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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故乡

  卡齐米日——她此行的第一站,看上去贫穷、肮脏和拥挤。赫莲娜已经习惯了澳大利亚舒适的生活。她去过许多地方,遇到过各行各业的人——移民、名媛、商人、银行家。和他们在一起,她学到了很多,视野不断扩大。墨尔本似乎一直处于运动中,城市永远是不夜城。而在这里——卡齐米日,一切正好相反。停滞不前的生活束缚着一切,束缚着每一个人。从赫莲娜离开后,这里没有任何改变,无论是蓄着胡须、永远穿着黑色长礼服的拉比,还是在门口闲聊的家庭主妇,或是因为学习脸色越发苍白、站在犹太教法典学学校外面辩论《律法书》评论的学生们。

  街道似乎在她离开后也缩小了。油腻食物的味道从打开的窗口飘来,让她感到恶心。她注意到脱皮的外墙、被烟熏得黑黑的墙,以及散落在肮脏的人行道上的垃圾,好像她以前从未见过这些似的。她坐在向家驶去的马车里——这次泥土人行道没有了——童年生活的片段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她永远不会再住在这里,和这些人在一起,对她来说,这些人现在像外国人。

  克拉科夫的一切都让她失望。一切都是小地方的感觉——甚至城市广场周围的商店也是如此。赫莲娜的品位已经变得更精致,她开始穿由名裁缝仿照巴黎最新时装缝制的衣服。她觉得从遥远的异国怀念家乡,要比看到这样一个令人失望的现实更好。

  让她最不高兴的是她家人对她的态度。

  “你为什么戴这么紧的假发髻?”吉特尔用赫莲娜很不喜欢的责备的语气问。“你在毁你的头发。我的女儿,如果你继续像这样打扮自己,你永远找不到丈夫。你妹妹波琳、罗莎和雷吉娜都已经结婚了。至于你……”

  吉特尔老了。她的手颤抖着,她的脸似乎老挂着冷笑,太多的艰苦加重了她的怨恨之情。她的责备里或许还含有一点儿不满或嫉妒。尽管他们做出过种种预测,但她的大女儿已经成功了。赫莲娜想要像以前那样提高嗓门说话,但她只是摇了摇头。她的母亲永远不会改变。就像吝啬鬼数自己的黄金一样,她还是执迷于她后代的婚姻,还在对这些事满怀期望和憧憬。与此同时,尽管赫莲娜的三个妹妹各自找到了丈夫,其他人还继续待在这所房子里,继续过着没劲的生活。

  赫茨尔在一边的角落里默默地学习。他似乎也已经萎缩了:他的腰弯了,胡子全白了。他戴着天鹅绒无边便帽,穿着闪亮的夹克,看起来越来越像挂在客厅墙上的肖像里的那个人——他的拉比外祖父所罗门·鲁宾斯坦。赫茨尔仍然不肯原谅他的女儿,几乎不跟她说话,只是冷冷地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回去看他的书了。

  所幸,史黛拉、曼卡、赛思卡和厄娜非常欢迎她。她们羡慕姐姐的优雅,为她的珠宝着迷。她们摸着她衣服的面料,评论着花边和她帽子的价格,还问了一大堆有关她新生活的问题。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咯咯地笑着,还像女学生那样尖叫着评头论足。

  赫莲娜会开开玩笑,给她们讲讲她在澳大利亚的故事,想方设法化解她们的嫉妒。从她们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她可以看到她们想逃离这里去过另一种生活的渴望——这种渴望她自己也曾感受过。她从包里拿出一些瓦拉兹面霜和乳液,把面霜涂到她们脸上,像她们的母亲过去做的那样按摩她们的皮肤,同时还解释着她的美容原则,以及她在过去10年中所学到的一切。

  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享受着一种幻想,仿佛她又回到童年“女儿国”的浓浓亲情中,但“咒语”很快解除了。她开始感到无聊,借口她有重要的会议,很快便逃离了这个地方。她再也不能见到她父母。这次很失败的拜访证实她的想法——她有权选择出路,哪怕要吃苦头,因为事实证明,这条出路远比逼婚更可取。

  她的家人对她来说仍然很重要。她的妹妹们、表亲、舅舅和姨妈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她想让他们做她的生意伙伴,她发誓自己一旦有机会,就会这样做。离开之前,她说服当时22岁的妹妹赛思卡和罗莎·贝克曼姨妈的女儿——她的表姐罗拉到墨尔本来给她帮忙。为了给她们时间准备行李,她安排在维也纳接她们。

  在维也纳,赫莲娜认识了艾米·李斯特(Emmie List)医生,李斯特医生以其消除粉刺和顽固斑点的剥落式治疗而闻名。剥落式治疗是指经过6个月的定期去死皮,伤疤消退后,皮肤看起来又恢复了青春。李斯特医生成了赫莲娜的朋友。后来当赫莲娜在伦敦开美容院时,她让李斯特医生来和她一起工作。

  罗拉和赛思卡在维也纳与她碰面了。她们一起乘火车到德国,那里的外科医生正发明新的美容技术。在柏林,1901年,尤金·霍兰德(Eugene Hollander)医生率先给一个波兰贵族做了一次整容手术。几年后,雅克·约瑟夫(Jacques Joseph)医生做了第一个鼻子手术。在所有这些创新中,把石蜡注射到脸上消除皱纹是最惊人的成绩。

  然而,石蜡注射的后果也可能是灾难性的,因为当皮肤下的石蜡移动时,它就会产生不良凹陷,甚至有时会产生肿块,造成失明或局部坏死。声称能“纠正丑陋、畸形的美容手术”仍处于起步阶段,获得的结果并没有满足人们的要求。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外科医生才学会修复士兵在战壕里造成的严重的面部损伤。在那之前,每个人都同意,这些手术还会留下痕迹,并需要找到减少疤痕的新方法。

  这三个年轻女性继续旅行时,发现了温泉疗养。对赫莲娜来说,这些温泉是一个启示。她对温泉的热情如此高涨,以至于在她一生的时间里,她都会定期去做水疗,以减肥、休息或排解一时的郁闷,这种郁闷之情通常在她开了新美容院后就会出现。

  对欧洲贵族来说,到温泉圣地疗养是人生一大乐事,这可以证明他们已经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他们会去布里德莱班(Brides-les-Bains)或尤金尼莱班(Eugénie-les-Bains)——两个拿破仑三世和他家人经常光顾的热温泉。他们也喜欢布达佩斯、巴登-巴登(Baden-Baden)和马林巴德(玛丽亚温泉市,Marienbad),这些城市由于自然治愈法的行家——国王爱德华七世而变得时尚。每个水疗中心都有自己的特点,还配有负责水疗、天然体膜护理或化学换肤的明星医生。“这里有许多很擅长皮肤护理的匈牙利人和罗马尼亚人,他们教会我很多。”赫莲娜回忆道。

  在莱茵河右岸的威斯巴登(Wiesbaden),赫莲娜与温泉浴场的经理约瑟夫·卡普(Joseph Kapp)医生结为朋友。卡普医生采取静脉疗法为她治疗循环系统方面的疾病。她观察他的方法,打算把它们都复制下来。约瑟夫·卡普医生成为她的一个榜样。每当她需要更新医学知识,求知心永远旺盛的赫莲娜就会向卡普医生求助。

  在巴黎,“一战”前的“黄金时代”是生活贪得无厌的同义词。赫莲娜很快爱上了巴黎,它一直是她最喜欢的城市之一。她在巴黎短暂的停留期间疯狂地购物——加利设计的花瓶、莱俪设计的玻璃瓶,还有珠宝、衣服、她的第一批画。

  她乐意花她努力工作赚来的钱,并从和平街的两个高级定制女装店杜塞(Doucet)和沃思(Worth)订购了她的第一批高级定制女装。她喜欢沙龙和试衣间那种私密的舒适。她的服装被送到酒店后,她就把它们铺在大床上:一件件外套和紧身的长褶裙。她想立刻穿上它们。

  在赫莲娜的一生中,她都会到大设计师那里为自己购置衣服,最初是因为她喜欢他们的产品,随后是她想成为自己创立的品牌的最佳代言人。赫莲娜买的任何东西都是适合她的。此外,她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时装和美容紧密相关”。

  她大老远地来到法国并不只是当闲散的游客。在法国,医学和卫生发展得相当快。自巴斯德在1860年发现微生物以后,医院被强制使用无菌技术。赫莲娜开始了对马塞兰·贝特洛(Marcellin Berthelot)的一系列访问,他1875年通过使用漂白剂发明了灭菌法。这位化学家已经很老了(他两年后去世),他同意在没有人引荐的情况下让她拜访。

  他就皮肤健康的调节原则给她讲了一堂提升课,而赫莲娜就皮肤类型的理论请教了他的意见,这将有利于她扩大产品种类。她向皮肤科医生请教,他们教她如何使皮肤组织再生,使它更牢固,并延迟皱纹生长。在电气技术发明后不到25年,她就开始学习将电气技术应用于护肤保养。

  一些医生不把她当回事。一个女人的归宿是家庭,他们告诉她。为什么她要坚持让她可爱的小脑袋里装些复杂而于她没用的信息呢?

  赫莲娜不想争取他们的理解,但也有很多热心帮助她的著名学者。不过,她从中得到了教训。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漂亮女人不能太聪明。她不习惯巧妙地操纵别人——她像一辆坦克,常常摧毁障碍,但是她准备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来得到她想要的。

  她相信身体保健是美容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用辊子来按摩肌肉的按摩技术产生了浓厚兴趣,据说这样按摩可以消除下颌垂肉、双下巴和脂肪。一些辊子使用电流来按摩脸、身体和胸部,比手按摩更有效。健康饮食在19世纪没有流行起来,但是爱美的女人已经知道如何随着时尚和季节的变化,通过治疗和节食来改善她们的身材。

  赫莲娜对巴黎美容院的细心造访,也让她观察到和温泉疗养类似的治疗方法——提神塑身的水疗,以及各种各样的电疗、光疗、体操和按摩。她将把这些新疗法引进到她墨尔本的美容院,随后是欧洲和美国的美容院,并逐步完善这些疗法。在护肤品领域,她的想象力没有止境。

  在她旅行过程中学到的所有东西里,她保留了两三个重要理念,用来形成她计划的基础。为了提高产品的功效,保持容光焕发的肤色,健康的生活方式是至关重要的,包括体育锻炼、适当的呼吸技巧和基于水、果汁和蔬菜的低脂、低毒饮食。她未来的顾客必须意识到,仅购买她的面霜是不够的,她们还必须运用她的方法。

  她的最后一站是英格兰。在伦敦,美容是精英们独占的领域。特权在这里比其他地方划分得更细致入微。市场由阿特金森(Atkinsons)和雅德莉(Yardley)这样的几个英国香水商主导。一些法国进口品牌,如科蒂(Coty)、妙巴黎(Bourjois)、芮谜(Rimmel)等,一直都很昂贵。赫莲娜在布朗普登路和与巴黎百货商店一样棒的哈罗德百货商店发现了这些品牌的商品。赛思卡和罗拉陪着赫莲娜。这三个年轻女性被哈罗德百货商店的自动扶梯吸引住了,但都不敢使用,因为她们害怕把她们的长裙夹住。

  她们接着考察邦德街的美容机构,尽管它们内部装饰得很奢华,但还是不符合她们的期望。赫莲娜想,我要我的产品适合这里,她打算再次访问英国。她看到观察到并且记住的一切再一次显示,美丽必须要争取才能获得。这种努力是值得的,她坚信:没有丑陋的女人,只有懒女人。

  她忽视或选择忽视了这个事实,在涉及美这个问题的时候,并不是所有女性都平等。世界分为两种人:一种是那些有时间和金钱来改善身体状况的人,另一种是陷入贫困注定会过早衰老的人。

  在返程时,她的行李箱塞满了新衣服和工作用品——有减肥药,有治疗痤疮或改善太阳造成的损伤的配方,有用来按摩,使腿部、臀部和胸部结实的电动辊轴。她还带回来一些花瓶,尤其是乳白色的,还有绘画、小摆设等,以及重新装修她的两个美容院的想法。

  1906年,澳大利亚《谈话》(The Talk)日报的广告页宣布赫莲娜小姐刚刚从欧洲回来。她与最著名的皮肤专家的切磋,使她位于柯林斯街274号的美容院的治疗水平得以提高。这段文字特别提到她新聘请的维也纳助手。两个年轻女士非常认可她们的助手身份。

  然而,赛思卡发现她很难适应澳大利亚,老想家,而且赫莲娜太苛刻。她让她们从早到晚像煤矿的奴隶那样工作。除了美容院,她生活中肯定还有其他事情吧?“没有!”赫莲娜断然回答。“你觉得我这样工作开心吗?不这样干,你想用什么谋生呢?”

  赛思卡做了个鬼脸,继续抱怨,但最终还是习惯了她的新生活,并一连好几个小时待在“厨房”看她姐姐调制她的新配方——威尼斯植物香和水黑桃。到了晚上,很多小伙子都邀请赛思卡出去。像所有鲁宾斯坦家的女孩一样,赛思卡继承了她母亲的完美肤色,看上去比她实际的年龄小。她也像赫莲娜那样谎报了自己的年龄,说她才18岁,而事实上她22岁,不过她似乎并不为自己22岁还未婚而感到烦恼。除此之外,在澳大利亚,似乎没人在乎你结婚与否。一个叫爱德华·库珀(Edward Cooper)的迷人的英国人已经开始向她求爱,赛思卡对他的追求也很动心。

  赫莲娜呢?她很有钱,漂亮,尽管已经34岁了,但仍然年轻。她在墨尔本的美容院实际上是自行运营,她的美容系列产品堪称完美,她也牢牢确立了自己的声誉。她也可以考虑结婚了。

  但鲁宾斯坦小姐与她周围的年轻女性有许多不同之处。她的野心不是成家或生养像她一样的孩子。她的梦想里没有情书的空间,没有花前月下的搂搂抱抱或卿卿我我。她秩序井然的大脑老是想着这样的字眼:资产负债表、账簿、营业额或扩大生产。她是她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白手起家的女性之一,她也打算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她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并且她立志要成功——靠她自己。她已经不需要男人。她不明白他们能起到什么作用。

  对她而言,墨尔本开始显得太小了。

  她把目光投向伦敦,这就是她要的那种城市——现代、优雅、熙熙攘攘。她可以在那里大展拳脚。赫莲娜在伦敦的短暂停留期间,有足够的时间观察英国女性。像澳大利亚女性一样,她们的脸颊干燥、有斑点。她们中的许多人一直被顽固粉刺困扰,也不知道如何治疗,所以就涂一层层粉来掩盖。

  赫莲娜再也不能耐心等下去了。她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明年开始她就要搬到英格兰去。在那之前,她会监督她悉尼的美容院开张——相关工作已经开始。赛思卡将负责一些事务。赫莲娜还想把生意扩大到新西兰的惠灵顿。

  到了关店的时间。赫莲娜一个人在美容院,她不能容许自己回家休息一下。她的两个员工比平常早半小时离开了,罗拉和赛思卡也一样。这一周过得很不轻松,顾客比平时更多,年轻女店员们都筋疲力尽了,请了假。赫莲娜同意让她们离开,不过她自己不能走。

  她记完账要擦地板,还要把重重的金属门拉下来。对她来说,没有哪件工作是丢脸或卑贱的。她站在柜台后面,忙着把一天的收据收集起来。

  在墨尔本,有时候5月的天可能会比夏季都热。尤其在这个5月的晚上,沥青路还在散发热量,晚上也别指望温度会降低。赫莲娜解开她的上衣,领口开得比平时更低些。她的脸颊已经通红,额头上汗水淋淋。几缕头发不听话地从假发髻里钻出来。这种凌乱的样子让平日里严肃的她看上去温柔了一些,使她特别迷人。

  “我能叫你赫莲娜·鲁宾斯坦小姐吗?”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赫莲娜很惊讶。她抬起头,转过身,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这个刚才举起帽子向她行礼的男人。他是一个高大优雅的黑发男人,穿着笔挺的衬衫和一身用上好面料缝制的西服。他拿着几本书,一只手臂下夹着报纸。他明亮的眼睛从圆框眼镜后面仔细打量着她。她觉得他注意到了她凌乱的外表和敞开的紧身胸衣,便匆匆忙忙地开始扣纽扣。

  “是,你是……”她问道。

  “几个月前我去拜访我家人时,在克拉科夫遇到了你的两个妹妹。”那人说,“她们向我说起过你。我是一个记者。我和你一样出生在波兰,但我是美国公民。”她的同胞?他很迷人、随和,声音很温暖,也许有点儿过于自信。她稍稍放松了一些,擦拭着额头,把头发塞回到假发髻里。

  他还没说他的名字是什么。

  “不好意思。我脑子有点儿不清醒。我的名字叫泰特斯。爱德华·威廉·泰特斯(Edward William Titus)。”

  赫莲娜咬着她的笔,低头看着分类账。她的心狂跳着,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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