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寅级毕业赠言
本校丙寅级同学七十余人，来自各省，肄业已经八载，今届毕业之期，将留学新大陆，以求深造。周刊社嘱鄙人为一言之赠。窃效古人临别赠言之义，略述愚见。鄙人与诸同学相处，有四五年之久，知之较深，不必以老生之常谈，颂而无诲。历年赠别，不免作通套之语居多，如一帆风顺，珍重身躯，学成归国，改良社会等之名词，以勉励之。今则鉴于国家多故，校风不良，窃因之而有感焉。
忆昔七年前清华学生约百人将赴美留学，曾邀鄙人演说，其时希望百人中有四五人大告成功，已属满意。因中国学生之留学东瀛者以万计，留学欧美者以千计。苟有百分之五，为国效用，已不在少数。该级中百人，今有若干成就者，尚不得而知，而一般社会之批评回国留学生，往往仅习皮毛，以之治国，而国政愈紊乱，以之与学，而学界愈纷争，推而至于农工商，亦何莫不然。试问国是日非，是否为留学生所造成，不敢定论；然而批评家固有如此见解，而其理想，尚希望留学生中养成杰出人才以救国也。
甲子级毕业时，曾将一“谦”字为赠；因该级级风有“客气”之誉。余以为“客气”仅在表面，而尚欠克己功夫。倘非进一步而养成谦让之道，则立身盛世，安足为人才之表率，所以赠之以“谦”，冀勉其成。
今试问丙寅级级风若何，同学之感情若何，团体之坚固若何，合作之精神若何，谅诸君各有自知之明，均能道之，毋俟赘言。鄙人质问，似含有春秋责备贤者之意义，然而亦有相当之了解。
近年来国家多难，兵连祸结，孙中山先生逝世，民党失其领袖。激烈分子，宣传**，青年学子，互相盲从，五卅惨案，三一八惨案，北京学界，常在风雨飘摇之中。即本校亦不幸而发生风潮，此种现象，殊足令人心寒。况战事犹未平息，本校处此四面楚歌之境，炮声震耳，兵队触目，焉能安心向学，致本年足球队失败，三校运动，殿以末座，军操不克练习。虽本校各级同学力图振作精神，努力奋斗，反演成阋墙之争，不免有损伤感情之患。虽然，吾校同学，无非逞一时之忿，幸而彼此尚易谅解，并无若何之横风巨浪耳。
诸君在校八年，与外界接触之机会甚少，血气方刚，忽受此种激刺，当然精神上感受痛苦，然受此一番大激刺，当有一种相当之大反省、大觉悟。今则学年告终，诸君将远渡重洋，吸收太平洋新大陆之文明空气，受五年之深造。当此远别，谨以“恕”字为赠，俾养成“合作”之习惯，及爱同学、爱同胞之精神；庶免侵犯人之自由。丙寅级诸君共勉旃！
（载1926年6月11日《清华周刊》第38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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