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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清华校长不好当（26）
此改作之函，即于本日下午1时缮就，封呈校长。另抄一份，以研究院主任室名义，送交研究院学生会，俾其知晓。闻是日上午，吴其昌曾持研究院学生会致宓函之底稿，往见校长，请将宓径即免职云云。又研究院学生谓若宓恋栈，即将封锁研究院主任室云云。（或谓彼辈之意，拟迎胡适来为研究院主任，以便与（P157）校中接洽要求，较为得力，而在外间名望较大，为毕业生荐事求职，亦较优势云。）然宓自辞职书上后，即不再赴研究院，而在西客厅住室静居读书。是夕，研究院学生复撰印《宣言》，攻诋委员会，反对研究院之归并各系，力主维持独立。吴其昌等，亲持该《宣言》到处向人分送。是日，有美国Princeton之Conklin教授（即Louis T. More所攻诋者）在此演讲。宓亦往听。校长终日应酬陪伴，异常忙碌。故至晚七时，始得见校长于私宅。校长照例慰留，但谓至必要时当准辞职云云。晚8时，教职员大会，宓未赴。闻研究院学生曾逼宓辞职之哀的美敦书，油印，带至会所，拟俟宓到会时，即分散与众人，以辱宓。幸宓未往，故未分散该件。而是晚会中，则有研究院大多数学生前往示威，并强欲拥入会场。后派余永梁代表，向众演说。全体犹立门际监视（有如昔年北京公民团之包围国会）。会中秩序既乱，攻诋委员会之人（各为私利）至多。而校长又无诚意，故意破坏延宕，一面又使诸委员受谤。自今日起，每星期开会二次，每次亘3小时。直至4月15日始毕。宓每次皆到，以无关个人，均不悉记。（P158）3月13日下午3时，至协和医院，晤梁任公先生，候病，并叙述宓辞职情形。只请其对于研究院事，勿为吴其昌等所怂动，以一面之虚辞，骤行发表主张。3月15日，辞职书上后，校长复函慰留。乃于是日上午，再上校长一函。文如下（P159）：
校长钧鉴，顷奉3月13日复示，殊深感激。惟宓此次辞职，于己有益，于校无损，立意坚决，下情业已详细面陈，务恳即日明令布告，准宓辞职。此后宓若专任教授，而仍兼支为主任时之薪金，于心有愧。故并恳钧座将宓薪金酌量减少，以符教授待遇，而免糜费之讥。在宓亦可无疚也。专上即请日安。
3月16日，次晨复面谒校长，请（一）明令免职。（二）减支教授薪金。并拟就布告底稿，校长照准。并将原稿改易，加入侯君一层，即行公布。文如下：
研究院主任吴宓先生，函请辞职，立意坚决，应即照准。所有研究院主任职务，暂由本校长兼理。派侯培厚先生帮同接洽事务。吴宓先生专任教授。此告。
此通告初未粘贴各处，仅在研究院学生寝室外粘贴一份。宓俟之二三日，与文案处一再争闹，乃始正式公布，粘贴于各处。恨原件发表后，宓立即抄录，作为研究院布告第24号，贴主任室门，以作宓去职之正式表示。又函达并抄送庶务处、会计处、图书馆等机关知照，以资交代而明责任。宓又于数日内，将研究院各项文件编理清楚，交代给侯君厚培。自是宓遂不再赴研究院办公室矣。是晨会谈时，校长拟将宓之薪金减为280元。但下学年亦只此数。宓过一二日，即去函允诺。于是自4月份起（至明年7月止），宓每月实领薪金280元。宓当时只急求卸责，且免物议，故未争持，而即承诺此数。友人以为颇吃亏。比较去职之王（祖廉）、庄（泽宣）、徐（志诚）等，实确。宓（P160）之不善自谋，到处悉然，可胜悲叹。然宓今只授课3小时，下年亦当不逾9小时。而清华又有种种权利，退步以思，亦可知足而无吝也矣。3月28日，在校。校长招，茶叙于其宅。到会10人。委员所定《组织大纲》，校长意欲全行改变，委任教务长，又拟分设各科。殊无明白之诚意。且拟多聘“名人”来为教授。诸人复随意妄行举荐，至堪慨叹。会散后，灯已熄。月明如昼，与孟宪承散步，谈校事。以为解人难索，前途无望，今兹游谈，无殊“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之情况也。1时，始归寝。（P163）4月14日，是夕，与朱君毅等拍网球。又在曹霖生宅中茶叙（P164）。6月28日下午1时许，回清华。校长招宴，辞之。而乘人力车入城，途中颇热。至西单牌楼二合轩，以牛乳面包代午餐。毕，即至南池子汤宅。而汤用彤外出，与汤老夫人谈，又与汤用彬先生谈。直待至六时许，而汤用彤始归，即在其宅中晚饭。（P185）7月7日晨，发出《学衡》56期稿。而下午1时许，即接电话，知陈寅恪已抵京。乃即乘人力车入城，至西河沿新宾旅馆5号。访陈寅恪，未遇。乃赴姑母宅中盘桓。夕5时，再至新宾旅馆，与陈寅恪谈，告以清华种种情形。又邀之至香满园饭馆晚餐。7月8日下午，陪导陈君至研究院游观。又至赵元任宅中叙谈。4时，同谒校长于其宅中，进冰点。6时半，陪导陈君访梅贻琦，未遇。至赵元任宅中，晚餐，并进瓜果。晚9时，陪导陈君访王国维先生。（P188）7月12日上午陪导陈寅恪参观图书馆。是日在钱、叶君宅中用西餐。每日三餐，1元2角。夕，大雨。晚，复往。校长来，钱、叶等与谈校中事，多所主张。（P190）7月15日下午，谒校长，面致叶（崇智）函。又写信，办杂务。7月16日，昨午见校长，校长将赴沪，车已在门，谈及西洋文学系事，谓191页。对于聘任教员，毫无成见，无论如何皆可。又谓将函请宓为该系主任。宓力辞。乃今晨忽接校长英文函，略谓“闻足下甚愿为西洋文学系代理上任，甚幸。顷已函知贵系诸教授”云云。宓以此函太无着落，出语离奇。夫王文显君离校一年，代理主任如何产生，在法律上殊无根据，亦未确定。前者评议会以此事交教授会决定，而教授会开会未成。故今之代理主任，只能作为校长委任，暂行职务，俟下年开学时，再由本系正式推举。乃今校长此函，既未明言王文显特函举荐，亦未确示校长委任之意，但云宓愿任此职，一若宓希冀得之而自撰以为己有者。（又该函中言顷已通告贵系教授诸君云云。及宓询之诸人，乃并无此事。）夫代理主任一职，本如鸡肋，况宓既卸去研究院职，降而为此，夫何希冀之有？事繁心劳，无有些须酬报，又岂愿为？校长此函，殊令宓愤懑，遂决定不就西洋文学系代理主任之职，该系之改良与退步，宓均不负责。且以宓所注意之事较之，该系之前途，实不足重轻者矣。是夕5—6，访梅教务长，将王文显所送来之功课表等件，悉交付梅君，并力陈不愿为西洋文学系代理主任之意。且谓如相迫过甚，当效政界中人，走避于京中而居焉。梅谓既尊意如此，决不敢再来勉强。梅又与宓商聘叶崇智及张歆海事。梅欲与叶以220元之月薪，宓未置可否。晚访Winter，以此事告之。Winter谓为本系计，仍以宓为代理主任为宜。但当以术取得校长之明白委任状，再由本系公举投票以确定之，则一切名正言顺矣。钱端升君则谓宓不就此职为失策云。（P192）9月4日上午10—12时，校长召集西洋文学系全体新旧教授、讲师开会，谓王文显去时，曾荐宓为本系代理主任，而宓未肯就。兹应由众公举，云云。当即举定宓为西洋文学系代理主任。宓知势不能推辞，即就职。与同系诸人，讨论系中分配功课、预算、研究室之原理，并声明受任于匆促之际，时日已迟，开学在即，诸事未谙，尚希谅解云云。诸人与宓感情均尚洽，惟Danton素号暴横，故当时即有责难及讥讽之语。陈福田君被举为本系书记。按校中诸事颟顸，当局（P215）既不以诚待人，而注册部、庶务处等事，又一味迟延推诿，营私害公，使热心办事之人，加倍烦劳而无功。宓今兹就此代理职，明知对宓个人，有百害而无一利，然既在清华，义不能辞。甚矣，人生之不得自由自适也。下午，在Winter处弈谈。晚在室中凝心致志，改编本系教员课程表，及预算、研究室分配等之草案。中惟教员课程表最难。缘王文显既派定各人功课之后，又私许Jameson等以专授某课，且有函为凭，以致前后不符，内外舛错，故排置至为不易。本系缺乏教员，校中当局不早聘定，张歆海则拒其归，叶崇智则靳其薪（均见前）。而教务长聘定张杰民，亦从未与本系之人商酌。及今开学在即，乃以诸事委之于宓，使独当难关。彼校长、教务长于星期六、星期日，则或入城家居，或在此宴乐而不见客。宓虽急欲与商补聘教员之事，而亦不能。难哉！此清华园，即**中国之小影，而亦恶劣之人生之小影也。（P216）9月6日上午9—l0，开西洋文学系会议。宾主席，宣布改编课程，分配预算，指定研究室，二人一间。及其他琐事。众均无异议。当场又由会众通过，聘陈源为本系教授。宓又派定各项委员。散会后，即谒校长、教务长，陈源聘书旋即发出。宓以校中当局既力阻张歆海之来，陈源则荐书盈策，当局早有聘用之意。若宓则目前惟求本系缺乏之教员从速聘定，则宓职务上之难题解决，虽未免有负歆海，然亦力不从心。至于陈源为胡适之党，他日将不利于宓与否，今不能知。即使宓被倾轧以去，亦可见得吾党存心大公，彼辈严持门户，是吾党道德上之胜利。今且望陈君之不至于此也。（P217）9月7日，是日仍办理本系各事。现暂以西客厅为西洋文学系办公室。惟庶务处殊可恶，所需电话及书架、屏风等物，延宕不给，必至费时费力，写信口说，一再索讨，乃得之。又复有其一而遗其二，致宓种种不便，多费精神。宓耗其时力于此等事，殊为不值。而且不如昔在研究院，有指挥一部分之全权。此系之职务，殊累人也。又是晨始发见《专集研究（二）》，为教务长所裁去之功课，乃本系必修科目，必不可裁。宓当时亦不应忽略。然此时各教员功课已重新编定，无别法，只有由宓自任教授。此亦办事人吃亏处也。晚6时，赴教授会议（校长于宓被举为西洋文学系代理主任事，亦未向众报告）。又赴茶会。9月8日晨以改定之功课表，交注册部发表。10—12时，校中行开学礼。（P218）9月14日，晨9—10谒校长。10—11谒教务长，商定二事。（一）由清华即去电，聘黄学勤为本校西洋文学系教授，月薪250元。（二）校中聘书记一人，助宜办理公务及个人杂事，月薪暂定35元（仿赵元任之书记之例）。拟即以席朝杰充任。其他不悉记。晚，陪楼光来谒校长于私宅，以本日本系会议结果告之。（P222）9月15日，晚7时，赴校长宴请新教职员之晚宴于工字厅。10时散。陈寅恪、楼光来、唐钺三君来宓室中小坐。（P223）9月22日晨7时起，即回校。9时前抵。欲谒教务长，不得值。11时，始得见校长，述聘教员及讲师事，校长大不以取消黄学勤聘约为然，谓如此办法，对于黄君，殊属轻侮，宜速补过。况黄君昨日已有电达宓，文曰：“即来，准9月底以前到校。”为期非远，自以仍聘黄君为是。乃共拟电稿，文曰：“第二电取消，清华仍聘公，望速来。宓。”（以上来往电，均英文，兹译意。）而讲师之议，杨宗翰之聘，遂复作罢。此次实宓之咎，校长言之甚是。宓办事热心，而责任心重。因之，常过于着急而办法太多，率尔反复，欲速则不达，或且偾事招怨。此实宓之大病，嗣后当力求专一镇定，不轻改辙。下午3时，见梅教务长，即将与校长共拟再聘黄学勤之电发出。3—6赴评议会议决聘黄中定，而舍赵祖欣。又议决聘黄学勤。散会后，复与梅教务长谈。（一）陈福田事，梅仍主不撤换。（二）聘席朝杰为书记事，宓强行要求，使梅与校长不得食言。梅卒允如前议。（P226）9月23日，晨，席朝杰来。宓命其暂归，缓后再来就职。下午4时，Winter、Pollard-Urquhart、楼光来来弈谈，进茶点。晚，6时半，赴教职员公会第一次聚餐大会（费五角），直至晚10时半始散。清华中人，光阴之消磨，社交之繁多，皆此类也。9月24日下午，作《立论之标准》一文，甫成一页。而4—6被邀赴系主任会议。杂事过多，文思难就，有如此者。宓已得校长交来校中公函，聘席朝杰为西洋文学系办公室书记，月薪35元。惟观席君所写日记及其为人，恐不胜任。而教务长日昨曾言学生中贫苦求事者多，请宓择一用之。遂拟就学生中挑选。由教务长处送来马全鳌等四人，均于晚8时来此。宓当分别中英文，各予简单之考试，令作复函一通，写小楷数行，结果甚佳者无之，宓遂踌躇不能定云。（P227）10月18日上午，陪导黄学勤君上课。又介绍黄君见校长。下午4—6，赴曹霖生话别茶会。又在温德（Winter）室中与叶崇智等谈。晚访黄学勤及黄中定，谈。钱端升来。（P236）10月22日，黄学勤英语不流畅，发音多错误。故该班业已罢课，请从速另聘教授云云。又往见教务长，所言亦同。宓再三劝说，不省。（P238）10月29日读韦杰三离婚记，多所感触。韦之所为，乃今世少年之通病。其实韦之见解思想，无往而不错误。乃今之学生反奉韦为模范，尊以烈士，是何偏谬之甚哉！3—4校长招，往见。校长主张对学生让步，将黄学勤大一（乙）班功课，改归他人教授。盖校长素畏学生，力主敷衍。宓谓当商之同人。4—6本系英文作文委员会开会，遂以校长之意转达同人。因即议决，循当局之意，（一）黄君大一（乙）班英文读本，改由Pollard-Urquhart君教授。（二）黄君大一（乙）班英文作文，改由Smith君教授，但黄君须助Smith批改他班学生之作文课卷，云。惟此系本系代当局所筹之办法，其主张及执行之责，须由校长及教务长负之。晚，即通知校长、教务长，旋即照行。于是学生反对黄学勤之事，遂即如此解决焉。（P243）11月3日下午2—4赴招考委员会。4—6赴系主任会议。6—9赴陆懋德招宴于工字厅。9—10王静安先生及陈寅恪来此小坐。寅恪言曹校长已就商务印书馆总经理之职，年内即离校，并已电约郭秉文来接任清华校长。此意已告知戴、杨、钱、叶诸君云云。宓姑静以观之而已。（P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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