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特工王戴笠 > 09章 转折时期 09_6 蒋戴之间
1942 年“四一”大会后,蒋戴关系也发展到顶峰。
蒋介石一生中控制最严的是特务、军队和财政。三者之中,又以特务为先。财政方面,他还能轮流交给宋子文、孔祥熙帮他掌管;军队方面,他也还能赋予何应软、陈诚、胡宗南、汤恩伯“四大金刚”很大的权力。但在特务方面,唯有他一人掌握,从不假手他人过问。足见他对特工的重视程度。
蒋介石控制特工的办法很多,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办法就是对特工人员可以给以大权,但决不给以高位,以防范他们在政治上坐大,形成失控的势力。
所以戴笠出任军统头目10 年以来,干来干去,始终只是一个军统局副局长,相当于政府简任官的三至四级罢了。给了一个少将的军阶,直到1945 年3 月8 日才由国民政府给予公布,可见蒋在这一点上对特务控制之严。
蒋介石把戴笠控制得极严,但10 年来蒋、戴合作却相当默契。这一方面是戴笠出于报蒋知遇之恩,拥蒋、忠蒋几乎已到死心塌地的地步;另一方面,戴也是绝顶聪明之人,他知道以他的资历、能力、水平,是跳不出蒋的手心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如何能得到蒋的绝对信任,被蒋重用。他把掌握蒋的思想、行动,研究蒋的心理、性格,以便察颜观色、揣摩迎合、顺其好恶、见机行事作为军统特工情报工作的重要内容。
戴笠对蒋的情报工作做得十分周密,其主要渠道是通过蒋身边的警卫人员获得。他注意和这些人保持联络,并从生活上、感情上给以关心。1936 年1 月,蒋的侍从室改组,改组后的侍卫组,由蒋孝先兼任组长,并由戴笠向蒋推荐军统特务陈善周、黎铁汉分任警卫、特务股长。侍从室侍从副官居亦侨与戴笠同是黄埔六期同学,年纪却比戴笠小六七岁。但戴笠每到侍从室,总要毕恭毕敬地称居亦侨为老哥或老兄,以示尊敬。平时每到年节,更是私下给蒋、宋身边的内侍人员赠送红包或赠礼品。赠送对象,上至秘书、副官,下至女佣、男仆,无一例外,人人皆大欢喜。这样,每到关键时刻,戴笠需了解一点什么情况,送呈一份什么报告,这些人都能一路绿灯,甘心情愿为戴笠帮忙。
戴笠对蒋介石的心理、性格的研究,也可谓精细入微,揣摩至透。比如,蒋介石发号施令,一概用“手令”传达公布,其数量平均每年在10 只公文箱左右,可见其数量之多之滥。其内容从军事、政治,到党务、经济,无所不包。但是,对特务工作,蒋又历来讳莫如深,很少下手令的,特别是涉及到暗杀进步人士、分化搞垮反蒋派、勾结日伪人员等,蒋更是小心谨慎、不留蛛丝马迹,以免授人口实。戴笠对蒋的这种心理早已揣摩掌握,大凡涉及政治上的敏感话题,戴也从来不用公文形式,对蒋只作口头报告,对蒋的指示也只作脑记心记,不作笔录。回到军统局传达时,一般也只讲“奉谕”2 字,究竟奉谁之“谕”,他是不作解释的。通过这种方法,达到不留痕迹,蒋对此也感到满意。
戴笠素知蒋用人行事,十分注意外表精神。其方法就是对使用对象进行目测,观其仪表是否整洁,外表是否精神,言语是否精练等等。因此,戴笠每次去见蒋,必衣冠整洁,精神抖擞,回答问题简明扼要,从不拖泥带水。
不独戴本人如此,凡由戴向蒋引见的人员,事先戴必对其关照一番,以免失蒋欢心。
蒋对部下有两点是最忌讳的;一是援有私人,自成体系。二是贪污。戴笠在这两个方面都掌握得很好。在这之前,他从不参加任何派别活动,即在黄埔系内部,他也是独往独来,不参加或组织小集团,以免招蒋猜忌。在贪污贿赂方面,他经常通过整肃军统小特务中的贪污受贿行动,以沽名钓誉,或则在见蒋时,乘一辆旧车,以区别于当时重庆军政大员竞相乘坐豪华车的奢侈之风。
蒋之用人,有两条最重要的原则,一条看是不是浙江人,或者是不是黄埔出身;一条看什么人保荐。戴笠对这两条也是掌握得很准的。在军统的关键岗位上,大都是浙江人或黄埔生在把守,故蒋介石对军统的人事安排向来是放心的。戴笠向蒋保荐人员,也是非浙江人、非黄埔生不保荐的。有时需保荐某个重要而又关键的高级职务,戴笠自知份量不够,要借助他人援手,但戴笠必吃准此人与蒋的关系,决不徒然自讨没趣。
戴笠素知蒋考虑问题,决不肯被人牵着鼻子走,常有令属下防不胜防之处。由此,戴拟定计划,回复问题,必准备两至三套方案,在第二套方案没有准备好之前,第一套方案决不拿出来,因而戴笠每向蒋献计呈策,鲜有不中。
蒋介石个性暴烈粗野,对下属动辄训斥,甚至动手打人。但是,蒋介石打人有两条原则,其一,不是亲信心腹之人不打;其二,挨打之人,必有重用。有此原因,蒋一生动手打过的人中,不外乎少数亲信黄埔生和心腹内侍人员。更有一些黄埔军官,以能得到“校长”的耳光而自重,借此炫耀与“校长”之间的特殊关系。一般黄埔生挨打仅能赏赐一记耳光,曾任蒋的侍从副官、警卫大队长的黄埔一期生周振强因受过两记重重的耳光,更觉得是一种“殊荣”。然而,蒋打戴笠,常常是痛骂之后罚跪,罚跪之时,再拳脚交加,完全是一种毫无顾忌的鞭挞。可见,蒋对戴信任之深,戴亦知蒋的心理,每每挨打之后,不但毫无怨言,反以能体念领袖苦心为荣。
蒋之对人对事,按亲疏远近之分,有一本细帐。戴对这本帐大体是清楚的。每每揣摩迎合的结果,总能大体不差。不但蒋由此而引为心腹,就是戴的挚友胡宗南每遇棘手之事,也要找戴决疑。1941 年夏天,蒋介石到西安视察防务,住进中央军校西安七分校。闲暇时,蒋来到神禾原南坡上的西寺庙前,似乎为这里绝妙的风景所迷恋,久久地不肯离去,然又不发一言。站在蒋身边的胡宗南见此情景,百思不得其解。事后问计于戴笠,戴笠当即告知胡宗南,校长必是有意想在此处建一所别墅,但以校长之为人,他是绝不会自己说出这种意图的,必得让亲信学生主动领会办理。戴笠一语中的,1 年后,蒋再次来到西安视察,被胡宗南安排住进新建的行宫“常宁宫”,果然十分高兴,并对胡宗南恩宠有加,决定将儿子蒋纬国交给胡宗南栽培。
戴以揣摩蒋的心理著称,蒋因此而常把一些棘手、敏感、微妙的问题交戴处理,使戴在蒋心目中日受见重。但蒋也是懂得部下的心理及驾驭的权术,故往往作莫测高深之状,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使戴笠难测深浅,也难免有碰钉子的时候。碰的次数多了,戴笠又总结出一大经验,每遇蒋喜怒不定、乖张桀傲的时候,戴笠对蒋的问询往往装做糊涂,不拟意见,而仅以“呈核”
二字听蒋自己裁处。这个时候蒋会独出心裁,仅凭自己的意志处理一切。这就是戴善于用韬晦之计的结果。
戴笠处处用尽心机,就是在对蒋的称呼上,也是因人因时因地而异。这也是他多年研究蒋的结果。蒋之称谓属下,或称官衔,或称别号,如称兄道弟等等,因人因时不同,皆有一定之规。比如,蒋对陈诚、薛岳、张治中、林蔚等人,是直呼其字,称辞修、伯陵、文白、蔚文等;对何应钦、李宗仁、张群、商震等人,则在字后面加一“兄”字,如敬之兄、德邻兄、岳军兄、启予兄;对李济深、程潜等人,则在字后面加“先生”二字,如任潮先生、颂云先生;对白崇禧、刘斐,就直呼其职衔,称白副总长、刘次长;蒋对冯玉祥在一般场合称“焕章兄”,在官场上则又称“冯副委员长”;对胡宗南则称宗南弟。独对戴笠,仅以抗战前戴兼任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时的职务呼之,称之为戴科长,且沿习到抗故时期终不改口。这使戴笠听了,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亲切感觉。戴笠由此而体会到在称呼上,也是大有文章做的。经过反复揣摩研究,他对蒋的称谓也注意区别运用。一般来说,对与他同处平行地位的人,他大都呼蒋为“老头子”;对黄埔学生,他则呼蒋为“校长”;对军政大员及杂牌军将领,他呼蒋为“委座”;对国民党党务人员,他呼蒋为“总裁”;对其他人员及在公开场合演说讲话中,他统称蒋为“领袖”。
由此足见戴笠在涉及与蒋的关系上,无不处处掌握分寸,见机行事。
蒋戴关系中最难处理的大概要数一件所谓“冒充领袖亲兄案”。河南许昌双槐树有个农民叫郑绍发,大概也是受了别人的启发,加之他又与蒋长相很像,就从乡下找到城里,由许昌驻军将其送到叶县交给汤恩伯,郑绍发向汤诉说自己是老大,蒋介石老三,因当年河南灾荒,其父死去,其母带着老三嫁给浙江一个商人南去,后来老三改名蒋中正即寓有“蒋宗郑”之意等等。
汤恩伯是一介武夫,素来没有政治头脑。他听了郑绍发的一番自我介绍,联想到蒋的祖籍确有在河南之说,又看到郑的长相十分像蒋,也就不加深思,派人把郑绍发送到重庆,让他到重庆找蒋。这件事使蒋十分尴尬。经过一番考虑,蒋既没有认他,也没有加害于他,而是批了“戴笠处理”4 个字。蒋的手法是明智的,此事极其微妙:认他,当然不行,祖宗之事,岂可随便变更;公开否认,亦不好,不啻有“此事无银三百两”之嫌;如果杀他,当然易如反掌,但会给人以杀人灭口的嫌疑,岂不是弄巧成拙,于事无补;不认不杀,任其招摇也不好,同样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思来想去,唯有交给戴笠,让他去揣摩领会,看着办吧。戴笠也是聪明的,他知道这件事就其性质来说,是一件“冒充领袖亲兄案”,是够得上杀头之罪的。但是,蒋不提“严厉制裁”、“可杀”等字,可见没有深责的意思,然又没有交待自己如何处理。
戴感到此案大有考究,下手重了、轻了都不好,况蒋的祖宗之事外人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能把郑绍发圈禁起来,供吃、供住、供玩,不要让他到处乱跑就行了。如果蒋一旦向我要人,就交给他,不要人,就关他到死算了,反正军统的集中营里也不在乎他这一间囚房、一口囚饭。于是,戴笠指示把郑绍发关进军统望龙门看守所,后相继转押白公馆看守所和息烽集中营。但戴笠处理这件事十分慎重,指示在集中营内建新屋一栋,单独分住,并在衣、食方面给予优待。另给郑老头家寄去200 元,以后每月还代寄几十元。一段时间后,索性指示将郑的老婆和16 岁的女儿一起从河南接来,软禁在息营内。戴笠处理此案在多大程度上得到蒋的默许,外人不得而知。但戴笠这样做,无疑是准确掌握了蒋的心理,解决得恰到好处。蒋把这件十分敏感、微妙的棘手问题交给戴处理,也说明了蒋戴关系已到了配合默契的地步,这是蒋的其他亲信难以得到的恩宠和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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