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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刘晓庆的争吵

  在阿坝排戏的时候,我做导演的能力被大家逐渐地承认了。

  组里所有的创作人员都是这个行当的专家,他们能够很快地鉴定出一个人是否具备这样的能力。

  电影就是这么个职业。一百个导演来拍一个故事,绝对不会拍出九十九个版本,一定是一百个版本。每个导演对他的故事都有自己的说法,每个摄影师对每个镜头都会有他自己的角度,向样、对于《无情的情人》的拍摄,我和刘晓庆之间也存在着分歧。

  《无情的情人》可以说是刘晓庆的一个孩子,它还在母腹里躁动的时候,恐怕是刘晓庆对它的想法更加直接一些;可是慢慢地,孩子生下来了,它同样也是我的孩于,随着对它的接触,我自然会越来越了解它,因此对于它的前途,我自然也会加进我的意见。我是导演,我对于这部影片的摄制和最后的成功要负全部责任。

  我们两个即使是每天睡在一起,也是站在两个不同的角度来看这个故事。我一直认为刘晓厌是一个非常聪明的演员,但是也不能否认,她的表演有痕迹,有过火的地方,对于这一点,即使是我的妻子,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有很多情况,这种问题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自然要当着大家的面指出她的问题。我也知道,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

  开始还好,但是后来,我们在工作过程中发生了争吵,因为作为一个导演,我不能允许一个演员按照她自己的想像去表演,我要求每一个演员都应该按照我心里的标准去演戏,我相信我对每一个角色的感觉和节奏都是对的。

  当然,刘晓庆也有她的道理,有她的经验。但是,我恰恰觉得,她以往的经验正是我前进的绊脚石。我认为,她应该以一个崭新的面貌来塑造这个人物,她不应该再复制一个“张岚”,或者是“小花”。我想,我们之间的这种争论是很正常的,而且也都是为了这都戏好,只不过是因为两个人在艺术上的见解不一样,角度不同。可是,我没有想到,这种正常的、纯粹是为了艺术的争吵,竟然成了我们以后离婚性格不和的证据。就是我的好朋友们也认为.我们既然是夫妻,工作中就不能发生争执,争吵了就是不爱了。

  我历来认为这是一种庸俗的看法,有多少夫妻能够始终相敬如宾呢?而且,那些相敬如宾的人又是否能够坚持自己的看法呢?连自己的看法都没有的人真的可以算一个出色的人吗?

  争吵有各种各样的,这种在艺术上的争吵恰恰证明了我们的执著和诚实。我相信在《无情的情人》中,我和刘晓庆吵架都是为了她好。

  记得有那样一场戏:她在森林里对藏族青年多吉桑说:“你敢不敢撩开我的裙子?”当时,我觉得刘晓庆把这场戏给演浅了,因为她勾引多吉桑除了是因为喜欢以外,还有这样一种关系,她想让多吉桑帮她复仇。与其说她看上了多吉桑这个人,不如说她看上了多吉桑那出色的枪法,所以她的这种勾引还有弦外之意。可是刘晓庆却没有表现出这种意思来,只是局限于“性感”上。那天在现场,我觉得她的戏过于表面化,所以就跟她吵了一架。

  事后,她说我架子大了,太不给她面子了。其实,她没有理解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成功。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允许有一点点失误。我深知,刘晓庆表演上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分寸感不好,容易流于表面化,如果想跻身于性格演员的行列,必须改掉这个毛病其实,表演的夸张只是内部感受不充实的外部表现形式,对于打扬琴出身、从部队宣传队折腾出来的她来说,是不自觉地形成的习惯。可她,并没有清醒地认识到,经常流露出“演”的感觉,让人觉得做作。作为她爱人的我,在导演的位置上,不能不矫在过正地指出这一点,我相信,这种艺术上的分歧不会对我们的情感带未影响。正是因为爱她,我才比任何人都固执地、不留情面地要求她改掉这个毛病,因为我愿意她比世界上所有优秀的演员更优秀,去征服全世界。

  为了这件事情,刘晓庆那天晚上哭得好伤心,她好像一下子发现我竟然这样不驯服,一下子发现我竟然这样有主见,这样的倔倔强,这样不愿意随着她的指挥棒转。现在看起来我似乎也很蠢。其实,我也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学会什么叫圆滑。

  也可能是刘晓庆发现在拍摄现场,她的权力没有以前那么大了,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所以,她开始看金庸的武侠小说了。

  我们那次把一位香港朋友送的《天龙八部》也背到了高原。倒是这本小说让她看得津津有味。她还告诉我,“千万不要看,一看准放不下了。一定会影响工作的。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机会看这部小说,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像刘晓庆说的那样,有那么大的诱惑力。

  在高原的工作是很艰苦的,即使扛一盏灯,都要慢慢地走,走快了就会心里发慌,就会上气不接下气。

  那些年我的身体真棒,我不但能够应付日常的工作,回到驻地,我还能够像在北京一样过正常的生活。

  刘晓庆这个阶段除了拍戏,几乎无事可做,她的兴趣转移到了打麻将上。每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只隔了一层木板墙的隔壁会传来一阵阵瘪笑声和麻将碰撞的声音,那一切声音使我烦躁得不行,也可能我的高原反应还表现在我的脾气越来越坏上。

  记得有一次,隔壁打麻将的声音太响了。而第二天,我还要一早起来工作。因为心烦,我曾经生气地把水壶摔在墙上,隔壁打麻将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住了。过了一会,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刘晓庆踞着脚走了进来,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哥们,对不起!”她用手推了推我,我故意不去理她。她帮我解开了鞋带。脱下衣服,轻轻地对我说:“我和大家打麻将,是为了把关系搞好,看看组里对我们有什么反应。”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是制片人,她的肩上同样背着沉重的压力。她要向那么多的投资商负责任,所以她不可以掉以轻心。

  夫妻间就像嘴和舌头,哪有不打不碰的?一切又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房子不隔音,所以床上的每一点动静会传得很远,这也使你不得不格外地小心。

  那个时候,我是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根本没有把高原的生活当做一回事。

  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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