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之言
本校甲子级诸君在校已经八载，今将远渡重洋，留学深造，周刊社嘱鄙人为一言之赠，以作末次谈话之纪念。余民国二年以来，默察中国之人情，教育界之趋势及学生之态度，愿将一“谦”字为诸君赠。此区区一字，若出自天良，深藏怀抱，用之得当，即为卫生之良药，保身之宝剑，深造之媒介，开山之大炮，诚立业之基础也。试分析言之。
谦让之人，则少意气作用，解愤恨，鲜抱怨，免嫉妒，避贫欲，于是，饮食易消，就寝易酣，交际易和，为所应为，得所应得，和平快乐，无不如意。斯之谓卫生之良药也。
人能谦让，则少争斗，恶人则不敢欺悔，善人则益加亲密，为群众所钦佩，即一旦遇险，咸愿扶助之，慰恤之。斯之谓保身之宝剑也。
知谦让者不愿以出风头显小本领为能，知学问之无穷，阅历经验之宝贵，故不敢以一得自矜，目空一切。斯之谓深造之媒介也。
谦让为人生所必需，天下所共认，不论何事何地使之为先锋，山石可裂；人心中有此坚硬之山石也，既开之，则道途平坦，进敌营如入无人之境。斯之谓开山之大炮也。
总以上而论，修养有素，则体健气平，品高学博，所有贡献焉有不为社会所欢迎者。斯之谓立业之基础也。
细察近时潮流，学生专模仿小政客捣乱。手段之卑鄙，盲从之奴性；偶有一得，妄自骄矜，辄思露头角，以压群众。殊不知天赋以才，亦必驾驭而指导之使成大器，倘恣意自夸，天将夺其才而挫其志。方今世风不古，人情浇薄，隐贼险狠，无所不为，道德衰颓，有不可收拾之虑矣。
诸君在校八年，未免受外界之感触，迨至大一级，而级风有“客气”之誉，足见各自反省。务希诸君将所得级风之誉，毋使堕落。窃效古人临别赠言之义，谨再以“谦”字为赠。前途珍重，以慰故人。
（载1924年4月6日《清华周刊》第10次增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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