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美容帝国第一夫人:赫莲娜·鲁宾斯坦 > 粉色丛林
夫人在欧洲的业务重新步入正轨后,她又回到美国。全国人民都在哀悼为解放欧洲阵亡的30万名士兵。战时经济现在重新调整到消费品生产,主要针对城市中产阶级这个发展潜力大的新市场。国会通过了一项法律,授权城镇、城市的郊区建造新房子。到处都能看见充满活力的郊区——一排排极为相似的房子和小庭院,每个庭院都能看见篮球架、烧烤架,还有打棒球的孩子们,好像他们是乔·狄马乔[28](Joe Di Maggio)一样。
房子所有的内部装饰都基于相同的设计。一楼是厨房,配有最新的食品加工机、家用电器以及客厅餐厅相连的房间,二楼是卧室。这种现代生活的典范转而被世界各地仿效,美化了新近回归家庭的主妇们。“铆工罗西”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战争一结束,400万名女性就失去了工作,其中包括200万在重工业岗位上的女性。那些得到保留的工作是秘书、女售货员和没有希望进入管理层的一些岗位。
女性就业人数逐渐上升,但这种进步遭遇了反弹。一些分析师、广告主管和媒体鼓励这种反弹。他们带着几分得意,宣称女人们已经回归家庭,并且这种回归可谓皆大欢喜。在法国,“摩登女”消失了,仿佛在一瞬间,她们就被忠诚爱家的妻子们和心满意足的母亲们取而代之。
“甜蜜小家庭”式的生活成了反邪恶的堡垒。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结婚,而且结婚年龄比以前更小。每个家庭接着再生两到三个孩子。中产阶级女孩上大学的目的是找一个前途似锦的好丈夫。一旦她们结了婚,就把自己的学位或文凭收起来,和婚纱一起放在壁橱里,然后待在家里。从表面上看,她们似乎完全乐意接受这种再次强加给她们的维多利亚时代的生活。但是,看心理医生的人数有增无减,酒精和镇静剂消费在增加。在模范郊区,家庭主妇们与她们营养充足的孩子在一起,每天等着搭下午5点钟火车回家的丈夫——慢慢地,她们感觉这种生活无聊至极。这是一种“无法说出的问题”,10年后,贝蒂·弗里丹(Betty Friedan)在她震惊整个社会的女权主义著作《女性的奥秘》里这样描述。
经济健康发展的重担落到了女人的肩膀上。经济发展指望她们消费——所有女人都买化妆品。1948年,美国女性十之八九都有至少一管口红,而其中四分之一都有睫毛膏和眼影。
现在,这些产品都可在现代美国消费主义的新殿堂——大型超市和购物中心买到。与此同时,国内销售额在日渐增长:雅芳在15年之内的营业额翻了8倍。为了更好地针对消费者,麦迪逊大道的广告公司把市场领域分割得更加具体——家庭主妇、女学生、秘书、女销售员、非裔美国人、亚洲人等。
像20世纪初一样,化妆的一般规则是“裸妆”(化妆,但要看不出来),但现在,新的观念风行一时——即“擦不掉”(口红抹在你的嘴唇上,而不是他的嘴唇上)。
1949年,夫人推出了“蚕丝蛋白粉”——使用真正的蚕丝制成的一种新型擦脸粉,并成为欧洲的畅销产品。在美国,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一开始否决了它,但后来赫莲娜的营销部门换了一种方式介绍它,结果这种粉获准在美国市场销售。然而,夫人从未忽视一个事实,即化妆品只是她许多业务中的一种。在战后接下来的10年里,她创制了两种面霜:第一款紧肤产品“轮廓提升紧致霜”和第一款水包油乳液——含有精制羊毛脂衍生物的羊毛脂维生素配方。这是一个创新。在这之前,面霜是由油包水型乳液构成,即水滴打散在不易溶于水的油相里,这样可以起到保湿和护肤作用,但质地浑浊油腻;而水包油乳液是水滴打散在水相里,产生出的物质更轻、更透明。
由玛拉负责的新的赫莲娜美容院的美容程序启动。这个叫“五天美容体验”的项目是针对年轻职业女性的一项美容基础护理,顾客可以在工作日的晚上和星期六全天在美容院接受护理。该项目包括皮肤分析和治疗、化妆建议、饮食建议和体育锻炼。鲁宾斯坦品牌还制订治疗计划来提振病人的精神,改善他们身体不舒服的状态,在医院的口碑也不错。同时,玛拉还给盲人创建了美容课程。
夫人与竞争对手的战役还在继续,而且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以至于《时代》杂志把化妆品市场称为“粉色丛林”。让赫莲娜大为不满的是,伊丽莎白·雅顿雇用了她最好的经理乔治·卡罗尔(George Carol)。6个月后,这位“叛徒”在和贺拉斯共进晚餐时,请求回去继续为赫莲娜工作。卡罗尔的说辞是,他之所以辞职是因为他再也不能忍受雅顿。雅顿以牙还牙,散布谣言说她解雇卡罗尔的原因是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夫人不计前嫌,重新接纳卡罗尔回来,给他的薪水也相当可观,她这样做的目的首先是让贺拉斯高兴,其次是因为她希望卡罗尔能给她提供竞争对手的信息。这两个女人相互之间不断暗中窥探,经常在同一时间推出相同的概念。因为市场总是迫切需要创新,她们甚至还回收旧产品,根据当前的品位重新给它们命名。
雅顿有一个很成功的商品让赫莲娜非常愤怒:她推出的香水“我的爱”,其广告和包装是让·科克托绘制的插图。对认识并喜欢作家的赫莲娜来说,这无异于暗箭伤人。她认为此举是一种背叛。不久之后,她听见雅顿小姐出事了——她的马把她的一个指尖咬掉了。“哦,亲爱的,太遗憾了。不过我确实很想知道,马现在怎么样?”夫人这样询问道。
仍在这场战斗中作战的查尔斯·朗佛迅成为赫莲娜的另一个眼中钉,让她夜不能寐。1947年,他开了一家美容院,并把他的办公室设在第五大道的一座大楼里。一项调查显示他把竞争对手远远落在后面: 使用指甲油的女性中,有95%的女性至少有一瓶露华浓指甲油。他推出了“绮年华27”,征服了面霜市场。这个名字是他的市场部精心挑选的——25岁听起来太年轻,30岁又太老。
朗佛迅并未就此罢休。当夫人推出“超女性”,他以“创世纪”回应。她很生气,但朗佛迅继续他引人注目的飞跃。他产品的质量有时也许不够完美,但它们的名字却是天才之作。在一个青少年统治市场的时代,你必须奉上梦想和幽默,并迎合他们各种各样的品位。所以他创制出“粉色椰子”、“糖霜香槟太妃糖”和“菠萝美味”等眼影,这些眼影立刻深受顾客喜爱。
朗佛迅是出了名的非常坚韧的商人,对营销很着迷。为了推出一款新口红,他在《纽约时报》上登了一整页的广告,广告的画面是一个被烟雾包围的洞。页面上唯一的文字写着:“火在哪里?”一个星期后,每个人的嘴唇上都涂着这款名为“火在哪里”的艳色口红。1952年,伴随着一个革命性的广告活动,朗佛迅推出了“火与冰”系列的唇膏和指甲油。由理查德·阿维顿(Richard Avedon)拍摄的照片上的超模朵莲丽(Dorian Leigh)穿着紧身银色礼服,长长的手指涂着猩红色指甲油,朱唇微启做接吻状,浑身散发着性感的魅力。她看上去像飘浮在空中一样。右边的页面上是11个很私密的问题,好像在邀请读者参与测试:“你是为火与冰而生的吗?”这11个问题还包括:“你是否曾光着脚跳舞?”“你是否暗暗希望你遇到的下一个人是心理医生?”“如果有旅游航班到火星,你会来一次火星之旅吗?”女人们响亮地回答:“是的。”她们似乎觉得自己接受了一次免费的心理咨询。这个活动非常聪明。“火与冰”是强加给女人的两个刻板印象的综合体:性感和漂亮。所传递的信息也很明确,即花钱取乐消遣不再是一种罪恶。“火与冰”成了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露华浓的股票疯涨,甚至连赫莲娜也买了一些。
作为黑马出现的女人们很快就会使男人们黯然失色。她们已经站在起跑器上,急不可待地要显露光芒。
约瑟芬·艾丝蒂·门泽尔(Josephine Esther Mentzer),她有一个更有名的名字是雅诗·兰黛,1908年出生于纽约皇后区的一个匈牙利和捷克的犹太人家庭。她的父亲亚伯拉罕经营着一个五金商店。她小时候便为他工作,学会了销售的艺术和包装的重要性。她的叔叔约翰制作美容面霜。叔叔在厨房的炉子上加热面霜时,她会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约翰叔叔逐渐把他所有这方面的知识全部传授给了她。
在20世纪30年代早期,约瑟芬·门泽尔嫁给了约瑟夫·劳特尔(Joseph Lauter),一位做纺织推销员的奥地利犹太人。他们的婚姻生活不遵循惯例:婚后他们有了一个儿子伦纳德,1932年,他们离婚,10年后又复婚,又生了一个儿子叫罗纳德。约瑟芬·艾丝蒂·门泽尔把她的名字改成雅诗·兰黛,并用她的名字继续销售面霜。1946年,她创立了小型家族企业。
该企业开始时有4种产品——两种面霜、一款洁面乳和一款润肤露。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顾客很少。唯一的工作人员是雅诗、她的丈夫、他们的儿子、她的一个儿媳妇,还有一名秘书兼电话接线员。后来,她的业务扩大。雅诗的年龄比她的两个对手小,通过对她们的观察,她认识到形象的力量,并决定改变自己的形象。于是,她自己去美容院和百货商店,争取消费者,用她迷人的话语吸引顾客。美容行业的“新生儿”诞生了。
每一个购买产品的顾客,雅诗·兰黛都会给他们提供免费样本,这种额外的小包装样品深受欢迎。
赫莲娜和雅顿在隐瞒真实情况方面都很有创意,并且都很执着;兰黛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富有的天主教家庭的出身(她的母亲是半个天主教徒),并说自己在长岛的一栋豪宅里长大,豪宅有马厩、司机和意大利保姆。她父亲的五金店很快成为历史。
当兰黛在1953年推出她的第一款香水“青春露”时,赫莲娜已经给她的一款面霜命名为“皮肤露”了。兰黛意识到,她现在是在打职业美容联盟赛。一直以来,味道浓郁的香味要么受人喜爱,要么遭到厌恶。
雅顿觉得雅诗·兰黛非常普通,夫人也厌恶她,但兰黛是一个实力很强的竞争对手——一个肯定要全力对付的对手。
夫人不想有任何侥幸之心,所以拜访了大卫·奥格威(David Ogilvy)的公司。大卫·奥格威是英国移民,1948年在纽约麦迪逊大道创立了一个广告公司。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通过发明和设立现代广告的规则,他已成为无可争议的广告大王,在广告界、媒体界呼风唤雨。奥格威一头红发,一双蓝眼睛,眼神很犀利。他穿着粗花呢西装,戴着领结,彬彬有礼,言行举止像一个英国贵族绅士。每天下午5点,一位年轻女士都要在他办公室给他上茶。他烟瘾很大,各种烟都抽:烟枪、香烟和粗雪茄。他性感、迷人、古怪、势利,并乘坐专职司机驾驶的车到处旅行。男人和女人都被他电影明星般的魅力征服。对他来说,工作就像一场永不闭幕的演出。
当奥格威开公司时,赫莲娜是他的第一个客户。他对她极其尊重和钦佩,对纽约广告界盛行的反犹太主义感到震惊。
两个从事形象工作并深谙吸引顾客之道的人自然应该见面,应该合得来。夫人聘请了奥格威来支持贺拉斯。贺拉斯的小公司在莎拉·福克斯的内部支援下,负责鲁宾斯坦品牌的广告。虽然有违自己的意愿,但奥格威经常被卷入到这个家庭的复杂关系中,而且充当母亲和儿子之间的仲裁者。可怜的贺拉斯。在夫人的周围,他是她暴躁性格的最大受害者。他在公司的职位也总是不够明确,因为他依靠的是母亲的施舍。有时,她给了他一项任务、工作或特权后,又会很快收回。或者,她会征询他的意见,然后把他的想法告诉她的经理,但又不按照他的建议去执行。其他时候,她让他按他的方式管理他的项目,但又背着他让她的董事叫停他的策划或把这些策划放一边儿,直到别人拿过去她才想起来。他给她报送的活动很不错,但她会觉得这些活动太浪费,因为对他没有信心。她觉得他古怪、太理想主义,而且不够务实。
40多岁的贺拉斯是一个聪明的人,像夫人一样,富于远见,但他有时也到处乱跑,像一个不稳定的、急躁的少年。由母亲断断续续带大并深受她专横性格压制的他,总感觉自己不被母亲理解。现在,赫莲娜对他比以往更霸道、苛刻和无情。当她谈到他时,往往既悲伤又疼爱。“贺拉斯很不错!”她会说。然而她总不忘添一句:“贺拉斯疯疯癫癫的!”她还说他没有多少商业意识。与此同时,贺拉斯也抱怨说,他的母亲只尊敬那些花她钱的人。她仍然希望他会改变,变得更讲理,但他们的谈话到最后总会变成对抗。贺拉斯开始看心理医生时,夫人就背着他,把他那些在情绪焦虑时写给她的便条寄给心理医生。
贺拉斯的确有卷入灾难性局面的习惯。在20已经50年代初,他与一位年轻的舞蹈演员有染,那个女孩的男友是个恶棍。他敲诈贺拉斯,于是贺拉斯把他们俩绑架并扣留起来。结果贺拉斯被捕入狱,坐了几天牢,在纽约制造了一个大丑闻。“只有贺拉斯才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去绑架一个匪徒!”当时赫莲娜生气极了。
只有阿吉尔才知道如何使妻子冷静下来。面对她的愤怒,他很少失去他的沉着镇定。他享受着他富有、多姿的生活,经常去好莱坞,在那里他的朋友比纽约的还多,还陪伴夫人周游欧洲和南美。
在格拉斯旅行时,赫莲娜参观了那里的香水工厂和农田,王子爱上了一栋白色石楼,并说服他妻子买下来。像所有的白俄罗斯人一样,阿吉尔对法国里维埃拉着迷,尤其是他大部分同胞经常驻留的戛纳。对他有求必应的赫莲娜买了这栋房子。她还给他买了一艘游艇,但很快又把它卖了。
路易斯·苏再次受命翻修这栋房子。不像她其他的房子,赫莲娜这次想把它装修成精致的“白色庄园”,颜色方案采用绿色和白色,正如他们给它的名字一样:一个简单、田园牧歌式的地方。这栋房子在一个野生薰衣草环绕的橄榄树林里,充满了魅力。在树林的下方,他们让人挖了一个巨大的游泳池。
由布拉萨尔(Brassaï)拍摄的一组照片,使这小片天堂得以永久传颂。这位摄影师经常与赫莲娜认识的那些艺术家来往,给《时尚芭莎》供稿,而且就住在附近,所以很可能受了赫莲娜之托给她拍照。照片上的夫人站在花田中间,周围有一些橄榄树枝条,她看上去不太自然。
尽管“白色庄园”很迷人,但多数时间还是无人居住,房子看起来阴郁简朴。“简直是豪华酒店。”帕特里克·奥希金斯第一次到那里时说。在这栋房子里,看不到夫人平时的混杂风格、标志性的暖色系、一堆堆的物品和多得放不下的收藏品。
阿吉尔很快就对他一时的兴致厌倦了。他更喜欢在佛罗里达州的棕榈滩上晒太阳,或待在洛杉矶电影明星的家里。赫莲娜从来没有时间去那里,此外,躺在甲板的椅子上,听着蝉的叫声,在树荫下小憩——这些从来就不是她理想的休闲活动。
让她懊恼的是,他们夫妇只在“白色庄园”待过五六次。“我应该把它命名为‘白象’!”她抱怨道,“它花了我一大笔钱,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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