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回学校上班。刚打开办公室的门,隔壁屋的同事听到我的钥匙响跑过来问候,一进我的房间她就惊叫了起来:“那是怎么了?”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我也看到了那一幕人间惨剧。
我办公室窗台上那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叶片枯黄,支离破碎,耷拉在那里,显然已经没什么生机了。
我扑过去做徒劳的补救,同事在一旁呵斥着我:“怎么可以整个假期放在窗台上晒那么长时间?怎么可以不给它浇水?怎么可以……”我深深地自责着,也感到说不出的沮丧。
我从小一直迷恋电影里主人公的家,就是想要那种宽敞的客厅里摆着高大绿色植物的感觉。那么的清雅自然,那么的生机勃勃,主人公或坐在树下谈心,或在摇摇摆摆的树阴里喝茶读书,或踱步于绿色间移步成景,变化万千,实在是居家休闲和亲近自然并重,高贵气质与盎然野趣同在呀!
所以,我从未停止过对居家绿色的追求。
小时候家里就挺讲究这个的。那时候虽然大家都不富裕,可是人们对于生活品质的高标准、严要求却完全没有放松。具体就表现在各家各户都在赛着阳台上的风景,比比谁家更加郁郁葱葱,花团锦簇。大家隔三岔五地还会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这方面的话题:谁家的什么什么花长得好啦,谁谁谁切水仙有一套啦,院子里甚至还发生过集体组织晚上上谁家去等待昙花一现的热闹事情。
不过回忆起来我们家其实一直都欠缺园艺方面的看家本领。尽管爸妈当年都务过农,可是要花时间花心思去照料花花草草特别是某些娇羞名贵的盆栽实在是另外一码子事。经常会有些植物枝繁叶茂地来了我家,被家里人悉心照料一番,也怪,火速落得个残花败叶的田地,家里人当然就比较的惶恐。当时还轮不到我有压力,因为基本上我们小孩子只要负责观赏并忍住好奇不对家中的盆栽动手动脚就万事大吉,具体栽培工作是不让插手的。于是我就常常自觉地以局外人的角度去反思这件事情。阳光不够?水没浇到位?还是肥料不给劲呢?横向纵向地比较之后实在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于是我决定这样认为:我们家的气候,不适宜种花养草。
其实我家的阳台上那个时候经常也算百花齐放,贵种和贱物并列着俏也争春,只是里面另有蹊跷。那些不去理它也自顾自欣欣向荣的什么太阳花、仙人掌之类的的确是我家土生土长的,可那些讲究的君子兰啊牡丹花什么的就有来头。因为屡试不爽地养坏了很多次,后来我们家得到这些名贵的花以后立刻就会把它们送去技艺高超的养花能手邻居伯伯家,托他代为栽培。一旦有含苞待放的意思,就赶紧接回家来秀一秀,花是一定要开在自己家,摆明了是撑门面的。
记得有一年全国上下都在炒君子兰。时不时地从官方非官方的渠道传出了长春或别的地方的什么人的高级君子兰卖了一万多块的消息。那年头的一万块,是吓死人的一笔大钱,于是我便常常默默地坐在阳台上对着刚刚荣归故里来开花的君子兰发我万元户的春秋大梦,还很挣扎地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分隔壁邻居伯伯一小部分钱。
后来就来了北京。读大学的过程中不可能在宿舍里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绿色的梦就忍了
又忍。后来毕业自己住了,终于可以开始自己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实现梦想了。可是不知是遗传还是怎么的,我家的绿色之旅也举步维艰。
先是去买了那种放在水里自己就长根的什么什么草,说是一周换一次水就好,结果还没来得及换第一次水就黄了小一半叶子。后来又买了棵巴西木,朋友们先后看过都公认是他们曾经见过的最难看的巴西木,说不管从什么角度之下看都特别不顺溜,这鼓着那瘪着。
重挫之下的我不信邪,一鼓作气地在我家楼下买了棵富贵树。那个人骑着三轮车驮着一堆树经过,被我拦住,挑了棵最健壮最体面的,还活生生地从一百一十块侃到了八十块!然后得意洋洋地搬上楼去。
我把它放在窗前,怎么看怎么喜欢。
第一天,它没有黄,在清晨的空气里矫健地舒展着腰肢。
第二天,它没有黄,在黄昏的阳光里优雅地摇曳着手臂。
第三天,它没有黄,在我家的地板上出现了无数的蚂蚁。
第四天,不知道它有没有黄,我毫不犹豫地把它从卧室搬了出去。一开始还打听了很多防蚁绝招准备整理一番再请它回府,刚搬到门口转身就不知道被哪个苦命的偷儿搬回了家。
现在的我家,绿色一片!什么质地的都有,丝绸的,纸质的,尼龙的,简直是人造植物大全。我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绿色啊,怎么那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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