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传记文学 > 黄克诚传 > 第七章 出陇东下太南敌后任驰骋
陕北瓦窖堡。
凛冽的寒风肆虐着黄土高原,尘沙飞扬,光秃秃的树枝随风摇曳,错落有致的窑洞被夕阳抹上一笔余辉。
中央军委卫生部,一座不大的院落。
黄克诚在窑洞里来回跑动,并不时地将双手合拢,用嘴呵气取暖。
离开青山碧水的江南,来到这天寒地冻、气温最低达零下二十度的陕北,黄克诚真有些不适应。
跑步取暖成了黄克诚时常操练的功课。
然而,现在有了工作可干,黄克诚心里还是分外舒畅,顾不得埋怨这恶劣的严冬了。
中央红军与陕北红军会师后,首先组织了慰问团到红十五军团慰问,黄克诚作为慰问团的政委也参加了。
红十五军团是由原鄂豫皖苏区徐海东的红二十五军与陕北红二十六军(刘志丹)和红二十七军合编而成的,是陕甘苏区的主力部队。
中央红军与红十五军团合编时,恢复了红一方面军番号,毛泽东兼任政治委员,彭德怀为司令员,下辖红一军团、红十五军团,红三军团番号取消。
同时,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
部队整编后,黄克诚工作变动,被任命为军委后方办事处卫生部长,他赶往卫生部所在地瓦窑堡赴任。
接到任命,黄克诚颇感意外,因为他自参加红军以来,一直在战斗部队进行政治、军事工作,对卫生工作一点也不熟悉。但是,黄克诚服从命令,愉快地去赴任了。
一段时间以来,他几乎处在无事可干的边沿,现在有了独挡一面的工作,他心里怎能不高兴呢。
到任后,黄克诚立即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中央红军行程两万五千里,一路征战奔波,伤病员数量自然很大,卫生工作显得颇为重要和迫切。
黄克诚在巡视了后方医疗卫生工作的情况后,发现后方医疗卫生条件相当差,远不能适应前方作战的需要。黄克诚觉得,党中央与红军若要在此长期立足发展,后方医疗工作必须跟上去,才会建立一块巩固的根据地。因而,他带领军委卫生部的同志们,积极开展工作,发动后方机关,在当地群众的热情帮助下,迅速办起了一批后方医院。为了向医院输送卫生人员,保障医院正常运作,黄克诚还领导开办了一所卫生学校,专门培训医疗卫生人员。
尽管当时的医疗条件相当简陋,但是黄克诚尽心尽力,因陋就简,使得苏区卫生工作有了很大起色。
夜渐渐深了。寒风穿透木窗,侵袭而进,窑洞里气温愈发低了。
由于经济所迫,大家的被服都相当单薄,土炕冷冰冰的,人一睡上去,后背冷嗖嗖,顿时觉得寒气直冲全身,让人瑟瑟发抖。
黄克诚生长在南方,第一次来到这里,夜晚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熬了。
他索性穿衣下床,跑起步来,一边跑,一边思考卫生部下一步的工作。
新的一年很快来到了。
黄克诚对卫生工作刚有些熟悉时,又奉命调任总政治部组织部长。
黄克诚从后方重新回到了前方总部。之后,他追随毛泽东、彭德怀参加了东征战役,从陕北苏区东渡黄河,进入山西作故。东征期间,红军一方面进行了扩军筹款,另一方面一度解放晋西广大地区,开展群众工作,扩大了共产党和红军的政治影响5 月,微风拂面,春意盎然。
陕北高原换上了新装:绿树蓝天,庄稼绿油油,鲜花含苞欲开..
黄克诚工作再次变动,来到红一军团担任第四师政治委员。第四师是由原红三军团改编而成,黄克诚又回到了熟悉的部队里,心里自然高兴。
5 月18 日,军委根据中央指示,组织中国人民红军西方野战军,以彭德怀为司令员兼政委,开始了西征战役。第四师立即秘密西进,向陇东进军。
西征对象是打击坚决反共的马鸿逵、马鸿宾等封建势力,以促进陕甘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
6 月初,第四师前锋直捣阜城。
这时,红一军团第二师正向距离阜城仅有五六十里的曲子镇出击,与那里的驻敌一个骑兵旅交上火。
敌人增援部队刚好进抵阜城地区。
黄克诚立即指挥第四师抢先占领山头制高点,阻击驰援之敌。
敌军是马鸿宾、马鸿逵手下的骑兵,凶狠慓悍,为打开增援曲子镇之路,他们疯狂向四师阵地扑来。
马蹄声疾促震耳,尘土飞扬,敌骑迅猛扑来。
距离四师阵地只有二三十米了!
黄克诚一声令下,四师向敌人发起突然冲锋。
枪声霎那间撕裂天空,形成火网。
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惶逃窜。
敌人骑马逃遁,四师追赶不上,只好作罢。
曲子镇传来好消息,第二师攻破曲子,生俘敌旅长。大家闻讯,欢欣鼓舞。
西征红军继续扩大战果,相继攻占木钵、环县、洪德等城镇以及靖边、韦州、豫旺等地区。
第四师根据上级指示,先是在曲子镇一带建立各级人民政权,发动群众,筹粮筹款。不久,来到宁夏豫旺堡地区进行休整集结,准备迎接北上的红二、四方面军。
经过两个多月的西征,红军开辟了纵横四百多里的新根据地,使陕甘苏区发展到陕甘宁的广大地区。
1936 年10 月,红军一、二、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三大主力会师,宣告了中国工农红军伟大长征全部胜利结束,它给全国人民带来了新的希望,有力地推动了全国抗日高潮的到来。蒋介石闻讯,坐卧不宁。他妄图乘红军长途征战,立足未稳之际,一举消灭红军。于是,他急调五个军的兵力,企图将红军消灭在黄河以东的海原、靖远地区。
陇东高原,乌云密布,红军面临的形势骤然严峻。11 月21 日。山城堡地区。
高原的黄昏,寒风卷起黄沙,在空中漫舞。
第四师整装待命,指战员们磨拳擦掌,斗志昂扬。黄克诚静坐在师部指挥所,与师长李天佑等候军团首长的命令。
面对蒋介石五个军的进攻,党中央和毛泽东决定,红军逐次转移,诱敌深入,然后在预定的有利地区,集中优势兵力,给敌人主力胡宗南部以歼灭性打击。
同时,为统一指挥各参战部队,彭德怀被任命为前敌总指挥,任弼时为政委,刘伯承为参谋长。
11 月17 日,红军西征主力逐次转移集结隐蔽于环县山城堡南北地区。
同日,敌胡宗南部兵分三路,企图两面合围红军于盐池以南地区:左路第一师第一旅由惠安堡东进;中路第一师第二旅向萌城、甜水堡东进;右路第七十八师由西田家原向山城堡前进,并于20 日占领山城堡;第九十七师、四十三师作为第二梯队,进至豫旺堡及其附近地区。
黄克诚知道,胡宗南是蒋介石的心腹干将,他所率领的第一军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军中高中级将领都是黄埔军校蒋介石最信任的学生。因而,第一军凭借精良装备,是嫡系中的嫡系,傲气十足,竟然连友军也不联络,踩着红军的脚印追上来,孤军深入到惠安堡、盐池一带,妄图一口吃掉红军。
“叮铃铃”,电话声急促响起来。
师长李天佑一把抓起话筒。
话简那边传来红一军团长左权的命令,第四师立即奔赴指定地域,夜袭山城堡之敌。
黄克诚、李天佑率部队悄然向山城堡进发,拦腰斩向山城堡守敌第七十八师。
夜幕降临,敌人正在吃晚饭。
红军经过急行军,已经在敌人阵地前沿发起突然进攻。
霎那间,火光冲天,枪炮声四起。
敌人显然慌了手脚,搞不清红军的方向,机枪乱放一气,漫无目的地射击起来。
红军趁势从四面包抄,直扑敌军阵地。第四师由北向南,向敌军展开了猛烈进攻。
敌人虽然装备精良,但是在黑夜中,他们的大炮、重武器早已失去了效用。
红军素有夜战、奇袭的经验,这时,正好派上用场,打得敌人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夜色愈来愈浓,气温也愈发低了。严冬时节,红军仍身穿单衣,脚穿草鞋,这时不免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对于多为江南子弟的红军战士来说,零下十几度的陇东高原,的确让人难熬,何况还要奋勇冲锋杀敌!但是,这些经历过长征,身经千锤百炼的红军指战员,全然不顾寒冷的侵扰,精神抖擞,冲向敌人。
红军与敌七十八师打得难分难解。
漫天黄沙,漆黑之夜,沙场战酣。
黄克诚发现僵持不是办法,他立刻下令作战参谋彭雄带领一支队伍,翻过后山,绕到敌人的侧后,进行偷袭,打乱敌人的阵脚。
彭雄率领一支人马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战斗紧张而又激烈地进行。
突然,敌人背后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手榴弹声,敌人被炸得东躲西藏,乱成一团。
彭雄带领部队偷袭成功了!黄克诚心中大喜,立即指挥部队从正面向敌人发起冲锋。
敌人无心恋战,在前后夹击面前,四散而逃。
红四师乘胜追击,与兄弟部队一起,经过一天一夜激战,11 月22 日午时,敌胡宗南部第七十八师主力全部被歼,取得了山城堡战役的伟大胜利。
山城堡一役,是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的第一次大捷,也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最后一仗,它粉碎了蒋介石一手组织的向陕甘根据地的进攻,宣告了蒋介石反共内战政策的彻底破产。12 月12 日深夜。内蒙边界盐池、定边地区,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更加空旷与静谧。
黄克诚从前敌司令部返回四师途中迷路了。
在经过一块大草滩时,眼睛高度近视的黄克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不时地被脚下的杂草绊个趔趄,他抬头眺望远处,漆黑一片。
黄克诚分辨不出东西南北,在这茫茫大草原上,并无路标可识,他只好四处摸索,寻找归途。
折腾了大半天,黄克诚总算找到了回师部的路。回到师部,他顿觉腰酸腿软,疲劳之极,倒头便要歇息。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
黄克诚赶忙抓起电话,前敌司令部告诉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中国共产党积极、细致的统战工作下,西北“剿总”副司令张学良与杨虎城将军发动兵谏,在西安扣押了蒋介石!黄克诚一听,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整个形势将会发生有利于革命的大变化!他心想。如何处置蒋介石?一时间成了红军中议论的主题。黄克诚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经历了一个转变过程。蒋介石穷兵黩武,十年内战,屠杀了多少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广大红军指战员都恨透他了。因而,大家都觉得要么杀了他,要么把他关起来。
黄克诚也持这样一种看法,认为对于蒋介石决不能宽容。他不仅双手沾满了革命群众、共产党人的鲜血,而且把日本人放了进来,成为民族罪人,不杀了他,何以谢天下?黄克诚是一个勤于思考、胸怀全局的革命者,他对这个问题反复思考,从全局得失上慎重分析后,开始觉得不能简单地处置蒋介石。不杀有患,杀了搞不好会引起混乱,后患更大,于抗日大局不利。因此,他想到能不能有条件地释放蒋介石,促成全国抗战,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他的这种想法与党中央、毛泽东不谋而合。
不久,党中央派周恩来、叶剑英、博古组成代表团前往西安,促成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蒋介石被释放。“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有力地促成了全国抗战局面的形成,成为时局转变的枢纽。
1937 年7 月7 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
7 月8 日,中共中央发出《中国共产党为日军进攻卢沟桥通电》,号召全国人民、军队、政府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的侵略。同时,以毛泽东、未德为首的红军将领,发出请缨杀敌的函电。
7 月15 日,中共代表将《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送交国民党中央。
平津失陷后,蒋介石被迫同意改编红军,8 月25 日,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发布命令,将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任命朱德、彭德怀为正、副总指挥。
八路军下辖三个师:一一五师,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政训处主任罗荣桓;一二○师,师长贺龙,副师长肖克,政训处主任关向应: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副师长徐向前,政训处主任张浩。
黄克诚在西安事变后不久,调任红军总政治部组织部长,红军改编成八路军,他即改任八路军总政治部组织部长。
五台山。一一五师驻地。
黄克诚奉命离开总部,赶赴一一五师驻地。
一路上,黄克诚还沉浸在平型关大捷的喜悦中。
就在几天前,一一五师在平型关伏击日军,取得全国抗战开始后第一个胜利,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实在鼓舞人心。
好个凉爽的秋天!怡人的秋色更增添了黄克诚的愉悦之情。
这次前往一一五师,黄克诚负有重任在身。
红军改编时,由于受南京国民党政府的制约,八路军一度取消了政治委员制度,在各师、旅、团通常只设政训处,规格降低了,完全仿照了国民党军队的样子。这样,政工人员地位降低,受到了冷遇,部队中的政治工作受到削弱,而且出现了侵犯群众利益、新军阀主义倾向抬头等不良现象。
一些富有政治责任感的同志开始有了一种隐忧:目前这个问题不大,长此以往,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这些人中有不少同志向党中央、八路军总部反映了自己的忧虑。
黄克诚就是其中的一位。黄克诚一直在部队搞政治工作,他深知红军之所以能在艰苦的环境中发展壮大,之所以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保存下革命的火种,坚持到现在,关键在于红军有优良的政治工作传统。丢掉了这种传统,后果是可怕的,党和红军会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
邓国清事件不就从反面证明了这一点吗?邓国清本来是国民党军队的一名连长,因为犯刑事罪,被关进长沙国民党监狱,1930 年,红三军团打长沙, 把他放了出来,并吸收他参加了红军。邓国清打仗很勇敢,不长时间就被提拔为团长。但是毕竟他在国民党军队多年,调戏妇女,动辄打骂部下等恶习积重难改,战士们对他十分不满,甚至有不少人主张撤他的职。当时任师政委的黄克诚,力主不要马上撤邓国清的职,而是继续帮助他提高认识。在黄克诚耐心细致的教导下,邓国清的确有了改进,指挥打了不少仗。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思想政治工作没有坚持深入地进行,长征结束后,邓国清过不了红军艰苦的生活,竟然偷偷潜逃了。假若放松政治工作,是不是还会发生类似事件呢?黄克诚觉得各部队出现的逃兵现象就是一个不好的苗头。
于是,他及时向上级反映了自己的意见,主张恢复政治委员制度,恢复师团政治部,加强部队的政治工作。
其实,八路军总部也从下边反映的情况中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就在几天前,八路军总政治部主任任弼时找到黄克诚,向他布置了一项重要的任务。
任主任语重心长他说:“克诚同志,自红军改编以来,中央一直感到有一种不正常的风气在部队中滋长。你是个老政工干部了,有经验,总政治部决定派你到一一五师检查一下政治工作情况。要记住,多听,多看,回来写个报告,谈谈看法。”任弼时那充满信任的目光注视着黄克诚。
黄克诚从中体会到了这项任务的份量。
来到一一五师,黄克诚便一头扎进了工作中。
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跑遍了一一五师师部和下属两个团,深入战士中间进行广泛的了解与座谈,认真倾听广大指战员们的呼声。
通过检查,黄克诚发现了政治思想工作中的很多问题:部队取消了政治委员制度后,政治工作很难再做到家,大家对做政治工作的人都不感兴趣。
吃得开的是副官,他上承各级首长,下连部队,一般事情只要副官点头就行了。这样,军阀习气开始滋长蔓延,一些江湖义气也带进了部队当中,有的基层干部甚至不愿叫“同志”,开口就是“弟兄们”。这些问题,严重影响了部队的战斗情绪,如果纵容姑息,很有可能出现派系斗争,山头主义重新抬头。黄克诚将这些问题连同自己的忧虑,先向一一五师部分首长谈了谈,临别前,他用征询的目光问道:“是否恢复政治委员制度?”
聂荣臻、罗荣桓等人听了他的建议,都颔首表示赞同,并深有同感。
黄克诚一路马不停蹄返回总部,向任弼时作了详细汇报。任弼时听取汇报后,也感到问题的严重,他立即责成黄克诚将检查情况与建议写一份报告,以朱、彭、任三人名义上报中央。①
毛泽东看了报告后,马上作了批示。他十分赞同总部的建议,充分肯定了政治委员的重要性。同时,黄克诚在毛泽东眼里也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曾经多次提及黄克诚有将帅之才。
10 月22 日,党中央电令八路军总部,恢复政治委员和政治机关制度, 政训处改称政治部,部队重设政委。
经党中央批准,任命聂荣臻为一一五师政委,关向应为一二○师政委,张浩为一二九师政委。
政治委员和政治机关制度的恢复,是我军历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在这件事情上,黄克诚功不可没。
山西省五台县。
吃过晚饭,黄克诚找到八路军总部直属队政委王平谈话。王平还担任总政治部组织部组织科长一职,因而在黄克诚的领导下工作。
王平在长征胜利后,被选到红军大学学习,不久前来到前方工作,与以前相比,他显得更加稳重与成熟了。
黄克诚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他向来关心年轻干部的成长,注重培养有发展潜力的年轻干部。
黄克诚向王平传达了中央北方局会议关于组织晋察冀临时省委的决定,并告诉他,组织上决定让他担任临时省委军事部长。
他对王平说:“目前形势发展很快,原来组织上曾考虑派你到喜峰口马占山部队做统战工作,但是张家口已经失守了,你将有新的任务,明天总部的几位首长和你淡话,具体交待任务。”
黄克诚说完,不禁默然无语,相处多年的老战友就要分别了,心里真是恋恋不舍。虽然王平比他年轻得多,但是他们在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他从不以上级领导自居,王平在他降职后也从不歧视他,对他分外尊重。
王平望着这位尊敬的老领导、老战友,也是纵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对黄克诚格外敬重,特别是这位老领导坚持真理从不盲从、苟同,是个压不弯的硬骨头,这一点王平深受感动。回想自己与黄克诚相识以来,他大部分时间是在逆境中度过的,屡遭批判,屡遭降职,这要在思想和精神上承受多大的痛苦与压力!
两人相互注视,沉默了好一会儿,黄克诚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情他说道:
“我们要分手了,也没有什么可送给你的。北方冬天冰冷彻骨,天气马上凉了,我有件皮背心,你拿去吧,到时也好御御风寒”。
说着,黄克诚将携带的包袱打开,把皮背心拿出来,递到王平手上。
好像觉得不够,黄克诚想了想,又把他那枝心爱的左轮手枪从腰间抽了出来。
“你到前方去,带上它吧。”说着,黄克诚把手枪也递了过来。
王平手捧这两件非同寻常的礼物,感到心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泪水盈眶,滚落下来。
面对这位屡遭磨难的老领导、老战友,一幕幕往事在王平脑海中浮现开来。
王平思忖再三,觉得黄部长年龄比自己大,身体又弱,更需要皮背心,于是他坚持不接受皮背心,又把它塞进了黄克诚手中。
但是,他又不忍违背老首长的心意,就把左轮手枪小心翼翼地收下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别再次重逢,已经是全国解放以后的事了。
八路军恢复政委和政治机关制度不久,为加强部队的政治工作,黄克诚被下派到一一五师三四四旅担任政治委员。
三四四旅的前身是红十五军团。这支部队曾经在鄂豫皖、在陕北屡立战功,战斗力很强,部队干部多是在苏区四处征战的老红军,阶级觉悟高,作战勇猛。旅长徐海东,原是红十五军团军团长,是个传奇式的人物,身经百战,屡建功勋,人称“徐老虎”,连毛泽东也对他评价极高,称赞他是“工人阶级的一面旗帜”,是“红军的领袖,群众的领袖”。能够到这样一支英雄部队,与这样的同志共事,黄克诚心里很高兴。
到三四四旅当晚,旅长徐海东十分热情地欢迎黄克诚的到来,并且同他同住一间房,聊到很晚,还有说不完的话。
通过交谈,黄克诚对徐海东这员虎将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当他们谈起红军改编为八路军的事情时,徐海东坦然说起当时的情绪:
“部队整编,换了番号,换了帽徽。懂事的同志嘴上不说什么,思想有点想不通;不懂事的同志,拐不过弯来,说红军变成白军啦,公开闹情绪。唉,说真的,刚整编的时候,我思想上也想不通呢,原来说我们红军编成四个军,蒋介石怕我们人多力强,又只准编成三个师..”
“你现在想通了?”黄克诚笑着问。
徐海东哈哈大笑,说:“我呀,粗人一个,没想那么多。共产党员要服从大局。中央说了,通也得通,不通也得通,这就叫通不通,三分钟,我这个人,想三分钟,就全想通。”
两人不禁大笑起来。
初来三四四旅,黄克诚在工作中遇到了不少困难。
由于三四四旅常年转战在外,与中央红军联手作战较少,部队中多少有些“山头主义”,对中央红军来的干部不欢迎。黄克诚这个“外来户”来到三四四旅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开展工作的难度很大。一些干部对政工人员采取不以为然的态度,甚至有个别干部根本不买帐,黄克诚讲话时他们也不怎么听,平时在生活上总有些人故意刁难他。因而,黄克诚显得有些孤立。
但是,黄克诚毕竟是一位富有经验和耐心的优秀政工干部。他耐心做工作,诚恳待人,坚信日子久了,会把关系搞好。知道自己说话不顶用,他也不急于硬扳;关于打仗的事,他也不多说话,给部队干部战士一个适应时间。
幸好,旅长徐海东知道他是个做部队思想政治工作的行家里手,十分支持黄克诚的工作。
徐海东专注于打仗,部队有人闹情绪,思想出了问题,汇报给他,他总是大手一挥,说:“找政委去!”
有时,记者来前线访问徐海东,他也说:“找政委去!”
黄克诚在军事问题上虽然尽量少讲话,但由于他已经与三四四旅同甘共苦,荣辱与共,融为一体了,所以他很快发现三四四旅作战方式有问题。
三四四旅大多沿用过去对付国民党军队的那一套打法,与日军作战,猛打猛冲,对于毛泽东提出的山地游击战并不在意,显得勇猛有余,灵活不足,战斗中多次吃亏,这支英雄之师经受了几次挫折。
1937 年底到1938 年初,三四四旅奉命开赴正太路以北,开展敌后游击战争,建立抗日民主政权。
这期间,三四四旅同日军进行了两次较大的战斗。
一次是盂县牛村之战。六八七团在团长张绍东指挥下,打了一场运动战。
虽然歼灭了敌人一部,但是由于我军策略、战术水平不高,部队也遭较大伤亡。
不久,三四四旅为配合晋察冀军区反“扫荡”,在平山县温汤与日军大战一场。温汤战斗,因为旅长徐海东病重,由黄克诚负责指挥。这一仗原本计划将温汤日军五百余人全歼,但是仗一打起来,各部队之间配合不好,乱了套,不仅没有在预定时间内全歼日军,反而受到增援日军的重炮轰击。由于广大干部战士缺乏避炮经验,全旅伤亡较大,六八八团团长与一营营长双双阵
黄克诚为此深深自责,看到部队两次受挫,他就劝说大家研究新战法,避免再打被动仗和阵地仗。
然而,很多人听不进去。
黄克诚也不急躁,还是耐心进行说服工作。
就在这节骨眼上,三四四旅发生了一起重大政治事故。
1938 年3 月,三四四旅奉命南下晋东南,进入太行山区,配合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一二九师作战。
部队在山西平定、昔阳地区行军时,徐海东、黄克诚率部走在前面,由主力六八七团殿后。
六八七团团长张绍东本来是个善动脑子的红军指挥员,从红军时期到抗战初期,一直是三四四旅中的一员勇将。但是,他擅自违背中央有关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在部队驻地搞起了“打土豪”!而且从中渔利,进而嫖娼!不仅如此,他还把团参谋长兰国清拉下了水。纸里包不住火,旅部知道这个情况后,决定整顿队伍。张绍东听到消息后,心里发慌。他就把连以上干部集中起来,以看地形为名,骗出驻地。在半路上,张绍东和盘托出自己的打算,胁迫他们一起叛逃。
六八七团毕竟是支老红军主导的团队,张绍东的阴谋当即受到政工干部的抵制,不少干部也站在了政工干部一边,苦劝张绍东改变主意。
但是张绍东最终不知悔改,看见绝大多数人不想跟他叛逃,他只好带着兰国清等少数几个人逃跑了。
部队全部由政工干部拉回了旅部。
这件事令徐海东、黄克诚大为恼火,也使三四四旅这支英雄部队蒙受了耻辱。
朱德总司令闻讯,也大为恼火,这不但会影响军心士气,而且会影响八路军的声誉啊!
朱德亲自来到三四四旅指导工作,他总结性地感慨道:“部队的政治工作必须深入哟!”
一番话,使黄克诚深受震动,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三四四旅进入太行山区后,黄克诚被任命为太南军政委员会书记,与徐海东一起,指挥部队开始在太行山南段坚持抗日游击战争,放手发动群众,建立抗日民主政权。
4 月间,日军纠集三万余人,分九路大举进攻晋东南地区。晋东南地区烽火连天,如何粉碎日军九路围攻成为国共两党关注的焦点。
徐海东、黄克诚率三四四旅配合兄弟部队在内线开展游击战,实行坚壁清野,使日军逐步陷入处处扑空、饥饿疲惫和被动挨打的境地。
三四四旅历经长乐村、虒亭镇、张店镇等战斗,给予日军以有力打击,在反“九路围攻”作战中显露锋芒。经过二十三天的反击,日寇的九路围攻被完全粉碎。
7 月6 日。沁河畔町店。
骄阳似火,路旁的柳树无精打采,柳枝低垂,仿佛睡了一般。
随着阵阵轰鸣声,数十辆汽车从远处蠕动而来。膏药旗斜插在驾驶窗旁,迎风作响。
汽车队在町店停了下来,一群群日本鬼子从车上钻了出来,叽哩咕噜一阵之后,四散开来。有的脱下衣裤,下河洗澡;有的坐在树荫下睡觉休息。
一个个松懈、懒散,毫无生气。知了声声,燥热难安。
町店四周的制高点上,三四四旅已经埋伏很久了。日军的一举一动,尽数映入大家的视野。
得知日军第一○八师团主力驰援沿同蒲路南犯日军的消息后,八路军总部立即命令徐海东、黄克诚率三四四旅在晋城以西地区截击西援日军。
徐海东、黄克诚接到报告,高平以南一百里的晋城,日军开来了百余辆汽车,并抓民夫抢修开往高平的公路,好像向北进犯。
徐海东、黄克诚分析研究后,率部进抵阳城以北的町店地区,准备伏击这股敌人。
敌人果然开过来了!而且在三四四旅眼皮底下四散休息,毫无察觉。
这是伏击歼敌的最佳时机!
如果三四四旅采取迫击炮、机枪进行轰击、扫射,势必予敌以重大杀伤,以后再发起冲锋,完全可以取得较大战果。但是三四四旅采用了猛打猛冲的作战方法,战斗刚打响不久,便冲向敌阵,拼起了刺刀。起初,敌人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懵懵懂懂,被消灭了不少。
很快,敌人回过味来,稳住了部队,开始组织顽强抵抗,死不缴械。
有不少日本鬼子就势趴在汽车底下,或者躲在河边的芦苇丛中向八路军疯狂射击。
日军枪法相当准,因而三四四旅遭受一定伤亡。双方展开了面对面的激战。
被围日军边拼命抵抗,边组织撤退,企图冲破包围。八路军猛打猛冲,紧紧咬住敌人不放,使其无法突围而出。战斗从中午持续到傍晚,晚霞映红了沁河水。
双方战斗激烈程度未减。
这时,日军援兵到了,向三四四旅展开反扑。
三四四旅转而三面受敌!徐海东、黄克诚急忙下令部队撤出战斗。
町店一仗,歼敌五百多人,击毁敌人军车二十多辆,但是八路军伤亡也有二三百人。三四四旅在有利的战机下,没有打好。徐海东、黄克诚心情沉重。
三四四旅进驻沁水县端氏镇休整。
朱德总司令亲临三四四旅进行整训。他围绕部队几次战斗的损失,对旅长徐海东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此时,徐海东体质很差,重病在身,有时吐血不止,黄克诚等旅团干部多次劝他回延安养病,但是他放心不下这支部队,更不想离开杀敌前线,所以一直硬撑着。最后,在中央关心下,离开部队去延安养病和学习。
沁水端氏镇。
徐海东离职,旅长这个位置空缺,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谁知在当旅长的问题上,三四四旅发生了一场不愉快的争执,黄克诚蒙受了不少误会。
徐海东一走,就发生了由谁来代理旅长职务的问题。黄克诚倾向于由六八七团团长田守尧接任。田守尧是红十五军团的老同志,论资格、能力由他代理旅长较为合适。朱德总司令也持这种看法。于是,他找到黄克诚征询意见。黄克诚与朱总司令不谋而合,当即表示完全赞成田守尧代理旅长职务。
朱德便找来田守尧谈话,明确告诉田守尧,让他代理三四四旅旅长并兼任六八七团团长。
“司令放心好了,旅长虽然走了,我一定尽力把这副担子挑起来!”田守尧心里不免高兴,但嘴上还是表示了谦逊之词。“那就好,你当了旅长之后,仍兼六八七团团长,担子可不轻啊!”
“首长放心!”田守尧向朱德保证。
“好吧,你先代理旅长,等候中央和总部任命。”很快,全旅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
但是,朱德将电报打往总部和延安请示时,没有想到,毛泽东和彭德怀都不同意田守尧出任三四四旅旅长。至于原因,既复杂又简单。三四四旅以往几次战斗失利,部队中该旅少数人表现出的山头主义倾向早有反映,而不久前町店失利也给总部和毛泽东留下了印象:三四四旅有不少方面需要进一步改进、提高。
应该从前中央红军方面派一个人去,设法消除三四四旅山头主义倾向。
毛泽东、彭德怀的考虑的确有道理。
“可是。已经正式跟田守尧谈过话了!”朱德觉得有点难办,“总不能自己说出去的话再收回去吧?!”朱德再次致电中央,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毛泽东认为此事重大,就专门回了一份电报,陈述了另派人任职的原因。
朱德明白了中央此举的意义,也不便再坚持己见。于是,把黄克诚找来,向他说明了中央另派人来担任三四四旅旅长的情况。
“老总,这件事情恐怕不大好办了。”黄克诚一听,有些急了,他向朱德建议:“你还是再发一份电报,把详细情况报告延安和总部吧,说明事先已同田守尧本人谈过话了,田代理旅长已成事实,不好再改变了,否则会影响今后的工作和他本人的情绪朱德听到这儿说:“我何尝没有想到这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都是共产党员嘛!戏点到谁谁唱呗!”很快,总部决定将三四三旅旅长杨得志调任三四四旅旅长。田守尧为此有些不高兴,情绪起了波动。确实,声势已经造出去了,大家知道自己当代理旅长,突然上级派别人来了。田守尧心里想不通。
几天后,在为徐海东送行的欢送会上,田守尧没有到场。朱德看见田守尧果真闹起情绪来,就找来黄克诚,对他说:“你们召开个党委会吧,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对田守尧进行帮助。”
黄克诚召集党委会,朱德也亲自参加。
会议开始后,大家沉默了好长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讲话。看到大家都闷在一旁不吭气,黄克诚心想自己是旅政委,又是党委书记,应该带头发言。
于是他只好硬起头皮,对田守尧进行批评。
考虑到他在三四四旅的工作刚刚有进展,加之部队的关系、今后的工作,还有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黄克诚对田守尧的批评较为婉转。黄克诚说完后,屋里也没人发言了。
除了满屋呛人的烟味,连声咳嗽也没有,大家都低头不语。
朱德对于黄克诚婉转的批评本来就不满意,环视屋里一圈后,看到大家这副样子,不禁心头火起,他站了起来,一个一个地指着与会同志,说道:
“你们这是什么党委会?不敢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算什么共产党员!”
朱德对田守尧进行了严厉批评。
最后,他对大家语重心长他说:“戏点到谁谁就唱,没点到你就不能出台,共产党员嘛,我们都要听党中央的,不能闹情绪!”
整个会议,除了黄克诚,三四四旅中没有一个人发言。
会议不欢而散。
这次党委会,给黄克诚带来了不小的误会。黄克诚本来就是“外来户”,大家对他有所抵触,这时他又是惟一发言批评田守尧的人。因而,在三四四旅中有些人就认为上级之所以没有批准田守尧代理旅长,可能是黄克诚从中作梗。黄克诚有苦难言,但是又不能作解释,于是他一直把自己的想法闷在心里。
从此以后,田守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对黄克诚一直心存芥蒂。后来,部队挺进苏北,经过两人长期相处,田守尧才发现黄克诚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因而两人心释前嫌,成为亲密的战友。
在朱德总司令关怀和亲自指导下,三四四旅在端氏镇进行了认真学习整训,总结了抗战以来存在的问题及作战经验教训,在部队作风和战略战术上,都有了较大提高,实现了以打游击战为主的根本转变。
杨得志到任后,三四四旅又以团、营为单位,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在对日伪军作战中接连取得胜利。
金秋十月,太行根据地一派繁忙的秋收景象。
1938 年10 月19 日。潞城县故漳村。村南大庙里,总部召开了太行根据地各方面主要负责人的会议。作为太南军政委员会书记,黄克诚参加了这次会议。
会议主要研究了当前如何准备迎击敌人对根据地的进攻,克服困难,准备反击的问题。
会后,黄克诚回到太南区,组织部署工作。
太南区,地处太行山南部,跨山西、河南两省,共辖十七个县,晋东南六个,豫北十一个,全区人口达三百万之多。
遵照上级有关建立巩固的抗日根据地的指示,黄克诚全面分析了太南区的情况后,认为晋东南一带局面已经打开,豫北则开辟得较晚一些,国民党仍在那里活动频繁,并且历史上豫北土匪、联庄会、会道门较多。虽然抗战以来,许多士匪、联庄会改编为抗日部队,但对他们的改造、巩固决不能有丝毫的忽视。
因此,他同太南特委同志商议后,确定了巩固晋东南、加强豫北的工作方针,并在全区展开。
黄克诚不仅关注太南区革命形势的发展,还注重立足全局考虑问题。
经过三四四旅干部战士的艰苦努力,三四四旅不仅巩固、发展了抗日根据地,而且扩大了自己的队伍,组建了很多地方武装,三四四旅活动区域日益扩大。
黄克诚经过慎重思考,向总部建议,将三四四旅分成两部分开展活动,他和杨得志,一人留守旅部,一人过平汉路向东开辟新区。
总部采纳了黄克诚的建议,回电要黄克诚留守旅部,杨得志率一部过平汉路东。
1939 年初,杨得志遂带领一部分干部和部队来到冀鲁豫交界地区,组建冀鲁豫支队,在那里开展敌后游击战争。杨得志率一部离开太南区后,黄克诚肩挑军政重担,将各团分散,展开活动。
过了一段时间,黄克诚发觉部队由于分散活动,队伍都有扩大,因而山头主义倾向有所抬头,甚至有点不大听指挥了。于是,黄克诚凭着政工干部特有的敏锐感与责任感,果断将所有部队集中到太行山区进行整训。
他把各团主要干部都召集来,召开党委扩大会议,批判山头主义,加强党的领导。
起初,党委扩大会议召开时,有些干部不来参加会议。黄克诚本着高度负责的精神,无论来人齐与不齐,每次都按时开会,该怎么讲就怎么讲,该批评就批评,不讲情面,他相信那些没来开会的同志总会听得到。
有时,个别干部不服气,黄克诚就耐心讲道理,做说服工作。
朱德总司令也经常来参加会议,一再要求大家克服山头主义的不良倾向。
连续十几天,黄克诚几乎累垮了,以至于会议结束之后很长时间,他还没有从疲劳中恢复过来。
黄克诚扎实而细致的工作,终于取得了一定成效,这使得他倍感欣慰。
1939 年12 月,三四四旅配合一二九师,对日军进行的冀鲁豫、晋冀豫等抗日根据地大“扫荡”予以坚决反击,取得了辉煌战果。
正当我抗日军民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八路军奋勇杀敌,力量日益发展壮大之时,1939 年底,国民党顽固派开始了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活动, 接连制造反共磨擦事件。1940 年初,国民党反共磨擦活动达到高峰。
正在太南区活动的黄克诚得知彭德怀来到晋东南,十分高兴,急忙打电报询问是否派部队接他。
彭德怀回电,不用派部队专门迎接,他只带了少数几个警卫和电台,走山路,进入太南区。
黄克诚闻讯,立即赶往平顺迎接。
黄克诚知道,近一个时期以来,国民党不断进犯抗日根据地,制造反共磨擦。他生怕彭德怀有所闪失,因而亲自去迎接。这时,蒋介石正调集十几万军队进犯太行、太岳、冀南、冀鲁豫等抗日根据地。
军情紧急,两人相见,还来不及叙旧,黄克诚就向彭德怀汇报了国民党军队向三四四旅及太南区“磨擦”进攻的情况,他还告诉彭德怀,国民党顽军石友三、朱怀冰等部反共最为卖力,妄图袭击八路军总部。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来到了三四四旅旅部。
刚到旅部,彭德怀反“磨擦”方案已经成竹在胸,部署所部七个旅准备反“磨擦”战役,调动部队先打朱怀冰部。
坚定果断,说干就干,彭老总还是这种脾气,黄克诚心想。不过,国民党军队已经与八路军建立了统战关系,这个仗有必要打,又是个大仗,非同小可,应该慎重从事。
想到这里,黄克诚对彭德怀说道:“老总,这么大的事,你不先请示延安就动手,怎么能呢?”
彭德怀看了黄克诚一眼,半晌无语,若有所思。对于这位耿直敢于直言的老部下,彭德怀还是很赏识与敬佩的。黄克诚一心为党,一心为公,从不轻易苟同,放弃自己的正确立场,甚至面临个人危难,也不畏惧。黄克诚的建议让彭德怀陷入沉思。
“让我再考虑考虑。”彭德怀向黄克诚说。
不一会儿,彭德怀打定了主意:“克诚,时间紧迫,请示中央已经来不及了。先打再说。”
于是,彭德怀一面报告延安,一面指挥调动部队迎击磨擦进犯之敌。
反磨擦战役很快打了起来。
黄克诚率三四四旅在林县回击迸犯的国民党军队,一举活捉了国民党河北省主席鹿钟麟。
为了不与国民党闹僵,尽可能保持统战关系,黄克诚下令放了鹿钟麟回去。
这样,第一次反共高潮很快被击退了。
平顺县西沟村,八路军第二纵队机关驻地。
第二纵队司令员左权、政委黄克诚运筹帷幄,指挥太南、豫北的八路军进行反顽战斗。
不久前,三四四旅奉命扩编为八路军第二纵队,统一指挥活动于太南地区的三四四旅、晋豫支队、独立游击队、山西青年抗敌决死第三纵队、河北民军第四团、冀鲁豫支队等。
本来,八路军总部有意任命黄克诚为纵队司令员兼政委,但是,黄克诚本着对党高度负责的精神,认为自己体质弱,又是高度近视,自身条件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是不方便的;同时,黄克诚认为,自己性格偏于谨慎,在选择战机时,对可能造成较大牺牲的作战行动,有时不够果断,这对于一名高级军事指挥员指挥大兵团作战,是十分不利的。基于以上考虑,黄克诚向总部提出请求:另行考虑纵队司令员人选,我只适宜政委一职。
于是,总部任命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兼任第二纵队司令员。
第二纵队刚刚组建起来,国民党集中陈诚的第十四军、范汉杰的二十七军、庞炳勋的四十军、孙殿英的新五军等部进逼八路军二纵队周围。
左权统一指挥一二九师和二纵队,准备痛击顽军,挫败国民党军队的军事进攻。
顽军此次吸取了朱怀冰等部被歼的教训,采用修筑堡垒,小心翼翼,渐次推进的战术,集结兵力,向八路军逼进。
黄克诚分析了敌情后,认为敌人采用的战术不利于我军相机吃掉一部,而且敌军兵力庞大,我军与之对抗十多天,并未抓住合适战机,这样持久对抗下去,于我军甚为不利,不能与敌展开决战态势。
于是,黄克诚向左权、彭德怀建议,将晋城、高平经陵川到林县的一条大道让开,避与我决战之敌主力,将我军主力分散活动。
黄克诚的建议得到批准,二纵队遂分散转移他处活动。
随着二纵队不断发展壮大,部队统一整编成了四个旅,除三四四旅外,又新编第一、第二、第三旅。
黄克诚遂向总部建议任命六八七团团长田守尧为三四四旅副旅长,由何振亚接任团长。
谁曾想,何振亚奉命去收编土匪武装未果,害怕上级责备,竟然不辞而别,跑到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去了。
西安方面打来电报,令黄克诚吃了一惊。
但黄克诚立即慎重回电,何振亚离开部队纯粹出于误会,虽然有错误,但并不是叛逃投敌,因而可以考虑送他去延安学习。这时,左权奉命调回八路军总部,不再兼任二纵队司令员,所遗职务由杨得志代理。
1940 年4 月,八路军二纵队接到总部命令,离开太南区,开赴冀鲁豫。
黄克诚遂将新一旅留下坚持斗争,率领三四四旅和纵队直属队,跨过平汉路,进入平原地区,准备与新二、新三旅会合。永年县辛寨,一个平原小村庄。黄克诚率纵队机关和直属队来到这里时,已经是夜半时分,遂下令宿营休息。
但是黄克诚忽略了一点,这里是平原地区,交通方便,消息相对比太南山区要灵通一些。
驻守永年县城的日军侦知黄克诚率领的部队不是主力部队后,立即在清晨出动,向辛寨发起进攻。
黄克诚率领队伍与敌人展开激战。
纵队机关和直属队人数不多,但是大家依托村落房屋围墙,与敌人周旋、战斗。因而敌人攻人村寨将八路军消灭的企图未能得逞。
双方激战一天,战至傍晚,日军突然向村内施放毒瓦斯,毒气顺风直钻人们的鼻孔。
黄克诚与干部战士们碎不及防,当即有不少人中毒昏迷过去。
黄克诚暗叫一声不好,眼前一黑,也昏倒在地。其余的同志赶紧从腰间拽出毛巾,围住面部,以防中毒,然后迅速抢救中毒战友,同时继续坚持抗击敌人的进攻。夜幕低垂,日军的冲锋又一次被击退了。
黄克诚被抢救醒来后,继续指挥部队,时刻准备迎击敌人新的冲锋。
日军付出一定伤亡后,害怕八路军有增援部队赶来,便抬起日军尸体,撤回永年县城。
黄克诚趁机率部离开辛寨,一气奔走一百多里,然后渡过卫河,进入冀鲁豫支队活动地区,这才停下来休息。辛寨一仗,是二纵队从山区来到平原后的第一仗,虽然二纵队没有平原作战经验,险些吃了大亏,但是双方互有伤亡,打了个平手。最为关键的是,黄克诚从中汲取了有益的经验教训。来到冀鲁豫地区后,黄克诚与早在这一带活动的杨得志汇合,然后根据总部指示,组建了冀鲁豫军区军政委员会。
黄克诚兼任了军区司令员和军政委员会书记,开始领导冀鲁豫边区的抗日武装斗争。
冀鲁豫边地区,位于河北、山东、河南三省交界处,东临南阳湖,西至平汉路,北起漳河,南达陇海路,共有二十余县。
这里地处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黄河自西南斜穿东北,人口稠密,交通便利,是连接太行、鲁西、华中抗日根据地的交通中枢,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是八路军、国民党顽军、日军争夺的要地。
二纵队来到这里以前,杨得志曾率三四四旅一部先行进入这一地区,组建了冀鲁豫支队,创建抗日根据地,取得了一定成绩。
就在这时,国民党石友三部不断制造磨擦,积极反共,虽然连遭八路军打击,仍然集结主力于东明、荷泽一线,企图隔断八路军鲁西南与黄河以北根据地的联系。
鉴于这种情况,黄克诚、杨得志经过商讨,决定以三个旅七个团的兵力讨伐石友三部,恢复鲁西南根据地。
5 月15 日,二纵队各部队徒涉黄河,向石友三部发起全面进攻。
仅用两天时间,歼灭顽军两千多人,俘五百多人,给予石友三部以沉重打击,基本上肃清了冀鲁豫边区国民党反共顽固势力。
冀鲁豫边区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壮大,成为南北纵横三百多里,东西一百六十多里,拥有八个抗日民主县政权和十个区政权的抗日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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