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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漫长的过程

  四天两次全麻

  8月31日到9月19日,他在香港港安医院度过了三个礼拜,他希望可以出院过生日。

  9月8日和9月12日分别做了两次手术。第一个手术是鼻子,医生说鼻骨像鸡蛋碎裂开了,必须重整和扶正。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他鼻子插着两条塑料管,一直插接近额头的位置,四天里他吃饭用嘴巴、呼吸用嘴巴、说话用嘴巴,所以吃起一顿饭来,吃一口呼吸一下,再说一句话,很忙,喘不过气。当两条管子在第四天取出来的时候,我们都惊讶于它的长度。

  取出管子的当天,就是要做第二次手术的那天,这次是做眼皮,因为右眼盖的那块皮在车祸中被玻璃割开了,医学名称叫游离皮,当时医生硬把它缝回去,但说过可能不成活。我们看着这块眼皮逐渐变黑,把右眼往上揪,马医生当机立断,建议马上植皮。那块皮是从耳朵后面取过来的。

  四天里他做了两次全麻。到第二次他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已面无血色,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年、、、、、、

  朋友们来信说他这次真的吃了很多苦,除了皮外的伤,还有心里的创伤,虽然出事之后他一直表现乐观,几乎让我相信他会轻松接受毁容的事实。

  谎言被揭穿了

  在医院里他过得很开心,直到9月4日那晚、、、、、、

  那天他借我的手机发短信,刚好有一条短信进来,第一句是:“你写的悼文我收到了、、、、、、”他突然喊我的名字,声音很不对劲,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跑过去把手机抢过来,之前因为怕他会发现,我已经把不该让他看到的短信都删掉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很久都没说话。我不吭声,心快跳出来了,听到他开口问我:“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终于知道冕走了,愣了很久,放声大哭了。我说你不能哭,不能动到眼睛,于是他把头放得很低,让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因为冕将在翌日出殡,他说他要回上海,他要送冕一程,我说现在太晚了没有飞机,而且明天一大早的葬礼,又是在嘉兴,赶不及了。他说他不管,他一定要回去。他问我为什么要骗他?他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又焦急又没办法,只低着头又哭了起来、、、、、、

  林医生来巡房,站在门口傻住了,不敢进来。他说他要出去透透气,医院破例批准了。我们拦了的士到了浅水湾,已经是午夜12点,他去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一瓶酒,我没有拦他。因为他眼睛裹着纱布,脸上一道道伤痕,付钱时便利店里的职员都不敢正视他。

  我们在海边坐了很久,说了很多关于冕的事情。他问我是不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必须完成自己的功课,冕做得很好,所以比我们早一步到达了彼岸、、、、、、

  凌晨2点我带他到铜锣湾吃晚饭,每上一道菜他都会问我这道菜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吃每道菜之前,都会在心里告诉冕这道菜的名称,叫她一起吃。后来他告诉我这个方法很管用的,感觉冕就在身边。

  回到医院已经是凌晨4点多、、、、、、第二天早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冕向他告别,他送了她一程,他把梦告诉我的时候我才缓过神来,接受了冕真的走了的事实,压抑了这么多天,突然间崩溃了,号啕大哭,他也哭了、、、、、、

  我把背着他写给冕的悼文拿给他看,我说可惜她的家人觉得不够严肃,没有选用,他看了后又哭又笑,说我写什么呀乱七八糟。当天晚上他把它放在他的博客上。

  事后他借我的手机发短信给朋友,没有删掉,被我看到了。他说那一刻有几秒钟他很恨我,但看到我伤心的表情,他不忍、、、、、、我还挺难过的,问娜娜,这世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娜娜说,只要坚持到底,一切假的到最后都会变成真的。这是我认识她以来,她最有含金量的一句话。

  朋友自远方来

  第一个星期,李国立和副总Sandra天天来陪他。第二个星期他姑妈也从无锡来了,住了两个礼拜。其间《射雕》剧组的人陆续来看他,包括导演、美术、武术、剪接、化妆、服装等等。他的好朋友们在我的过滤下,也一个个来看他,包括晏晏、阿宝等,娜娜也请了假,来看他的时候已经是住院的最后一天。出院后林依晨、黄磊、孙莉、何炅、炅的朋友晶晶都来看过他。陈秀雯和顾美华还请他吃饭,陈还准备了一大包电影VCD碟给他,顾一见到他就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给他,硬叫他换上、、、、、、中秋节快到了,他的父母也来了,在香港陪了他一个月。我跟他开玩笑说这段时间我既做了私家看护,又过着迎送生涯。

  住院期间我们偷偷溜出去几趟散心,走出港安医院的那条山路可以直通山顶,我开车载他和来看他的朋友到山顶吃过几顿饭。

  他几乎没顿饭都吃猪蹄,还好有不同的店不同的口味,还有蔡妈妈(即我妈)每隔几天就会煮一大锅送到医院。除了猪蹄,对于香港极其熟悉的我尽量安排其他美食,包括金牛苑的越南菜、湾仔荣华酒楼旁边那家烧味、跑马地的一茶一盅、池记的粥面、满记的甜品,还有饭后的一大堆水果、、、、、、吃的是不愁,只是每次他都计较实在吃不下。

  出院过生日

  9月19日他出院了,因为他说最好能出院过生日。出院那天我们准备了两个蛋糕,和医院的护士们一起为他庆生,住院期间他已经跟护士小姐们混得很熟。

  出院后他搬到西环的一所酒店式公寓,离我家比较近,方便照顾。

  9月20日是他生日,当晚他请我们到港岛香格里拉吃自助餐,参加包括娜娜、阿宝,还有我们两个同事,大王也来了,他既是同事也是他中学同学兼死党。

  9月21日,我说带他们去宝莲寺,开到半路,已经4点,听说宝莲寺快关门了,正好看到迪斯尼的路牌指示,我问他们要不要去,结果大家举手同意,于是我转了方向盘朝着迪斯尼开去、、、、、、

  这段时间他表现得乐观和轻松。

  可是在他乐观积极的表面,隐藏着我们看不到的黑暗,尤其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后来我看了他那篇《照镜子》,才知道他的恐惧和彷徨、、、、、、

  出院后马医生介绍他去做疤痕治疗,于是第一个月我们每天去做疤痕治疗师Alice那里“上班”,之后是隔天去、、、、、、每天回家他还要对着镜子继续做疤痕按摩,每天要戴压力面具八个小时,时间太长只能在睡觉时戴,可是呼吸困难、耳朵压得刺痛使他无法入眠。

  离开医院,除了疤疗,已经没什么可做了,只能等,等待的岁月不好过,只能无聊地等了再等,看不到哪天会结束。他几天提出不太想做演员,觉得不走演艺生涯他比较容易掌握自己的人生。他曾经想过去国外读书,他说他想学剪接、、、、、、他说,可是怎么办呢,总得把《射雕》拍完。后来等了再等,他几次劝我换人吧。

  他的心路历程只有他最清楚,没有人可以帮他走,正如没有人可以帮他去受伤,只有自己独自承担,自我调整。

  去山东后,我们回上海了

  11月13日他获准离开香港,我们一起去了山东。11月14日,公司一行八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会合在一起,出席冕的葬礼。他终于见到她了。

  之后我们飞回上海,为了不让媒体接触和跟踪,给他一个自由的空间,我不得已对外宣称他仍在香港。后来我们去看《暗恋桃花源》还是被拍到了,事先我们不知道林青霞也去,会有大批媒体,直到当天才知道,但后面几天已经没票了。他很想去看,我希望他可以从接触话剧感受那一种氛围,激发他的热情。黄磊和赖声川老师很帮忙,为我们重新安排贵宾楼的座位、策划便捷通道。

  有一次我从横店回到上海,途经嘉兴,无限唏嘘,跟他说了。他回了条短信给我,说他想学唱歌。我说好,但不代表你不能演戏,于是在朋友的介绍下我们找到了潘老师,潘是位性情中人,不肯收学费,但要我们承诺给予足够的时间去训练他,说他有天分,如今我们和潘成了好朋友。除了唱歌,他每周要学两课时的舞蹈。这些都是失去中的所得。

  2007年1月我们飞返香港复诊,马医生提议我们再做一次眼皮修补手术,割双眼皮,再把多余的皮去掉。

  但是,他觉得这样也无法解决皮厚的问题,因为那块植皮是从耳后面取过来的,人的身体没有比眼皮更薄的皮了,他希望找到更好的方案。我们开始四处打听,咨询了很多专家的意见,但众说纷纭。其间,我跟他第一次出现意见分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走得特别困难、、、、、、公司又写信去了韩国和美国。我相信,世界很大,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案。

  踏破铁鞋,远赴韩国

  终于,我带他去韩国。辗转间我们认识了Dr.Han,跟Han见面讨论后,我看到了希望。我以为我们终于达成一致的意见,没想到手术后他居然说到韩国只不过是为了完成我的心愿。

  此时此刻,我们身在首尔。5月1日他终于完成了眼皮修补手术,手术的过程中,他必须是清醒的,只能做局部麻醉,因为要他配合,眼睛不断地朝上朝下,于是他看到了群刀乱舞,在他眼前飞来飞去,要割开那层眼皮,把皮下的肉去掉一些,让皮变薄,再把多余的皮剪掉,重新缝补,最后割双眼皮??我听得心惊动魄。

  手术前我们和Han又进行了一次沟通,Han说的一句话让我很感动,他说只要我们不放弃,他也不会放弃。当然,决不放弃!就算要再经历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放弃!

  但不会等那么久啦,半年后,他将再次来到韩国做第二次修补手术,因为不可以一次动太多,会有风险,起码还要再做一到两次,直到最完善。

  我相信会好!Dr.Han说右眼可以恢复八成,算命的说努力的话可以达到九成。但他是个奇迹,说不定好得更多,虽说总会留下一点印记,但这个印记是伟大生命的见证,人在快乐中忘了成长,却能从苦难中学会更多。世界在变,我们的容貌也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而改变,唯一不变的是善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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