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美容帝国第一夫人:赫莲娜·鲁宾斯坦 > 鲁宾斯坦家庭
赫莲娜·鲁宾斯坦、波琳·鲁宾斯坦、罗莎·鲁宾斯坦、雷吉娜·鲁宾斯坦、史黛拉·鲁宾斯坦、赛思卡·鲁宾斯坦、曼卡·鲁宾斯坦和厄娜·鲁宾斯坦——她们的名字听起来像一首童谣。她们都是有着漂亮黑发和乳白色皮肤的年轻女孩,最大的和最小的相差10岁。她们点着煤气灯的大屋子总是很热闹——她们相互争夺丝带、围巾,在镜子前跳跃。这个女儿国的中心是模范母亲兼模范家庭主妇吉特尔·鲁宾斯坦,她创造奇迹,保证她的家人得到需要的一切。鉴于她丈夫难以捉摸的古怪脾气,她常常缺少管家的钱。想到在克拉科夫、维也纳、安特卫普和其他地方生活得舒舒服服的兄弟姐妹,吉特尔难免会叹气。
鲁宾斯坦家庭继承了一些东西,有精心雕刻的家具、镜子、银吊灯、衣橱里的亚麻布和许多书,但是其他的东西——肥皂、面包、蜡烛和仆人,他们必须要节省。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而他们收入微薄,这真是一个负担。
8个女儿8个宝,但也得准备8份嫁妆。
如果可能的话,每个女儿都得嫁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每个女儿出生时,吉特尔的脑子里就有这种想法。她是一个好女人,多次生育使她很丰满,戴着正统的犹太妻子通常戴的那种假发髻。她小心翼翼地遵守她信奉的所有清规戒律,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忽视同灵魂一样纯洁的外表。她教她的女儿们缝衬衫、针织、绣花,把自己擅长的一切都教给她们,还自己设计女儿们的裙子和外套。最重要的是,她教给她们良好的仪表和形象艺术。她给她们示范如何打理她们引以为傲的头发。每天晚上睡前要梳头一百下,这样,女孩子们可以边梳头发边练习计数。在鲁宾斯坦家里,时间甚至用得也很节省。
吉特尔确信,只有魅力和内在美才能让她的女儿们赢得她们未来丈夫的爱。她绝不允许她们用化妆品。只有地位低下的女性,或者像海伦娜·莫德耶斯卡[4](Helena Modjeska)那样伟大的女演员才允许用化妆品,但化妆品仍然可以保护人的面部,防止由于风和霜冻引起的面部发红,同时也保持体面。所以吉特尔制出了她的秘密武器——面霜。
吉特尔的面霜是由植物、鲸油、绵羊油、杏仁精华和喀尔巴阡山脉的针叶树树皮提取物制成的。每天晚上,尤其是寒冷刺骨的冬天,她的女儿们都会穿着睡衣,排好队,像小鸡索食似的不耐烦地支着她们的小脸。
“妈妈,妈妈!给我涂脸上!该我了!波琳,让开,轮到我了!”
她们喜欢在家里讲故事,而吉特尔的故事是:面霜最初是由利库斯基(Lykusky)兄弟给海伦娜·莫德耶斯卡制作的。利库斯基兄弟是匈牙利药剂师,是赫茨尔的顾客,莫德耶斯卡是波兰最著名的女演员。她是否拜访过鲁宾斯坦家庭,这一点很值得怀疑,尽管赫莲娜声称她拜访过。倒是利库斯基兄弟中的哥哥雅各布(Jacob)可能经常来鲁宾斯坦家吃饭。他常常带着一个大罐子,里面装有珍贵的混剂,罐子还用报纸裹着。
吉特尔将这个罐子里的东西转移到小陶瓷罐里,并将其存储在凉爽的放泡菜和洋葱的储藏室。她的节俭确保了面霜会一直用到下一次雅各布来。她传给女儿们的一些美容原则改变了赫莲娜的生活。在赫莲娜离家去澳大利亚之前,吉特尔给了她12小瓶面霜,就像12个护身符一样,来保佑她的女儿。
赫莲娜在她兄弟姐妹中的地位极大地塑造了她的个性。“当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帮助我母亲控制叛逆的小群体。当你是有8个女孩的家庭中的老大时,你就会养成管理的习惯。”她性格霸气专横,她对此完全不介意。她既是一个假小子,也是一位有修养的以优雅取胜的年轻女士。
控制力和魅力——你可以用这两个词来总结赫莲娜。12岁时,她就负责管理家庭。她成了“部门主管”,在买食物和亚麻布方面“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品位,能辨别哪种是最好的最结实的”。这些过早的责任很可能塑造了她的组织管理才能。“我不得不插手干预和调解这类事情,在我妹妹和我们的父母之间斡旋,这是我能接受的管理我未来员工的最佳培训。”她也要干一些家里仆人干不完的活儿,如铺床、把水放炉子上烧开、取木材生火、帮妹妹们洗澡、监督她们的作业,以及她们打架时把她们拉开。
“嘘,嘘,安静点儿!爸爸会惩罚你们。如果他不惩罚你们,我发誓我会这么做!”
然后还要摆桌子、清理桌子、把洗好的餐具放好、把放肉和放奶制品的餐具分开,还有就是为安息日和所有的宗教节日做好准备——犹太新年、犹太人的赎罪日、光明节、逾越节、住棚节、普林节和七七节。她得拿出桌布来,把它们熨烫好,把银器擦亮,点上蜡烛,摆出祈祷书,并留意着厨房里的晚餐——鸡汤炖小饺子或者鱼丸,然后和母亲一起揉面做白面包。吉特尔唯一的梦想就是她的女儿能成为优秀的家庭主妇。因为光外表吸引男人还不够——你必须知道如何留住他。
赫莲娜的雄心壮志显然不是这个,她讨厌困守家庭。从青春期早期开始,她就急着跟父亲一起,在他的店里待着,逃避母亲分配给她的家务活。当她离开学校后,她很快就到她父亲的商店里当服务员。她宁愿继续上学,但这不是一个选择。
此外,她喜欢去商店。在接待顾客方面,她比她父亲做得好。她能计算得更快,她了解库存量并清楚地知道每一笔订单,她能记住每笔欠款和付款,并精确到分。赫茨尔更适合阅读经文,而不适合读商业性材料,所以他欣赏她记账的能力并感激她的帮助,但他也为她与生俱来的“权威”而气恼。他们很快就得把她嫁出去,但要做到这一点,他们需要嫁妆,赫茨尔从来没有设法存储一点儿钱——不光没有为赫莲娜准备,也没给其他任何妹妹准备。光是想到这个就让他唉声叹气,然后他就会像往常一样,服从上帝的意志。上帝一定会帮助他,这是或早或晚的事儿。
她父亲的软弱无能经常让赫莲娜生气。书,就知道看书……如果他不能养活家人,学习有什么意义?有两次都是她在紧要关头给他解了围。第一次是她去加利西亚首都伦贝格的供应商那里,商议购买20升煤油的价格。因为她的父亲前一天背疼卧床不起,而吉特尔又因为家里活儿太多,不能代替他前去议价。
赫茨尔可不能失去这份合同。这批货物已经以两倍的价格转售给一个已经付了定金的牲畜商。仅这一笔交易,他们可以做到月底不欠任何债务。整个晚上,赫莲娜都能听到她父母的争吵声,她的父亲在惋惜,她的母亲在叹气。家里一直充斥着类似的责骂——吉特尔为他们的贫困悲叹,因为感到羞愧,赫茨尔又斥责她。这个小女孩对他们的争吵厌烦至极。
早上一起床,她就宣布她要代表父亲去伦贝格。父亲说她疯了,说商人们会当着她的面嘲笑她,但赫莲娜坚持己见。最后,征得妻子同意后,赫茨尔还是让她上了火车,不过坚持让店里的伙计陪着她去。就在她前往卢比茨街的中央车站前,吉特尔直直地看着她女儿的眼睛。
“如果你真的想变聪明,首先你必须要倾听。没有必要,不要多说一个字。”
按照他们的意愿,赫莲娜设法以赫茨尔要求的价格完成了交易。她必须做到的就是坚定。在这次交易中,没有一个人取笑她。
一段时间后,赫茨尔从匈牙利订购了很多鸡蛋,必须要再一次尽快出售。这批货本应在“圣母升天节”的前一天到达车站,但却来晚了。在虔诚信奉天主教的波兰,“圣母升天节”意味着要有四天的公共假日,这四天将找不到工人来卸货。
8月的热浪烘烤着这个城市。不到傍晚,没有一个人敢到炎热的街上去。铁路车厢在慢慢变成孵化器,几只小鸡已经孵化出来了。担心面临厄运的赫茨尔一直在试图获得处理这些货物的特许权。吉特尔又在呻吟哭泣。赫莲娜没有与父母商量,就自己直接去找站长——她会说服他同意卸载这批货物。经过半个小时反复讨论,站长让赫莲娜去见铁路经理。那时铁路经理正待在他的办公室里,汗流得像一块儿猪油。
她走进房间的那一刻,铁路经理把这个小个子的犹太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所有能想出的话嘲笑她,但赫莲娜异常坚定地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想法。她东嗅嗅西闻闻,打着嗝儿,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一连串儿的词:鸡蛋、我父亲、破产。然后她又重新开始说,一遍又一遍,直到这个男人头晕为止。
筋疲力尽之下,经理只好下令把鸡蛋卸到站台上,挥挥手让她走了。穿过克拉科夫,赫莲娜一路跑回家,好像她的高跟鞋上被鬼附身了似的,到家时她头发凌乱、气喘吁吁、满面通红。她都没有停下来歇口气,就赶快把好消息告诉了她父母。他们责骂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同时也为此谢天谢地。赫茨尔得救了。
日后说起来,她说她早期的成就应归功于她小时候,归功于她的经历和来自母亲的英明建议。“我的胜利感是能预先尝到商业成就对我的意义。”
任何她想改变他们单调生活的努力,赫茨尔都不会欣赏。在她小时候的其他“丑闻”中,有一件事是她把她和波琳卧室的家具卖了(波琳只比她小一岁)。赫莲娜讨厌她们那张红木大床——它让她想起灵车,让她做噩梦。凌晨时,她觉得她看到了鬼魂,于是就会抓住波琳的手,安抚她不让她害怕。在她看来,满是白蚁的床头柜更是无可救药地过时了。她的父母从他们的父母那里继承了这些家具。随着孩子的出生以及一次次搬家,他们添了些床,衣柜或梳妆台则是从阁楼搜出来的或在跳蚤市场以很低的价格买来的。让赫莲娜感到绝望的是,这一切的安排都是如此随意、杂乱和莫名其妙。
对施特拉德姆街的每一个商店橱窗以及刚开张的家具店,赫莲娜都烂熟于心。刚开始她还只是路过时向里面瞅几眼,后来她越来越大胆,就走了进去。在里面,她看到了一张醒目、时髦而且配有两个床头柜的大床。“这是比德迈风格的床。”售货员告诉她,“你不需要再看别的,小姐,你会发现这种床和维也纳的一样好。”他用一种不自然的语气补充说。
赫莲娜用手抚摸着抛光的木材。她喜欢这种纹理。她不需要教就本能地知道如何区分美与丑、雅致与庸俗。她的一生都会表现出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审美品位。她没有钱买家具,因为价格过高。为了说服她,售货员建议她赊账,甚至愿意回收她的旧家具。“你在这方面似乎很在行,这个扶手椅我就半价卖给你,还会附赠大立镜给你。”
这个提议真是太诱人了。赫莲娜又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这个她非常擅长,最后她设法得到了一个更好的价格。她会想办法来分期付款。她选择了一个父母不在家的时刻,把家具运送过来,那样会是更大的惊喜。幸运的是,赫莲娜的外祖父母所罗门和丽贝卡邀请他们全家去卡齐米日郊外的老房子过安息日。为了不去外祖父母家,赫莲娜借口说自己头痛,因为这种病她时不时就会犯。
吉特尔为她担心。通常,她女儿从来不会错过这些拜访。丽贝卡最疼爱这个外孙女了,总是送给她很多礼物,像绣花手帕或花边衣领什么的。赫莲娜满15岁时,她外祖母甚至给了她一串珍珠项链,她的姐妹们为此嫉妒得要死。赫莲娜一辈子都珍藏着那串项链,那个珍贵的礼物使她对珠宝开始产生热情。在她外祖父母家里,还有一个叫施塔斯(Stass)的杂工。他的双手天生灵巧,他给小姑娘们做的迷你家具简直是惟妙惟肖,巧夺天工。赫莲娜总是喜欢发现他又做了什么新宝贝,这种入迷致使赫莲娜一生都在收集玩具洋娃娃屋。
“你确定吗?”吉特尔问道。
“是的。”赫莲娜回答。她需要安静、平和,好在她房间里休息。赫茨尔生气地叫他妻子快点儿,因为她不忍心离开。“我们要迟到了!”他喊道,如果他女儿想生气,这是她的事。吉特尔让步了,加入了已经挤上马车的其他家人。
赫莲娜的这些搪塞使他们出门晚了。她焦急地走到窗边好几次。装载家具的车应该随时都会到达。幸运的是,店主来卸货时,她的家人已经拐了弯。赫莲娜花了一整天时间,按她的品味摆好家具,把床整理好,铺上她刚绣好的床单。她和她母亲一样非常擅长刺绣。
然后她坐下来等她父母回来,相信他们会高兴。
她低估了她父亲。赫茨尔站在房间的门槛上一动不动。他的女儿疯了,完完全全疯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她一定是恶灵附身,忘乎所以了。把家具卖了!那是什么一种行为?施特拉德姆街的商店?她以为她是谁!这张床一定价格不菲!赫茨尔命令赫莲娜跟着他,迅速去商店,趁还来得及之前把家具退掉。
她这次还是要服从她的父亲。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直到你结婚为止。”吉特尔坚定地回答,“结婚之后,你必须服从你的丈夫。”
“是这样,但谁会要她呀?”当赫莲娜转过身子时,赫茨尔悻悻地说,“每个人都知道她是多么叛逆。她已经拒绝了4个人的求婚,她已经年过20了!”
“没有一笔可观的嫁妆,她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吉特尔反驳道,“在她这个年龄,她只会找到其他女性挑剩下的男人。别忘了,她后面还有7个妹妹等着出嫁呢。”
赫茨尔假装没有听到吉特尔的话。吉特尔去见媒人,向朋友的朋友求助,让整个卡齐米日和周边地区的熟人——普格兹广场和她的出生地杜克拉,都给赫莲娜留意着合适的对象。心烦意乱之下,她甚至想她应该托人在伦贝格找。最后,有人给她找到了合适的对象。施米尔(Schmuel),一个住在克拉科夫基督教社区的富裕的老鳏夫,他同意不要他们女儿的嫁妆迎娶她为妻。他在会堂里见过赫莲娜好几次了,发现她非常合他的“胃口”。
当妻子告诉他这个消息时,赫茨尔松了一口气。施米尔似乎是个绝佳的人选。那人将迎娶他们的女儿,然后让她生两个或三个孩子。多亏了他,这个“女魔头”女儿终于要安定下来。现在就只差把她说服了。
年轻女子赫莲娜首先听她父亲说,然后听她母亲说。她看着他们两个,这一次她说不出话来。她什么都没说。赫茨尔认为这是一个好迹象,而吉特尔就没那么乐观。她了解她女儿:不吭声并不是好兆头。此外,她难道不会摇头吗?她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说这不可能,是吗?她不会嫁给那个……那个什么?不会嫁给他,也不会嫁给其他任何人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呀!”赫茨尔恼怒地问。
“斯坦尼斯瓦夫(Stanislaw)。”
赫茨尔非常惊讶,他转向他的妻子,而她则耸了耸肩,表示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斯坦尼斯瓦夫是个医科学生,赫莲娜声称自己是在大学外面遇到他的。她偶尔去那里,去闲逛,并幻想她也是这些说说笑笑的学生中的一员,而这些学生从来没有注意到她。他们都在那里,但没有一个可以和斯坦尼斯瓦夫相比。他头发卷曲,眼睛像克拉科夫夏日的天空——如果他们能见到他就好了,见到那个穿着带金色纽扣礼服大衣的他……他是真正的王子。
她可能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有她这样挑剔的父亲管着她的交往对象,她怎么可能去靠近他呢?但是,有一天赫莲娜和她一个认识斯坦尼斯瓦夫的女友并肩走路时,她给赫莲娜指了他。赫莲娜如此渴望浪漫,她确信这是一见钟情,但这并不是她准备告诉父母的事情。相反,她编造故事,猜想她和斯坦尼斯瓦夫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嫁给施米尔。
此时,赫茨尔·鲁宾斯坦非常生气。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大喊大叫,对他女儿咆哮、怒吼。
“够了!你要服从我!”
吉特尔坐在塔夫绸沙发上,双手扭动着。她圆圆的脸随着她丈夫步伐的节奏上下晃动。“哎呀天哪,我们该怎么办呀?”她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说道。
“她不在家的时间太多了,这个我还要告诉你多少次?”赫茨尔责备道,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他才是让他女儿经常不在家的那个人。
赫莲娜没有说话,但她的头脑在飞速旋转。她不能忍受困在克拉科夫的生活,她爱上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年轻人,但现在要被父母逼着嫁给另一个。她注定要和她母亲、姨母、祖母以及所有她之前的一代又一代女性一样,面临无聊至极的命运——一大群孩子、单调重复的安息日、无尽的祷告和无条件服从。
传统是不能改变的,尤其不能为了取悦年轻女性而改变。“她是老大,她一定得第一个结婚。否则,我们怎么给其他几个女儿找丈夫?”赫茨尔喊道,“你已经拒绝了很多合适的对象!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个自命不凡的讨厌鬼!”
赫莲娜听到她的妹妹们在客厅门背后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会来救她,因为她们都被父亲的大喊大叫吓坏了。再说,赫莲娜做得太过分了,这次父亲可不会轻易饶了她。
赫莲娜抬起下巴,像只斗鸡一样站着。也许她不可能拥有斯坦尼斯瓦夫,但她也不准备嫁给又老又秃的施米尔。21岁的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其他任何人都无权替她做决定。赫莲娜跑出房间,从她妹妹们身边冲过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倒在床上,愤懑地抽泣。我讨厌他们。我想离开。这里的一切又旧又丑又穷,从来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我待在这里,我会死掉。
这样,赫莲娜离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勇气。她到克拉科夫她姨母罗莎·西尔博费特·贝克曼那里寻求庇护,罗莎同意收留她几个月。她警告赫莲娜说,仅此而已,只能让她住到她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为止。
赫莲娜也无意住在罗莎沉闷的小房子里或与她表姐罗拉共享一间卧室太久,她还有别的野心。母亲的另一个姐妹恰佳·西尔博费特住在维也纳,她嫁给了毛皮商利比施·斯布里特。斯布里特和他的三个兄弟经营着一家大商店。恰佳邀请年轻的赫莲娜去陪她。赫莲娜可以帮她姨妈照看房子,并在她姨夫的商店工作。
斯布里特夫妇的生活比她父母的生活舒适多了。他们的房子更宽敞,家具更时髦。斯布里特有敏锐的商业意识,他不像赫茨尔光做梦,也不是整天埋首于书本中,而是在赚钱致富。赫莲娜的表亲对她都很客气,并且维也纳是一个真正的首都,有博物馆、剧院、咖啡馆和音乐厅。相比之下,克拉科夫只是个小地方而已。
在那里,赫莲娜努力提高她的德语水平,还学习奢侈品零售贸易的基础知识。没有人像她那样紧抓住一个顾客,让她留下来,给她推销最昂贵的皮草。她也喜欢穿昂贵的皮草。有一张早期的照片显示赫莲娜穿着黑色的俄国羊羔皮外套。
两年的时光过得飞快。这两年中,赫莲娜没有休闲玩乐,她一直在工作。
她唯一的娱乐就是沿多瑙河河岸漫步,或安息日那天到普拉特花园。应吉特尔的恳求,她姨妈给她介绍了几个年轻人,但赫莲娜把他们都拒绝了。恰佳没有坚持。他们的商店已经离不开她的外甥女了。
赫莲娜没有给她父亲写信,但继续和她母亲保持书信联系。在她所有的信中,吉特尔都问同样的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赫莲娜总是逃避这个问题,她认为婚姻不是女人唯一的命运。妹妹们的信给了她一些安慰,但她们告诉她的信息让她丝毫没有回克拉科夫的愿望。那儿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卖皮草也不是生活。不管怎样,对她来说不是。该继续往前走了。她的表姐伊娃(Eva)——她舅舅伯纳哈德·西尔博费特的女儿,开始定期给她写信。伊娃的母亲早逝,她与赫莲娜的家人在一起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像她们的第九个姐妹。她们从孩提时代起就非常亲近。
伊娃去了澳大利亚她父亲那里,嫁给了路易斯·利维——一个强奸、殴打她的暴虐的酒鬼,有两次还差点儿杀了她。伊娃总算鼓起了勇气申请离婚。在她的信中,她请求赫莲娜帮忙照顾她的三个小孩。最小的西奥多还是婴儿。
澳大利亚?赫莲娜偶尔会想到它,但从没仔细想过。她对那个广袤的殖民国家了解很少,但这似乎是一个有吸引力的选择。当伊娃描述广阔的空间、无边无际的荒野和现代城市时,赫莲娜梦想着获得自由。
她考虑了伊娃的这个提议,然后向她姨妈吐露了实情,她姨妈又告诉了她丈夫。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计划。斯布里特夫妇要搬到安特卫普去,那儿没有赫莲娜的住处,这意味着不久他们会让自己的外甥女失业或没有住处。总之,她不想和他们一起去。
于是,恰佳写信给吉特尔,每个人都同意赫莲娜应该移民。后来,她照例对她离开的原因加以美化:“从孩提时代起,我的一个梦想就是去澳大利亚。以前我的舅舅在那里定居,我们对这片遥远土地的想象主要来自他们的信件。”她决定背井离乡,走得远远的,远到她可以塑造她选择的冒险生活的传奇,因为她想这么做。她不想欠任何人任何东西。
任何人都不可能怀疑,她的家人把她送到数千里以外是想摆脱她。每个人都认为,对一个嫁不出去的年轻叛逆者来说,移居澳大利亚这个解决方案是一个体面的出路。老处女——这就是等待她的命运。也许在内陆地区,她仍然能找到一个有钱的丈夫,正如吉特尔一直希望的那样,谁会不顾及她的年龄愿意娶她呢?
赫莲娜任由他们随便说,唯恐他们改变主意。一旦她到了澳大利亚,她就会离得远远的,远到他们不能再用她的婚事来烦扰她。
吉特尔卖了一件首饰,这是她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珠宝之一,然后把钱寄给了赫莲娜,同时还寄了12瓶她宝贵的面霜。赫莲娜把它们包起来,放在行李箱里她的丝绸褶裙下面。斯布里特夫妇和她家庭的其他成员也给了她一些钱。
赫莲娜没有动她的积蓄就买到了一张二等舱的船票。她登上了开往意大利热那亚港的火车,再也没有哪次旅行比这次更形单影只、更意志坚定的了。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