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美容帝国第一夫人：赫莲娜·鲁宾斯坦 > 古瑞艾里公主
夫人勉强习惯了重新回到单身生活的日子。她采取了自己一贯的策略来克服孤独：更加勤勉地工作，到处旅行，并沉迷于玩桥牌。当她在巴黎时，她就去玛丽－布兰奇·德波利尼亚克（Marie-Blanche de Polignac）伯爵夫人家里参加桥牌聚会。与她的母亲——时装设计师珍妮·朗万不同的是，伯爵夫人是一个热衷于社交的名媛。在她的家里，一些知名人士与俄罗斯贵族们交往。这些俄罗斯贵族是在“十月革命”后移居法国的，现在靠给巴黎精英们上桥牌课谋生。伯爵夫人经常在她家里举办桥牌比赛。
1935年的一个晚上，赫莲娜发现自己对面坐着一个相貌英俊的40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的高颧骨和细长眼睛透露了他的斯拉夫血统。阿吉尔·古瑞艾里·奇科尼亚王子（Artchil Gourielli–Tchkonia）是一个热情、幽默、随和的美食家。和他在一起，她过得非常愉快。像她一样，他玩桥牌是为了能赢，但他在他们的比赛中一直不停地说一些有趣的话。她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享受这样愉快的夜晚是在什么时候了。即便在古瑞艾里王子取笑她输不起的时候（因为她输了几个法郎，因此不开心），她也在微笑。
他是真正的贵族吗？谁知道呢。巴黎有许多自称有法国贵族血统的俄罗斯移民——几乎和他们的出租车司机同胞一样多。王子是亲法派，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法国度过的。后来，他上了莫斯科的军事学院，并在革命期间在里加（Riga）参加战斗。他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并且古瑞艾里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至13世纪。赫莲娜当然对他的头衔印象深刻，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再者，她又不急于再婚，但如果结婚的话，她也不介意当公主。
“我要丈夫干什么？”当朋友问她为什么不再婚时（她与爱德华正式分居了，但没离婚），她欢快地回答道。她只字不提自己对王子与日俱增的柔情。“哦，丈夫总是能派上用场，亲爱的，至少可以给你叫出租车吧？”她一群密友中的一位回答道。她的这群密友一直都在催赫莲娜另外找一个男人，重新开始。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赫莲娜频繁地安排打桥牌。巧合的是，王子总是她的对手。然后她在贝蒂那河岸路的公寓里组织了一场比赛，并邀请了阿吉尔。
对她的财大气粗，她辨别不出阿吉尔是印象深刻还是有所不安。他的成长经历教会了他克制，所以他不露声色。赫莲娜带他到露台，欣赏巴黎的景色。清澈的夜空，月亮散发着宁静的光，柔和的月光笼罩着他们。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感到很舒服。他比她小23岁又怎么样？他远比爱德华更让人放心，而且更有趣、更令人愉快。阿吉尔随时发出的欢笑声和无与伦比的幽默感让她感觉很放松。她不必假装有教养，或绞尽脑汁想睿智的谈话题目。当他们在一起时，一切都如此自然、容易。他有积极的人生观和吸引人的信念，他觉得每一天都要好好享乐。赫莲娜的生活里迫切需要这样的轻松。她肩负的义务和责任太多了。
一次，当他们快要分别时，阿吉尔突然一改他平日轻松的谈笑。“赫莲娜，明天晚上你能和我一起吃晚饭吗？”他严肃地问她。
“明天晚上？”她沮丧地回应道，“我不能——我要去纽约！”
阿吉尔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手里。他握住她的手，但她没有感觉到丝毫强求之意，有的只是随和的感情和友谊。他并不是很迫不及待，这一点她很感激。但是，触摸到他的手是那样温暖和舒适。也许她还是需要一个丈夫——一个让她再次找回做女人感觉的男人，虽然她也上年纪了。
“纽约你最喜欢的餐馆是哪一家？”阿吉尔问。
“克罗雷餐厅，”她回答道。那家餐厅是富人、名人常光顾的餐厅，是“大苹果城”[27]人来人往的地方。赫莲娜是那里的常客，并有自己的专座。
“很好，”他说，“等我到纽约，咱们下次再预订。”他的嘴唇泛起一丝微笑，赫莲娜飞快地想他是否在打趣。但是他一看出她的焦虑，又严肃起来。她已经60多岁了，但她的眼睛还是像寻求安慰的小女孩的眼睛一样。他们告别的时候，他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抹了一下。即便她告诉自己不要犯傻，她还是禁不住颤抖。
抵达纽约后，她立即深陷公司的业务和社交生活中无法脱身，但当一天早上她秘书打电话给她，说有一个王子在电话里找她，并问她是否要接这个电话的时候，赫莲娜还是感觉到她的心跳得很快。
“赫莲娜？”她拿起了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是阿吉尔，我希望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会。我在纽约，我在克罗雷餐厅预订了今晚的座位。”
当他向她求婚时，他的方式是传统的，但是赫莲娜没有正面答复他，想好好考虑一下他的求婚。她问阿吉尔是否能证明自己的高贵出身。他拿出一册《哥达年鉴》——欧洲贵族目录，把显示他家族家谱的那一页指给她看。赫莲娜感到放心了。虽然他可能贫穷，但阿吉尔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不管怎样，如果他没钱也没关系——她的钱多得足够他们两个人花了。
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他们经常见面，一起出去、打桥牌、度假。赫莲娜有大量的时间可以近距离地观察阿吉尔，但他从来都没显露出自己的缺点。他是她这样富有和成功的女人的理想伴侣。他认识很多人——富人、有权势和头衔之人、好莱坞明星——并且所到之处都很受欢迎。他们俩的地址簿合起来像当时的《名人录》。
赫莲娜在1938年2月正式与爱德华·泰特斯离婚。1938年6月，她和阿吉尔在巴尔的摩结婚，这时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三年了。他们在“巴士底日”那一天在贝蒂那河岸路公寓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婚宴，巴黎的名流精英都出席了这个婚宴。
嫁给一个王子，赫莲娜感到很激动，她坚持要大家叫她古瑞艾里·奇科尼亚公主。这个头衔给了她一种兴奋感，为她以工作为主的生活增添了一丝轻快的味道，让巴黎和纽约她认识的人都对此印象深刻。最重要的是，它能让势利的伊丽莎白·雅顿讨厌。赫莲娜对此非常高兴。
阿吉尔才43岁，而赫莲娜已经66岁了，但她精力充沛，像一个40岁的人一样。他们的关系建立在相互的友谊和尊重的基础上，他们会成为幸福的夫妻。“他是一个简单质朴的人，喜好美食，并且有礼貌。”帕特里克·奥希金斯在他的赫莲娜传记中写道。
这对夫妇从一开始就说好要分房睡。如果阿吉尔有婚外情，出于对他妻子的尊重，他肯定会非常谨慎。“我的妻子是一个非常富有、非常聪明的犹太主妇。”他会自豪地说。在赫莲娜的宴会中，她常常会使用既亲热又坚定的责备口气：“阿吉尔，别喝得太多！哦，阿吉尔，别说傻话！”
鲁宾斯坦家族的人也非常喜爱这位新成员。“当阿吉尔参加家庭聚会时，乐趣总是会更多一些。”奥斯卡·科林（Oscar Kolin）的女儿，夫人的甥孙女戴安娜·莫斯（Diana Moss）回忆道，“他很英俊，一头银发，嘴里衔着黑色的烟斗。他戴着一枚戒指，上面刻着盾徽。”
阿吉尔是少有的家里人都一致欢迎的人。鲁宾斯坦的家庭成员之间通常不是太和谐。贺拉斯无法忍受他的哥哥罗伊和他的表兄奥斯卡，罗伊和他的父亲爱德华不太合得来，赫莲娜宠着奥斯卡和玛拉，这让她自己的儿子非常不满，而她和她的妹妹们几乎没有共同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罗伊和贺拉斯非常喜欢阿吉尔，同意他娶他们的母亲，因为她的幸福磨平了她性格中的一些棱角。
这对新婚夫妇开始了环球旅行。随行的还有萨拉·福克斯和鲁宾斯坦公司的宣传经理，因为夫人不想放过任何宣传自己的机会。她特别热衷于带她的新丈夫到澳大利亚。她领着他参观了她在墨尔本和悉尼的美容院，带他去了一些她最喜欢的地方，却没有向他讲起早年在伊丽莎白街和科尔雷恩的痛苦生活。
《史密斯周刊》发表了一篇题为《王子与富妇》的深入报道。两位作者还专门受命做了采访。“当我们去他们下榻的酒店房间采访他们时，”记者写道，“他们好像不是在卧室里跟我们谈话，而是在一间充满了打字机、秘书和宣传人员以及信差的工作间一样——打字机在响，秘书和宣传人员跑前跑后，还有信差来来去去——真可谓是女老板的临时工作间。”
澳大利亚人对他们的“女英雄”极为重视，盛赞夫人商业上的成功。她以成本仅几便士的面霜起家，而现在却掌管着一个美容帝国。这个帝国在世界各地共有3 000多名员工，主要是女性员工，年销售额200万美元。
“我对钱不感兴趣。”她说。这一点儿都不矛盾，记者指出。赫莲娜·鲁宾斯坦公司生产了数百种产品，但夫人自己“大多数时候只用一种面霜”。记者认为很“害羞”的阿吉尔，在赫莲娜眼里是一个“讲究外表的男人”，甚至还用她的一些产品。“很多男人也在使用。有些使用口红和粉。”她解释道。阿吉尔赶快补充说他只用她的保湿霜。
就像他妻子不安于闲适的生活一样，他安于闲适的生活，并想让她也停止工作。阿吉尔相信要一天一天地生活，要尽情地追求快乐。他喜欢澳大利亚，并建议他们在那里购买房地产、养马。赫莲娜直接拒绝了。她的工作占用了她所有的时间。“我工作了30年，我还可以再工作30年。”她曾经说过。夫人心满意足地从蜜月归来。当员工在她纽约办公室的走廊里遇到她，她没有像一贯做的那样，对他们的服装、姿势、化妆或发型指指点点。她不再大发脾气了。她总是在笑。阿吉尔怎么会让她变化那么大？
她新获得的宁静不仅仅是王子的缘故，她还在悄悄地策划报复计划。伊丽莎白·雅顿去年挖走了赫莲娜的经理还有11名员工。深思熟虑之后，夫人最后忽然想到一个报复的方法。1934年，伊丽莎白·雅顿与她丈夫刘易斯离婚，并解除他公司总经理的职务。她在离婚协议中写了一个条款，5年之内都不让他从事化妆品生意。现在，5年期满了，刘易斯对他前妻不再负有任何义务。一直等待这个时刻的夫人以5万美元（相当于今天的8万美元）的高薪聘请了他。只要让雅顿生气，每一分钱都值得。更让雅顿有苦难言的是，她不得不解雇夫人的前任经理哈里·约翰斯顿，因为他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四年后，她对夫人吊到了一个王子——俄罗斯王子表示出轻蔑之意，但赫莲娜一点儿都不在乎。她的公司在蓬勃发展。她在维也纳实验室的药剂师已经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款防水睫毛膏，并且在1939年的纽约世界博览会上推出。在这个博览会上，“水中曼舞”这个节目的表演者涂着这款睫毛膏表演了水上芭蕾，第二年，这款睫毛膏便上市了，并继续成为鲁宾斯坦品牌最畅销的产品之一。
奇怪的是，在赫莲娜再婚的几周之后，爱德华也再次结婚。爱德华爱上了艾丽卡·德莫艾让莱克（Erica de Meuronurech），一个小他48岁的20多岁的瑞士女孩。艾丽卡是他在他的朋友雅各布·爱泼斯坦伦敦的家里遇到的。她是个迷人的金发女郎，眼睛是代尔夫特蓝瓷的颜色。除此之外，她还是伯尔尼银行家家族的女继承人。她刚到伦敦来上大学。她的父母允许她自己去伦敦，条件是她住在瑞士领事和他妻子家里，他们要当她的监护人。
艾丽卡到伦敦的第二天，领事带着艾丽卡去雅各布·爱泼斯坦家里，领事没有带他妻子，因为她身体不舒服。那天，画家家里去了一些知名人士，特别是温斯顿·丘吉尔。丘吉尔到时，其他的客人都已经入席了。艾丽卡坐在爱德华和贺拉斯·泰特斯之间。26岁的贺拉斯也离婚了，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艾丽卡爱上贺拉斯可能会更合适些，但她只注意到了爱德华，只听他说话，爱德华的谈吐和博学把她迷住了。他们两人都是一见钟情。
爱德华前往伯尔尼去见德莫艾让莱克的家人。据艾丽卡说，对她想嫁一个老到足以做她祖父的男人，她的父母没有表现得大惊小怪。“爱德华·泰特斯是一位绅士，他给我父母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她说。
德莫艾让莱克家一定是在经济上资助了这对夫妇。艾丽卡去了法国南部的卡涅镇，和爱德华住在一起。她和他的儿子们相处得很好——他们都比她大——特别是与父亲关系更好的贺拉斯。爱德华和艾丽卡没有继续要孩子，可能因为爱德华认为他太老了，不能再冒重新做父亲的危险。
在1951年他去世的前两年，一直都不墨守成规的爱德华说服艾丽卡跟他离婚，嫁给与她年龄相仿的他们的一个好朋友乔治·弗里德曼（George Friedman）。他一定是想确保她会得到照顾。艾丽卡很晚才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女儿芭芭拉，是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出生的。
在筋疲力尽的社交、旅行和工作中，赫莲娜设法抽出时间，在纽约公园大道895号距离她美容院很近的地方买了一套公寓。她聘请纽约漂亮人士最喜欢的设计师唐纳德·德斯基（Donald Deskey）负责内部装饰。德斯基利用缩减美学原理，主要采用黄色、绿色和白色色系。墙壁和二楼客厅的窗户上贴着厚厚的玻璃纸，制造出一种闪闪发光的效果。赫莲娜的那德尔曼青铜器和一些画作和这个环境完全搭配。然而，她很快就厌烦了德斯基极为简化的风格，并要求路易斯·苏添加一些艳丽的色调。公寓采用了巴洛克式的风格，更适合她的品位。苏使用粉红色的窗帘、威尼斯的镜子和非洲雕像，使吉恩－迈克尔·弗兰克的极简主义风格家具更有生气。
赫莲娜要求给阿吉尔设一个私人套房。王子很少在中午之前醒来，并且他下午会组织桥牌比赛、安排美味晚餐。赫莲娜通常工作到很晚，如果她没有社交活动，更喜欢晚上待在家里。“他自己出去，难道你不烦恼吗？”一次，一个朋友问她。“一点儿也不！”她回答。“与阿吉尔在一起，我能享受到婚姻的所有好处。他喜欢社交，但我并不是一直想社交，这一点他完全理解。当他回家后，他会告诉我所有最新的八卦消息。”
她还说她的丈夫在生意方面是一个很好的帮手，给她提宝贵的建议，虽然她并不总是采纳这些建议。在她看来，他最伟大的品质，是让她放松。如果他注意到她有些累了，会随意提及他听说过的某一艺术品经销商的瓷器或古董收藏蛮有趣，或给她讲讲他遇到的一个有前途的青年艺术家。她无法抵挡与阿吉尔一起去经销商或艺术家那里的诱惑。这些她从百忙中抽出来的珍贵时刻加强了他们的关系。
他们开始计划一起愉快地生活，决定一年中在纽约和格林尼治待6个月，而另外6个月的时间则待在巴黎贝蒂那河岸路公寓和赫莲娜几年前在贡拉维购买并翻新的别墅。赫莲娜还是忙于工作，这一点阿吉尔不满意。他喜欢安逸和讲究的生活。
德国于1939年9月入侵波兰时，赫莲娜和阿吉尔当时在巴黎。9月3日，法国对德国宣战。法国人整个夏天一直都处于与日俱增的紧张中，在焦虑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中等待着德国的进攻。他们不停地安慰自己，说德国人没有胆量攻击法国军队——不是说法国军队是世界上最好的军队吗？
战争一开始，所有的公共汽车和出租车都被征用，部队被拉到前线去。巴黎的街道挤满了应召入伍的士兵，有些士兵还穿着上一次战争时穿的制服。
1940年5月，德国人成功突破了法国防线，闯入巴黎的大门，赫莲娜和阿吉尔在最后一刻离开了巴黎。他们乘坐美国军舰“曼哈顿”号，订了两张到纽约的单程船票。赫莲娜不愿去设想法国和德国会第二次交战，自己不得不再次逃离的可能性。她坚持认为，这种可能性不会发生，并确定她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才决定离开。
但无论如何，她准备了一个备用计划。在过去的几年里，越来越焦虑的赫莲娜目睹了希特勒在德国的掌权、反犹太法律的出台，以及“水晶之夜”事件的发生——1938年11月的一个晚上，犹太人的家庭、会堂和公司遭到掠夺并被烧毁。在德国人入侵波兰之前，她要确保自己在阿根廷、伦敦和纽约的家人的安全，但可悲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拒绝离开克拉科夫。她也把她的很多艺术品用船运到了美国，不过她的大部分收藏品仍在法国。
古瑞艾里夫妇留下了贝蒂那河岸路公寓、贡拉维和赫莲娜巴黎的其他房产，她曾让她的律师搬进去，以确保这些房产不会被占领。盖世太保的确占领了贝蒂那河岸路公寓。此前赫莲娜把它租给了约翰娜·德克内希特（Johanna de Knecht）伯爵夫人，但这个年轻女人和几个朋友去了纽约，战争爆发后不能返回巴黎。不久之后，约翰娜遇到了查尔斯·朗佛迅，并爱上了他。他们当年就结了婚。这完全可以理解，夫人没有继续出租这栋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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