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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系列不幸事件
儒勒·凡尔纳的灵感启示者;作家不得已卖掉“圣米歇尔III 号”;亚眠悲剧:儒勒·凡尔纳被他的侄儿加斯东开枪击伤(1886年);赫泽尔去世。
圣米歇尔号的船主似乎再次遇着顺风。《马蒂亚斯·桑多夫》取得成就,《征服者罗比尔》1885年在《论战报》发表;他将《法兰西之路》从抽屉里翻出来进行重新校改,并着手创作《彩券》。
毫无疑问,这几部作品并没占去他的全部精力,他正在考虑一部更为重要的小说,而且他整个儿扑入到这部小说之中——其时,他连《征服者罗比尔》这个题目尚未确定呢!这部小说叙述的是一对孪生兄弟的故事。起初,他取名为《最后一个奴隶》,后来又改为《北方反对南方》。18肠年发表的《彩券》是一部分量不大的小说,倒像个中篇,但毕竟挺有意思。作者说,他曾高兴地参观过特勒马克,故事就发生在挪威的这个隆凸部分。我们知道,他的确曾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去过好几趟;因此,他要表达的正是深印在他记忆里的这种充满勉力、富于诗意的印象。说实话,他几乎没别的题材好写了。
1887年发表的《法兰西之路》这部小说,使我们想起埃克曼·夏特里安的表现手法。事件发生在1792年;这些事件是由一位退役的骑兵队长德皮埃尔讲述的;他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和帝国战争;故事开始时,他正在普鲁士休假,住在凯勒家里;这家人的父亲是出身法国的新教徒,早已亡故;母亲祖籍庇卡底,儿子约翰在普鲁士出生,因而被认为是普鲁士人。
约翰·凯勒爱上一位法国姑娘,而一个普鲁士军官也曾看中她。因普鲁土向法国宣战,约翰·凯勒应征入伍,恰好分配在他的情敌麾下。他处境十分艰难,因此自认为是法国人而不是普鲁土人。
两人发生偶然冲突,约翰·凯勒被判死刑。他逃了出来,在德皮埃尔的协助下到了法国,在瓦尔米加入了迪穆里埃和克勒曼指挥的军队。各种戏剧事件相继出现,使这个布局巧妙的故事显得颇有生气。对阿尔贡大森林的描写,不禁使人联想到枝叶繁茂、雨水浙沥的情景。
这两部不大重要的小说大概不会把他缠住,而且不会分散他对《北方反对南方》这个更为广阔的主题的注意力。《马蒂亚斯·桑多夫人《征服者罗比尔》以及这两部小作品的发表,使他完成了直至1887年的合同义务;因此,他满可以让自己的脑子歇一歇,并再次组织一个化妆舞会。这次舞会定于1885年举行以补偿奥诺里娜对1877年那次舞会的失望。
他们在夏尔—杜布瓦街租的那所大房子,使他妻子有了一间“引人触目的临街房子”。这种房子,我们今天称为“豪华住宅”。这幢住宅把她置于亚眠的上流社会中,但她还得加以利用才行。
为了给奥诺里娜的交际生活创造良好条件,最好的办法是采取一个轰动一时的行动。这一回,凡尔纳夫妇可在家中,而不是在各餐馆的客厅里接待亲朋宾客了。化妆舞会将在他们自己的公馆里举行。这座公馆临时取名为“环游地球大旅舍”。旅舍里“将免费提供饮料、食品和跳舞场地”。化妆成男女厨师的东道主夫妇将亲自迎候宾客。儒勒·凡尔纳的年纪已五十有七,身体发胖,但还是喜气洋溢。我们可以肯定,他那位风韵犹存的妻子最关心的当然是让菜肴作得精美一些。“旅舍的顾客”大概都觉得挺称心惬在出版社接待他。但从各种可能来看,他常常到一个他可以舒适地从事创作的无人知晓的地方去。一间学生宿舍可以为他提供充分的安静条件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他在巴黎很可能有个藏身处,或在一个男朋友家里,或在一个女朋友家里;男朋友,偶尔就是赫泽尔,那么女朋友呢?
德·拉·菲伊太太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有一位女性的灵感启示者吗?当这位启示者处于弥留之际时,一次偶然的机缘暴露了她的存在。我们可别产生误会;这位浪漫的传记作家虽然把她的影响公之于众,但这位妖艳女人显然跟我们的狡黠想象所设想的那种女人大不相同。她是一位性情开朗、严肃正派的女人,他能够将自己感兴趣的题材跟她交谈,而她又能向他提供安静地进行创作的物质条件。我记得,她住在阿尼埃尔。在那个时候,阿尼埃尔可是个安温寂静的居处。翻翻档案材料,你们一定会找到她的名字,因为我不小心把这个名字告诉了阿洛特·德·拉·菲伊太太,而她竟将我的信留在那堆材料中。我信中说,她叫迪歇纳;我还谈到,我把她的名字忘了,是我的一个兄弟提醒我的。因此,我只是非常慎重地将这个名字提出来。我一直在探讨这个迪歇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纯属徒劳。不过有一个特殊情况,迪歇纳这个名字显然属于南特的一些家族。因此,儒勒·凡尔纳找到过去的一位相识,这种可能性不可排除;既然这位妇人比儒勒·凡尔纳早逝20年左右,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她跟他是同辈人,年纪或许比他还大。在这位妇人与儒勒·凡尔纳之间存在着一种理智上的亲密关系,她是个很有见地的交谈者,一种持久的友爱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所有这些都不可轻易加以怀疑。有人会说,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的友爱,通常称之为爱情;我也很想这样称呼;但我要提醒大家注意,爱情有各种不同的色彩,劳拉与彼特拉克之间的爱情就光产生言语的交流。
奥诺里娜得知这个妇人的存在时,也没咳怪作怒;她甚至不闻不问。但我们知道,女性在这个问题上是十分有远见的!这种友情,虽然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已发展到有点迷恋的程度,但依然还是一种友情而已。这对奥诺里娜无疑更为有利。因为这么一来,她对作家的影响也就更大了。
迪歇纳夫人的遗愿大概是向儒勒·凡尔纳表达的,她的死给他带来莫大的悲愁。
1885年平安无事地过去了,甚至可以说,是在愉快的气氛中度过的。这一年,是作家的生活曲线的顶点。他的声誉已稳固地它所需付出的费用跟它所提供的服务很不相称。
既然他得省检,汲干这个开支源泉乃是一种合乎情理的解决办法。1886年2月15日,他以23000法郎的价格将他的游船卖给了马夏尔·诺先生,后来,马夏尔·诺先生又将它转卖给门的内哥罗公国的王子。
就这样,圣米歇尔III号在《马蒂亚斯·桑多夫》中的莎娃雷娜号曾经游弋的达尔马提亚海面上消失了。跟儒勒·凡尔纳原先指望的相反,这艘游船并没按购买价格卖出去,差得远哩!我们需要记住的是,儒勒·凡尔纳对放弃跟大海接触,该是多么伤心啊!此后,他不会再去作这些对他如此有益、给他带来那么多乐趣的消遣活动了。
这一页刚刚翻过去,另一起事件又接睡而来。这一事件使他永远呆在亚眠,并对他的克己生活具有决定意义。赫泽尔打算在蒙特卡洛恢复一下他那虚弱的身体;1886年3月10日,他接到一份电报:“据戈德弗洛瓦从亚眠来信称,得了精神病的加斯东向儒勒·凡尔纳开了两枪。仅有一弹命中。凡尔纳脚部受了轻伤。”
事实上,子弹无法从关节中取出,弹伤造成严重后果,致使这位作家伤残。
这次谋杀事件似乎难以解释,因而必然地引起各种各样的议论。因为这是一种精神病所致的行为,的确也无法解释。
儒勒和保尔两兄弟素来相亲相爱。保尔出生于南特,比儒勒小1岁,因此,他俩的年纪相差不大;他们在同样的学校接受培养,而且具有对航海和音乐的共同兴趣。
我们很自然地发现他们所走的两条道路的平行性:保尔是海军军官,作过许多旅行,游遍世界各大洋。我们知道,他到过安的列斯群岛,参加过克里木战争。他的军人生涯因一位未婚妻的要求而中断了,这位未婚妻要他辞职,但当他顺从这种要求时,她又把定婚戒指还给了他!后来,这位姑娘大概对另一位未婚夫又要了同样的把戏!这位可怜的小伙子不得不谋求一种职业,在南特当了证券经纪人。1859年,他跟祖籍布卢瓦的梅斯利埃小姐结婚。梅斯利埃太太经常带着她的四个女儿去波尔多,住在“四姐妹公馆”里。由于业务关系,保尔常到该城,他是否在此地结识梅斯利埃四姐妹的姐姐?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较之结婚计划发端于南特的可能性要大。这两家的关系兴许相当密切,在梅斯利埃的直系尊亲属中有个叫迪克雷·德·维尔纳夫的,后来竟娶了保尔和儒勒的一个妹妹为妻。
不管怎样,保尔的妻子和几位小姑都向他实行围攻,要他离开南特到巴黎定居。他到了晚年才作出这种决定,在巴黎继续当证尔纳十分钟爱这位侄儿,他那严肃的性格正好跟他两位弟弟的轻浮和米歇尔的鲁莽形成鲜明对照。这位处事似乎很有条理的侄儿却突然地神经失常。他到布卢瓦参加了一位表妹的婚礼,旅行归来时,他突然产生要到亚限的怪念头。我父亲告诉我说,正当他伯父要去开那扇对着夏尔一杜布瓦街的大门时,加斯东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加斯东说,有人正在追他,要儒勒·凡尔纳保护他免遭敌队的袭击。儒勒·凡尔纳肯定地对他说,他后面根本没人追来,但机并不相信。“呵,连你也不想保护我!”加斯东喊了一声,随即拔出手枪对着他伯父扣动扳机。加斯东显然是精神错乱;他被送去观察,后来还住了医院。他父亲赶来时,他以一种多少有点出入。但同样不合情理的方式解释他的这一举动。他说,他要引起别人时这位不为人知的伯父的注意!
读了《利沃尼亚的一场悲剧》后,马塞尔·莫雷作出第3种假设。在这部小说中有个逃亡者,因缺少作“一次时间较长的旅行”所必需的钱,他想方设法到了一个最近的港口,并从一位朋友那里弄来数量可观的卢布。由此是否可以看出,在伯父与侄儿间发生的事情呢?伯父是否拒绝向侄儿提供到英国旅行所需的盘缠,因而侄儿要对他采取报复行动呢?这种假设只是建立在脆弱的基础上,显然很不真实,加斯东并不缺钱,他伯父也根本不可能拒绝给他钱。凭他们当时所处的地位,保尔和我父亲本来十分了解确凿的事实,但他们从未作出过这种假设。总而言之,他们遇到的是一位精神错乱者,他在各疗养所转来转去聊度一生;1914年大战期间,他死于卢森堡的一间精神病院。这个倒霉鬼的命运给他两个弟弟的前程蒙上一层阴暗的色彩;保尔和儒勒亦产生同样的悲伤。待他的激动期过去以后,他们终于考虑让他出院走走。后来,保尔离开人世,莫里斯常到疗养所去把他接回自己家里。他还常到伯父家吃饭。他的行为一直正常,情绪轻松,从来没提到过他作的那次举动。
马塞尔·莫雷认为加斯东企图杀害他的精神父亲(或至少是他的施思人)这样一种分析是缺乏根据的,因为这种分析忽略了伯父与侄儿之间所存在的真实而深厚的情感。这种文学上的精神分析甚至使他作出另一种假设。
马塞尔·莫雷这样写道:“加斯东在他伯父身边从未领略过贝多芬给他的侄儿卡尔所造成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卡尔曾企图自杀,他的行为受着一种“夹杂着对他伯父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爱抚的自卫态度,因不自觉地产生的仇恨所引起的内疚以及对必须爱他伯父这样一种义务的有意识的反抗”的情绪支配着。
加斯东或许曾产生过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受,这种感受不是由于他伯父的严格要求,而是由于他伯父颇具名气,因而引起他的赞叹而产生的。因此,马塞尔·莫雷本来可以将卡尔的情况转移到加斯东的身上。加斯东跟卡尔一样,说不定管产生过一种因不自觉的仇恨而引起的内疚和对必须爱他伯父这样一种道德义务的反抗;一株在大树的繁茂枝柯庇护下成长的小树苗(倘若它有意识的话),可能也会产生同样的情感。’
可是,既然在发生谋杀事件期间测验过的被迫害妄想综合症状说明,这样一种行为按一个头脑健全的人的逻辑是难以理解的,那么提出这样一些假设是否有必要呢?我们手头上掌握的确实证据。只有保尔·凡尔纳写给莱昂·吉荣的信和米歇尔写给他姑母玛丽的信。
保尔的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莱昂:
多可怕的不幸!我刚从亚眠回来,我去看过加斯东。
根据他伯父的要求,他被安置在医院的医务室。这个可
怜的孩子对他作出的举动毫无意识。他说他要吸引公众
对他伯父的注意,如让他被接纳入文学院——这是从他
口里所能得到的唯一解释。我去找过检察官和医生,他
们都说他绝对地不付任何责任。他很快就要被送到疗养
院。
没有丝毫迹象使我们能预料到这样的一种不幸。他
是在去巴黎的途中失踪的。他参加了他表妹的婚礼后,
跟他姑母一道从布卢瓦回来,半路上,他说要去理发,下
车走了,以后便再没露头。我们找了他整整24小时,后
来接到儒勒叫我们速往亚眠的急电,我们才晓得他的下
落;多么不幸!我惆然不知所措,我们都感到悲伤,相信
你们也会产生同感。
草此数言,为让你了解家里发生的事。希望你们能
避免让妈妈得知这个可怕的消息。
儒勒脚部受伤,但医生说,伤势不会产生严重后果。
子弹尚未取出,说不定今后也无法取出。他不觉得疼痛。
大夫将给他安一个仪器把伤脚固定直至痊愈。
哦,我可怜的朋友,多残酷的一天,我根本无法相信
自己遭遇的不幸!
保尔·凡尔纳
又:这封信也是写给全家的,反正报纸上都讲到了,
我信中没丝毫隐瞒。
回信请寄科马丁街27号梅斯利埃小姐家。我可能
很快就要跟妻儿一起到她家住些日子。
米歇尔的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姑母:
你大概已收到我叔父保尔的信。他信中已经谈到了
这次可悲事件的详细情况。因此,我写此信的目的,是要
以爸爸、妈妈以及我个人的名义,对你的善意的来信表示
感谢。
最近的情况幸好不那么坏。当然,昨夜非常令人不
安,但今天恢复了平静,白天的情况非常良好。既来之,
则安之。你知道,子弹尚无法取出,大伙希望过几天后子
弹会自动出来,但现在还难以断定。总之,情况相当严重
而令人不安,但应该说,直至目前,一切都很好,几乎没发
烧,但愿能继续下去!
若一切顺利,我父亲再过1个月或正个半月就能起
床走动。但在三五个月之前,他肯定难以恢复日常的生
活习惯,现在还很难说。这都没啥,要紧的是他能痊愈才
好!
加斯东一直住在医院,我们都在等待对他进行检查
的医生作出的决定,况且,这种决定是不可怀疑的。我叔
父大概想把他关在省政府指定的疗养所里,但他肯定可
以想办法作出选择。这个可怜人实在不幸。这给全家造
成莫大的悲愁。但愿他能痊愈,这毕竟是可能的。
亲爱的姑母,请代我向姑父问候,并把埃迪特和你其
他几位孩子的近况告诉我一下。我得承认,我不大记起
他们的名字了,真见鬼!这也难怪,人数那么多,相隔又
那么久。但愿我们有一天能重新认识。
深情地吻你。
你忠诚的侄儿
米歇尔·凡尔纳
善良的祖母对此事肯定会感到非常悲痛,请代我亲
吻她。
因此可见,卡斯东很可能是塘妄病突然发作。这种疾病表明他心理的脆弱性。他伯父的名气使他产生一种受压抑的感觉,因而诱发此症,这是可能的。但这说明,他的性格不够坚强,无法应付一种上流人物的近亲必然面临的处境。
对一场痛苦的家庭悲剧妄加议论,这似乎没啥益处,因为谁都无法夸口能避免这种悲剧。
伤口开始化脓,医生拒绝取出子弹。当作家还在卧床养伤时,阿突然接到消息说,赫泽尔于1886年3月17日在蒙特卡洛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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