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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吃亏,薄命红颜

  军统渐壮,坐立不安

  1938年10月下旬,武汉三镇沦陷。驻武昌的军统局机关奉命和滞留在武汉的各中央机关一起,迫于无奈,不得不西迁重庆。这就开始了军统的七年陪都时期。

  军统利用原在重庆的特务组织,捷足先登,首先抢到观音岩下罗家湾的警察训练所,共有一座三层、一座二层的旧式楼房,另有几十间大大小小的平房,作为军统局的临时办公处;然后又把隔壁重庆市警察局游民习艺所占了过来,与四川军阀杨森在中二路的“渝舍”成为邻居。

  不久,又强行买下局本部大院对门的枣子岚垭“漱庐”的3层楼花园洋房作为军统接待室,一楼辟为一般大特务接待客人的地方,二楼作为戴笠接待客人的地方,三楼是一些军统大特务中午或晚上临时休息的卧室。以后,戴笠看中隔壁罗家湾十九号的花园公馆,又强购下来。这样,罗家湾成为一个庞大的军统办公和宿舍区,占地达二百亩左右,成为重庆一大禁地。

  在此基础上,戴笠利用职权,贪赃枉法,不断扩大地皮,广夺强抢。抢到曾家岩五十号房屋做戴公馆;抢到磁器口螺丝厂数十间厂房、平房做军统办公处;抢到白公馆、松林坡、杨家山、钟家山、余家院子、渣滓洞等处的大片地皮,以后成为中美合作所的所在地。

  戴笠在重庆安营扎寨后,便着手整顿内部。因军统局5月份在武昌成立时,由于战事关系,内部的组织和人事机构均未做大的调整。这次戴笠将内勤科、股逐次升格为处,并新设许多处、室、科、股,大量扩充人员。从戴笠建立特务处以来,其内部机构的变化从没有停止过。

  建立军统局后,内部机构的变化更为频繁,有时快得连人事处跟着更改名字都来不及。这是因为军统是一个特殊机构,不受军委会编制部门的约束,况且戴笠生性多变,一个念头闪过,马上付诸实施,从不受任何清规戒律约束,蒋介石对军统的原则是只过问局级人事和编制情况,对局以下的机构、人事全权交给戴处理。因而,军统内勤要增一处一室、外勤要增一区一站,只要戴笠决定之后,马上就可以实行,完全不需要向蒋介石或军委会请示报告。所需经费除军委会按核定编制拨发部分外,绝大部分都是由蒋介石按年度统一从特别费项目下补助。抗战中期以后,由于军统组织极度膨胀,所需经费十分巨大,蒋介石的年度巨额补助也不能解决问题,戴笠就自己多方面开辟财源进行解决。

  军统扩建之初,戴笠首先把书记室升格为秘书室,秘书室内初设文书科和译电科,后因业务大量增加,这两个科又分别扩充为文书组和机要组,组内再设科。秘书室由主任秘书主持工作,但因主任秘书郑介民不肯到职,故军统局仍保留特务处时期的书记长一职,主持内勤业务,大特务唐纵、张严佛、周伟龙、吴赓恕都在这个时期担任过书记长。结果弄得不但许多外勤特务不清楚书记长之上还有一个主任秘书郑介民,就是许多内勤特务也不清楚。

  戴笠是个细心之人,感到这样下去,一旦蒋介石查问起来,容易引起他的猜忌心理,郑介民也可以借口推脱。于是决定将书记长一职撤销。改设代理主任秘书一职,主持内勤业务。

  秘书室以下的各处,习惯上按序号排列。初设一、二、三、四处,后来发展到八大处。

  军统后期成立的还有训练处、警务处和布置处。训练处由军统训练科扩充而成,任务是对军统的数十个训练班进行督训。处长郑锡麟是“十人团”成员,被称为军统的“训练专家”。其后由军统老特务廖华平担任处长。

  训练处同时主骗军统内部发行的月刊《家风》,领导军统外围组织“抗日锄奸团”。《家风》创刊于1938年5月,初名《半月时评》,这是戴笠用以控制军统内部思想的刊物。“抗日锄奸团”原由华北等地的爱国青年学生自发组成,后被戴笠发现并掌握,因而逐渐改变性质。

  警务处主管各地的警察机构与稽查机构。布置处是军统成立的最后一个处,任务是布置对沦陷区的潜伏和策反工作。处长马汉三,是一位野心极大的高级特务。戴死后,被郑介民处决。

  除上面所说的各处外,军统局内部还有比处略小一点的各室和委员会等机构。督察室的任务与特务处时期无大的区别,值得注意的是戴笠在军统局督察室内新增设了一个防奸股,专门监视在军统内部的中共叛徒,并防范中共派人打入军统活动。该股手拿戴笠赐予的“尚方宝剑”,发现有嫌疑人物,有权先行扣押,再审讯调查。特种技术研究室是专门研究如何杀人放火、行凶破坏等方面的专业技术机构。经济研究室主要研究有关破坏、扰乱沦陷区经济以及军统自身如何缉私、走私等方面问题的专门机构。总督核室是军统的经济审计和监督机构。机要室(译电室)原隶属于秘书室,后由戴笠提升为处级机构,主任由军统唯一的女少将姜毅英担任。

  军统另外设有设计委员会、策反委员会、惩戒委员会、考核委员会、财产清理委员会等专门委员会以及中山活动室、“四一”医院、神仙洞招待所、印刷所、造纸厂和特务团等服务、勤务机构。重庆磁器口缫丝厂办事处是因躲避日军空袭而设立的军统乡下办事处,有内外勤兼顾的任务。

  军统的外勤组织除站、组相对比较稳定以外,区及办事处一类的机构变化甚多,难以确定数目。抗战时期,除了东北以外,各省(包括西藏、西康、新疆这些偏远省份)都建立了省站,有的一省则建数站。

  军统时期,海外特工机构也逐渐建成。先后成立了美国站、伦敦站、巴黎站、菲律宾站、新加坡站、曼谷站、腊戍站、仰光站、印度站(辖德里、孟买两个分站)等机构。仅在越南境内就设有七个情报分站,并于1939年在广西南宁设情报总站,进行领导。另外,在德国、意大利、埃及、日本及西北欧、东南亚等国设有特工组或直属通讯员,其组织几乎遍及全球。

  军统掌握的公开机关可谓多如牛毛,比较有影响的计有委员长侍从室第二处第六组、侍从室特别警卫组、军令部第二厅、军委会特种邮电检查处、军委会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财政部缉私署、直接税署、货运管理局、内政部警政司、各大城市警察局、外交部护照科、驻各国武官处、陆军总司令部以及各战区和集团军调查室、三军谍报参谋处室、各大城市及各地警备司令部稽查处、航处委员会政治部调查室等等。

  特务处时期,戴笠对手下的特工人数有确切的记录,从1932年4月1日前的十个人,到1937年7月“七七事变”发生,人数已达三千六百人。但后来因军统扩展太快,几至膨胀的程度,其在抗战各个时期的确切人数,根本无法掌握,粗略估计,军统在全盛时期的内外勤人数约五万人,军统掌握的各种特务武装约二十万人,通过军统策反掌握的伪军力量约八十万人,三部分力量合计一百余万人。尤其前两部分力量的组织之严密、调动之灵活,超过了任何一支国民党军队。戴笠拥有的强大实力超过了使蒋介石放心的程度,最终引起蒋介石的猜疑和不安。被耍又挨打

  在河内追杀汪精卫的失败,使戴笠感觉到异常沮丧,心中往往想起自己身负军统要职,竟然如此失败,又怕别人对自己有所瞧不起,迫于无奈,只好回到重庆,向蒋介石请罪复命。

  出乎戴笠意料之外,蒋并未对这次失利进行指责。蒋深知汪精卫也是国民党集团中的顶尖人物,绝非等闲之辈,以蒋之老练精明,数十年来尚不能制服汪,何况戴笠。退而论之,戴笠这次能率特务,第一次超出国民党政权所能提供保护的范围,孤军深入到别国境内,将汪精卫的副手打死,也属难能可贵。

  更为重要的是,从1939年初开始,蒋介石的政策重心已经开始从对外抗日转变到对内反共。

  在1939年1月21日至30日召开的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上,蒋介石提出了“防共、溶共、限共、反共”的政策,成立了专门的“防共委员会”。会后,蒋介石特别交代戴笠,当前许多地方实力派控制的军队中钻进了中共人员,有的在相当程度上掌握了地方武装大权,形成了与国民党中央军抗衡的力量。

  蒋介石特地告诫戴笠,据有关方面报告,孙殿英的新五军里就钻进了大批共产党人。蒋介石说,华北沦陷以后,晋东南的中条山区、太行山区成了国民党军队的唯一敌后根据地,必须确保能把孙殿英控制在“中央”手中,不使这块根据地丢失。

  为此,蒋介石指令戴笠以校阅新五军为名,视察华北太行山的部队,规劝孙殿英反共,清除新五军中的中共组织,对其他地方实力派控制的军队组织和群众抗日武装也要照此办理,以确保五届五中全会制订的反共方针能够切实贯彻执行。

  戴笠受命后,动身前往华北太行山区。戴笠此行一方面是奉命清查孙殿英的通共行为,一方面是为了向孙殿英讨要一件国宝——龙泉宝剑。

  对于孙殿英,戴笠其实早有布置,自从1933年戴笠与孙天津一别之后,孙殿英率部西进宁夏,结果是兵败如山倒,被西北“五马”之一马鸿逵杀得东倒西歪,届时,又被何应钦趁机免去本兼各职,倒霉的孙殿英真是祸不单行,骂爹哭娘不成,迫于无奈,孙殿英黔驴技穷,只好下野赴山西太原晋祠闲居。

  七七事变后,孙殿英东山再起。他只身溜回北平,从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那里弄到五百杆枪。接着从北平出城,一路收容散兵游勇。当他走到石家庄以北的东长寿时,居然收容到二千多人,编成了四个大队,有了一定实力。

  孙殿英是个惯于见机行事,因时而起的枭雄。他知道要想在政治上重新造成一个气候,必须先从蒋介石那里谋取一个正式“名义”,才能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进一步扩充实力。不然凭这两千条人枪,最多只能当个“山大王”,难得“正果”。

  于是,孙殿英想到了戴笠。他先派擅长外交的亲信随从刘曾若到南京找到戴笠,请戴为他在蒋介石面前打通关节。然后由驻防保定的第二集团军司令刘峙电请蒋介石召见。其间,孙殿英的杀手锏就是用东陵盗来的稀世珍宝开路。

  1937年8月上旬,孙殿英带上大批礼物来到南京,行色匆匆。他先与戴笠见面,献上随身所带的奇珍异宝,请戴笠转赠蒋介石、宋美龄、何应钦、宋子文等人。

  宝物中最名贵的是一颗夜明珠。据孙殿英向戴笠介绍,这本是用炸药崩开慈禧陵墓时,从慈禧嘴里掏出来的。当时将棺材劈开,慈禧尸身完好,好像在睡觉一样,就是因为她嘴里含着这颗夜明珠。夜明珠分开是两块,合拢是一个圆球,分开透明无光,合拢则透出一道绿色的寒光,夜间在百步之内可照见头发。

  戴笠提议说:“魁元兄,这件宝物献给蒋夫人,你看怎样?”

  孙殿英连忙说:“老兄说得好,我原本就这样想的。”

  另一件宝物是慈禧在墓中用的枕头,名翡翠西瓜,也由戴笠提议转赠给宋子文。其余一应大小宝物都由戴笠一一做主,或献蒋、或赠何、或送孔,孙殿英莫不称是。

  孙殿英这次向戴笠点交宝物之后,又向戴笠许诺,他尚有一件最珍贵的九龙宝剑,准备送给戴笠。

  所谓九龙宝剑,是从乾隆皇帝墓中盗得,剑长五尺,剑柄特长,上雕九条紫金龙,象征“九九归一”的至尊皇位,剑体光华四射,不锈不污,其锋无比,吹毛可断,削铁如泥。

  剑鞘用名贵鲨鱼皮制成,嵌满红蓝宝石及金刚石,太阳之下,一片光华闪灿,令人炫目。

  孙殿英炫耀地说:“得到此剑以后,我曾暗中请人考证,才知此剑乃清乾隆二十三年春,由新疆爱乌罕、巴达克山、霍罕、哈萨克各部落派使节来京入朝,晋谒高宗弘历皇帝,所献的一件宝物。当时高宗乾隆皇帝佩上此剑,顿时满殿生辉,华光耀眼,犹如万朵彩云在殿中飘舞,满朝文武大臣莫不称幸。高宗皇帝见此龙颜大悦,特以‘龙泉’二字命名,并赐宴使节和文武大臣于紫光阁。从此之后,高宗皇帝对此剑爱不释手,朝夕相伴,直至驾崩之时,仍遗命将此剑同时下葬,永不分离。”

  说到这里,孙殿英又鬼头鬼脑地对戴笠附耳低言,说:“此剑是我从东陵盗取的无数奇珍异宝中最宝贵的宝物,自得此剑后,一直藏在秘处,不肯示人。只因此行匆匆,未能及时取来,只待下次有机会,一定将此剑献上,请戴先生转献委员长或何部长,一切由戴先生裁处。”

  戴笠听完此事,不觉怦然心动,当即满面笑容地应承此事。

  献完了这些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孙殿英才与戴笠言归正传,谈到此行的目的。孙殿英先吹嘘自己已有人枪近万,还可以号召旧部数万,进可以与日军决一雌雄,退可以与八路军争一短长。凭人老闯江湖的一套本领,总不会落在别人后头。

  孙殿英的这一套大话自然骗不过戴笠。不过,在戴笠看来,抗战初期正是用人之际,况孙老殿的这一套想法正合老头子的心意,大可利用。同时,如能把孙殿英扶植起来,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啻也是增加一份实力,加强自己在老头子心目中的地位。于是,戴笠当即向孙殿英允诺,要助他一臂之力,使他不虚此行。

  经戴笠安排,蒋如期接见孙殿英,一见面,蒋说:“你的情形戴局长向我说明白了,你好好地为国出力,我已手令你为冀察游击司令。”

  孙殿英连忙站起来,连说:“多谢委员长的大恩大德。”

  蒋眯着眼睛把孙殿英从头到脚瞧了一遍,一字一句地说:“魁元,你很能干,有作为,就是过去的历史不太清白,趁抗日救国之机,好好地洗刷一番,以后不要胡来,有困难找我。”

  孙殿英听了,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即站起来倒身便拜,连说:“我过去没有找到亲爹亲娘,这次雨农引我找到了亲爹亲娘,走上了正道,从此忠心不二,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我早就和雨农盟过誓……”

  孙殿英话没有说完,蒋介石立刻改变了严肃的面孔,命侍从参谋将孙殿英扶起来,摆了摆手,含笑地连说了几个好好好,即退了出去。

  孙殿英的南京之行,表面上对戴笠异常感激。其实,他只不过是利用戴笠而已。在孙殿英看来,带着从东陵盗来的大批奇珍异宝,就是没有戴笠,也能买到个把司令的头衔。这就是“钱能通神”的妙用。

  孙殿英要利用戴笠,而戴笠其实也对孙殿英看得很透。他对孙殿英始终是不放心的,为此,戴笠在南京就与孙殿英谈定,在冀察游击司令部里成立联络参谋室,由军统特务严家诰以军委会联络参谋的名义掩护,率领一个特派小组,配合1部电台,随同孙殿英到华北赴任,常驻孙部,对孙进行严密控制。

  做到这些,自然要附有交换条件。交换条件是,由孙在南京设一个办事处,以刘曾若为主任。办事处的主要任务就是跟戴保持联络。孙部的军费、枪支弹药,都由办事处通过戴接洽后给予补充。孙殿英由南京北上之际,戴笠又向孙介绍了一位叫于炳然的神秘人物随行,因此人与内蒙古德王驻北平办事处主任有同学之谊,私交颇笃。故请孙殿英掩护此人潜入北平,对其同学进行策反活动,孙殿英如约办到。

  孙殿英始终是个以个人利益为中心的唯我主义者,信奉有奶就是娘,有枪就有权。根本无所谓革命与反革命的进步与落后的差别,在一定时间、地点、条件下,谁对他有利,就利用谁为他服务。

  这时,孙殿英一方面利用戴笠做靠山,谋取头衔,取得军费、弹药的补充,一方面则积极与共产党人接触,保持联系,利用中共党员的革命献身精神与强有力的政治工作为他训练部队,提高战斗力。因此,在孙殿英编成的四个大队中,有不少干部是由共产党员担任,其中有位大队长就是共产党派遣的干部。

  孙殿英到石家庄东长寿以后,在车站会见了当时以国民党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身份乘专车北上宣传抗日的周恩来,孙当即向周恩来表示,拥护国共合作,坚持抗战立场,并接受了周恩来介绍到孙部工作的共产党人靖任秋。

  1939年1月,蒋介石手令何应钦将孙部改编成新编第五军,下辖第三师和第四师,所部调防河南林县,靖任秋调任第四师副师长。新五军处于蒋军晋东南根据地的前沿,所以蒋介石对孙殿英的一举一动非常注意,既防他通共,又防他投降日伪,不断指示戴笠加强对孙部的控制。

  戴笠为此除继续派大特务严家诰以新五军高参名义随孙部行动外,又加派大特务徐静远、张振远为“军事委员会平汉路北段爆破总队”正副总队长,成立一千余人的庞大爆破队,军统电台随孙部行动,亦步亦趋对新五军进行监视。另外,又成立军统局晋东南站,派山西人、黄埔五期毕业的大特务乔家才为站长,重点还是加强对孙部的监视控制。

  戴笠来到新五军驻地,通过对各方面进行深入考察了解,发现在孙殿英身边确有不少共产党人,但孙殿英是很狡诈精明的,他始终把各级军事主官交给其旧部军人掌握,不让共产党人担任实职。这说明他对共产党也仅限于利用而已。

  戴笠据此认为,孙殿英仍是个绝对的个人主义者,处处以个人利害为转移,投共绝非他所愿,投日伪却有可能,但不到无路可走时,当不致出此下策。然而当前要他断然采取反共立场,似乎也不太现实。

  因此,戴笠的策略是继续加强对孙殿英的监控,逐步收紧绳索,加大压力,逼迫他采取反共、清共措施,摆脱共产党的影响,确保他为国民党所用。同时,作为控制孙殿英的措施之一,戴笠在这次与孙殿英的会晤中,主动提出与孙拈香拜把,结为兄弟,孙殿英一听,自是喜不自胜。于是孙年长为兄,戴年少为弟。自此以后,戴称孙为“魁元兄”,孙也改口叫戴笠为“雨农老弟”。

  “雨农老弟”“校阅”既毕,开始旧事重提,拾起东陵盗宝的话题。“魁元兄”是一点就通之人,马上连叫“请罪”、“请罪”,立即交出已在南京许诺的“龙泉宝剑”,即托戴笠代为转献。

  戴笠得剑后细细把玩,果然名不虚传,确是平生未见之稀世珍宝。一时心花怒放,笑逐颜开。他连拍孙殿英的肩头说:“魁元兄,有了此剑,我包你后半生平安无事!”

  戴笠对此剑极为看重,但因为还要继续前往中原各部队视察,检查贯彻五届五中全会所定反共方针的情况,生怕带着此剑过于招摇,难保没有闪失。于是亲自交代大特务马汉三,要他视陆路“保险”时将此剑带交何应钦,再由他本人亲自转献于校长。

  马汉三原系军统北平区张家口察绥站站长,这次由戴召到林县见面,改调他为军统陕坝工作组组长,专门负责内蒙一带的特工活动,并对率部进入绥西作战的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傅作义进行监视控制,以防他通共联共。

  林县分手之后,戴笠在外转了一大圈之后,很久才回到重庆,然而也还未见马汉三将此剑送来。发电催问,马汉三回答说,风云突变,为安全计,古剑仍留孙军长处,容日后再做计议。戴笠再去电问孙殿英,孙则久久没有回电,因此时孙与日本侵略者在暗中洽谈投降事宜,无暇顾及领会戴笠重提讨剑一电的用意,因而将此事搁下。留下一段公案,终至危及戴笠日后生命。

  七七事变后,仅一年多时间,中国半壁河山已处在敌蹄的蹂躏之下。随着国民党数百万大军的战败和溃退,军统掌握的公开机关大都随军西撤,军统秘密组织则纷纷进入潜伏状态,继续从事沦陷区的特工活动。

  由于蒋介石长期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对日绥靖和顽固反共政策,戴笠的特工工作缺乏对日特斗争的思想、组织和业务训练与物质准备,结果匆忙转入真正意义上的地下工作,使得平日里习惯依靠统治阶级的力量,为虎作伥、养尊处优的军统特务,根本适应不了艰难困苦的地下特工生活,结果在日伪特务汉奸的威逼利诱和残酷打击下,纷纷暴露瓦解。最使戴笠心痛的是许多军统特务被日伪逮捕后,又摇身一变,公开落水当起汉奸特务,转过身来更加凶狠地帮助日伪组织向军统进攻。军统南京潜伏区彻底垮台。

  接着是军统上海潜伏区受到沉重打击。由于上海租界当局对军统特务暗杀唐绍仪事件不满,先后逮捕了上海潜伏区情报组长和助理书记刘方雄、王方南以及上海区区长周伟龙等人,后经戴笠出钱买通租界探警人员,刘、王、周等人先后获释,调往香港、重庆。

  周伟龙调走后,戴笠调华北区区长王天木接任上海区长。1939年夏,上海区人事股长陈明楚被汪伪七十六号逮捕后投敌。经陈明楚出卖,上海区机关遭到极大破坏,区长王天木也被逮捕。因经不住七十六号特务的威胁利诱,也公开落水当起了汉奸。

  这个时期同时落水投敌的军统大特务还有忠义救国军淞沪指挥部副总指挥兼第一纵队司令何天风、上海区行动组长林之江等。这些军统特务投敌后都先后在汪伪特工总部(七十六号)出任要职,疯狂地破坏打击军统潜伏组织。

  王天木在上海投降日伪后,其在天津的老部下、军统天津站行动组特务裴级三受王的影响,也在当年9月向日伪投降。他把平、津、保定站和唐山、沧县两个组的人和组织一并出卖给日本人,致使华北区受到致命打击,仅有区长陈恭澍一人逃往重庆,区书记曾澈以下若干人员被捕,嗣后有的投敌、有的坐牢、有的被杀、有的潜逃,华北区组织机构从此瘫痪,活动陷于停顿状态。

  几乎在这同时,军统外围组织平津抗日锄奸团亦被株连,惨遭打击。大批团员被捕坐牢,不少人被杀害。组长曾澈也未能幸免。

  戴笠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南北两大特工中心上海、天津受到严重破坏。震惊之余,戴笠一方面迅速调整人事,指定原上海区行动组长赵理君代理上海区长,原华北区副区长倪中立出任天津站长,重建上海区和天津站;一方面指令赵理君、倪中立制裁王天木、裴级三。

  但是,全部出师不利。

  赵理君不但未能完成任务,甚至自身在上海也不能立足,戴笠只得将他调往重庆任局本部行动处科长,派陈恭澍到上海任区长,执行制裁王天木的任务;赴天津组建天津站,负责制裁裴级三等汉奸任务的倪中立到津后,立足未稳,即遭日特破坏,倪中立也被杀害。

  屋漏偏遇连阴雨。

  不久以后,戴笠又续派大特务陈仙洲到天津建立特别站,派张家铨重建天津站,两站再次被日特破坏,仅余张家铨、陈仙洲二人分别逃回河南和重庆,站中许多人被捕。从此以后,天津站一蹶不振,始终未能重建起来,军统在天津的组织只余下一些零星的小组或电台断断续续在活动。

  1939年底,汪伪七十六号特务在王天木的协助下,又赶赴青岛,将军统青岛站长傅胜兰特以下十余人,连同电台全部拿获,傅胜兰等一批人亦集体投靠了七十六号特务组织。在这期间,军统武汉区也被日本宪兵队破坏,区长李果谌被捕投敌,出任伪皇协军参谋长,后因争权夺利,被伪皇协军司令熊剑东借机诛杀。

  面对一连串失败,戴笠十分窝火,他要反击了。

  1939年5月6日,汪精卫一行从河内抵达上海,很快与原中统特务头目丁默村、李士群等人先期成立的汉奸特务组织合流。一时,上海的各派蒋系势联合成为蒋介石批准统一指挥的力量,与日汪汉奸特务斗争。但是,统一委员会负责实际工作的cc系特务吴开先指挥不了军统在上海的组织,统一委员会还是“统而不一。”

  接着,戴笠给军统上海区区长陈恭澍下令,指示他在上海广泛组织除奸活动,反击汪伪汉奸势力。

  陈恭澍奉命后,于这年秋天派军统特务詹森把汪伪七十六号特务组织的后台人物季云卿杀死在上海威海卫路智仁勇中学对面。

  反击初战告捷,但也是很艰辛的。

  季是上海青帮“通”字辈流氓,七十六号的大头目丁默村、李士群、唐惠民都是季云卿的“徒弟”,七十六号的许多凶狠打手,都是经季云卿介绍的。所以陈恭澍首先选择季云卿作为打击七十六号的目标。但是,不料后来詹森因自泄“天机”而被七十六号逮捕,由汪伪特工委员会主任周佛海批准将詹森枪毙。

  之后,军统少将高参萧家驹、军统特派员罗梦芗先后到上海开展除奸活动,均被原先从军统落水的七十六号第四行动大队长万里浪诱降引荐给七十六号特务头目丁默村、李士群,由七十六号分别安置为“和平救国军”的参谋、七十六号的顾问等职。

  1939年10月,军统少将特派员王钟麒、李济时被派到上海不久,也被由军统反水到七十六号任第一处处长的林之江出卖抓进七十六号,先后投敌,被聘为七十六号顾问和专员。

  这年年底,军统特务李持平、陈家栋也先后被由军统反水过去的特务吴道绅出卖,未经用刑就投降了七十六号,也被分别委任为七十六号专员和电务处电务员。后因发现李、陈二人仍暗中与戴笠保持联系,当即命七十六号第一处处长兼第四行动大队大队长万里浪将二人押赴上海中山北路七十六号刑场一起枪杀。

  戴笠屡战屡败,极为震怒。

  他总结了这一年多时间里连遭失利的关键是一批军统特务的反水,他们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一个落水,带动一串;一串落水,又带动一片。

  为了扭转被动局面,戴笠经过反复研究,认识到汪伪汉奸特务的手法是以“军统”打击军统,自己何不以其人之道,还击其人之身,暗中收买拉拢汪伪汉奸特务打击汪伪汉奸。于是,戴笠急电军统上海区长陈恭澍,指示他或用重金收买,或用既往不咎、将功赎罪等办法,对原先落水的军统特务,进行反收买。然后利用他们开展除奸活动。

  陈恭澍接电后依计行事,首先收买到王天木的随身警卫员马河图,许以重金,要他伺机暗杀王天木、何天风、陈明楚等一批汉奸特务。

  1939年12月25日的圣诞之夜,马河图利用王天木、陈明楚、何天风等人到沪西北来夜总会去享乐的机会,趁他们舞兴正浓时,拔枪突袭他们,将何天风、陈明楚当场打死。马河图对王天木念在多年的老上司的份上,一时手软,使王天木瞬息之间躲进沙发背后,幸免一死。马河图当即逃离夜总会。由陈恭澍将他转移送到重庆,向戴笠领取十万元奖金。王天木虽死里逃生,但由于涉嫌太多,也被七十六号牢房扣押起来。戴笠一击而中,也出了口恶气。重整势力

  抗战初期,一方面,军统在沦陷区的各级潜伏组织出现了一股反叛、分化、瓦解之潮;一方面,军统在国统区或大后方的各级组织利用手中的特权,大肆弄权作势,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使军统恶名远扬。这使戴笠感到一种危机,多行不义必自毙,忧虑如此下去,军统组织将有垮台的危险。

  1940年12月30日,戴笠在重庆军统局本部孙总理纪念周上发表《发扬正气》的讲话时指出:“当然,就我们的政治环境来讲,有的人是很讨厌我们的。但抗战好几年过去了,人家都不能排斥我们,并且不能离开我们,为什么?这就是今天的基础和力量。这就是今天对时代的需要,所以今天我们的问题,不在于我们的工作是否重要,而在于我们的房子很大,柱头很小。我们本身的声望超过了我们的力量,我们怕的是自己实不足以副名,就我们现在所掌握的公开机关的业务性质来说,在交通方面有运输监察;在经济方面有缉私;在治安方面有警卫、稽查和特检;在内政方面有全国警政;经济、治安、交通、内政、军事,今天都已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权力越大,越容易产生腐化现象。为此,戴笠开始在军统内部进行整肃工作。

  根据抗战初期军统各地潜伏组织纷纷反叛、瓦解的教训,戴笠首先注意在吸收军统成员时严格把关。

  早在1938年5月4日,戴笠就致电广州的军统组织,指出:“非常时期之工作,不可用流氓。因流氓行动招摇,不切实际,用之未有不败也。”

  1939年7月3日,戴笠再次给军统各外勤组织指示:“发展工作需能结纳同志,深入群众。”

  以后,戴笠进一步提出军统工作的十六字方针:“主义领导,理智运用,感情结纳,纪律维系。”

  按照这个方针,戴笠十分强调军统组织的发展必须注重政治上绝对可靠忠诚,一方面要加强感情培养,一方面要用严明的纪律来维系团体的存在。对此,戴笠曾经在军统局本部纪念周会上,对军统大特务们大讲他的“官”、“管”、“棺”的三字经,即对特务统治的手法:先是给“官”做,但如果特务们贪赃枉法、不负责任,则加竹为“管”,如还不能达到目的,则添木为“棺”。

  戴笠对“管”有很多手法,运用得最多的、惩罚最轻的一种,是在军统局本部纪念周大会上痛骂一番。戴笠骂人的特点是异常冷酷严厉,且越是人多的场合,越是在有来宾的场合,甚至越是在夫人小姐出场的场合,戴笠骂人的劲头就越足。

  因此每到纪念周或每年的“四一”大会、圣诞节、招待会、集会等重要场合,大小特务们无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担心由此要吃到一顿“大菜”,即使是亲信大特务也不能例外。军统大特务赵世瑞,黄埔四期毕业,曾任军统局重庆卫戍总司令部稽查处处长、局本部缉私总处副处长,是戴笠身边的头牌宠信人物,但因为乱搞女人,与军统五原办事处副主任史泓一起,被戴笠在局本部纪念周大会上骂得一塌糊涂。

  由于戴笠骂人言词尖刻,态度粗暴,有的大特务甚至因受不了戴笠的痛骂而自杀。曾任重庆卫戍总司令部稽查处副处长的王克全,因参与暗杀杨杏佛、史量才而受到戴笠的赏识。但在一次日机对重庆的空袭轰炸中,他保管的100支刚从香港购进的左轮手枪被炸毁。戴笠是爱枪如命的,闻之大为光火,当即在电话中对王克全一阵痛骂,声嘶力竭地挖苦训斥:“你不好好保管这批手枪,是不是怕拿去对付你过去的老祖宗(指共产党)!”王闻之羞愧无以自容,精神崩溃竟不能自已,接完电话后,关上稽查处处长办公室的房门就开枪自杀了。

  军统兰州特训班教官宋良,因忍受不了戴笠的痛骂,竟出家当和尚去了。

  对一些年轻气盛的大特务,戴笠不但予以责骂训示,而且故意降级使用,以磨其锋芒。军统大特务毛万里曾任军统北平区站长、区长,1939年调重庆中央高级干部训练班受训后回到军统等待分配。戴知其恃才傲慢,好高骛远,就将他分配在重庆卫戍司令部稽查处当一名上校秘书。毛万里内心不服,大闹情绪,又遭戴笠一顿痛骂,说:“万字头上两只角,我是磨角人。”毛万里知道跳不出戴笠的手心,只得收敛锋芒,老老实实在稽查处干了几年,才得到调升外放,成为独挡一面的大特务。

  骂人之外,戴笠惩处特务的方法是撤职查办。在军统内部,大特务们受到撤职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赵世瑞被骂过之后,因恶习难改,坚持要讨小老婆,被戴笠一纸手令,免去缉私总处副处长的本兼各职,解甲归田。受到过撤职或免职处分的还有不少将级大特务,有的还被关押过。

  至于中、小特务因失职或违反团体纪律被撤职、关押的更是不计其数。戴笠在西安一个会上,就曾经当场宣布将私自结婚的姜维世和陈友桂一对军统夫妇给以关押五年的处分,以维护戴笠宣布的军统特务抗战期间不准结婚的禁令,自此以后,特务们均采取秘密结婚的办法,或谎称是从故乡来的父母包办婚姻,在沦陷区的特务则申请结为“工作夫妻”。

  关押军统特务,是戴笠处置违纪特工的最严厉的一着,其关押的地方,也根据其罪行等级有所区别。罪行较轻的关在望龙门看守所,特务们称之为“小学”;稍进一步则关押到白公馆看守所,谓之“中学”;罪行很大的则关到息烽集中营,谓之“大学”。

  对于息烽集中营,军统特务沈醉在1941年5月8日的日记中曾有过一段记述:“明选等纵谈息烽在押之人犯种种惨事,闻之使人抱无限同情,尤使人惊心胆小。对今后一切更不能不立稳脚跟,那儿真不是开玩笑的,越听越使人恐慌。人世间之惨举,一幕幕如摆在眼前。诸事留心,不自由的生活真太惨!”

  在1942年3月6日的日记中,沈醉又写道:“睡前谈杨(阳)朗坝之惨事太多,神经方面不无影响。为人莫犯法,犯法身无主,思之每为悚然。”

  “管”不住,戴笠的手法就是加木为“棺”。抗战初期,戴笠为了整肃内部,表示军统的廉洁,即使是对一些罪不至死的特务,也动辄判处死刑。贵阳邮检所一个女特务因贪污了几十元汇款,由戴笠亲自审问后处决。当时这名女特务正怀孕,挺着个大肚子,向戴笠哀求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去死,戴笠也未答应。

  戴笠对军统中、小特务有生死予夺之权,可以不经过蒋介石批准而处死。但有时为了沽名钓誉,在蒋介石心目中取得一个“治理严格”的名声,有意把一些具有宣传效果的案件报请蒋批准。

  1940年春,戴笠的随身警卫员王春泉负债与财政部女职员李琼私自结婚,后为还债,借用军统局车队名义,私收重庆商行的运货定金。事发后,被戴笠以诈骗罪处以死刑,向蒋报告后,公开执行枪决。

  同年冬天,戴笠的汽车驾驶员马福玉受命去浙江给局本部运一批贵重药品回重庆,因受局本部汽车队长黄四钦之托,顺便帮他夹带一箱走私的文具到重庆贩卖,被宪兵团查获。戴笠闻讯,认为马福玉丢了军统的面子,污了军统的名声,立即下令将马福玉扣押,送交军法处。经审讯后由戴笠亲自判处死罪,报蒋介石批准。

  马福玉为戴笠安全开车十年,忠心耿耿,很得戴笠赏识,现在竟因受人之托带一箱走私文具而成死罪,毛人凤、张冠夫不免可惜,于是向戴笠求情,免其一死。戴笠回答说,我报批马福玉的死刑,是为了促批王世和外甥那个案件。结果,王世和外甥没有扳得倒,马福玉却被蒋介石批示枪决,在重庆西区公园执行。马福玉终为王世和外甥而枉送一命。

  在抗战前期被戴笠关杀最多的,还是因贪赃枉法而犯案的。即使对一些出身权势之门的特务,戴笠也毫不手软。

  一次,某中央委员因其子在军统供职时贪污被押,其人访戴笠要求宽大处理。戴笠虽然政治地位远不及中央委员,但权势之大又是中央委员不及的。结果,戴笠当面应允,待这位委员刚回到家,即报其子已被枪决。

  还有一次,临训班一名教官调重庆工作后,偷窃同事公款三千元,事发后戴笠下令枪决。行刑时安排得别开生面,先让该教官去篮球场打球,一球在手举起,行刑人员的枪声已响,人即倒下。

  事后,戴笠还说这是为了“不使殉法者以精神上的痛苦”,实际是杀鸡儆猴,威慑其他军统特务,使各位都听他的。

  抗战期间,戴笠为了整肃内部,到底枪决了多少特务,实无从统计。据说,在军统成立十周年召开的“四一”大会上,戴笠曾将殉职者与殉法者的照片都在会场陈列起来,两种人加在一起,约五百多人。可见所谓殉法者,当不在少数。

  戴笠为了笼络人心,对被处决的特务家属,给以与殉职者同样优厚的待遇,对其子女的抚恤也从厚从优,以此表示“团体”的关怀和“家长”的慈悲。

  军统安徽站芜湖组组长洪云樵,因“擅自撤退”被戴笠下令枪决,后戴笠电令安徽站贵池组组长汪半樵派特务吴智新到泾县桥河查访洪云樵遗孀遗孤上报,不久即予以抚恤安置。

  平时每逢春节,殉法者家属与殉职者家属一样都能领到抚恤金。婚丧以及意外事故都能发给资助金,以激励和宽慰生者与死者。

  为了进一步加强内部整肃活动,从1940年开始,戴笠在重庆赣江街八十二号江西会馆万寿宫内秘密开设了监察人员训练班,其任务就是为了加强对特务的秘密活动。不久,戴笠又批准成立视察人员训练班,其任务是对特务进行反贪污活动,班址设在距重庆松林坡戴公馆一百米处,戴笠称他们是特务中的特务。到抗战中、后期,因军统的贪赃枉法、违法乱纪活动愈演愈烈,加之戴笠自身也弄权作势,故眼睁眼闭,不了了之。所谓整肃,也成了整而不,做做样子罢了。

  1937年8月13日,沉睡在梦中的大上海忽然被一阵阵枪声惊醒,“八一三”战事爆发,日军大举侵华,中日战争进一步升级。

  国民党军队执行片面抗线路线,节节败退。戴笠匆忙逃至武汉,指派原苏浙行动委员会武装特务干部训练班副主任余乐醒和谢力公,到湖南着手准备一个大规模的特务训练班。

  1938年1月,余乐醒回到长沙,马上把长沙南门外天鹅塘旭鸣里四号融园一座大洋楼全部腾出,作为筹备处,日夜紧张地从事准备工作。

  戴笠有意把特训班办成自己的“小黄埔”,很下了一番功夫,他本人虽不能亲自主持特训班的活动,却在班里设了一个主任办公室,遥遥控制。他亲自选定地点,把常德北面临澧县中学作为班址。

  秋季的临澧青山秀水,绰约美丽。几辆汽车向临澧县城疾驶而来。

  特工头号人物戴笠戴雨农来视察了!

  余乐醒早一天晚上就知道了戴笠要视察的消息,连夜做了一番布置。他派出两个中队担任警戒任务,小小的临澧县城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进入了紧张的气氛之中。

  戴笠的车队刚驶到县城附近,余乐醒早已率领全体教职员和学生在道旁恭候多时。

  “立正——”一声号音发出之后,全城四处响起了立正号音,交通道口武装学生立刻断绝了交通,临澧县城进入戒严状态。

  余乐醒急忙跑到车旁,殷勤地打开车门:“戴主任,请。”

  一个身材高大、长面孔的人走下车来。他那阔而厚的嘴紧闭着,显出一副深不可测的威严表情。

  “欢迎戴主任来特训班视察!”余乐醒沉浸在他精心设计准备的热闹隆重气氛中,却忘了注意今天的主角戴笠的表情。他转过身来,“啪”地一挥手,戏剧性地吼道:“唱!”

  全体教职员和学生都齐声高唱起来。

  革命的青年,快准备,

  智仁勇都健全!

  掌握着现阶段的动脉,

  站在大时代的前面!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维护我们领袖的安全,

  保护国家领土和主权!

  须应当,刚强沉着,

  整齐严肃,刻苦耐劳,

  齐心奋斗!

  国家长城,民族先锋,

  是我们!

  革命的青年,快准备,

  智仁勇都健全!

  戴笠一看到街道两边黑压压的欢迎队伍,一听见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鼓乐声,心顿时往下沉,气不打一处来。他看见乐醒带着十几个地方乡绅模样的人迎了上来,真想破口大骂。十多年来,他为了自身的安全和特务工作的需要,总是尽可能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想不到余乐醒竟如此不识时务,搞了这么多隆重的欢迎仪式,还邀请地方乡绅!

  可是,当着地方乡绅的面,他不便发作,只好下车,勉强含笑地跟来人握手寒暄。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愤愤地对余乐醒说:“撤回去!快撤回去!”

  上了汽车,戴笠沉着脸,一言不发。沿途他又看到,从城门口直到特训班所在地奎星楼县立中学的路上,不仅到处张贴着欢迎他的标语,而且身着灰色军装的特训班学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森严。

  戴笠情不自禁地骂道:“余乐醒在搞什么名堂!抗战期间还摆这种威风!”

  余乐醒紧紧跟上,他有些莫明其妙:“戴主任,请您给学生训话!”

  戴笠猛地转过脸来,单手叉腰,厉声说道:“我有什么话好训?我不是军阀,我是特训班的主任!”

  余乐醒没闹明白戴笠火从何来,他尴尬地直立着。

  戴笠面向等候已久的教职员和学生,挥起右手,又急速地劈了下去:“是谁发命令全城戒严?我们革命同志,反对的就是这个军阀作风!今天我倒很是威风,但见校长,那还了得?我们校长最反对革命同志摆威风!”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盯了余乐醒一眼:“可今天就有人让我摆威风,这是要把我置于何地呀?”

  一道冷汗从余乐醒头上滚落下来。全场寂静无声。许多人都没见过戴笠,被他这个威风凛凛的形象镇住了。”,戴笠向侍卫努努嘴:“带路,去班内视察!”

  班里特务们早已经把教室收拾得整整齐齐,总队长陶一珊毕恭毕敬地肃立在门口,等待戴笠的到来。

  戴笠上下打量了一下陶一珊:“陶总队长,喜不喜欢打牌呀?”

  陶一珊立正答道:“一珊遵照规定,从不打牌!”

  “是啊,是啊!”戴笠嘲讽地笑了:“总队长倒是以身作则的楷模。饭后来四圈,是卫生麻将嘛!”

  陶一珊一下子呆了,他经常和教官在晚饭后打牌,还自我解嘲地说:“饭后打四圈,是卫生麻将。”没想到戴笠了解得如此清楚!

  戴笠环顾四周:“谁叫金民杰?”

  一个彪形大汉应声走出教官行列:“到!”

  戴笠两眼仰视天花板:“你的功夫不错嘛!”

  金民杰有些得意,他虚了一下:“不很好!愿意为主任表演。”说完他拉出一个小勤务兵:“金刚,咱俩表演一下。”

  金刚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金民杰迅速用手腕夹住金刚的咽喉,金刚立刻昏迷,软软地倒了下去。

  金民杰扶起金刚,轻轻地在背上拍了一下,金刚缓缓地睁开双眼!

  “好!”在场的特务齐声喝彩,连戴笠的侍从也忍不住热烈鼓掌。这手迅速制人昏迷而后救醒的绝活,的确精彩。

  戴笠冷冷一笑:“果然好功夫!”他脸色一变,厉声责问:“严燮是不是你打死的?”

  金民杰一时不知所措,他求助地望着陶一珊。陶一珊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报告主任,严燮是病死的!”

  “混蛋!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严燮被金民杰毒打要害处,伤重致死。你作为总队长知情隐匿,还敢狡辩?”

  戴笠劈头—个耳光,命令道:“把金杰民关起来,禁闭一周。陶一珊总队长撤职!”

  看着陶一珊和金杰民被拖出去,在场的人都战战栗栗,大气不敢出。余乐醒十分清楚,戴笠这是杀鸡儆猴,冲他来的,这个班一直由余乐醒直接控制,戴笠很少过问。

  余乐醒对特务工作做得很多,重要的课程如特工常识、化装、毒物、化学、通讯等,都是由他主讲。此外,他经常向学生做精神讲话,生活上又与学生打成一片,很受学生拥戴。

  他就犯了戴笠的大忌。戴笠曾在一次汇报会上不满地说:“临澧特训班只有余乐醒,没有戴笠。”并提升陶一珊为副主任,取代余乐醒。但陶一珊对于特务工作并不熟悉,生活上花天酒地,不久就又被降为总队长。这次戴笠之行,恐怕是来者不善。

  接着,戴笠立即召集特训班骨干训话:“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啦?为什么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欢迎我?我以前一再强调,要做无名英雄,不论到什么地方,除了自己的同志,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可是你们……”戴笠越说越气,把在场的人骂得各个蔫头耷脑,满面通红。

  余乐醒更是坐立不安,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上不是,下不是,他实在是想搞个盛大的欢迎仪式来博得戴笠的欢心,但是他也怕卖好不得乖。为了办这个特训班,戴笠颇费心机,那些学员都是从各地挖来的,由筹备处招收来的人并不多。由于戴笠忙,许多学生只知道余乐醒而不知道还有上司戴笠。可是戴笠把特训班的学生当成了宝贝,不容任何人插足。为此,他特意修了个为学生休息散步,嬉戏垂钓盼长堤,命名为“雨农堤”。

  这次,戴笠第一次来视察。他颇费苦心地安排了这一场欢迎场面,为的就是让戴笠的形象和影响能深入学员们的心中,免得戴笠派在特训班的亲信打小报告,说他有野心。可弄巧成拙,惹得戴笠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他哪里知道,他与戴笠的矛盾是很难避免的。在特训班工作的一些特务,他们已经向戴笠打过不少小报告,说他野心大,笼络学生。

  戴笠到特训班冷眼旁观,只见学生一看到余乐醒,就都围过去跟他说说笑笑,而对自己只是客气地敬个礼或点头笑笑。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远远不如余乐醒,便满肚子的不高兴。他当下就暗自决定,以这不适宜的欢迎场面为借口,撤销余乐醒的副主任职务,他要让学生们明白,在这个团体中,真正主宰他们命运的到底是谁。

  第二年,特训班第一期学生毕业,戴笠第二次来到临醴。

  老蒋对特训班第一期毕业生也非常重视,戴笠等人刚到临澧,就接到了老蒋发来的贺电及对该班的训词。

  戴笠在毕业典礼上宣读了老蒋的训词,又大讲特讲了一番“秉承领袖意旨,体谅领袖苦心”的大道理,同时,把是年内沦陷区的潜伏特务们翦除汉奸的情况大大地炫耀了一番。因为该期毕业的学员,大部分将分赴各沦陷区进行情报收集或锄奸工作,戴笠想以此来勉励学员,让他们向那些“无名英雄”学习……

  最后,戴笠把矛头对准了余乐醒。

  “饭桶!你手下这帮人全是一群废物!王百刚今天在不在?”

  余乐醒低头回答:“已经关起来了。”

  “枪毙!枪毙!明天就执行,这种人,留他做什么!”

  余乐醒心中一凉,他有些替王百刚冤枉。

  原来,临澧特训班的课程非常之多。余乐醒还特意从狱中找一些惯偷,来传授偷盗知识,培养了一大批“鸡鸣狗盗”之徒。王百刚对这手偷盗绝活尤其感兴趣,还经常在班里做公开表演。但最后一次表演他得到的不是掌声和喝彩,而是一粒子弹!

  当时,叶剑英在湖南南岳游击干部班讲授游击战术,戴笠知道国民党军队吃过中共游击战术的不少苦头,就命令王百刚去游干班学习游击战术,以将来对付中共。不想王百刚进入游干班不久就技痒难熬,不久就运作特务的“偷盗技术”窃了游干班一笔巨款,被人揭发出来,人赃俱获,使戴笠大丢脸面。命令余乐醒把王百刚长期关押。

  而今天,王百刚则成了戴笠视察特训班的第一个祭品。余乐醒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戴笠双目威严地扫视全场。“妈的!我们军统不养这些废物!全是废物!”

  一个教官挺身而出:“戴主任训示得对,我们特训班是该整顿治理一番了!”

  “唔?”戴笠有些惊异,他欣赏地看着这个教官:“你叫什么名字?”

  “廖华平,政治教官!”廖华平响亮地答。

  “好!你说说看,该怎样治理整顿?”戴笠饶有兴味地鼓励着。

  廖华平得到戴笠的支持,信心更足,他着重抨击了教务处与总队,说他们强迫所有学生都要学会游泳,结果河南籍学生刘颖被淹死。余乐醒脸色苍白,默默听着对他的指责。

  戴笠阴沉着脸听完廖华平的报告,手指点到了余乐醒的鼻尖上,破口大骂:“娘的,你不要干了!从今天起,副主任一职由教官吴良继任!”

  戴笠第二次成功地解除了余乐醒的职务,树立了自己的权威,从此,临训班成了戴笠起家的本钱。

  许多临训班出身的特务都在军统里担任了职务,惹得许多大特务牢骚不满:“现在真成了非礼(澧)勿用的时代了!”

  但也没有办法,知道是戴笠干的,又不能到上面告去,有的只能忍气吞声。沾花惹草

  周志英,1935年在杭州浙江省警官学校毕业后,留校担任事务员。由于她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平时又爱收拾打扮,颇引人注目。

  当时,戴笠在该校担任政治特派员,虽有赵龙文为校长,但戴笠实为该校之太上皇。

  戴笠最关心官佐和学员们的生活,不仅经常到厨房察看吃些什么,卫生搞得怎样,而且有时还去大食堂吃上一餐,亲自品尝一番。

  当然,这还是很不够的,要想真正把大家的生活搞好,关键的关键,还是要抓好对事务人员的教育工作。具体来说,就是要抓住事务员周志英,并且一定要把她抓到手。

  因此,戴笠经常找事务员周志英谈话,研究工作,在研究党国工作之际,似乎还要研究研究男人女人生活。晚上研究这种事情是恰当的,也是最方便的。

  这天晚饭后,戴笠照例又把周志英找去研究工作。他开始问道:“周志英,你觉得生活怎么样?”

  “托戴老板的洪福,生活的还比较可以。”周志英莫明其妙的回答道。

  “今天咱们所研究的不是一般‘性’的问题,一些问题过去都研究过了,今天我们只研究你和我的问题。比如你,你认为你现在生活怎样?”戴笠直接点明了谈话主题。

  “我认为生活得很好呀!”周志英好像还真不明白所谓“生活”的真正的意义,所以仍然拘泥于一般情况下的生活问题。

  “我所说的生活不是通常吃饭穿衣,而是人类的高级生活——精神生活,你不觉得苦吗?”戴笠像打追击战似的步步进逼。

  周志英抬头看看戴笠,正好发现戴笠用异样的目光审视她,于是,她的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回答我的问话呀?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懂得生活了。”戴笠又逼进一步。

  这时,周志英已经完全明白了戴笠的意思。她正在思考问题——究竟应该怎样表态的问题。

  一个青年女子,存在着羞怯心理,当然是难免的。但虚荣心往往会压倒一切。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发现戴笠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目光凝视着她。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却羞怯地一笑,又低下了头。

  “你说呀——不要不好意思嘛”戴笠好像迫不及待。

  这时的周志英,好像无话可说,又好像无事可做,两只手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角,摆弄过来,又摆弄过去。

  “你说嘛……”戴笠有点急不可耐了。

  “那你呢……”周志英羞怯地一笑,轻轻地吐出了三个不寻常的字来。

  “我的心理是很矛盾的,每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就觉得精神特别愉快,但看不到你时,又觉得非常烦恼!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心理?”戴笠的双目注视着周志英那桃花般的脸蛋儿,含情脉脉。

  周志英倾听着戴笠的剖白,心里觉得甜丝丝的。她抬起头来,看着戴笠那一双光亮的眼睛,嫣然一笑,立即又把头低下,接着说道:“我……不知道。”

  女人的性格大多如此:凡是关于这种事情,只要心里愿意,总是含羞带笑而并不表态——其实这便是既含蓄而又最明确的表态。

  戴笠是情场的老手,心里自然懂得女人的心理。“我不知道”的话语刚一落,便趁机移步向前,紧凑着周志英的身子,用手勾住她的脖子,伏下身来,把嘴凑将过去。

  周志英非常顺从地仰起脸来,闭上双目,默契的配合着戴笠的每一个动作,两张嘴接触在一起,一阵“狂风骤雨”后“雨过天晴”,春心荡漾,难以控制。

  戴笠把周志英抱在怀中,一对男女共同进入了“神仙般的妙境”。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戴笠和周志英之间关系更加密切了。在一起频繁的“研究生活”。

  在一起“研究生活”的次数比之已往也更多了起来。在肮脏的肉体交易后面,周志英必然平步青云,红运高照,为了“研究工作”,周志英被调到了戴笠的身边,当上了“秘书”。

  自从周志英当上了“秘书”,双方“公私兼顾”,彼此都感到很方便。

  戴笠与周志英之间的“公私兼顾”关系始终都很协调,彼此如胶似漆,打得火热。在这种情况下,周误以为戴是真心爱上了自己,于是便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一天晚上,当他们办完了双方共同需要的事情之后,周志英乘机说道:“咱们的关系已经继续了几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戴笠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是不是真的爱我?”周志英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还用问吗,时间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戴笠并不做正面回答。因为究竟是出自真心的相爱,还是为了临时的需要,他自己心里最明白。

  周志英与戴笠朝夕相处,对于戴笠的为人,她当然是十分了解的。因此她并不相信时间能够证明什么问题。于是她说道:“时间也许能够证明别的什么问题,但并不一定能够证明爱情。因此,我需要你明白地说出来。”

  “当然是真爱你,如果不爱你,我会把你调在我身边吗?如果不想你,我们会经常在一起干这事情吗?说心里话,我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你,一旦离开了你,我就无法生活下去了。”

  戴笠说这番话时,好像满口都是甜言蜜语。

  “既然你是真爱我,咱们就应该好好商量一个问题。”周志英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以,可以。”戴笠回答道。

  “我们的关系不明不白,这样长期下去不是办法。我认为最好还是固定下来的好。”周志英流露出某种忧郁的神情。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明明白白是我的秘书嘛,这有什么不好。你说固定,怎么个固定法儿,你是想把秘书定为终身职业吗?”戴笠故意假装糊涂,乱扯一通。

  “谈正经的,咱们就应该结婚。”周志英亮出了底牌。

  “哎呀呀,我的小宝贝,你越长越糊涂了!我早已命令团体在抗战期间不准结婚,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想,不让他们结婚,我们就可以结婚吗?”戴笠仍然摆出一付正经的面孔。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和他们并不一样。”周志英好像理直气壮。

  “有什么不一样,既然是命令,大家都应该服从,我们更应该带头执行。”戴笠更显得冠冕堂皇。

  “我们——特别是你,是有地位的人,我们的关系这样不明不白,万一肚子不争气,现了形,名声可是个大问题呀!”周志英用尽一切方法,想说服对方。

  “我不是给你准备了避孕药吗?”戴笠想逃避正面问题。

  “今后我不想用它了。”周志英断然说道。

  “那是为什么?”戴笠感到很诧异。

  “我不想偷偷摸摸的做夫妻,我想堂堂正正的做人,我想结婚,我想生儿育女。”周志英说这一番话时,委屈的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戴笠感到问题并不一般,万一被张扬出去,岂不是毁了自己的声誉,因此,他不愿意闹成僵局,只好敷衍一下,然后再慢慢想办法,于是搂住周志英回答道:“我的宝贝,你别着急,让我考虑一下,再明确的答复你吧!”

  “亲爱的老板,我等待着咱们共同过那幸福美满的日子。”周志英得到了初步的满足。

  从此以后,每逢和戴笠在一起过夜时,周志英便絮絮不休地要和戴笠唠叨结婚问题,使戴笠感到穷于应付。他要想办法了。

  戴笠经过一番周密的部署之后,终于向周志英做了正式答复。

  戴笠说道:“我亲爱的小宝贝,现在我可以正式答复你所提出来的问题。经过认真的考虑我同意咱们的正式结婚……”

  “哎呀!亲爱的老板,你现在更加亲爱可爱了!我早就想过,我相信迟早你都会同意的。”周志英一头扑进戴笠的怀里,接着便是一阵热烈的狂吻。

  戴笠推开周志英,用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四目对视着说道:“但是,暂时还不能公开。为了遮掩部下的耳目,我们的婚礼只能秘密地举行。我已经给王秘书做了交代,你可以先找王秘书把你送到秘密公馆去,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到那时候我就来当新郎官儿。”

  “亲爱的老板,我哪一天才能当上新娘子呢?”周志英迫不及待地追问新婚日期。

  “过几天我们一见面,你不就是新娘子了吗?”戴笠亲切地回答道。

  周志英听了戴笠温柔的话语,憧憬着洞房花烛夜的美好和幸福,高兴得不知所以,便一头扑到戴笠的怀里,又是一阵紧紧地拥抱和热烈的狂吻。

  戴笠表演得逼真,痴情的周志英自然深信不疑。

  1941年3月18日,周志英兴高采烈地找到王秘书说:“老板同我说,他都向你做了布置,要你送我去。是吗?”

  “是呀!是呀!一切都准备好了。”王秘书喜笑颜开地回答道。

  “是什么地方呀?”周志英急切地想知道,她将要在哪里度蜜月。

  “是一个秘密的地方,暂时不能宣布。你就放心地去好了,保险错不了。”王秘书很神秘地回答道。

  周志英满腹如蜜,一心向往着那美好的时光,也不再说什么。

  王秘书立即吩咐两部小轿车,一部坐人,一部装载简单行装和必需品,一溜烟疾驰而去。

  两部小轿车开到目的地,在一个偏僻公路旁的大门口停下。王秘书说一声:“到了,请下车吧!”

  下得车来,周志英抬头往里一看,一行几个人出来迎接,为首的一人竟是周养浩。她感到很诧异!于是说道:“怎么到了这里?这不是息烽监狱吗?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王秘书接着说道:“老板不是交待过吗?为了掩部下的耳目,先在这里住几日,这当然是暂时性的嘛!”

  周养浩插嘴道:“请到里面谈话,请到里面谈话。”

  周志英虽然怀着满腹狐疑,也只好跟着大家一同进去。

  在周志英到达的当日,由周养浩出面,备办酒席,优礼倍加,招待了一番。当然,这酒席与其说是招待周志英,勿宁说是招待王秘书一行的。

  当天晚上,周养浩亲自把周志英领到一个单人房间。刚一进去,她便惊呆了:“啊,周主任,这就是给我准备的地方吗!?”

  “是的—不不,”周养浩敷衍道:“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暂时的。”

  “周主任,”周志英满心狐疑道:“这难道是老板的意思?”

  “那当然,不过……”周养浩仍竭力敷衍道:“这是暂时的。”

  “啊!”周志英激愤道:“原来他是叫我来上大学呀!”

  “是的。”周养浩含蓄答道:“周同志心里明白就好——就是这么回事儿。好,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周养浩出得房门,“叭嗒!”一声,就把房门锁上了。

  周志英一屁股坐在床上,两眼发痴,不知所措。从此以后,她的命运就和痛苦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白天,她用泪水打发日子,夜晚,也只能做做新娘梦而已。

  1943年的仲春季节,正是刚刚过罢农历的新春佳节,人人都沉浸在喜庆和欢乐的气氛之中。

  当时正处在抗战后期,军统局利用抗战之名,大办各种特务训练班,大力扩充特务组织,到处都是一派人兴财旺的景象。戴笠回忆着他的艰苦创业史,展望着未来的美妙前景,感到无限欣慰。

  今天,戴笠在重庆市罗家湾十九号军统局本部召开了一个由军统所属各大区、站特务头子工作汇报会。在会上,他听取了各地区负责人有关工作进展情况的汇报,感到十分满意。同时,他又布置了如何进一步反共防共等重要措施。事业上的步步胜利,使得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当晚,戴笠驱车回到了曾家岩一百五十一号公馆。余淑衡看见戴笠进来,迈着轻盈的步伐,急忙走向前去拉住他的手,撒着娇说道:“我以为你今天又不回来了呢!”

  戴笠伸手抚摸着余淑衡那白嫩、细腻的脸腮,亲昵地说道:“有你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这里,我怎么能舍得不回来呢!”

  “我算得了什么?在你戴老板周围,美人儿多的是!”因为余淑衡深知戴笠的为人,女人就是他的命,一天没有女人,他好像就要活不下去似的。最近一连几天没回来,肯定又去找了别的女人,所以余淑衡不软不硬地出了一股醋劲儿。

  “淑衡,我是最爱你的!这不仅由于你生的漂亮,而且还有一肚子学问,能诗能文,加上你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无论爱情上或事业上,我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你的!”戴笠表示只专注地爱着余淑衡一个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余淑衡听了戴笠的表白,半肚子的醋水加上半肚子气,早已云消雾散了。

  “那还有假!”戴笠说道:“淑衡,我的心不是早已经掏给你了吗!要不,我的化名怎么会叫余龙呢!”

  两人对视着,会心地一笑,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余淑衡是什么人呢?

  余淑衡是湖南人,国民党中央政治大学外语系的毕业生。早在学习期间,就是全校闻名的高才生。她不仅生的漂亮,而且才华出众,又能说一口十分流利的英语。因此,更为许多人所倾慕。

  1938年冬,戴笠在长沙,主持该班第一学期学生毕业典礼,路过常德时,特别邀请了他在黄铺军校第六期的同学、好友唐生明和他的夫人徐来,以及徐的女友张素贞一同前往,以壮行色,他向唐表示需要一个女秘书,恰好唐的夫人徐来有一个同学,便介绍给了戴笠,这个正是余淑衡。

  余淑衡天生的十分标致,弯眉杏眼,端庄秀丽,赛过西施,虽不能沉鱼落雁但也能羞花闭月,载笠一见倾心,这位如花似玉,刚刚出水的芙蓉,便成了他的随从秘书。馋猫的嘴边当然放不住腥肉,这么漂亮的女秘书自然白天和夜晚都要工作了。在一个夜里,戴借着有紧急文件需要处理,把余淑衡骗进了曾家岩公馆。一朵鲜花就在这一夜被戴笠采摘了。

  余淑衡的人品、长相、学识,都非常人所能比,戴笠感到采了这朵花还是非常满意的。一直想培植她成为自己的如意夫人。还特意把她送到军统局外语培训班专修英语,毕业后,当然仍回到戴的身边。

  当然,戴笠已经知道,余淑衡早在家里就已经与其表哥周光订了婚,但为了达到长期霸占之目的,便以军统局人员在抗战期间不准结婚为由,强迫余淑衡和自己的表哥解除了婚约。从此,戴笠便把余淑衡据为己有,成了他形影不离的姘妇。这样一来,余淑衡便同时具有双重身份:白天,随从秘书;夜晚,秘密夫人,一身而二任焉。

  戴笠自从得到了余淑衡,一切都感到心满意足,对余淑衡真是百依百从。余淑衡既然同表哥一刀两断,戴笠对她又是那样体贴倍加,她也就以心相许,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戴笠。因此,他们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如胶似漆。但是,这余淑衡还很年轻,有着强烈的进取心。为此,她曾几次提出要求:要到美国留学深造。但戴笠却是一百个不同意,惟恐这一位仙女般的美人儿从他手里飞掉。为此,他不但在余淑衡面前说尽了甜言蜜语,而且为了牢牢地拴住余淑衡的心,还特地从湖南老家把余的妈妈、妹妹和弟弟接到重庆,并且经常去看望未来的岳母,亲自问寒问暖,表示百般孝敬。为了表示至亲关系,遇有空袭警报时,还特许其未来的岳母一家人躲进他自己的专用防空洞里。诚可谓用心良苦。

  戴笠对余淑衡虽然表面十分温和,但在内心深处却装着另一套为余淑衡所猜测不透的东西。

  一天晚上,戴笠和余淑衡热烈地拥抱、狂吻了一阵之后,余淑衡从戴笠怀里挣脱出来,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余淑衡好像有所发现似的,突然问道:“雨农,今晚上我看你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大正常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事情倒是很顺利的,只是我心里不太乐意!”戴笠面带忧伤地说道。

  “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能够告诉我吗?”余淑衡的态度十分温柔体贴。

  “当然,完全能够告诉你!”戴笠故作痛苦状说道:“并且告你之后,你一定感到很高兴!可是,对于我来说,即如同挖了我身上的一块肉啊!”

  余淑衡搂住戴笠的脖子,温存倍加地说道:“咱不是一条心吗!凡是你痛心的事情,我也肯定高兴不起来!到底什么事情呀?你快说给我听嘛!”

  戴笠慢慢地打开皮包,抽出一张纸片,递到余淑衡手里,满脸颓唐地说道:“东西就在这里,你自己拿去看吧!”

  “啊!出国护照!”余淑衡简直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很高兴嘛!”戴笠故作不悦地说道。

  “我的好老板呀!”余淑衡一头撞到戴笠的怀里,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说道:“我就知道早晚你都会同意的。”

  “可是,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戴笠说道:“我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你的!你这一去留学就是几年,我可怎么生活呀!”戴笠说得悲切,表演逼真,差一点儿没滚下眼泪来。

  “亲爱的!”余淑衡安慰道,“其实,我去美国留学,也完全是为你呀!今后我毕业回来,不是可以更好地协助你吗!这完全是件大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当然,从理智上说,完全应该这样做,可是,在感情上,怎么能够受得了呢!”戴笠一本正经地表示难以割舍,其实,在心里正在偷偷地乐。

  “从咱们的事业着想,也从咱们的永久幸福着想,请你暂时克制一下,几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快得很!”余淑衡仍竭力劝慰着。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总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担心!”戴笠故作姿态。

  “你担心什么?”余淑衡有所不解。

  “有朝一日,你喝了满肚子洋水回来,还会认我这个土包子吗?”戴笠有意用诙谐的语言,打破沉闷的空气。

  “放心吧,我的大老板,我余淑衡不是那种人,决不会朝三暮四,绝对不会做出半点儿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倒是担心你哩!”余淑衡一面保证,一面又表示忧虑。“你担心我什么?”戴笠一怔说道。

  “我担心你什么?我知道你是夜夜都离不开女人的怪物,我走了以后,你又该乱找女人胡搞了!”余淑衡不知不觉又流露出几分气愤的情绪!

  “淑衡,我的宝贝!”戴笠忙不迭地说道:“我敢向你起誓,除了你,任何女人我都不爱,我只爱你一个人。”他一面说话,一面解扣子,“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我信!我信!”余淑衡说道:“我走了以后,我母亲和妹妹怎么办呢?”

  “这你可以一百个放心!”戴笠说道:“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家里的一切都有我,你就放心地走吧!”

  三天之后的早晨,余淑衡满心欢喜,登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余淑衡怀着一腔赤诚的爱,准备学成归来做老板娘,可她哪里知道,这是戴笠精心筹划的一计啊!忍痛割爱

  对于胡宗南,戴笠更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并亲自为胡宗南猎得一位才貌过人的女子。在戴笠死后,胡宗南为了报答死了的兄弟,和这位小姐结成夫妻。

  1946年3月的金陵,到处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拂面不寒的杨柳风蕴含着一丝丝甜意,轻轻抚摸着日军在人们心灵上留下的累累伤痕,对于老百姓来说,日军的铁蹄毕竟已成为过去,这是令人欣慰的。

  南京中山路三百五十七号军统南京办事处却笼罩在冬日的阴沉里。严肃的灵堂正中高悬着戴笠的遗像,四周挂满了挽联,在场的特务一想到主子已死,不禁觉得前途黯淡无光,悲上心头。

  自从得知戴笠死讯后,整日失魂落魄的胡宗南今天一看到密友的遗像,禁不住泪水纵横,抚棺痛哭,在场的特务无不唏嘘不已。“祖逖舞鸡鸣,浩浩黄流,更谁奋击渡江楫?春风生野草,滔滔天下,如君足怯乱臣心。”如果走在黄泉路上的戴笠看到胡宗南的这副挽联,也该含笑九泉了。

  胡宗南以一曲肝肠寸断的挽联伴戴笠而行,戴笠则以一件千疮百孔的毛衣呵护归西的老友:1962年胡宗南在台湾入殓时就穿着三十年前戴馈赠的毛衣,当年位居军长的胡宗南每次到南京寒酸地只穿灰军装,戴亲自为他选衣料,挑裁缝制作新装,并送给他一件毛衣。

  时光流逝,抹不去历史的回忆,及他们之间的真诚交往和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还是1930年的一天,戴笠漫步在西子湖畔,紧锁双眉思量着如何营救被误抓的族侄女戴学南,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戴春风!”

  他转身望去,一个目光炯炯、短小结实的青年军官正望着自己,没错,是胡宗南,可是他怎么戴着上校军衔呢?

  戴正在疑惑,胡宗南大步走过来,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春风,你怎么连结拜兄弟都不认得了?”

  “琴斋兄,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去黄埔?怎么又当上了上校?……”戴笠一连串地发问,同时双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我还倒要问你呢?”

  “倒霉啊,我考了两次,才上了黄埔六期,还为这改了名字,我现在叫戴笠,字雨农!”

  “嘿!咱俩可真是一对兄弟,我考黄埔一期时因为个子不到一米六被刷下来’了,还是军校党代表廖仲恺先生给我写了张纸条,谈国民革命,急需大批人才,只要成绩好,身体健康,个子矮点是不应该不录取的。这纸条可真管用,这不,我现在已经是上校了。”

  久别后的戴、胡情感深切,两人来到戴的住处,喝茶畅谈,戴笠将自己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一古脑儿端给了胡宗南,并谈到了去溪口见蒋介石心中留下的遗憾。

  看来我比你幸运,刚入校不久,校长就找我谈话,我紧张得敬礼也不标准,两腿还打颤。校长笑着说:“胡宗南,我又不会吃了你,别紧张,你还是我的小老乡呢!”

  胡宗南的一席话,引得戴笠大笑起来,他终于明白了胡平步青云的原因,从此他更加注重与这位结拜兄弟的交情了。

  想起他们的结拜,戴、胡二人身心都情不自禁激动起来,两人握着双手,四只眼睛对望着,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苟富贵,勿相忘!”

  确实也是这样,两人在事业上总是相互支持,互相扶持。

  在胡宗南的帮助下,戴笠更走近了蒋介石一步。

  1932年,戴笠被蒋介石任命为“复兴社”特务处处长,位居第一师师长的胡宗南也是蒋介石的十三太保之一,戴、胡两人的关系迅速发展,以至达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

  “复兴社”成立之初,无钱营造新的房屋,胡宗南就把第一师的驻京办事处所在地借给戴笠使用,从此戴笠就成为南京鸡鹅巷五十三号的老板。胡宗南每次到南京,都住在戴的寓所内,还在他的寓所内宴请自己的亲朋好友。

  胡宗南将这种作风一直带到了陪都重庆。一次,他由西安去重庆,碰巧赶上戴笠外出了,毛人凤就叫沈醉负责接待,并叮嘱说一定要把戴所有吃的、用的都拿出来;其实戴有时很小气,特别是吃的、用的东西,所以许多特务认为戴在宴请外国人和女人时,才把上好的东西拿出来。毛人凤看出沈醉有顾虑就说:“对胡宗南,戴笠比自己的兄弟还要亲,尽管向外拿,一定要和戴笠一样招待。”于是,沈醉就拿着戴精心搜刮的特产大摆筵席,宴请胡宗南。

  1935年10月,张严佛由南京调到西安,戴笠就指示说:“胡宗南先生在西北,重要的情报要抄一份给他,也可以随时找他帮忙。”

  张严佛到了西北后,隔三差五就要到西安东仓门1号胡的住处去一次,汇报西北各方面的情况,如同在南京向戴笠请示一般,胡故作神秘,有时部下来访都拒不相见,而军统的人则随来随进,毫无阻拦。军统历来派在西安的负责人皆是如此。

  保守秘密是特务的第二生命,特别是逮捕、暗杀这些与蒋介石的政治阴谋息息相关的绝密消息,更不必说了,但军统对胡宗南却是例外。

  戴、胡两人凡遇到大事总在一起商量对策。戴一心想搞特务部队,苦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向胡请教;因对忠义救国军总指挥俞作柏不满,就起用了胡向他推荐的马志超,给予厚遇;嫌临澧特训班的女生少,胡就将他在长沙以中央军校七分校名义招收的六七十名女生送给了临训班;戴笠在“八·一三”淞沪抗战前与杜月笙组织别动队所用的短枪,还是胡宗南军械库的。

  对于胡宗南,戴笠更是投桃报李。胡要建立自己的情报机构,戴就马不停蹄地给胡挑选无线电通讯技术人员,还为胡的情报机构配置了无线电台。胡宗南常叫自己的特务与军统西北区联系,交换情报,自己有的任务也叫军统特务代办。为了胡的安全,戴笠派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唐西园担任胡的警卫组长,并经常叮嘱他们要与军统局西北特务密切联系,保证胡宗南的安全。

  戴笠不但对胡本人关心备至,就连他的亲信也另眼相看,胡的亲信范汉杰、盛文等人可以在各地的戴公馆受到优厚礼遇。

  胡宗南的关系网也要戴笠为他编织。戴笠经常把从国外买来的奢侈日用品送给重庆的权贵,替胡拉拢人事关系。逢年过节或权贵们过生日,像何应钦、钱大钧、林蔚等人,戴笠除了自己备一份礼物之外,还叫沈醉为胡宗南备一份礼。每次送礼前,戴还要叮嘱手下千万不要让自己的那份与胡的一样了,免得让别人看出破绽。并且用胡的名义送出的东西,价值往往略高于戴本人所送的那份。

  送礼之后,戴笠再打个电报或用长途电话告诉胡宗南一声,送礼的钱都要戴自己掏腰包,胡从来都不归还,也不用军统费用支付,两人之间的秘密谁也说不清。

  戴笠送给胡宗南的礼物恐怕连戴自己也搞不清有多少,但他至少记得一件,也是他最为得意的一件,那就是胡宗南的老婆叶霞娣。

  天生丽质的叶霞娣有着一双迷人的眼睛,风姿绰约的举止使她在由杭州女中考入杭州警官学校后不久就被戴笠盯住了。

  渐渐地,叶霞娣以一种女性特有的敏感发现,戴笠在众人面前总是冷峻严肃、令人生畏的;而当与她独处时,则是柔言细语,眉目传情。

  当叶霞娣证实了戴就是特务处的当家人后,不由自主地想接近这位差不多可以当自己父亲的上司,冥冥之中,她觉得戴笠能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叶霞娣的温顺痴情让戴更加器重她,警校特训班毕业后,把她安排到上海魏大铭主持的无线电通讯培训班工作,还许诺要送她到美国深造,曼哈顿的自由女神时常在叶霞娣梦中萦绕,梦中醒来,想想自己周围的那些漂亮女人,到底也摸不透这个深不可测的特务头子为什么会看中自己,她时而为自己庆幸,时而又为这种无端的殊遇担心,她怕有一天,突然有一阵风将自己吹入万丈深渊。

  其实,戴笠是在为胡宗南张罗婚事。

  叶霞娣还够不上戴笠择妻的条件。他一向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胡蝶才是他心目中的一座偶像。戴笠二十年代在上海还是一个小瘪三时,胡蝶已经在上海影坛崭露头角,三十年代初,当他重返上海建立特务活动基地时,胡蝶已经大红大紫,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电影皇后”。

  当时的戴笠还只是一个上窜下跳的小特务,与胡蝶风马牛不相及,虽然常去影院看《啼笑姻缘》、《空谷幽兰》、《火烧红莲寺》这些胡蝶主演的影片,是个十足的“胡蝶迷”,但对胡蝶的美色只能望洋兴叹。

  戴笠的信条是事业与女人决不能相提并论,事业是基础,有了它,金钱美女才会随之而来,决不能让女人妨碍事业。因此他虽然对自己的“黄脸婆”妻子兴趣全无,自己周围美女如云,却从不想休妻另娶,叶霞娣只是他逢场作戏的女学生之一,之后的优遇有源于胡宗南的一次来访。

  那天,杭州警校特派员办公室内茶香弥漫,刚从甘肃天水驻地来杭州的胡宗南正和戴笠天南地北的聊天,他们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叶霞娣正好从上海赶到杭州,上警校去看望戴笠。凝视着这熟悉的房门,叶霞娣仿佛看见了里面的戴笠,她推门而入,冲着戴笠充满爱意地说:“戴先生……”她还要说什么,突然发现了戴目光中有一丝阻止,转目一看,旁边沙发上还坐着一位佩着少将领花的军官,她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落落大方地向那人躬腰,以示礼貌,叶霞娣当然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日后成为她丈夫的胡宗南。

  “是霞娣啊!你怎么来了?父母都好吧?……”在胡宗南面前,戴笠以一种长者的身份对叶霞娣关怀备至,叶也乐意在外人面前接受上司的恩宠,她伶牙俐齿地一一回答,戴也不向她介绍胡宗南,就让她先去看看别的教官。

  “那等会儿我再向戴先生汇报工作。”叶霞娣退出时又向胡宗南躬了腰。

  当叶霞娣的背影已经消失时,她那窈窕的倩影还在胡宗南心头荡漾。

  戴笠望着胡宗南那副失了魂似的神态哈哈大笑:“嘿!老兄,我要做月老啦,我这学生还不错吧?”

  “唉,别打趣我了,我这岁数都能当父亲啦,哪能再动那份心思!”胡宗南不真不假地打哈哈。

  “你要当真,这事我包了!”戴笠收住了笑容,认真起来。

  胡宗南早年曾喜欢邻村的一个姑娘,但其父嫌女孩家贫,逼着他娶了别的姑娘。婚后的胡宗南自然觉得处处不如意,没多久就离家出走,到了湖州教书,让妻子在家孝敬父母。

  婚后一年,胡宗南听到自己原来喜欢的姑娘已经出嫁了,就万念俱灰,对女人十分淡漠。戴笠多次劝他离婚再娶一个,他却坚持女人是祸水。终于有一天,他酒后向戴笠吐露了真言:

  “以后,我要么不娶,要娶就娶一个师母那样的女人。”

  可是找到像师母宋美龄那样的女人谈何容易?难得胡宗南这一次对叶霞娣那么感兴趣,戴笠心想这个月老我算是当定了。

  对于胡宗南的婚事,戴没少操心。抗战时期,cc头子陈立夫曾想为胡宗南介绍孔祥熙的二千金孔令伟。胡宗南对于这样的大事,当然少不了同戴笠商量,戴说她品行不轨,作风浪漫。胡宗南又乔装一番去孔二小姐的寓所观察,果然像戴笠谈的那样,于是便以战时不宜谈婚事为由向陈立夫谢绝了这门婚事。

  这次戴笠介绍,谁知胡宗南还是不领情,连连摇头说:“不行,这哪成?我南征北战,戎马一生,哪有功夫哄这么个娇小姐?”

  “你放心,我保证三年后把她培养成才貌双全的姑娘,让她在事业上帮助你!”戴笠怕胡宗南嫌叶霞娣有貌无才,赶紧打包票说。

  胡宗南不禁让戴笠这番话逗乐了:“雨农,不是老兄笑话你,这种事可不是你搞特工,不费吹灰之力,说别的我还相信,这事你可吹不得啊!”

  戴笠没把胡宗南的笑话当回事,反而更认真地追问胡:“琴斋兄,别只知道笑,开个条件,我听听?”

  “先给你说了,我的条件可高了,她要懂政治、经济、外国话,还要在生活上关心体贴我,在事业上帮我一臂之力,怎么样,知道我的条件了吧?”胡宗南想说出这些条件,让戴笠知难而退。

  他虽然喜欢明眸皓齿的叶霞娣,但他并不能有把握这个女人在事业上会帮助他多少,如果不加考虑地闹离婚,会成为政敌攻击自己的把柄,何况蒋介石正提倡所谓的“新生活运动”,思想上稍一麻痹有可能带来整个前途的毁灭,他胡宗南可是老谋深算的,怎能马虎大意呢?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年后你的喜酒我是喝定了。”戴笠端起桌上的茶杯,向胡说:“我以水代酒,先喝了。”

  “那好,只要你给我送来符合我条件的人,我就结婚,我说到做到。”胡宗南漫不经心地说,他觉得戴也太当真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戴笠后来果真将叶送到美国留学,攻读政治经济。回国后,又介绍她到光华大学去当教授,以便让她取得“大学教授”的漂亮头衔,好让她日后在政治上帮助胡宗南。戴觉得叶霞娣的“娣”字有点俗气,就给她改成了“翟”,这样读起来音相近,写出来却文雅得多。

  抗战胜利后,戴笠专门为他们准备好了在南京的公馆,一切陈设都挑选上乘精品。没想到这房子后来还引发了一场纠纷。原来,这所房屋的地皮是军统头目之一刘健群的,国民党迁都回南京时,刘满以为连同地皮上汉奸盖的洋房都可收归己有,岂料半路杀出了戴笠,并且送给了胡宗南,刘自知惹不起这两人,就四处奔走,托人说情,戴笠因公务缠身也无暇顾及。等到戴笠死后,毛人凤才给胡另找了房子,把房屋归还了刘健群。

  1947年3月,胡宗南攻占了延安,处于强弩之末的国民党政府为鼓舞军心,对此大作文章,授予胡宗南“河图勋章”,并晋升为陆军一级上将。胡宗南春风得意,当即在西安宣布要同叶霞翟正式结婚,结婚的理由之一就是纪念亡友戴笠。痴迷影后

  1939年8月的香港,苍松翠柏蒙上了硝烟尘垢,房屋在炮火的洗礼中坍塌,在日寇的铁蹄之下,民不聊生。

  曾闻名中国的童子军团献旗手杨惠敏及其夫赵乐天双双奉命护送难胞回内地。当时名震国际国内影坛的巨星胡蝶也在其中。

  行前,胡蝶将所置的衣物、首饰、相册,国内外所获奖品,包括因主演《自由之花》而在意大利米兰国际电影节上所获奖品,以及用胡蝶头像作为商标的搪瓷制品共三十九件行李箱,托杨惠敏托运回国。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在广东东江突遇海盗,三十九箱金银细软被洗劫一空。胡蝶大半生的积蓄不翼而飞。战乱之际谁又会理会这些海盗土匪呢?几经周折,胡蝶终于找到老友上海警备司令杨虎、“海上闻人”杜月笙,请求帮助。火急攻心,胡蝶滞留桂林,大病一场。

  杨虎当时立即将此事告知军统老板戴笠。真是天上掉下大馅饼,戴笠喜出望外,胡蝶早已是戴笠心中的一盘天鹅肉。

  明眸皓齿、仪态万方、清丽端庄、丰韵动人的胡蝶,以及她主演《啼笑姻缘》、《姊妹花》等影片内的一颦一笑,都使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统老板垂涎三尺,魂牵梦绕。

  “这事就包在老兄身上,一定不能委屈了咱们的大明星。”戴笠大包大揽地承担起了本不属于他的案子。

  “那多谢老板美意了。”

  “请你马上转告胡蝶夫妇,入渝的机票我会给她安排,望她放心养病,中国的电影事业缺她不可啊!”

  一副侠肝义胆的神情。

  杨虎领命而去,果然,一周内重庆军统机构就把机票办好,并且隆重地把胡蝶夫妇接到了特意腾出的重庆进中四路一百五十一号公馆。并免费向胡蝶夫妇提供了全套食宿用具、勤杂人员。落魄之时的胡蝶夫妇对此自是千恩万谢。

  胡蝶虽然过上胜似从前的舒适生活,却对那三十九只细软箱念念不忘,食不下咽,睡不安眠。戴笠忙前忙后,又是安排厨师烹调可口饭菜,又是叮咛手下人员购买名贵中药,自己更是天天慰问,关怀备至,连胡蝶的丈夫潘有声都自愧不及。

  但胡蝶本就不是什么伤风感冒、胃痛肝疾什么的,病根就是宠物失盗。戴笠自谙心病还须心药治之道。首先命湖南株洲军统将杨惠敏、赵乐天提审归案,其后又命人四处收罗金银细软,按胡蝶的失物清单一一购置,把可以买到的东西尽快买来。

  “瑞华,鄙人才能疏浅,失物只先追回部分。案犯正在审理之中,万望海涵。”在胡蝶面前戴笠竟毕恭毕敬,斯文了许多。

  “戴先生,我们夫妇在此落难之际,能得到您的热情关照,此恩此德,不知该如何报答。”憔悴的胡蝶显出一丝感激的冲动,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瑞华,千万别这么说。能为你效劳实是我三生有幸,我一直最喜欢看你演的电影:什么《啼笑姻缘》、《姊妹花》、《空谷幽兰》、《火烧红莲寺》、《自由之花》,从来一部不落。你的演技绝伦,什么角色你一演都能演活,因而只要是你的片我都百看不厌。你是我们中国特有的艺术之花,是我们中国的骄傲啊!”说到激动之处,他情不自禁地握住胡蝶的手。

  “谢谢戴先生的夸奖,蒙戴先生厚爱意胡蝶,今后定当更加努力,上演更好的影片。”时下中国炙手可热、大权在握的戴笠能对自己如此关照,十七八岁就涉足影坛、大紫大红的一代影后能不谙风情之事。对戴笠的举措早已心领神会。况且再看到戴笠以追查名义购置的心爱之物,虽然不是原物,却胜过原物,更加春意盎然,双颊绯红、含情脉脉地望着戴笠,一颦一笑,再加上那一对又圆又深的小酒窝,樱桃小口,皓齿洁映,更显娇媚动人。胡蝶接着说道:“今生能结识戴先生这样的枭雄豪杰,当倍加珍惜自己的年华,以不虚此生。”话间竟流露出丝丝爱慕深情。

  “瑞华,你该好好歇着啦。身体保重要紧,钱财乃身外之物,另外潘先生的工作我也会尽快落实的。”说毕,双手恋恋不舍地松开,深沉地看了胡蝶一眼,离开了一百五十一号公馆。

  1944年春天,一百五十一号公馆前,一辆“雪佛莱”蓝色高级轿车徐徐驶来。胡蝶丈夫潘有声恭敬地从大老板戴笠戴雨农那里接过委任状。

  “有声,男儿当志在四方,如今党国财政部广东区货运处的重任就靠你来担当了。”

  “多谢戴老板的栽培,有声此去定当不负重任,以报答您的知遇之恩。”潘有声自然明白戴笠这次把他“发配”昆明的真实用意之所在。但慑于戴笠的淫威只能忍气吞声。

  戴笠望着吉普车驶过后的一卷尘土,得意而笑。此时对心中的天鹅肉已胸有成竹,但有一事仍在脑海中萦绕。

  戴公馆,萧瑟静谧,偶尔几只悲伤的乌鸦盘旋而起,尖厉的鸣叫声使人毛骨悚然。稽查处看守所更是一片萧索,虽已春分季节,这里仍然寒意袭人,阴郁的氛围使牛头马面来到这里或许都会为之颤栗。

  全副镣铐的杨惠敏夫妇已面目全非,从渣滓洞带出后,沮丧而骇人地吸了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忧郁的眼里已泪枯血干。

  “胡蝶夫妇的财物究竟是如何被盗的,如实招来。”戴笠狰狞的面孔使杨惠敏吓得牙关打颤。

  “在广东……东江……一伙强盗……上船……把船上所有的东西一抢而空……我们的东西……也遭抢了……”弱小的杨惠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

  “我没问你强盗怎么抢劫,我是问你如何跟强盗勾结的。财物何在?”地狱般的审讯室里可怕的声音久久回荡。

  “没,我们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杨惠敏都急得咬破了嘴唇。

  “小小一个女孩就如此不老实,见财起贼心时的勇气都哪里去了?”戴笠认准了要屈打成招,才能草了此案。

  倔强的镇江小女以冲锋陷阵的大无畏勇气抵制了戴笠的诬陷,矢口否认与本案有关。

  “胡蝶衣物被劫,杨惠敏涉嫌被捕”,《南京晚报》以两大热点人物刊登的新闻,一时轰动整个山城,整个重庆上下都搅得沸沸扬扬。谁知该报主任一时迷了心窍,不问受理此案的是何等人物,续出消息:杨惠敏被押在石灰看守所。

  一向极爱面子的戴笠勃然大怒,叫来《南京晚报》社长张友鹤。

  “张老板,贵报新闻捕捉挺灵敏的嘛?听说贵报文章在山城反映不凡啊!”戴笠踱着方步,满脸愠怒冷冷地说。

  “哪里,哪里,蒙受戴老板关照,小报才有今日,不知戴老板今日叫小人来有什么吩咐?”张友鹤早已看出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

  “张老板可知该案由哪部受理。军统上下正为此案奔波,只缘案情复杂,尚无定论,贵报可是别有用意哦。难道张老板知道此案来龙去脉?”

  “此事万望戴老板包涵,回去我一定查清,查明后很快给您答复。没有戴老板您吩咐,小报绝不敢再提此事。”张友鹤自此才知道手下在太岁头上动了土,摸摸脖子上的脑袋还在,赶紧道歉,只恨从娘胎出来糟蹋自己的话说的太少。

  山城渣滓洞,腥臭潮湿,暗无天日。杨惠敏终日沉默寡言,偶尔仰天长叹,发出一阵只有在地狱才能听到的哀叹。长发遮面,伤痕累累,身体憔悴。真可谓“羊羔下狱,蝶藏金屋”。

  中美合作所落成典礼,戴笠作为一等功勋,并身为合作所老板,急于扩大调整军统队伍,整日费尽心思。但仍不忘派人给胡蝶送去名特土产、鲜花水果、金银手饰等胡蝶喜爱之物。

  戴笠榻前,刚除去兰州归来的风尘,就突然体温上升,浑身发冷,并伴有阵发性的咳嗽,而且是咳血。诊断结果,肺结核。

  病中,戴笠仍不忘魅力无穷的胡蝶,将他在中美合作所时收集到的一枚重1.1克拉、价值五千元的原胡蝶丢失的钻戒送给胡蝶。

  胡蝶卧室,朦胧的壁灯光线漫过她曲线分明的身体,落在那一双由于惊喜而显得又圆又深的动人酒窝。她那双晶莹的大眼睛在这只钻戒上散发出无限光华。

  “戴先生在吗?”戴公馆门前,胡蝶急切地询问着。

  “戴先生有病在身,医生刚给他打过针,吃点药,刚刚睡下,不便打扰。”戴笠的随从劝阻道。

  “啊,戴先生病了,多长时间了?什么病?”胡蝶关切地问道。一边说一边就要进去。

  “我只进去看看戴先生,不吵醒他的,请你放行吧!”胡蝶细声细气怕惊动什么似地小声嘟哝着。

  侍从贾金南长期服侍戴笠,从戴笠的作风以及和胡蝶的眉来眼去,自然明白两人的心思,也就只得放行。

  胡蝶蹑手蹑脚走进了戴笠卧室。

  卧室内光线柔和,墙上一张大匾“难得糊涂”以示主人心如明镜,一盆吊兰碧绿柔嫩,床前一个写字台上放一盏精致的台灯和一条金链美表,一张藤椅和一张古色古香的镂花硬木床,更是给室内平添了不少幽静。

  床上,戴笠仰面而卧,脑门上放一花格毛巾,虽在病中仍是勇猛剽悍之气。

  胡蝶走到床头前,戴笠微微睁开了双眼,待看清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胡蝶之时,忙用左手支撑着,欠起身:“瑞华,近来身体可好?”

  “戴先生身体金贵,快躺下。”一边按住戴笠,重新把被安置好,一边激动地说:“戴先生在病中都不忘关心胡蝶身体,这可怎么让我报答您的深情厚意呢?”

  戴笠已不能自已,什么也说不出来。

  “来,我给你换块凉的。”胡蝶刚一拿戴笠头上的毛巾,戴笠就一把抓住了胡蝶的手,“瑞华,不用忙了,我没事的。”胡蝶还是挣脱了,换上一块凉毛巾,轻轻地放在戴笠额头,并顺手拭了拭戴笠额头和面颊的温度。

  “怎么烧成这样了,我给你倒点开水来。”戴笠还是摸着胡蝶纤嫩细腻的小手说,“瑞华,不用了,我不渴,只要有你在这里,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虽都是有夫之妇和有妇之夫,虽都是两情依依,但胡蝶脸上还是泛起一丝不留意的绯红。

  “咳,咳。”戴笠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转过身子,松开了胡蝶的手去拿痰盂,但还是晚了一步,胡蝶早已拿起痰盂放在戴笠口边。随后拿出手帕,精心地擦拭着戴笠口角的痰痕,看看戴笠咳出的血痰,伤心地说:“怎么会病成这样呢?”

  “没事的,瑞华,即使现在让我咳一坛血,我也心甘情愿。”说毕搂住了胡蝶,两人的目光已完全融合在一起,胡蝶弯下腰深深地吻了戴笠一下。

  在胡蝶体贴入微的照料之下,戴笠的病很快痊愈。两人开始出双入对,如胶似漆,携着朝霞,挽着落日在戴公馆内逍遥度日。

  忽一日,戴笠忽又想起了息烽集中营中的周志英,而今自己身边又添娇女,想来她也死心了,便命人将周志英释放出营。

  北碚温泉,身着整齐中山装的戴笠戴雨农和银袍裹身、淡妆可人的中国影后胡瑞华沿小溪缓缓而来,警卫紧随其后。

  “雨农,好清爽。”胡蝶脱开挽着的双臂,捧起一汪清泉吴侬软语娇嗲嗲地喊道。

  戴笠看着可爱的美人,沉浸在浪漫的诗情画意之中,突然眼前一花,泉水溅了一身,待看到撒娇后的胡蝶更有一番动人之处,不由忘情地哈哈大笑。

  “好清爽,好清爽。”随声附和。

  “雨农,去洗个温泉澡,身体会更舒服一些。”胡蝶细声软语地央求着。

  “好好,你先去换衣服,我马上就去。”戴笠不由联想到唐明皇李隆基和贵妃杨玉环华清池温泉浴的千古传说……

  “不嘛,一块去。”胡蝶像一个小孩似地娇嗔道。

  “好,一块去。”戴笠和胡蝶在防空洞刚换好泳装就听洞外有嘈杂声。戴笠便先送胡蝶去游泳,然后返回。

  “戴先生呢,让我去见戴先生。”一个艳丽妖冶的女人缠着警卫,“求你让我去见戴先生。”

  “戴老板不在这里,请你马上回去,戴老板公务忙完后再说。”此时两名警卫使劲拦着发疯似的周志英,若此时惹怒了戴笠和胡蝶的兴致,谁能吃罪得起。

  “我刚才看到戴先生来这里的,你就让我进去吧。”周志英一经释放满以为戴笠对她又回心转意,旧情重温呢。

  “什么事,是谁敢在这里吵吵闹闹?”戴笠不耐烦地怒道。

  “戴先生,我是志英啊,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说着便扑向戴笠的怀抱,妩媚地说:“你终于明白我的心了。”

  “赶快回去,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若再影响我工作,马上再把你送回息烽。”戴笠恶狠狠地说。

  “我一时也离不了你,你在这里,我回去心也搁不下啊。”周志英以为戴笠是在试探她。

  “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在息烽那么长时间,还没考虑清楚。”说着一把把周志英推倒在地上。

  “戴先生,你不是说过要娶我吗?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周志英擦着分不清眼泪和化妆物品的脸,冲戴笠叫喊,然后又扑上去把戴笠紧紧抱住。

  “滚!”戴笠连摔带踢,把周志英打翻在地,“把她带回息烽集中营。”戴笠一脸怒容向警卫吩咐。

  “你不能这样,你说过要娶我,你要娶我………”周志英被警卫拖走后仍做着自己的军统女老板梦。

  戴笠眺望息烽,总算这件事没让胡蝶知晓,长长舒了口气,返回北碚温泉。

  “杨惠敏已把失盗案件上报到考试院院长那里去了。”戴笠刚见到胡蝶就想出奇招。“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周旋,但为你的安全考虑,只宜在乡下长住,以防意外。”戴笠吓唬胡蝶道。

  “雨农,有你在我还怕什么。”泳后的胡蝶,粉面桃腮,曲线分明,一双玉臂勾住戴笠的脖子,娇滴滴地说。

  戴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紧紧地抱住胡蝶,喘息间悠悠说:“我给你修一座世外桃源,姑且叫喜寿花园。”

  胡蝶娇喘微微,但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太后生活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营养太好,担心发胖,坏了一身好身段,便有白俄按摩师消食减肥;玩得过累,便由姨娘侍女捶腿松筋去劳解乏。如今唯一所缺就是一座优雅舒适的庄园别墅。

  一辆ds29型雪铁龙轿车徜徉在山城的大小街道、城郊荒滩上,车座后侧仰卧着脸庞削瘦、精神健旺的戴笠。身着淡淡的长衫,脚踏乌黑锃亮的皮鞋,一手拿着喷满法国香水的手帕,另一只手搂着大腿压身的新欢胡蝶。

  “看,这块如何?”戴笠指着眼前这块荒地对胡蝶说。

  “哝,太荒凉了,这里哪能修什么寿喜花园,幽冥十八层地狱还差不多。”胡蝶满不乐意地说。

  “开到杨家山。”

  轿车飞驰而过,轿车里的人随着轿车一起一伏颠簸着。偶尔传出阵阵欢声浪语,抛给身旁艳羡的行人。

  杨家山旁,戴笠搀着胡蝶下车,一身银妆素裹的旗袍,从摆叉开处直至脚跟,胡蝶踮着一双紫红色的高跟鞋,在这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挪着寸步。

  “我最喜欢这个地方,神仙洞一般。”胡蝶天真般高喊,双脚一跳,高跟鞋的鞋跟差点为之一折,但身子已失去了平衡。戴笠一把拢住她的纤腰,俯身趁势一吻。“没事吧,宝贝,神仙洞里住神仙嘛。”戴笠看着新宠脸上激动的红云,眼中的脉脉柔情,终于舒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如果汽车开到神仙洞还得爬大坡,咱们要是环绕神仙洞修一车道,岂不‘平安’归家吗?”胡蝶毕竟不是小家碧玉那么容易满足。

  戴笠看看周围的地皮,已大部被军政要人所占据,面有难色。

  “致电王陵基,就说是美国盟友准备修建招待所,请王陵基给拨点地皮。”戴笠还是下定决心。为了他心爱的宝贝不受委屈,谁都得让步。

  四川最有实力的军阀恐怕除了王陵基数不到别人了,但是王陵基生性崇洋媚外,唯美国话俯首是听。

  “要多少,尽管拨。”王陵基在电话中奴颜婢膝。

  “一百多方差不多。”

  但这块地皮仍不够。尔后又如法炮制,将和成银行吴晋航、大同银行萧振瀛一些军政要人的地皮全刮了过来。

  房子总算竣工了。戴笠搀扶胡蝶下了车,边走边给她讲述着这所房屋的来之不易,总算换得胡蝶抿嘴一笑。

  踏入庄园,各种奇花异卉、假山喷泉,映入眼帘,令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这里原是天然平地,后来特意花了一万五千块银元,请来能工巧匠,修建如此,再看看这里。”戴笠春风得意。

  胡蝶紧紧偎在戴笠身上顺手看去,只见一光滑石块,上面呈立体形拼成两个吉祥大字:“喜”,“寿”,两边空隙处尽是名花异卉,各呈异彩。

  胡蝶不胜欢颜,待进得居室,大红烫金贴字“神仙洞”跃然头上。心中惊喜,一下扑向戴笠怀抱,“亏你想得出。”神仙洞的完美无缺,把胡蝶胸中柔情蜜意全都融进了戴笠的怀抱。

  至此,胡蝶每天陪戴笠在花园中散步,两人已如胶似漆,洞外特务一律不得近身。戴笠还别出心裁,特意从家乡江山县调来一位擅作面食和擅长烹调的女士,在神仙洞专门负责胡蝶的饮食。

  神仙洞中,胡蝶身着刚从美国空运来的连衣裙,袒胸露臂,衣内肌肤隐约显露,跷着二郎腿靠在藤椅上,连衣裙下摆滑到了大腿根,煞是风流、娇艳。

  戴笠喝着饭前必备的开胃酒,悠闲自在地躺在藤椅上。

  静夜,落地钢窗的厚重窗帘后透出一丝淡淡的粉红色灯光。

  戴笠和胡蝶共浴后,又用参汤嗽了口,精神十足。躺在意大利驼毛沙发里,戴笠一边呷着白兰地,脚踩在松软的波斯地毯上,一边色迷迷地看着胡蝶在穿衣镜前摆弄那白皙滑嫩的身体上贴着的半透明玫瑰色睡衣。

  “雨农,我给你煮咖啡去。”胡蝶系着睡衣的丝腰带,带着一股法国香水特有的浓香袅娜而来,一头黑油油的头发,飘然欲渡,宛如一丛亮云。戴笠放下酒杯,一把搂住俯在沙发扶手上夹咖啡豆的胡蝶,放在怀中,一手在丰满的乳房上揉捏,嘴里喃喃地说:“我……我要让所有的人都为咱们欢歌。”

  “呒,不用,我只要你一个就行了。”胡蝶乖巧地用酥臂勾住戴笠的脖子,樱桃小口贴上去使劲吻着戴笠。

  “去煮咖啡吧,宝贝。”戴笠大概吃不消胡蝶长时间压在身上的玉腿。

  胡蝶扭着娇美的身段,在波斯毯上翩翩起舞。从壁橱里搬出玻璃咖啡壶,又拿出一长颈白瓷景泰蓝瓶,倒出一粒粒巴西咖啡豆。

  “尝尝,这是正宗的皇家咖啡。”胡蝶在咖啡里掺上淡奶、滴上两滴白兰地,再调上一匙鲜奶油,还加添点泰国盐,然后一双小手把咖啡捧到戴笠面前。“宝贝,咖啡都能喝出这般花样,怪不得,原来一双又瘦又细的玉腿现在也丰满撩人了。”

  戴笠只是欣赏着神仙洞中变幻多端的胡蝶,对咖啡并不太感兴趣。壁上柔柔的灯光,泻在胡蝶玫瑰色的睡衣上,泻进四只手捧着咖啡里。慢慢地,咖啡轻轻地放在茶几上,胡蝶已解开睡衣带,滑溜的玫瑰睡衣像咖啡般一泻到地。戴笠望着面前一丝不挂、羊脂白玉般的胡蝶,急急脱去睡袍,甩到地毯上,紧紧抱起,跃入席梦思的鸭绒被窝里,“宝贝……”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北平艳波

  1942年3月14日,阴云密布,蒙蒙细雨交和着西北风。

  北国的天空,被一层浓重的乌云笼罩着。眼下虽是初春季节,但是遇上了这样的鬼天气,除了寒流刺骨,却并无一点儿暖意。因此,它给人们平添了一种郁闷、烦躁和不安的感觉。

  北平——祖国历代的故都,她好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妇人,阅历了人间的春色和痛苦。在她的生活史上,几经沧桑,几度凌辱!过去,她曾经遭受过八国联军的浩劫,如今,她又呻吟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蹂躏之下。命运如此多舛,怎不令人为之凄梦!

  街道上行人寥寥,冷冷清清。一队队头戴钢盔,脚穿大皮靴的巡逻士兵,穿梭般地不时沿街而过,给人们的精神造成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那些善良的人们,终日惶恐,谨小慎微,一言一行,如履薄冰!每到夜幕降临,熄灯就寝,便默默庆幸:“今天,又算是平安地度过了!”

  当然,也有不多的人,他们胆子大,不怕事,并且凭借着某种特殊身份和特殊关系,依然可以放荡不羁,过着灯红酒绿,花天酒地的夜生活。

  大约晚上8点钟,有两个人,肩并着肩,臂擦着臂,在长安大街的人行道上,由西向东而去。这两个人都是中等身材,都着同一式样的服装。他们同穿棉絮裤褂,外罩一件灰长衫,头戴一顶灰礼帽,颈上围着一条深蓝色项巾,脚蹬一双黑色溜尖儿皮鞋。其中一个大约有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另一个人似乎有三十七八。从装束上看,他们好像是商人的模样。

  他们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互相交谈着,还时不时地传出朗朗的笑声。

  他们二人越过东单街口,走出不远,朝北拐弯儿,便是一条南北大街——米市大街。他们沿大街北去,本欲观赏一下都市的夜色,借以消磨时光,开心解闷。但是,路灯幽暗无光,商店关门闭户;行人可数,景况萧瑟,使人感到索然乏味。年纪较长的人停住了脚步说道:

  “大街上无甚趣味,我看还不如找一个开心的去处呢!”

  “太好了!我也正是这样想着!”年纪稍轻的人回答道,“但是,到什么地方去呢?”

  当他们站在那里说话之间,那年纪较长的人发现,左侧有一条小街道,他抬头看见街口的墙壁上钉着一块小木牌儿,上面写着“花市口”。于是,他用手一指木牌儿说道:“我们逛逛花市如何?”

  “好极了!”年纪稍轻人看了一眼木牌儿,欣然附和道。

  他们二人信步走到花市街,一边朝前走,一边左顾右盼地张望着。但这条小街道,不仅路灯稀少,光线昏暗,而且行人更少,更加满目萧条,比起大街来,更无什么值得观赏处。

  他们正待却步,猛抬头,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红漆门楼,那门楼两边各悬挂着一只大宫灯,白底红字,鲜艳夺目!上面分明写着:“月宫旅社”四个大字。他们二人顿觉精神为之一振。

  于是,那年纪较长的人,兴致勃勃地说道:“走,进去看看!”

  “好!”年纪稍轻的人很爽快地回答道。

  他们二人刚刚跨进门栏,立即有一名侍者走上前来,热情地迎候道:“二位先生好!里面请!里面请!”

  “好!”“好!”两位客人随声答道。

  “二位先生,要玩玩吧?”侍者带着满脸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很客气地说道。

  “好吧!”年纪较长者满不在乎地答道。

  “贵客到,出来见客!”侍者一转脸,向里面大声吆喝道。

  只听得“咚!”“咚!”“咚!”一串响声传到耳际。顺着响声望去,只见从楼梯上轻盈盈地飘下来十五六个花朵般年轻美貌的姑娘。她们下得楼来,“唿啦”一下子一字儿排开,齐唰唰的一列横队,站在了两位客人面前。她们站好队,自动向右看齐,然后正面向前,两眼平视,妩媚的双目,有礼貌地凝视着两位客人。

  两位客人面对着眼前这一排年方二八、花枝招展的妙龄姑娘,如同检阅官一样,从头至尾,逐个地看过去,又逐个地看过来。看了好一阵子,那位年纪稍长的客人,才用手指着一个姑娘开口说道:“就是这一位!”

  “好!恭喜!水仙姑娘接客!楼上201号房间!”侍者一面大声宣唱姑娘的芳名,报出房间号数,一面头前上楼开门。

  水仙姑娘前面带路,客人在后,紧跟着上楼进入房间。

  那位年纪稍轻的客人,也指着一个姑娘说道:“好!这一位!”

  “好!恭喜!桂花姑娘接客!楼上203号房间!”另一名侍者如前面一样,唱了姑娘的芳名,报了房间号数,然后上楼开门。

  桂花姑娘也带着自己的客人,上楼进入自己的房间。

  楼上,201号房间内。

  “哎呀,你真是漂亮人!确实不愧仙姑之称呀!”客人非常高兴地说道。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准备睡觉吧!”水仙姑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动手收拾床铺。

  “咚!”“咚!”“咚!”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哪一位呀?”水仙姑娘问道。

  “开门。水仙,是我呀!”敲门人说道。

  “治平,是你呀!”水仙姑娘一听是她的老熟人,一边答话,一边走过去开门。

  房门启处,叫做“治平”的人,抬腿就要进房间去。

  这时,水仙姑娘一步抢出门外,把两臂横着一伸,挡住了去路,并连声说道:“你先别进去!你先别进去!我有话给你说!”

  “有什么话说?”治平不解地问道。

  水仙姑娘伸手拉住治平的胳膊,走到栏杆边站住,然后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今晚上我有客人,请你原谅一下吧!”

  “什么客人!不行!”治平一听有客,顿时火冒三丈!

  “治平,我求求你,请你小声一点儿好不好!”水仙姑娘哀告着说。

  “怕什么!我马上叫他滚!老子今晚非住在这里不可!”

  “治平,我看这位客人是有身份的人,你可不能这样胡来,小心惹出是非来,给我们找麻烦。我求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水仙姑娘生怕闹出什么乱子,一味地赔情,并苦苦地哀求着。

  “我管他什么身份不身份,这是老子常来常往的地方。我不来,别人可以在这里住宿,我来了,他就得给我滚蛋!”治平好像有恃无恐,说话间,他一把推开水仙姑娘,就气冲冲地朝房间闯去。他跨进房间,扯出手枪,气势汹汹地面向客人说道:“你……”

  “不许动!”治平原打算用手枪迫着客人说:“你给我滚!”但“你”字刚刚出口,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几个字,就听到一声突然怒吼,把他吓得浑身一颤,同时已经觉得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到了自己的腰上。

  “举起手来!放老实点儿,不老实,老子就毙了你!”治平乖乖地举起了双手。背后那人一伸手,便把他的小“勃朗宁”拿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人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治平弄得晕头转向。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他一贯都是骑在人家脖子上说话的人,今天竟然会处在这样一个异常狼狈的境地。因而不由自主地从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小汗珠儿。

  “你……你是什么人?”治平带着颤音问道。

  在水仙姑娘的隔壁,就是203号房间。203号房间的客人,虽然也是与201号房间的客人同来“玩”的,但他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来玩,而是以玩为掩护,暗地里肩负着特别重要的使命。因此,在“玩”的整个儿过程中,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所肩负的特殊使命,更没有丝毫放松自己的警惕性。因此,哪怕外面有一丝异动,都逃不过他那灵敏的双耳和眼睛。

  当他开始听到隔壁201号房间的敲门声时,就立即站起身来,悄手悄脚地走到自己房间的门边,侧耳倾听着,并时刻准备着。

  当他听到外面谈话的人要往201号房间闯去时,他就立即开始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拉开自己的房门,紧握手中枪,一个轻箭步,“嗖!”地一下,就窜到201号房间门口,再紧跨一步进得门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把枪口抵到了治平的腰上。

  “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现在应该是我来问你,你是干什么的?”持枪人严肃地说道。

  “你来问我?嘿!嘿!笑话!”治平稳稳神儿,表现出一种非常傲慢的态度。

  “徐锦成,好好给我教训教训他!”这个房间的客人,本来是准备上床睡觉的,恰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敲门,水仙姑娘出去开门之后,他又听到了门外面那一段不平常的谈话声,因此,不仅早就打消了睡意,而且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曾几次想出去发脾气,但考虑在这个地方有所不便,于是,他只好暂时忍耐下去。但是,他经历了刚才那一幕惊险场面,想到了自己的安全问题,又亲眼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那一付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蛮横态度,他胸中的满腔怒火再也无法压抑。

  “嘿,嘿。在北平的这个地方儿,有日本宪兵队,有华北联合自治政府,就凭你们两个,量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治平冷笑两声,依然是一付很傲慢的态度。

  “我老实告诉你,”徐锦成摆弄着手枪,轻蔑地说道:“这是无声的,不管他什么队,什么政府,把你打发回老家之后,我们照样可以平安地走路!”

  这一幕接一幕的惊险场面儿,可把水仙姑娘给吓坏了!她站在一旁,面色如土,浑身筛糠一般,战战兢兢地说道,“先……先生,求……求求您,可……可不能……”

  “你过一边儿去!没有你的事儿!”徐锦成既温和而又严肃地说道。

  趁着徐锦成和水仙姑娘说话的一刹那,治平“噌!”地一家伙,又从腰里拿出一支手枪来,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施展动作时,徐锦成手疾眼快,迅速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治平的手腕上。只听得“咚!”地一声响,手枪落到了楼板上,并且恰好落在201号房间的客人面前。

  这位客人弯腰拾起手枪,更加气愤难遏!他向前紧跨一步,抬起手来,“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同时不住地骂道:“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我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老板,您请坐下休息!”徐锦成说道,“我一个人收拾他足够了!”

  治平双手捂着火辣辣的脸皮,低垂着头,正在思考着如何对付之策,忽然听到“老板”二字,他心里“咯登!”一下,顿时紧张起来。

  治平微微地抬起头,偷偷瞟了徐锦成一会儿,然后,又慢慢地把视线移向赏他两耳光的人。他越看心情越紧张,越看越害怕!他心里说:“不错,就是他。哎呀,我的妈呀!这一下可闯下了塌天的大祸!这可怎么得了呀!”想着想着,他浑身筛着糠,就像散了骨架,不由自主地“噗通”一声跪到了楼板上,并且有如捣蒜一样磕着响头哀求道:“老板饶命!老板饶命!”

  “你少来这一套!”徐锦成说道:“你是干什么的?老实说!”

  “我……我……我……”由于过度的惶恐,治平“我”了老半天,到底没说出话来。

  “啪!”“啪!”两记脆响的耳光,“你到底是说不说?”徐锦成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我说!”治平用手捂着滚烫的脸皮说道:“我……我是北平站的!”

  “你胡说!我宰了你!”徐锦成怒斥道。

  “不……不敢!我真是北平站的!”治平诚恳地回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徐锦成厉声问道。

  “我……我叫郑治平,不!不!不!郑治平是我的化名儿,我的真实姓名叫许振国。”

  “我问你,你的代号儿?”

  “我……我的代号儿是,地字第五号儿。”

  “你是哪个班毕业的?”

  “我……我是临训的。”

  “你简直胡闹!也不打听打听是谁在这个地方,就朝这里瞎闯!”徐锦成经过盘问,确认他是自己人之后训斥道。

  “是!是!是!我瞎了眼!一时没有认出来,请求老板宽恕我这一次吧!”郑治平再一次恳求。

  他们所说的“老板”到底是谁呢?他正是军统特务头子戴笠。

  戴笠一向把学生视为他的事业能够成功的一宝,所以只要是他的学生,任何不得了的事情都能得了。现在已经确认无误,郑治平不仅是他的部下,而且是他的学生,满腹的气愤顿时烟消云散。于是,他换了一种温和的口气说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既然是这样,那就快点儿起来吧!”

  “万祈老板恕罪!您不开恩,学生死也不敢起来!”郑治平惟恐得不到宽恕,因而又一次苦苦哀求。

  “快起来吧!不愉快的一幕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全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以后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永远不要再提起此事就行了!”戴笠一面用诙谐的语言调解紧张的空气,一面又暗示他的学生要严守秘密,永远不要把这件争风吃醋的事情泄露出去。

  听了戴笠的一番话,郑治平这才放下心来。他连连磕着头说道:“多谢老板恩典!您的训示,学生一定铭记在心底!”

  郑治平站起身来之后,愣怔了好一会儿,好像再没有什么话好说。于是,他非常虔诚地说道:“今天惹老板生气了,并且打扰了您的休息,实在有罪!学生再一次祈求宽恕!现在告辞了!”

  “好!你走吧!没有事儿!”戴笠非常轻松愉快地说。

  郑治平刚刚走到门口儿,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立即停住脚步,然后回过头来说道:“水仙,这两位先生在你们这里的一切费用,全部由我负责,千万不要收他们的钱!”

  “好的!你放心好了,决不收他们的一分钱!”水仙姑娘实心实意地说。

  那么,“住局”的价格是多少呢,他们两人住一宿共需多少钱呢?当时头等是一百元,二等七十元,三等五十元。当然,这也是当时当地的价格,异时异地,也许并不会完全一致。

  但是,另外还得加小费。小费是随心所欲,并没有一定的价格。不过,小费往往与正价差不多的,甚至还要超过。在这种地方玩儿,就是花钱摆阔气的场所,如果太少了,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按照这种情况计算,每人四个盘子,一百二十元,住局一百元,就得二百二十元,两人就得四百四十元。这当然是正价。再加上小费,两人已近千元。

  郑治平走了之后,“月宫旅社”又恢复了平静。201和203号房间里的客人,依然由姑娘陪伴着睡觉,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戴笠身为国民党的最高特务首脑,工作特多特忙,他到北平来干什么?怎么还有闲功夫逛窑子、嫖妓女呢?

  戴笠这次到北平来,是负有极其重要的政治使命。其一,要和大汉奸殷汝耕、王克敏等人见见面,共同商议如何与日本帝国主义妥协,如何共同反共、防共。通过协商,以便进一步携起手来,步调一致地完成共同的理想和“伟大事业”;其二,军统局在北平设有情报站,简称北平站。这个站本着戴笠的旨意,做了不少工作,特别是和“华北自治政府”、日本宪兵队等各敌伪机关协调得很好,在反共、防共方面做出了显著的“成绩”,戴笠感到很满意。但他唯恐部下工作不力,所以要亲眼看一看实际情况。基于上述两层关系,所以戴笠必须到北平“视察”。

  但是,戴笠是一个极端好色之徒,在他的私生活中,不可一日无女人,如果一日无女人陪伴,无论如何也是睡不安稳的,因此,不管白天工作有多忙,晚上也得有女人陪着过夜。

  这次到北平来因为是沦陷区,环境特殊,什么“女秘书”一类的人物不便同行,他就只好采取“临时措施”去逛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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