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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李小龙

  丁珮之所以能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1972年3月21日,是因为3月21日是李小龙太太Linda的生日。而那天李小龙、邹文怀就是带着Linda到凯瑞酒店里来为她庆贺生日的。

  丁珮还清楚地记得1972年3月21日那天晚上自己进凯瑞酒店大门前心情愉悦,但举止还是颇为平静稳重的。但是当进去后回到房间里时,已经开心得带些疯癫。而这过程中只是因为遇到了李小龙。

  给丁珮开房间门的唐太才打开门就被她一把抱住,然后以标准的华尔兹舞步连转几个圈,差点没把茶几撞翻。

  “妈,我见到李小龙了!我见到李小龙了!他好像是认识我的,他应该是认识我的。”后来丁珮仔细想过,那天她的兴奋点应该不只是因为见到李小龙,而是因为感觉李小龙似乎早就认识她了。

  “小心点,别把我给摔了。哪个李小龙?新任港督吗?就算是新港督你也用不上这么兴奋啊,什么样的人你没见过,这人就那么特别吗?”唐太的反应让丁珮决定暂时再不和她多说一句关于李小龙的事情。因为猜想为港督还算是好的,如果是瞎猜成什么厨师、服务生,那不就亵渎了自己的偶像了吗。

  唐太不知道谁是李小龙,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看过他的戏。他们两个就像在两个世界里,如果贸然进入对方的世界,得到的只有无视和孤独,哪怕这人是李小龙。这就像自己去瑞士一样,得到的也是无视和孤独。因为那是另外一个世界,自己的世界是在香港,香港有电影,有观众,还有似曾相识的李小龙。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唐太的话还是真有些道理,自己从小时候开始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为何见了李小龙一面就变得特别兴奋、开心呢?自己和他之间难道是有着某种感应?

  这一夜丁珮失眠了,这是她以往遇到多少惊险和磨难都不曾出现过的情况。睡不着的她脑子里在不断反复放映着和李小龙握手的那一刻,然后在这场景中搜索细节,收缩重点。于是到最后时,丁珮的脑子里只剩下李小龙宽厚且爽劲的笑容,摘下眼镜后显露出的睿智且锐利的目光,还有从他坚实有力的手掌上瞬间传递给自己的力量和温暖。这个男人就仿佛是一个能量场,能将别人一下就吸入其中,然后随着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形成的漩涡不停旋转,不能自拔。

  虽然一夜失眠,但是第二天丁珮很反常地早早起来,然后跑到书报亭去找李小龙宣传文章上的个人资料。那时就连她自己都没法弄清是怎么个状况,自己怎么会着了魔一样,像许多少女粉丝一样幼稚而偏执。

  李小龙的资料让她觉得很是意外,这个可能是世界上最强有力的男人小时竟然很是体弱,所以起了一个“细凤”的小名。而这个小名一下就让丁珮想起自己小时候钻进别人家院子打开鸟笼放走的那只“姣凤”鸟。

  但是所有这些让她兴奋的感觉终究都是要离去的,因为这些来自于李小龙。他已经是一颗天上的星星,而自己最多只能算是一盏灯光。虽然也有些光亮,但与李小龙相比,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在地上。

  不过有那么一个刹那,丁珮的脑海里闪过一幅景象。她好像又回到了台湾,又回到了竹林岭,又回到了智斗小太保的那个晚上。她奔上了岭顶,举目远眺,天上的繁星和地上的灯火已经汇在了一起,分不出哪是灯光哪是星光。

  大概过了差不多十天的样子,丁珮很意外地接到了邹文怀打来的电话。

  “丁小姐,Bruce Lee和我现在楼下亲亲吧等你,你能下来吗,我们聊些电影合作方面的事情。”

  “可以,我整理一下就下来,你们稍等。”丁珮答应得很爽快,但是下来得却不爽快。这一整理,让邹文怀和李小龙在下面等了一个多钟头。

  这一个多小时其实对于丁珮而言可能还是短的,她在这段时间中做头发,化妆,挑衣服,换衣服,挑饰品,戴饰品,完全处于一种混乱紧张的状态。一向笃定的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在见到港督时她都是那么从容自如。

  丁珮出现时李小龙正在对邹文怀发着嘀咕:“怎么回事?这个人已经让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但是从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听出什么不愉快来。

  邹文怀则装作没有听见,好像等不等、来不来都和他没有关系。

  当丁珮在李小龙旁边款款坐下后,李小龙表情很严肃地对她说:“丁小姐姗姗来迟呀,我在国外很长时间,那些老外是最讨厌别人不守时的。”

  “可这是在香港啊,再说了,刚才邹老板打电话给我时也没有约定什么时间呀,只说你们会等到。”丁珮针锋相对地回道,别人越是强势越会激发她骨子里的刚强。

  听到这话李小龙反而露出了笑意:“明知道我们在等还这么晚下来,那么丁小姐是在考验我的耐心了。”

  丁珮注意到了,李小龙后面一句说的是“考验我的耐心”,而不是“我们的”。

  “不止是耐心,还考验你的风度。”丁珮脸上带着一种调皮的微笑。

  “很明显,我是经得住考验的。不过我更加佩服丁小姐,明知道我和邹老板在楼下等着,还能很安心地坐在楼上考验我的耐心和风度,那份镇静和笃定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李小龙留学时学的是哲学,所以他懂得从多个角度来看现象。在七十年代初,任何一个演员如果知道李小龙和邹文怀在等自己,谁都会扔下一切立刻赶来。

  “有一点错了,我不是安心地坐在楼上,而是在楼上紧张忙乱得像个风车。我又要选衣服换衣服,又要化妆配饰。其实要不是知道你们两位在下面等着的话,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准备好。”

  “丁小姐每次出门与人见面都要这么麻烦吗?”

  “差不多吧。我觉得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后再和人见面,那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可以让对方感到心情愉悦。而对于女人自己来说,则是一种修行。”丁珮说完这话后其实自己都有些诧异,她奇怪为何会用上修行这个词的。

  李小龙听到丁珮的话后在微微点头,他没有想到一个前卫时髦的女明星竟然能说出如此具有哲理和禅理的话来。

  “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是很守时的人。只是我守的是天时,早也好晚也好,一切顺其自然。因为不管最后是在哪个时间到达的,那都是天意给你安排好的最佳时间。”丁珮脸上仍旧是调皮的微笑。

  李小龙的笑意收敛了起来,换成稍带些震惊的表情。虽然丁珮这只是为了调节气氛的随口而言,可就是这随口而言中竟然满含了玄机玄理。他心中已经开始确定自己最初的感觉是正确的,面前这个如妖又如仙的女子和自己有共通之处,就像同样来自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身体中暗藏着与众不同的能力和特质。

  李小龙最初有这样的感觉是上次和丁珮握手的那一刹那,丁珮的柔荑给他带来了瞬间的幻觉,就像遇见心灵相通的知己故友,就像找到情意相连的恋人情侣。而今天让邹文怀陪同专程再来找丁珮,就是想证实上一次的感觉是否准确。

  李小龙的手从桌子底下伸了过去,他从丁珮双肩、双臂的摆放状态便能推断出她的手掌在什么位置。但是当李小龙的手刚刚触碰到丁珮的手时,丁珮的手一颤一跳飘飘然躲开,竟然没能捉住。这情况让他不由得一愣,手掌摊伸在那里再不敢轻易乱动。

  丁珮从李小龙的肩头动作便知道他从桌子底下伸手过来,她想很放松地让他握着,因为之前有过这种经历,知道被他手掌握住的感觉很舒服。但是当肌肤真正碰触到一起时,她还是本能地避让了下,犹如触电般迅疾。

  李小龙一愣的表情丁珮看到了,她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是自己逃开让他意外,还是自己逃得太快让他意外?但是丁珮的手本能逃开后随即又本能地送了回去,送到了李小龙的手掌里。这就像两块相互靠近的磁铁,即便相对的是同极,但当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后,立刻会有一个跳起和翻转,随即不同极紧紧吸合在了一处。

  李小龙的目光很认真很用力地看着丁珮,而丁珮的目光始终仙湖般清灵,神圣而神秘。桌子底下两只手轻轻柔柔地握在了一起,就像两根相互撩拨的柳枝。但两人心里却都非常清楚,这样的相握其实很紧很紧。

  这是丁珮和李小龙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丁珮让李小龙等了一个半小时。而此后他们两个每次见面,丁珮都会让李小龙等一个小时以上。过了很多年以后,一个知道这种情况的朋友问丁珮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直这样做却不怕李小龙反感,最终甩袖而去。

  “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的,现在想来应该是潜意识中觉得那是个如钢似铁的男人,但钢铁太硬朗了就需要磨一磨。他若是个好钢,磨一磨可以成为锋刃。他若已经是锋刃,磨一磨就可以成为镜面。”

  锋芒毕露,无可阻挡;回刀四顾,作镜察己。这应该是一个男人发展的最高境界,也是一个爱他的女人对他最高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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