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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进铁窗陷囹圄 凛然不可犯

  1933 年3 月24 日。

  上海。

  大自然的春天已经来临,而神州大地依然一片白色恐怖,寒气袭人。

  上海贵州路北京大戏院,一场新影片即将开映。场内人声嘈杂,热闹非凡,座无虚席。

  陈赓化装成商人模样,走了进来,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他此番来上海,是再次找牛大夫给治疗腿伤,如今经牛大夫的精心治疗,他的腿很快就好了。明天,他就要离开上海,前往江西中央苏区,他想抽空来看场电影。

  陈赓刚坐稳,旁边座位上一位小白脸便与他打招呼。陈赓侧过头一看,不觉一惊,此人好面熟!但他装作不认识他,只是礼貌性地跟他点点头。

  一会儿,电影开始了。观众都被银幕上演员精彩的表演深深吸引住了。

  而陈赓却毫无心思。他想起来了,旁边这位小白脸,名叫陈连生,化名张阿林,原是上海先施公司学徒,后到上海特科工作过。看着小白脸那极不自然的神态,陈赓似乎有一种预感,不觉对他警觉起来。

  电影的情节扣人心弦,小白脸的心思却不在电影上,与陈赓东扯西拉,十分热情。陈赓记得,此人平素并不爱言笑,今日怎么这么多话,于是有意试探一番。

  “我出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正好,我也想去厕所,一起去。”

  “你小子,我刚见你从厕所出来,怎么这会儿工夫又要上厕所?”陈赓并没见他去厕所,只是诈他。谁知这张阿林经不住诈,脸刷地变红了。

  陈赓见状,断定此人有鬼。

  从厕所出来,陈赓让张阿林回去坐,说前去买包瓜籽,小白脸又跟了上来。陈赓不觉加快脚步,想甩开小白脸,可是他的腿伤刚刚好,跑不快。张阿林追上来了,一把拖住了他。

  陈赓一转身,一拳打在张阿林的胸口,张阿林躺在地上,拼命吹起口哨来,四周的英国巡捕闻声而来。

  “抓住他,他是共党要犯陈赓!”小白脸大声喊叫。

  陈赓当场被捕。事后得悉,这个叛徒早已盯上他了,这次电影院的邂逅,未必真是“巧遇”。

  同一天,陈赓的同乡、女共产党员谭国辅,因事先不知陈赓被捕,前往陈赓住所找陈赓,也不幸被捕,被捕后化名陈藻英,自称陈赓妹妹。

  上海老闸巡捕房。陈赓被押着走进房门。

  巡捕们一见,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啊?!

  有人惶恐地问:“怎么,你是陈赓?”

  陈赓笑笑。

  有人上前上下打量一番:“你不是王先生吗?”

  陈赓向他摇摇头,然后向着他笑笑:“十分抱歉,我竟骗了你们这些年!我,也很感激你们‘掩护’了我这些年!”

  有人哈哈大笑:“王先生,行啦,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你可真是一名好演员,你们看,他演得多像!”

  陈赓态度认真地说:“不,不是开玩笑,这是真的,我就是陈赓!”

  那人还在哈哈大笑:“你们看他演得多像?”

  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英国特务头子、巡捕房政治部的探长兰普逊,更是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共党要犯就是当年与他打得火热的王庸先生!

  他连忙吩咐取来陈赓所有材料。

  夜已经很深了,兰普逊仍然坐在写字台边,用放大镜辨别着一张张陈赓在不同时期、穿着不同服装的照片:

  黄埔军校中的陈赓,身穿学生制服,一副标准的军人姿态;

  北伐战争时期的陈赓,佩戴着少校军衔,英姿勃发;上海地下活动中的陈赓,西装革履,派头十足;鄂豫皖苏区的陈赓,头戴五星八角帽,威风凛凛。

  最后一张是与顾顺章的合影,那是1926 年在莫斯科照的。

  “还有什么材料吗?”兰普逊问。

  “没有了,就这些!”他的女秘书回答。

  “你认为,他们是一个人吗?”兰普逊指着桌上的照片问。

  “是的,如果您不相信,最好的证人就是他的这位老同事!”秘书指了指照片中的顾顺章。

  “叫顾顺章来!”兰普逊吩咐。

  一会儿,顾顺章走进兰普逊的办公室。

  “密司特顾,请看一下这些照片,你认识他吗?”兰普逊对顾顺章说。

  “怎么,这不是陈赓吗?”

  “你还没仔细看呢,你敢肯定这是陈赓吗?”

  “不需细看,我和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不管他如何装扮,我都能认出来。”

  顾顺章肯定他说,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心想,看来陈康要倒霉了!

  阴森森的牢门哗地打开。陈赓衣衫破烂,皮开肉绽,敌人用皮鞭抽,用电刑,逼他交出共产党员的名单和党的机密,陈赓咬紧牙关,硬是没吐一个字。

  巡捕们一个个失望地走开了。

  兰普逊只好又叫来顾顺章。

  “密司特顾,你过去曾是陈赓的上司,你能使他与你一样,与我们合作吗?”

  “对于他,我不能发生任何影响!”顾顺章说。

  “你不妨试试看嘛。”

  “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会与我们合作的!”顾顺章说道,“我认为,对于他,最好的办法便是马上处死他!”

  “可是,我现在不能这样。我必须弄清楚,他怎么又回到了上海,他们的总部是否也回到了上海。我一定要他讲出来。否则,我的租界又要大乱了!”

  南京。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正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突然,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响起。

  蒋介石被惊醒,抓起电话,电话里传出兰普逊的声音。“哦,是兰普逊先生,有什么急事吗?”

  “我们抓到了一个神秘人物,他就是共党要犯陈赓!”兰普逊激动地说。

  “什么?陈赓?你是说你们抓到了陈赓?”蒋介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顾顺章也认出了他。他是被他过去的一位同事抓到的!”

  蒋介石一听惊喜地叫道:“好,很好,你们一定要好好看管,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掉!马上押他到南京来,路上要特别小心,只要他不逃跑,吃的、喝的尽管满足他!”

  放下电话,蒋介石仍然愣在那里:抓住了陈赓,这可是件大事,我一定要在他身上好好做做文章!

  1933 年3 月31 日。上海第二特区法院。

  法庭内外座无虚席,警察守卫四周,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公审。被审讯的是陈赓、谭国辅(陈藻英),还有廖承志、罗登贤等人。

  不一会儿,陈赓、陈藻英被带上法庭。叛徒张阿林也被传到证人席上。

  由宋庆龄邀请的陈赓的辩护律师在座。

  法官宣读了陈赓的罪行。张阿林作了证明。

  该辩护律师说话了。辩护律师指出:“你们宣判陈赓是共党要犯,你们的证据在哪里?证人空口无凭是无效的。另外,陈赓和陈藻英两人之间有何关系,你们凭什么要无故逮捕陈藻英?”

  辩护律师义正严词,台上法官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时,陈赓站了起来,他慷慨陈词,完全蔑视敌人法庭的威严,对敌人进行面对面的驳斥。

  台下一阵轰动。

  法官见状,只好宣布休会。一场虚伪的公审不了了之。

  第二天,陈赓等人被引渡给上海公安局。

  西牢的后院,正在进行引渡陈赓的交接。

  兰普逊将一袋卷宗,交给了一个国民党宪兵。

  陈赓等人被宪兵们押上了卡车。为防止陈赓逃跑,敌人特地将他铐在一根铁栓子上,囚车从租界闹市走过。随后敌人又把陈赓和陈藻英锁在一起,带到一列破旧的列车上。

  列车疾速地驶向南京。

  闷罐车箱里,陈赓和陈藻英相视而坐。他们的手被锁在一起。每到一站,他们就唱起悲壮的《国际歌》。这歌声,给周围的旅客以极大震动和鼓舞,引起狱卒们一阵阵恐慌,但他们对陈赓毫无办法。

  一位国民党宪兵少校说:“陈先生,您要是不睡,吃点东西,好不好啊?”

  硬的一套不行,他们又来软的一套。

  宪兵班班长张厚德立即端来一大堆食品。

  陈赓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发起感叹:“国民党宪兵队,居然优待起‘共匪’来了!真稀奇啊!”

  少校尴尬地笑笑:“这是蒋委员长亲自交待过的,委员长说,只要你不跑,怎么着都行!”

  “这个骗子,又耍起手腕来了!”陈赓愤恨地说。

  列车到达南京车站。国民党宪兵司令谷正伦亲自来到火车站接陈赓。待列车停稳,陈赓被押下闷罐车厢时,谷正伦疾步迎上前去:

  “啊,陈兄,久违,久违!让你受委屈了,请上车!”

  陈赓右腿一拐一拐地走到月台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谷正伦:“嗬,国民党宪兵司令来迎接一个囚犯,未免太掉价了吧!”陈赓不无调侃地说。

  谷正伦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我不跟你计较。现在我只给你看一样东西,一看你就明白了!”说着拿出一份电报,展示在陈赓面前,只见电报上写着:

  宪兵司令部:

  由于陈赓在广东和北伐期间的历史,要尽量给予舒适和鼓励,以使他悔过,加入国民党。

  此令

  蒋中正

  民国二十二年四月五日

  陈赓一把抓住蒋介石的电报,愤恨地说道:“哼,悔过?到底是谁之过?”

  谷正伦说:“校长总忘不了旧情,他要亲自来见你。见了面,无论如何不能动肝火!”

  陈赓抖动着镣铐:“不忘旧情,难道他就是这样不忘旧情的吗?”

  陈赓的思绪一下回到往昔岁月。

  那是国共合作的第二年,东江战役中。蒋介石遭到陈炯明部林虎军的反击和包围,情况十分危急,枪声逼近,蒋介石急得团团转。他望着溃退中的粤军,向陈赓命令道:“陈赓,你是‘黄埔’的好学生,现在校长命令你,赶快下山去,代理三师师长,指挥三师冲锋。快去!”

  陈赓看着电报,又看看谷正伦,愤恨地说:“好一个恩将仇报的蒋介石,我看他如今又要耍什么花招!”

  南京夫子庙清心堂。

  卸掉沉重镣铐的陈赓,感到轻松了许多,他习惯性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所在。

  这时,宪兵班长张厚德和一个勤务兵从殿堂内的洗澡间走了出来。

  “陈将军,水已放好了,请将军洗个澡吧!”

  陈赓疑惑地看看,说,“我不洗!”

  “将军不洗,我可交不了差啊!”张厚德一脸的恳求。

  “好,我不难为你!”陈赓说着走进澡堂。

  一会儿,陈赓从浴室出来了。

  只见邓文仪走过来,他一见陈赓便说,“陈兄,久违,久违,听说你来了,我特地看你来了!”说完,递给陈赓两套衣服。

  邓文仪与陈质同是黄埔一期生,又都是湖南人。在黄埔军校当学生时,邓就是右派人物。在国民党反共高潮中,他曾是黄埔军校“清党检举审查委员会”的头头,以后多年担任蒋介石的侍从秘书,深得蒋介石的信任。今天他身穿毕叽军服,戴着少将军衔,佩着中正剑,好不威风!

  陈赓轻蔑地看着邓文仪,又看看他送来的那两套衣服,说:“邓文仪,你这是叫我换衣服,还是叫我换心哪?”

  “说哪里话,这是委员长亲自交待的,我不过是执行任务而已。”邓文仪从陈赓那犀利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挑战者的威严,可他不敢怠慢眼前这位老同学,“快穿上,南京名胜古迹很多,你愿出去逛逛吗?”

  “好,我想去中山陵,好跟孙先生汇报一下,如今的蒋介石是怎样一个独夫民贼,我还要去给浑代英老师扫墓!”陈赓激动地说。

  邓文仪连忙换了话题:“要不,咱们来一个同学聚会吧!”

  正说着,庭院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七八个将校军官结伙而来。这是蒋介石有意安排的。只见他们个个穿着镶金边的将军制服和闪亮的皮靴,显示他们的高级军衔。

  他们一进屋,便发出了动情的感叹:

  “啊呀,陈兄,我的老同学!”

  “区队长,你好啊!”

  “连长,你还认得我吗?..”

  他们说着,笑着,故意在陈赓面前显露他们如今的身份。

  陈赓没有答话,环视着他们,只见这群俗不可耐的家伙,个个金星军衔,光彩照人。他故意带着羡慕的口吻说道:“嗬,各位学友都发达了,真荣耀啊!”

  “这都是校长的栽培!”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啊,校长对咱们黄埔同学,可谓情深意长啊!”一个中将感叹道。

  “真可惜呀,想当初,陈兄还是校长的救命恩人,假若陈兄不离开校长的话,今天必定更荣耀!”一个少将说。

  “现在也不晚嘛,老连长如果现在回来,我们还是你的部下!”众军官纷纷表示。

  陈赓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各位老同学的盛情,真令我感动不已,不过像我这样的囚犯,怎么配当国民党的军官呢?”

  这时一个少将问:“陈兄,你们红军那样艰苦,你能忍受得了吗?”

  陈赓收住笑容:“红军生活的确是艰难困苦的,又受到国民党的围追堵截。可我们红军是代表广大工农群众利益的军队,我们军队官兵一致,不会像你们那样做官当老爷,搜刮民脂民膏。我们乐在其中!”

  接着,陈赓给他们讲述了红军如何智斗国民党军队,活捉三十四师师长,痛歼汤恩伯第二师等动人事迹。

  军官们听了面面相觑,脸色气得发紫。

  “你还敢在这里作宣传?”一个中将说。

  “问题是你们提出来的,我不过是真实地回答这些问题而已!”陈赓带着轻蔑的冷笑,幽默他说,“你们回去告诉蒋委员长,我陈赓决不会做你们这样的败类!”

  “陈赓,你太放肆了,我们是念在老同学的份上才来看你的!”一个中将说。

  “得,别装蒜了,我知道你们是来诱降的。在我看来,你们身上佩戴的这些闪光的玩艺儿,全沾满了共产党人的血、老百姓的汗,亏你们还挺神气的!”

  “陈赓,你太不识相了!你应该明白,你现在是我们手中的囚犯,我是这里的宪兵司令。本来校长交待了要优待你,可你竟敢辱骂校长!那好,你不识抬举,不怪我们不讲仁义了!”谷正伦勃然大怒。

  “来人啦!把他带下去!”

  宪兵们应声而至,正准备将陈赓带下去,突然,听到有人喊:“司令,夫人来了..”

  只见宋美龄在侍女的陪同下,果真来到了庭院中心。

  谷正伦急忙迎了上去:“欢迎夫人!”

  宋美龄与军官们一一握手。看到陈赓,她说:“你就是..”

  谷正伦连忙说:“他就是陈赓。”

  “哦,我听校长说过,校长一直惦记着你呢!”宋美龄说。

  陈赓毫无表情地说:“难得委员长还惦记着我,把我关进监狱!”

  “说哪里话,我知道你对校长是有过救命之恩的、校长他不会恩将仇报的!”宋美龄微笑着说。

  “这不是个人恩怨,是他背叛了中山先生的旗帜..”

  宋美龄脸色沉了下来。

  只听陈赓又说:“你们南京政府是腐败的政府,看看这些军官们,都想做官当老爷..我敢断定要不了多久,你们的党国就会灭亡!”

  军官们个个气急了。

  宋美龄狠狠地说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他拉下去?”

  一伙宪兵拉起陈赓就走,陈赓又被投进监狱。

  宋美龄本来是替蒋介石来劝降的,不料遭到陈赓一顿辱骂,气恼地回去了。

  陈赓被严刑拷打一阵后,关进了宪兵司令部监狱。

  这是一座死牢,阴暗潮湿的牢房连窗户都没有,低矮的破床上,铺着几块草垫和发霉的破棉絮,墙角落里还堆着骷髅。

  陈赓遭到电刑后,又昏了过去。几个钟头过去,他才清醒过来,睁开肿涨的双眼,只见床前摆着一只小木箱,上面摆着纸张、墨水和笔。这是为陈赓写悔过书而准备的。

  陈赓看了,气愤地说道:“悔过,悔过,到底谁之过?”

  他想站起来,可沉重的脚镣手铐,受伤的双腿怎么也迈不开。一阵钻心的疼痛,陈赓又昏了过去。

  南京。蒋介石别墅。

  蒋介石靠在沙发上。这时邓文仪匆匆进入:“报告委座,陈赓到了!”

  蒋介石急忙问道:“真是陈赓吗?你看到他了吗?”

  邓文仪说:“看到了,确实是他!”

  “好,我马上见他!”蒋介石说着站起身来,准备更衣。

  “不行,他现在火气太大!”邓文仪连忙说。

  “我可以原谅他,明天我要到南昌去,我要带他一起去!”

  “委座,现在他不可能归顺,刚才他还怒骂您,他现在正在火头上,您不要去!”邓文仪继续劝道。

  “我,..我不怕,我一定要亲自见见他,让他跟我走!”蒋介石说。

  “不能见!”这时宋美龄出来了,“你是一国之尊,难道能让一个俘虏来辱骂你吗?”宋美龄怒气未消。

  “不,我一定要拿住他,要他归顺我!”

  “一个小小的陈赓,你为什么这样看重呢?”宋美龄不解地问。

  “你不懂,你不懂。陈赓人才难得,能打胜仗,一个陈赓能顶五个胡宗南!..”蒋介石感叹道。

  “不,你现在还是不能去。过几天,等他火气消了以后你再去?”宋美龄柔和地劝道。

  蒋介石无可奈何他说:“好吧,邓文仪,你一定要叫他悔过,悔过,告诉他,过几天我将去看他..”

  两天后,被关进死牢里的陈赓,几度昏迷之后又清醒过来。

  这时,牢房的门打开了,邓文仪走了进来:“哎呀老兄,你看你何苦要讨这份罪受呢?那么好的一场同学聚会,可是你“邓文仪,你别跟我来这一套!”

  “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所以你的案子我不管了。现在,校长委托了一位最合适的人选,来和你谈!”说着,邓文仪向宪兵使了个眼色,宪兵打开了陈赓的手铐。

  陈赓愤恨地说:“我不谈,你回去告诉蒋介石,跟你们这帮家伙没什么好谈的!”

  “这回一定能谈好,校长说了,他要保你出去。”邓文仪说。

  陈赓跟着邓文仪走出监狱,心想,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走进一座殿堂,只见顾顺章正神气地坐在那里。

  邓文仪望着顾顺章,对陈赓说:“你看这不是你的老同事吗?你们好好谈谈吧!”向顾顺章使了个眼色,退出门去。

  顾顺章兴冲冲地迎了上去:“啊,陈赓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顾顺章,原来是你!”陈赓厌恶地说。

  顾顺章深知陈赓对自己恨之入骨,但这是蒋介石亲自交给他的任务,故不得不强装笑脸说:“啊呀,陈赓同志,我们真是有缘份,想不到你我会在这儿相见?”

  陈赓看着顾顺章那双鼓起的暴眼和那张丑恶的嘴脸,骂道:“你这可耻的叛徒,你从狗洞里钻出来,还有脸来见我!”

  顾顺章满不在乎:“我是作好了让你骂的准备的,你尽管骂吧!”

  “你太厚颜无耻了,你出卖了党的机密,出卖了党中央机关,出卖了同志,你真该遭千刀万剐,呸!”陈赓愤恨地说。

  “骂够了吗?好,你听我说,陈赓同志,过去我是你的上级,我对革命是有功的,一开始我也雄心勃勃,可是,你想想,我后来为什么要叛变革命呢?我的叛变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而后作出的选择,共产党大势己去!”

  “失败,你说谁失败?”陈赓追问。

  “你们呀,你看你们红军被打得四处流窜,被围追堵截,你们快完蛋了!”

  顾顺章说。

  “住口,你不要污蔑红军,红军还在战斗,共产党领导的土地革命正在兴起!”陈赓激情昂扬。

  “不,你不要不承认,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嘛,你们就像太平天国一样,开始轰轰烈烈,最后免不了全军覆没!”顾顺章固执已见。

  “你没有资格谈论这些,共产党不是洪秀全,我们不会失败!”陈赓坚定地回答。

  “这么说,你坚信共产党会胜利?”顾顺章十分惊讶。

  “是的,我对此坚信不疑。我对我所选择的道路深信不疑。”

  “陈赓,你别自欺欺人了,还是投靠蒋介石吧,你救过蒋介石的命,委员长不会亏待你的。你看我,自从投靠了蒋介石。再不用担心受吓,过得舒适,委员长还答应要重用我!..”顾顺章劝道。

  “你这个狗叛徒,我绝不会像你那样无耻,卖身求荣,叛变革命,出卖同志,你也得不到好下场!”陈赓指着顾顺章的鼻子说。

  顾顺章脸都气紫了,他真想一拳打在陈赓脸上,可他得克制,蒋委员长亲自交待的任务还没完成,说不定他劝降成功,蒋委员长会封他个大官呢,他得意地想。

  第二天,顾顺章又送来好多的水果和一大堆贵重礼品。

  陈赓见了,一脚踢开:“别来这一套,我陈赓不收叛徒的礼!”

  顾顺章终于控制不住了,气急败坏地说:“好你个陈赓,你软硬不吃,你真是胆大包天。告诉你,老头子已把你交给我了,你识相一点!”说着大喊一声,“来人,把他拉下去!”

  四五个宪兵应声而至。

  顾顺章命令:“用电刑,看他是不是铁做的!”

  陈赓又被投进了监狱,又遭一阵毒打。

  南京,宋庆龄故居。

  陈赓、廖承志等人的被捕,立即引起备方人士的关注。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组织营救政治委员会,宋庆龄亲自到南京设法营救陈赓等人。

  一天,陈赓遭到酷刑后,昏迷中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他睁开肿涨的双眼,只见一群人走进来。一个宪兵中将捧着新衣服向他走来,对他说:“喂,你跟我走..”

  陈赓莫名其妙,问:“干什么?”

  “换个地方!你把这身衣服换上!”

  陈赓被带到一间单牢房间、他正纳闷间,突然听到宪兵中将的声音:“夫人,欢迎您光临检查!这边请——”

  陈赓伸出头一看,不觉一惊,这不是孙夫人吗!后面还有一群中外记者,扛着摄像机。

  陈赓激动地大叫:“夫人,我是陈赓!”

  宋庆龄听到叫声,回头一看,发现了陈赓。“陈赓,是你吗?”宋庆龄握起陈赓颤抖的瘦弱的双手,动情地说,“我就是来看望你的!”

  陈赓激动地流下热泪。

  宋庆龄转身对记者们说:“先生们,这就是我说过的那位陈赓同志,他是孙先生第一批学生之一..”

  陈赓对宋庆龄讲到监狱里的残暴黑暗。他说:“夫人,这一切都是假的,为了欺骗你们,他们刚刚才把我弄到这间单牢房间,才给我换上这套囚衣!”

  人群中发出唏嘘声,几个外国记者端起照相机。

  宋庆龄继续说:“就是这位陈赓,当年在枪林弹雨中还救过蒋介石的命,而今他却被关进了监狱,受到这非人的折磨..”

  记者们又发出唏嘘声。

  宋庆龄满怀激情地说:“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我希望你们把真实情况向外宣传。我再一次号召全体人民,大家一致行动起来,要求当局无条件释放一切爱国人士..”

  陈赓望着宋庆龄,热泪盈眶。

  宋庆龄再次握住陈赓的双手,趁机塞给他一张纸条,那是党组织委托宋庆龄转交给陈赓的。

  陈赓的无情揭露,使得监狱当局当场出丑,非常难堪。等来访的人一走,敌人又把他投进一间又脏又暗的牢房。

  南京。蒋介石官邸。

  宋庆龄从监狱出来后,当即驱车来到这里。

  宋美龄和蒋介石见了她,亲切地叫道:“二姐,二姐..”

  宋庆龄冷冷地注视着蒋介石:“中正,你别装假了,你应该明白我此刻来是为了什么。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抓陈赓,你想杀死他吗?”

  蒋介石假装不知道,说:“什么?陈赓?他怎么啦?他在哪儿?”

  “你还想敷衍我?今天我已经去看过他啦,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蒋介石故作惊讶:“我真的不知道..”

  “不,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宋庆龄逼问。

  蒋介石张口结舌。

  “好,我问你,是杀他还是放他?我要提醒你的是,陈赓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然你也活不到今天,如果你要杀他,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我早说过,黄埔的校长决不杀黄埔学生..”蒋介石吱吱晤晤,“我马上去查,查到陈赓,马上就放!”

  “中正,你说话可要算数!”

  蒋介石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算数,我拿人格担保!”

  宋庆龄愤怒地离去。

  然而,蒋介石出尔反尔。两天后,为了转移视线,蒋介石授意将陈赓押往南昌,然后贴出布告说陈赓已越狱潜逃。

  雨后的长江,天水茫茫。

  陈赓凭靠在货船的栏杆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南京城,心中升起一股悲愤的情绪。他大声向旅客们宣传共产党和红军的事迹,围听的群众深受鼓舞和感染,宪兵们惊慌失措。

  船到九江,敌人把他押上南浔铁路的专车,蒋介石的亲信吴忠信亲自来迎接。

  车到南昌,陈赓在宪兵们的押解下,抱着镣铐,拐着脚,来到南昌市中心洗马他的江西大旅社。这里,正是当年“八一”南昌起义总指挥部所在地。

  故地重游,陈赓触景生情,眼前仿佛又出现起义时的火红的场面。抚今思昔,陈赓感慨万千。

  邓文仪带了许多礼物,来到旅社。蒋介石派邓文仪来接待陈赓,是他全部攻心战术的一个组成部分。邓文仪不仅是蒋介石的侍从秘书,也是陈赓的同乡和同窗。让他先打前站,先在蒋介石和陈赓之间架起一座桥梁,打通渠道。

  邓文仪一见陈赓,便感叹地说道:“陈兄,你这是何苦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陈赓轻蔑地看了看眼前这位老同学,心想:老蒋又派他来劝降了。

  邓文仪见陈赓不语,又继续说:“中国革命已经失败了,你应该正视现实。中国需要团结和强有力的领袖,民主在中国是不切实际的!”

  陈赓听了哈哈大笑:“中国是需要强有力的领袖,但决不是蒋介石这样的独裁者。中国革命没有失败,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邓文仪说:“陈兄,你要现实一点,其实你错怪了校长,校长是很讲义气的。校长说过,黄埔校长决不杀黄埔学生..”

  接着,邓文仪又列举了蒋介石的一系列“德政”,从国民党的政治成就谈到经济建设,邓文仪喋喋不休。

  陈赓义正词严地驳斥了邓文仪,列举了蒋介石反共、反人民的种种罪行。

  邓文仪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一着不行,又换一着。邓文仪又说:“北洋军阀仅用保定军校的三千名毕业生,就统治中国三十多年。黄埔军校一万多名毕业生,一定能统治中国八十年。蒋先生的愿望就是要把所有黄埔军官争取回来!”

  陈赓笑笑道:“蒋介石口是心非,反共反人民,他是笼络不了人心的!”

  邓文仪与陈赓的谈话持续了两天,毫无结果。临走时,邓文仪劝陈赓再好好想想。

  第三天下午,陈赓被押去见蒋介石。邓文仪又向他交代:“老兄,这一回,可是你性命攸关的一次见面..”

  陈赓在宪兵们的押解下,拖着镣链,肢着脚,进入一座高大建筑物的大门。圆柱门上高高地挂着“国民党革命军剿总司令部行营”的牌子。这里是南昌百花洲科学仪器馆。

  陈赓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楼梯上响起叽叽嘎嘎的皮鞋声音。蒋介石为了保持他的“尊严”,故意在楼梯上用他那一口浙江话大喊:“陈赓在哪里?陈赓在哪里?”

  陈赓听到声音,便抓起一张报纸,半躺在沙发上看起报来,未加理睬。

  蒋介石来到大厅,真像久别重逢的友人那样热情:“陈赓!..多年不见,好想啊!..你是校长的好学生,好学生!..虽然在政治上犯了错误,我可以原谅你!”

  陈赓丢下报纸,眯起眼睛望着蒋介石。当蒋介石伸出双臂,悲切切地走近时,陈赓眼里忽然闪现出华阳战场的情景——脱险后的蒋介石走近时,含着感激的眼泪,展开双臂,拥抱似地走向陈赓。

  蒋介石望着陈赓,脑海里也闪现出当年的情景:陈赓背着他在两军阵中拼死突围..

  蒋介石不禁一阵酸楚,说:“陈赓,校长忘不了你,校长要重用你!..可是你太糊涂,你太不听校长的话,终于走错了路..不过,我可以原谅你,黄埔人都应当团结,黄埔的校长决不杀黄埔学生..”

  陈赓听了,冷冷地说:“我根本不需要你原谅,我也没犯什么错误,我对自己选择的道路坚信不疑!”

  陈赓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

  东江战役中,陈赓救了蒋介石,对此,蒋介石深深感激。为了报答陈赓,蒋介石要陈赓当他的侍卫参谋..大革命失败后,国共合作破裂,当蒋介石举起屠刀捕杀共产党人的时候,陈赓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跟共产党走的革命道路..

  “你还是那样一副犟脾气!”蒋介石的说话声打断了陈赓的思绪。

  蒋介石感叹地说:“我黄埔师生,各奔东西,一别八载,无日不牵挂,..

  真没想到,你我师生竟然反目相争,同室操戈,煮豆燃其,怎不令人感伤啊!..”

  说着,蒋介石挤出几滴眼泪,神色凄怆。

  陈赓眯起眼睛,像观看表演似地看着蒋介石。

  蒋介石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接着说:“国家搞成这个样子,剿匪当中死去三十多万都是同胞啊,中国不能这样牺牲..”

  这时一个侍从走过来,递给蒋介石一包东西。蒋介石接过,对陈赓说:

  “哦,你看,这是西洋参,是一个外国朋友送的,对滋补身体很有疗效,你拿回去吃吧,吃完了我那边还有!”

  陈赓没有理睬,反而背过身去。

  蒋介石十分难堪,在一旁的邓文仪慌了,上前劝道:“陈兄,你看校长对你多好啊!”

  蒋介石端出长者之态,笑着说:“没关系,他一时想不开,还可以多想想。”

  接着蒋介石又理论一番。最后,他对陈赓说:“你不要想不开,只要你跟我走,我马上让你自由,你不是想带兵吗?我可以让你随意挑选哪个师当师长!”

  “让我当师长去剿共,这简直是做梦!”

  “不,你没有别的办法,你迟早要听校长的话。假如你不愿上前线,你也可跟我回南京,我让你做南京的卫戌司令!”

  这时,一副官双手托着高级呢料将军服走进来。邓文仪手里拿着一张委任状。

  蒋介石表现得十分宽容大度。“我蒋某素有江湖义气,愿救人于危难之中,只要你跟着我干,我既往不咎。这是给你的委任状。”

  陈赓非常认真地问:“这委任状是真的?”

  蒋介石:“我亲自签发的,不信你看..”

  陈赓:“我陈赓无功不受禄。我决不背叛共产党,决不背弃马克思主义,更不会领着军队去剿共!”

  “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处境,陈赓!”蒋介石威胁说。

  “我不怕死,从你把我投进监狱的那一天起,我就作好了被你杀死的思想准备。不过,只要你敢杀害我,我敢断定,所有的黄埔同学,包括那些效忠于你的人,都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你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独夫民贼!”

  陈赓声音高昂,声色俱厉。

  蒋介石脸色惨白,用发颤的声音说:“你..你这个态度,这个态度,我一定..一定要你悔过!”

  陈赓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的严正态度使蒋介石十分难堪,几乎无法下台。双方对视良久。

  这时于学忠手持电文,从楼上下来:“委座,宁都急电..

  蒋介石这才找了台阶下,忙对身边的邓文仪说:“你再好好劝他,这个不行,这个不行!”

  陈赓站起来,表现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英雄气概,斩钉截铁他说:“我决不会出卖我们的党,而来向你们投降!”

  蒋介石一脸恼怒,气冲冲地走了。

  走到门口,蒋介石又转身说:“以后邓文仪代表我同你谈。校长不跟你一般见识,校长还允许你考虑悔过..我要找一个最清静、最舒适、最自由的地方,让你去好好考虑,反省,悔过!”说完,跟着于学忠走出了门。

  邓文仪又喋喋不休地劝了陈赓好半天。可陈赓仍然不为所动。末了,他对邓文仪说:“邓文仪,你别枉费心机,回去跟老头子讲,我陈赓不会跟他走的,死也不会!”

  南昌。蒋介石剿总行营。

  蒋介石慢慢地,沉重而有节奏地踱着方步。此刻,蒋介石心绪难平,一想起前天与陈赓的那场对话,想起陈赓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实在的,自从陈赓被抓起来后,他无时不刻不在考虑如何对付陈赓,如何才能让陈赓跟他走。现在看来,要想陈赓跟他走几乎不可能。怎么办呢?

  难哪!陈赓真成了扎在蒋介石心上的一根刺,甩又甩不开,拔又拔不掉。

  硬的用过了,各种严酷的刑罚都用过了,可在他面前都失去了威力。软的也用了,封官许愿他全不接受。

  杀又杀不得,放也放不得。那就再把他关进监狱里吧,不行,那些为陈赓说情的、上书的,搅得他日夜不宁。

  陈赓真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一个陈赓尚且如此不好对付,共产党就更使他寝食难安了。井冈山就那么一片弹丸之地,竟成了攻不破的铜墙铁壁!

  他集中百万精锐兵力,前后进行三次围剿,井冈山根据地居然不为所动,他反而损兵折将..眼前这个陈赓,曾经是他的学生,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何对付他呢?..

  蒋介石思绪万千。

  “总司令!”邓文仪拿着一探书信和电报走进来。“一个陈赓,把咱们搅得鸡犬不宁,请总座过目,又有这么多为陈赓说情的。”

  蒋介石摆摆手,他此刻不想看。

  “这有一份黄埔学生联名发来的电报,您是否要听听?”邓文仪从中抽出一份。

  蒋介石一抬手说:“念念!”

  邓文仪撕开电报,读了起来。

  总司令:

  我等三十二名黄埔一期同学,三叩于地,为陈赓求情。恳求总座——我们的老校长,宽大为怀,道义为重,刀下留情,放走陈赓。师生情份,不能不讲;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有道是:知恩不报非君子,恩将仇报是小人。

  倘使执意要杀,不仅黄埔子弟为老校长绝情绝义而心灰意冷,总司令也将无面目立足于人间。此可谓:杀一人之命,失众人之心,孰轻孰重,何得何失,请总司令三思,明鉴..

  黄埔同学联名上书为陈赓说情,真是情真意切,溢于纸上。

  “还有吗?”蒋介石冷冷地问了一句。

  “有。”邓文仪从一大摞信件中一封一封地翻着,“还有杜聿明将军的,张治中将军的,还有孙夫人宋庆龄的..都是为陈赓求情的。”

  “算了,别念了!”蒋介石一脸恼怒。

  南昌机场。

  陈赓被蒙上眼睛、押上一架军用专机。

  飞机在南京机场降落,陈赓又被推上一辆囚车。囚车把陈赓带到南京郊外的汤山。这里有一座城堡似的院落,这是一座特别拘留所。这里环境优美,室内布置典雅富丽,但外面却是高耸的危墙和电网。

  在这里,陈赓拥有绝对的自由,可是却与世隔绝。他每天除了读书、看报,就是钓鱼、画画、照相。表面上看,他似乎已平静下来了,这使看管他的宪兵班长一阵兴奋,连忙向邓文仪汇报:“他好像安静下来了,并有悔过之心了!”

  邓文仪听了高兴地叫道:“太好了,我马上就向校长汇报!”

  而实际上,在陈赓的内心深处,时时刻刻挂念的是前方的战场,他得设法把他的处境告诉关心他、营救他的人们。

  陈赓在狱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深深地感化了看管他的宪兵班班长,他们成了好朋友。一天,陈赓托他把一大堆材料、照片带了出去,找到内山书店,转交给了鲁迅先生。一张张照片,一份份材料从鲁迅手里转到了宋庆龄手中。

  南京。宋庆龄居室。

  宋庆龄、鲁迅正被一群外国记者包围着。

  宋庆龄将照片伸到一位外国女记者面前,用流利的英语说:“看见了吗?

  亲爱的史沫特莱,这就是当局所说的‘陈赓越狱逃跑’!”

  史沫特莱说:“我又一次被欺骗了,想不到你们的蒋委员长,竟敢这样欺骗公众和舆论!中国实在太不幸了!”

  宋庆龄说:“现在,我们就是要解除这种不幸!”

  杨杏佛说:“我去,我带证据去,去当面质问他,看他还说什么?”

  宋庆龄说:“不,这一次,我们要悄悄地去,要把证据突然放在他面前。

  不然,如果他发觉泄露了秘密,他一定会把陈赓再转移出去,或秘密杀害..”

  两天后,蒋介石的办公桌上,堆放了一大堆陈赓在汤山拘留所的照片,还有一份文稿的副本——宋庆龄通电。

  邓文仪焦虑地说:“委座,孙夫人和杨杏佛,还有一群外国记者,都在外面等候您!”

  蒋介石怒目圆睁,说:“不见,我一概不见!”

  “可是,您不见,他们是不会走的!”邓文仪战战兢兢他说。

  “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要负责!”蒋介石怒吼道。

  电话铃又急骤地响起来。

  邓文仪拿起话筒:“啊,夫人..好,请等等!”回头对蒋介石说:“委座,夫人请您讲话!”

  蒋介石说:“我不讲,告诉她,我正在开军事会议,抽不开身!”

  话筒里传出宋庆龄的声音:“中正,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为什么怕见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蒋介石惊恐地接过电话:“啊,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我刚从前线回来,现在正在开一个紧急会议,我走不开..”习惯于撒谎的蒋介石编了一大段谎言。

  宋庆龄对着话筒厉声斥责:“你还在敷衍。你原来的保证在哪?人格在哪?你不见我也可以,不过你要立刻回答我,到底放还是不放陈赓?放,我的通电可以作罢;不放,你已看到了,那些照片、证词、通电明天一起见报!

  我相信,全国和全世界都会一致声讨你!”

  “不,夫人,”蒋介石早已惊恐不安,“我立刻就放!”

  宋庆龄一行气愤地离去。

  蒋介石转声瞪着邓文仪:“下命令,放陈赓!”

  邓文仪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放陈赓?”

  “是的,立刻下命令!”

  “委座,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吗?”邓文仪忐忑不安地说。

  蒋介石一边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躲着脚,说:“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呢?”

  邓文仪说:“依卑职所见,情势已很清楚:杀,则失义于众;放,犹如放虎归山,此事难两全。不过,委座一定另有高招,既不失义于众,又无放虎归山之患。”

  第二天,邓文仪带着一群宪兵和一群中外记者,来到宪兵司令部监狱。

  邓文仪故意高声喊叫:“陈赓同学,你自由了!校长讲了,以后你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自己回来!”

  陈赓被带了出来,记者们纷纷举起了照相机。

  陈赓说:“我是要回来的,不过不是来投靠蒋介石,而是来解放南京!”

  两天后,蒋介石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中外报刊,看着报上刊登的“蒋介石义释陈赓”的新闻,蒋介石狡黠地笑了,一个阴谋又在他心中谋划而成。

  他拿起话筒:“我是总司令,接调查局..立夫吗?你挑两个最可靠的人,要枪法好的,马上到我这里来..有紧急行动..”

  刚刚获得自由的陈赓,又面临着蒋介石指使的特务的暗杀。这是蒋介石的惯用伎俩。

  陈赓从拘留所出来后,找到宋庆龄。在宋庆龄的帮助下,他与党组织联络上了,党组织派一名绰号叫麻老广的老共产党员护送他先到上海,再往苏区。

  列车上,两个便衣特务紧紧地跟随着他。车到一小站,趁列车慢慢地降速之际,麻老广用力挽起陈赓的胳膊,两人一起跳下火车,负责迎接他们的一位同志,带着他们拼命奔跑,来到一个安全的所在,终于摆脱了特务的跟踪。

  呼吸着自由的新鲜的空气,望着远离的列车,陈赓说道:“蒋介石,你太狠毒太狡诈了,我陈质算是彻底地看清了你的面目!”说着,挽起麻老广和另一名同志的手,冒着蒙蒙细雨,踏上了新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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