……“

  “我们号召未坦白的人赶快的坦白,不要放松一秒钟的时间,失掉了这个最可宝贵的时机,将永远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已经坦白而未彻底的人

  们,要重新反省,彻底的迅速的向党解决自己的问题。“

  “最后,我警告那些不愿坦白的人们,我们坚持宽大政策,但宽大是有一定限度的,这点希望他们严重注意。有些人听到国民党要进攻边区,他们高兴了,他们想他的问题不要坦白了,蒋介石派兵来接他了。……我们警告那些执迷不悟的特务分子,快快觉悟转变吧!为了挽救失足青年,我们有菩萨的心肠,但为了镇压坚决特务,我们又有钢铁的意志,如果他们绝对坚决,不愿改悔,甘为敌人第五纵队服务,那我们必须以严厉办法坚决镇压之。”

  “一切忠实的共产党员们……以坚决的革命精神去进行无产与非无产

  的思想斗争,用毛泽东同志的正确路线,去反对党内一切公开的暗藏的投降主义。以坚决的革命精神去进行革命与反革命的斗争,在毛泽东领导之下,将民族的、阶级的、公开的、隐藏的一切奸细清除出去。“

  “延安发现了这样多的侦探奸细,所有的同志要警惕到,过去的麻木不仁及对反革命分子的自由主义,对党的危害是何等的严重!现在,要提高你们的警惕性、责任心,学会与一切反革命斗争的本事,要发挥你们最大的积极性,帮助那些愿意向党坦白的人向党悔过,挽救他们离开敌人的第五纵队的陷饼,这是你们神圣的责任”。……

  康生的讲演,又是诱骗,又是高压,一会儿象个狼外婆,慈善得很;一会儿象只老虎;口沫四溅,凶得要命。把满腔热情的革命青年,弄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一串串的煽动家的辞藻,充满了数不清的阴谋家的废话!

  在这个报告之后,各机关、学校,普遍地开展了“抢救运动”,到处开“抢救大会”、“规劝会”、“坦白会”。整个延安和边区,特务多如牛毛,没有任何机关和单位是纯洁的,都钻进了各种各样的“国特”、“日特”、“CC”、“复兴社”、“汉奸”、“叛徒”、“红旗党”、“坏人”等等。……康生所说的第五纵队已经打人了整个延安和边区。康生说得有名有姓,活人坦白,材料具体;讲的活灵活现,听的不知底细,真是草木皆兵,里应外合,配合国民党军队的进攻,形势之危机,人心之不安,使人感到严重的恐怖气氛。

  所谓“坦白”。就是突然袭击,强逼着你说假话,承认自己是特务,承认到延安搞破坏。所谓“规劝”,就是逼供,诱供,指供,软的硬的一切手段都用上,把原来设想的意图,让抢救对象自己说出来。大会、小会、个别谈、小组帮,都是为了“挖掘”特务,挖得越多,成绩越大。所谓“坦白大会”和“控诉大会”,就是康生搞的“典型引路”,用逼供信的办法,让挖出来的假特务登台报告和控诉,用来推广这种经验。

  康生说,到延安来的广大青年和干部,有百分之七十、八十是政治上靠不住的,是各种各样的特务和坏人!在他的领导下,按这个指标去抢救“失

  足者“!有的单位除少数人以外,几乎都成了被抢救的对象,甚至把大部分人打成了”特务“。象军委三局电讯学校二百多人,抓了一百七十个”特务“,关中师范参加整风运动的八十八人,挖出六十二个”特务“,绥德师范挖了二百三十个”特务“,占该校总人数的百分之七十三。延安警卫团竟然挖出了百分之八十至九十的人是国民党特务!陇东一个县,在不到两周时间,挖出了二百多人的”特务系统“!就是中央秘书处,只有六十多人,也挖出了十多个”特务“。以挖特务多少来证实康生的成绩和情报的”正确“。

  这些“特务”是怎样挖出来的呢?

  康生从三十年代起,就和王明一起在干部队伍里专门进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了。借审干肃反,把同志诬陷为敌人,是他们的专长,颇有经验。他干这种行当,象蒋介石一样,外战“外行”,内战内行!这里通过康生在《抢救失足者》的报告中,公开点名的几个“特务”看看康生的“杰作”吧!

  许遇之同志自己说:“我一被关起来,他们就异口同声地说:”你的问题,康生早就知道,你是大特务,是汉奸,不承认是不行的‘。……“逼得受不住了,就承认了特务,按照康生的要求编自己的历史。最后,党给许平了反!

  杜征远同志揭发:“一九四三年河南省委奉命由陕西马栏镇撤回延安。

  当时我是河南省委地下交通科长,被调回延安中组部。调回不到一个月,就把我关进一个窑洞里,说我是特务。大搞逼供信……威逼说,河南省委都有问题,就是你是好人?河南省委都是叛徒、特务、反革命,你是交通科长,能没有问题吗?河南省委是红旗党、是假党、是红皮萝卜,是国民党搞下的党。你家属是由敌占区来的,不是敌人派来的是什么?“

  肖煌(黄达生)同志揭发:“当时,我在延川县任银行办事处主任,正在开展工作之际,突然派来武装人员,把我押回到陕甘宁边区银行,要对我进行‘抢救’,责令我到大会上交代问题,接受批斗。经过几次批斗,我逐渐明确押我的理由;(1)因为我的生母是日本人。(2)我是从后方来的,关系复杂。(3)我是社会活动积极分子,接触面广的目的何在?(4)延川银行办事处一起短款三千元事件,未予查清(后来查清系会计记错了帐)。

  这就是他们怀疑我是“日本特务”的证据。转入小会对我进行围攻,软硬兼施,逼供、诱供,并以短款三千元要杀头来威胁。“

  彭尔宁同志说:“我是一九四〇年三月到延安,改学农业于自然科学院。……运动开始,自愿的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家史、个人的一切交给党……就在此学习正浓,联系自己的阶段,就组织了一些人……将一些想不到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如问:”你同你的父亲是什么关系?‘’一二九运

  动中,别的同学都被捕,你为啥不被捕?‘’你大学毕业了,为啥还上学?‘如果答以真情,还须再问,直追到符合他们的目的为止。这样以逼供为手段审讯得你莫明其妙!“

  这些具体做法,都是康生的“创造”。党中央一再指出,不要逼供信,不要轻信口供。而康生却公然说,要用一切办法弄到口供,“咱们逼供而不信”。当任粥时同志批评说:“不信,为何要逼供?”康生则向工作人员布置:“不管他,编假口供,也是犯人的心里有话想说,想说就让他说吧!”

  在诱逼之下,得到了一些编造的口供之后,康生对干部说:“犯人供出这么多的问题,谁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怎么能不继续追查呢?”有的干部问康生:“交代好的,是否可以宽大释放?”经他一解释,完全变成了骗人的手段。他说:“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们不会说坦白不彻底,交代不清楚,交不了卷吗?”他还教给别人,“向犯人提一万个为什么?使他永远答不完!”

  采取这么一套办法的结果怎样呢?

  私设公堂,进行逼供信成风,追比例,达指标成风。一人被逼,顶不住,受不了,便相继株连。特别是康生让每人怀着敌情观念残酷斗争,又怀着菩萨心肠进行抢救,说真话按敌人对待,说假话,笑脸相迎。于是说假话、假坦自成了光荣。绥德师范的一个年仅十六岁的男学生叫马逢臣,手提一包石头,在“坦白大会”上交代:他是受特务机关训练的特务,而且是石头队长,专门用石头杀人。一个十四岁的女学生,在坦白大会上说:她受特务指使,用美人计腐蚀拉拢党员、干部。康生非常得意,他认为这次反奸工作“创造了新的路线”。劝说的方式,有大会劝、小会劝、硬劝、软劝、苦劝、集体劝、个人劝等;斗争的方式有硬的、软的、虚的、实的等。1劝不成,就完不成任务!有的上台“坦白”,下台大哭!也有的今天“坦白”,明天翻供。造成大量冤、假、错案。被逼疯者有之,被迫上吊、投井、跳河者有之。所谓“顽抗”而长期被关押者更多!“特务”如麻,草木皆兵。

  没有一个机关纯洁,没有一片土地干净!象牛魔王祭起的妖风,一下子刮来了数不清的大批“特务”!康生庆幸着自己胜利的丰硕成果,而受害者的苦难和领导者的麻烦,都作为遗留问题摆在广大干部面前。

  混乱和不安,捕人和自杀!跟延安的革命气氛极不相称。共产党员、革命青年和广大干部都不能不向中央反映情况、提出疑问。党中央对这种现象不能不引起注意。正当康生兴致勃勃地推广他的“抢救经验”时,任提时同志了解了逼供信的严重问题,并听取了“坦白”者和关押者的意见,1 见康生1944年3 月29日《关于反奸斗争的发展情形与当前任务》一文。

  及时地向毛泽东同志反映,提出制止事态的恶性发展。当周恩来同志听到关于所谓“红旗党”的反映时,郑重地说:“怎么能这样搞呢?我在四川这么多年,四川党的状况我是清楚的,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红旗党’!一定要甄别。”毛泽东同志批评了康生:“这样搞肯定是有问题的。”一九四三年八月十五日,中央作了《关于审查干部的决定》,提出了著名的九条方针,即:首长负责、自己动手,领导骨干与广大群众相结合;一般号召与个别

  指导相结合;调查研究;分清是非轻重;争取失足者;培养干部、教育群

  众的方针;严禁逼、供、信;反对乱捉、乱打、乱杀。康生的一套“左”

  的错误做法,并没有因为有了中央的决定而得到完全制止。康生却利用了决定中提出的,“这一次我党在整风中审查干部,并准备审查一切人员”等提法,而把审干发展成为广大群众的防奸运动了!一九四三年十月八日,康生批转的《绥德全县控诉国民党特务罪行群众大会经过》的材料中就说,反特大会开了十天,有二千六百人参加大会,在大会上自动坦白者二百八十人,被揭发者一百九十余人。九月二十二日,《解放日报》报道这个大会的情况说,有的学校半数学生是特务!显然这是违背中央决定精神的。可是,康生却将绥德大会的方针、方法全面肯定,并指令将这一材料印发各个中央局,以推广绥德的经验。毛泽东同志在批转这份材料时说道:“一个不杀,大部不捉,是此次反特斗争必须坚持的政策”,这成了以后肃反工作的重要方针。这一政策和九条方针的贯彻,才制止了康生在审干肃反工作中所造成的严重危害。“抢救运动”持续数月。扭转这一阶段错误的甄别工作,是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开始的。

  延安各地根据中央精神进行甄别,结果证明,按照康生部署的一套做法,所挖出的特务,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搞错的,是冤、假、错案,这些被诬陷受冤枉的同志,获得了平反,释放,恢复了名誉。一九四四年十月二十五日,毛泽东同志在中央党校的一个报告中,谈到“抢救运动”时,他说,抢救运动时期发生了过火的“左”的毛病,过火要不得,群众的逼供信不好,九条方针中的两条:调查研究,分清是非轻重在那时没有实行。抢救或硬救,只有群众运动,缺乏区别对待。毛病就出在这个地方。在甄别平反过程中,毛泽东同志主动地承担了责任,向受了冤屈的同志赔礼道歉,说他是发号施令的。可是,主持抢救运动的康生,始终未作半句自我批评。

  一九四四年底,甄别平反工作基本结束,还有王实味等一百多个被关押在延安保安处的犯人。这些犯人就是康生坚持的“钦定”的内奸、特务。一九四七年三月,胡宗南侵占了延安,这一百多个犯人随着撤离到黄河边时,经康生批准,秘密杀害了。这就是康生对“一个不杀”的具体态度。

  经过几十年的实践证明,“抢救运动”犯了过火斗争的“左”的错误。

  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康生翻案,仍然认为他搞的逼供信是正确的,并把他的经验大大发展,大大推广了。十年内乱不正是“抢救运动”的重现吗?在延安曾经被他点名的“特务”,“文化大革命”中再一次被他“关照”,再一次被关进监狱。象曾经被他封为第一个被抢救的典型张克勤同志,就是其中一例。一九六八年,康生在北京接见甘肃的群众代表时说:“你们省的张克勤历史上有严重问题,应该抓住不放”,“甘肃地下党再有三十年也搞不清楚”云云,于是张克勤又以“大特务”的罪名关押了起来,并把张克勤开除党籍和公职,投入牢狱,其根据就是康生在延安搞的那些假材料!一直到康生死去,“四人帮”被粉碎以后,张克勤才又一次得到解放和平反。许遇之、杜征远、肖煌、彭尔宁等都有类似的经历。

  看,抢救运动经三十五年之后,被诬陷而受迫害的同志,才能真正平反,还其本来面目,也才能了结这桩历史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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