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四年初的杜月笙开的第一刀是沈杏山。
由于“万国禁烟会议”的指责,英租界不得不做些表面文章,宣布封闭一切烟土买卖商行。沈杏山一伙人开办的几个大土行只好公开宣布封闭。
此次禁烟主要是由于当时北京政府的特派专员张一鹏前来禁烟而引起。杜月笙事先做了手脚,使法租界“并无烟毒流行”,因为法租界的烟土行照样开。沈杏山先吃了一个亏后,当然不甘寂寞,便将封闭后的土行统统投到了法租界。
就在沈杏山他们开张的那一天,有人向杜月笙做了详细的报告。
“先让他们开吧!”杜月笙当时正在打牌,轻轻地这么说了一句。
沈杏山这边,起先也顾忌到法租界方面会有所动作,做了必要的防备。但几天过去了,十几天过去了,一直平安无事。沈杏山笑了,凭我这个大英租界探长的牌子,谁不畏忌几分?打狗要得看主人,我开的烟土行谁敢捣乱?
正当他自鸣得意,踌躇满志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黄金荣的大红烫金请帖,请他到四马路的同心楼吃饭。
沈杏山更加得意。他想,黄麻皮也来巴结我了,一定是听到风声,来和我划分地盘的。也许,是杜月笙请他出面,来和我讲和的。
“沈老板,黄麻皮这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沈杏山一拍胸脯,冷笑着说:“这四马路、这同心楼是大英租界,是我的地盘,谁能把我怎么样?我在法租界开土行。他黄麻皮都不能动我一根汗毛,在英租界,我就是他老子!”
主意打定,他决定趁这时机,对麻子敲一记。只带两个手下,就去赴宴了。
沈杏山一到同心楼门口,就被三鑫公司的副经理金廷荪迎了进去。
在一间雅室门口,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已笑容可掬地拱手迎了出来。
在宴席上,杜月笙说:“听说沈先生前几天把英租界封闭的烟土行搬到法租界来了,不知是真是假?”
“杜老板消息来的好快!”沈杏山心里一惊,先是不置可否地应付了一句,接着试探道,“搬到法租界,各位次迎吗?”
张啸林忙说:“欢迎,欢迎。不过,法租界有法租界的规矩,烟土生意向来由我们黄老板统一管理。你们的几家土行的一切对外业务,以后都得由‘三鑫’出面。”
沈杏山一听不妙,“三鑫”想吞掉英租界的土行,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俗话说:光棍不断别人财路。在座的四位心里也有数,我沈某人没有踏过别人的尾巴,可是你们却处处与我为难,在黄浦江心,在吴淞心,硬扒强枪,我都不记在心里。现在,又何必要一口吞掉我的几家土行呢?”
“我也有句老话讲:井水不犯河水。老弟现在脑筋动到我的头上来了,抢‘三鑫’的生意,算什么?”
沈杏山霍地站起来,伸手到腰上拔手枪,可是却发现后脑被枪顶住了。叶焯山象个幽灵似地立在他的后面。
杜月笙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取下嘴里的烟斗说:
“明天早晨,巡捕们可能会发现沈先生身上三刀六洞,躺在马路上。”
沈杏山只好坐下。叶焯山伸手下了他腰里的枪。
“其实,沈先生开土行也是为了活跃我们法租界的市场,是好事。所以,我们今天请沈先生来,主要是商量一下经营方式,大可不必从腰里技手枪。”
“依杜老板,该怎么办?”
“好吧,我提个想法。”一直沉默着的金廷荪说.“沈先生的土行也全部并入三鑫公司,按统一部署经营。年终,大家按股分红。”
沈杏山只好签字。
第二天一早,有人来向杜月笙报告:
“杜先生,沈杏山的那几个土行昨夜全撤了!”
“这么快!”杜月笙想了想,“叫万墨林”。
万墨林不一会来到,杜月笙说:
“接叶清和。”
万墨林拨了叶清和的号码。
“清和吗?我是杜月笙,虹口的那家厂子立刻关闭。”
虹口的那家厂子是个海洛英加工厂,它是不久前从重庆迁来的。这个厂是杜月笙和川军师长范绍增合办的。由于范在四川作战失败,厂子只好搬到上海来。
当时,上海公共租界有个叫雷福江的中国人,也在暗中干着加工海洛英的勾当。此人经验丰富,技术高明,叶清和便欲请他当技师,但雷提出的条件是,不取分文工资,成品三七分成。叶见雷的胃口太大,只得作罢,另找了一个日本人作技师。
一九二三年,他们在法租界悄悄开了一家海洛英加工厂。一九二四年元旦,为了扩大“领地”,他们又悄悄地将这家毒品工厂迁到了虹口公共租界。
叶清和刚将工厂迁到虹口,时任公共租界便衣探长的陆连奎便找上门来,一开口就要收一万元“保护费”。叶原想花上一、二千元把这个探长打发掉,见他开价如此之高,只好报告了杜月笙。杜月星说:“不要养成这个坏习惯,把人人胃口都养得那么大。”
陆连奎见叶清和不愿交钱,言辞中还有仗势压人之意,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那个暗中加工海洛英的雷福江,见叶清和将毒品工人迁到公共租界也十分惊慌,唯恐自己的小厂竞争不过叶清和,于是,找到了师父沈杏山。
沈杏山与陆连奎都是探长,一直交往不断。既然大家都对杜老板十分气愤,何不一起行动?”
行动经费由雷福江的毒品工厂提供。
一九二四年六月四日,叶清和因一笔生意离津赴沪。当天夜晨,陆连奎与大批警擦冲进工厂,将正在生产的工厂查封,将一些工人抓进监狱。
杜月笙给叶清和打电话是一个月前。当时,叶清和把工厂停了,该做的准备都做了。五天过去了,无人来查;十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查;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查。
叶清和急了。白花花的银子从他面前流的太多了。实在忍耐不住,工厂又悄悄开张了。
叶清和从天津返回上海后,才得知工厂被封,人被抓。
“到底是谁捣的鬼?”
“司机说:“听说幕后总策划是英租界探长沈杏山,钱由雷福江出,直接出面的是陆连奎。”
“停车!”叶清和知道,自己此时已极不安全,他走下自己的汽车,对司机说:“你直接把车开到我家去。”
叶清和改做出租车,悄悄进了法租界。但法租界并不安全,当夜,陆连奎带人闯进去硬把他抓走了。
叶清和被抓走后,杜月笙连夜叫来了叶焯山,“该行动了。”
三天后,人们发现雷福江死在他的毒品加工厂里。他的胸上挨了一刀,腹上挨了两刀。在检查伤口时,法医发现,案犯使用的刀具很长,从前面捅进去,从后面捅了出来,地地道道的“三刀六个洞”。
同一天,英租界探长沈杏山也被人杀死在家中的浴室里。他的死法和雷福江一样,也是三刀六个洞。那汨汨的鲜血从六个洞中涌出,把浴缸里的水染得鲜红了。
第二天,陆连奎立刻宣布,叶清和已生病,让其“保外就医。”
从此以后,三鑫公公司真正垄断了上海滩的烟土生意。
杜月笙的地位在法租界中空前巩固,上海滩的所有青帮人物都开始托关系与杜结识。
不久,一件与外国人牵连多日的事使杜月笙的声望更加高涨起来。
那是法租界的费沃利总督被革出职后,法伯逊中校奉命前来接替。此人比较耿直,而且清廉,更兼有法兰西民族的傲慢,同时他也接受费沃利同流氓来往而被革职的教训,所以十分讨厌流氓,更不屑与流氓来往。
但杜月笙不理这一套,上海滩上,他不愿给你,你拿命也换不去;他要给你,你不要命也得给你。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在法租界的一幢漂亮的洋房里,颇有军人气质的法伯逊中校迎来了三位客人。他们在书桌上放下一只精致的红木圆盘,像一只微型的小圆台。在小圆台上,他们排下了黄灿灿的金碗、金碟、金勺和金筷。
一束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小圆台上,将书房映得金碧辉煌。
“尊敬的法伯逊中校,这是杜先生的意思。”
法伯逊中校毫无表情,他围著书桌踱方步。忽然,他停止了脚步,往书桌边的椅子上一靠开口道:“你们听着,本人不吃这一套,把桌上的东西拿回去!还有,转告你们主子,要他解释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然后登报声明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否则,我将下逐客令,不准你们呆在法租界!送客!”
送礼的人回到杜公馆,把情况一说,杜月笙笑了笑,没吱声。高露宝恰巧在一旁,火冒三大地说:“他姐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小贼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我们身上来,嘿!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何必呢?老弟,”杜月笙缓缓地说,“人各有志,岂可强求?”
三天后,法商电车公司的工人全部罢工。工人们提出了反对压迫、改善待遇等要求。
罢工的领袖是赵子英和沈静彝,他们鼓动起了每一个工人;使罢工的声势越来越大,法租界的电车交通全部瘫痪。
法伯逊十分尴尬,多次与工人们交涉,但总不能达成协议。
两个月后,有人告诉法伯逊,赵子英和沈静彝都是杜月笙的徒弟。
焦头烂额的法伯逊只好叫人找来杜月笙,“杜先生,公开登报声明的事就算了,但请先生写个书面保证,保证下次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可以,中校先生。但是,这点小意思还是请中校先生笑纳。中国有句话,叫做‘恭敬不如从命’;中国还有句话,叫做‘下不为例’。先生既然来中国,还是要明白的。”
法伯逊中校只好将原先退回的金器全部收下。
第二天,法商电车公司的工人全部复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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