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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进宫拜师
话说安德海听到张广财说话这么好听,这是他从懂得事以来,头一回这么受到人的尊敬,他也没想到张广财会慷慨的白白送给他200两银子,便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叔,并说道:
“多谢您了,将来有朝一日,我安德海有了出头之日,决不会忘记您老人家的好处。”
张广财让人拿来200两银子,交给安德海,又把那两包点心也送给安德海,说是送给安邦太夫妻的。这是安德海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银子,也是头一次受到人的尊敬,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
安邦太夫妻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忙问这是从哪儿来的,安德海把经过说了,安邦太吃惊说:
“张广财是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手,猴手里从来不掉杏,他放账都是驴打滚的利钱,如何舍得白给你200两银子,说不定又安什么坏心眼呢?我看还是给他送回去。”
“孩他爹,依我看咱也甭怕,头一个没给他立借据;二一个咱这房子咱这地都算上,也不值200两银子,怕他干什么?再一说大海上北京上哪儿弄钱去?”
安邦太听妻子这么一说,心想,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听天由命吧!
还是安德海想得周到,这两包点心没舍得让爹娘和兄弟吃,又买了2斤老百干,给陈老公送去,请教进宫的路子。
别看陈老公家里是青堂瓦舍,但他在皇宫里没有地位,又是被放出来的人,没权没势,就被人瞧不起了,他回家七八年啦,也没人给他送过礼,因为他是老而无用之人了,今天见安德海给他送了礼来,可乐坏了,一是因为这个安德海瞧得起他;二是安德海净身的事他也听说了,将来安德海到了皇宫里,也许能给自己帮点忙,便让座倒茶,亲切地说:
“孩子,以前我不让你净身,是为了让你能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现在你已经净了身啦。咱就不提那个了。当老公也有当老公的好处,想发大财不容易,想在宫里混个出头露面的差使也不容易,可是想混个好吃,好喝,好穿,好戴,还是不难的。孩子,咱这么说吧,以后只要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去办。”
安德海今天来,就是要的陈老公这句话,听了之后,满肚子里都高兴,他那小嘴甜甜地叫了一声:
“老爷,我今年13岁,什么事也不懂,不要说北京城,就是青县城里是什么样的也没见过,我割是割了,进不了京,那还不是白割,就是进了京,正像老爷您说的,进不了皇宫,被分配到王府去,那不是白挨一回疼,白糟踏了身子了吗?我想老爷您在宫里待了好多年,一定有不少合适的朋友,能不能给我走个门路哇。”
陈老公听了安德海的话,暗暗点头,心说,这孩子好大的心胸,比我那时候想的事多得多,将来一定有出息,于是说道:
“进宫的事倒不十分难办,宫里有一位黄公公黄总管,名叫黄承恩,也是咱们青县人,和我的关系很不错,他是寿康宫的总管太监,寿康宫里住的是康慈皇贵妃博尔济吉特氏,是道光皇帝的爱妃,皇后不在了,宫里的事就由康慈皇贵妃主持。她又是四皇子奕□的养母,四皇子的生母孝淑睿皇后崩逝,四皇子就由康慈皇贵妃抚养。”
现在的道光皇帝共有9个皇子,长子、次子、三子全死了,这四皇子奕□不就成了皇长子了吗?你要能跟上四皇子,将来就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到那时,就是当朝一品的大员,见了你也得让你三分,尊称一声安公公。不过话又说回来,头一个要有人;再一个要看你的能耐啦。
“为什么呢?童监到了宫里,先由康慈皇贵妃挑选,宫里不要了,剩下的就拨到王爷府里去啦。可是把你留在宫里,也留在皇上的身边,自己少眼没力的,讨不了皇上的喜欢,也是白费呀!像我不就是看了一辈子门吗?”
咱们这么办,我把心尽到了,好了好不了,那就看你的命啦,我给黄总管写一封信,你再带着点钱,把小刀刘和刑慎司的老爷们都打点到了,他们都会替你说好话的。再一说,你又是自阉,宫里对自阉的人是又照顾的,你模样长得又不坏,看上去又精神伶俐,很容易被康慈皇贵妃看中的。
“我再告诉你,这位黄公公是咱们青县黄呈村人,为人心地很好,亲不亲故乡人,总会有个照应的,你要拜他为师,把宫里的规矩、礼节、忌讳什么,都教给你。”
陈老公说完,取过文房四宝,磨墨濡笔,先问安好,再拜托安德海之事。把信写好,交给了安德海。安德海见陈老公如此热情。趴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个响头,说道:
“谢谢老爷你老人家的厚意,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老人家的好处,有朝一日我有了出头之日,一定厚厚的报答你老人家。”
在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腊月初二,天到快晌午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匹快马,飞奔汤庄子,马上之人打听安德海家住何处,在这穷乡僻壤,人们见到戴红缨子帽的,就知道是位官差,早有人指点了安德海的住处,差人交了信自己走了,安德海虽然认得几个字,但也念不下来,正要拿着信到学校去找郝先生。这时,张广财穿着狐狸皮袄,戴着青缎子瓦楞的风帽,一步三摇地来了,一进大门就打着哈哈说:
“邦太大哥,我听说京里来信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一是前来道喜;二来问问大侄子上路时还缺什么东西,哈哈哈哈。”
安邦太正愁没人念信呢,一见张广财来了,忙向屋里请。这会,张广财也不怕弄脏了他那蓝缎子狐狸皮袄了,不光进了屋,还坐到了那半边炕席的土炕上,他送过水烟袋,向安邦太让道:
张广财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他想知道信的内容,他好针对不同的情况,采用不同的方法和对策,如若是选安德海进京,他就顺势抬轿,如果京里不要安德海,他得想法把给安德海的那200两银子挤回去,不能狼叼来的喂了拘。可是他不能露出痕迹来,明是前来看信,却故意不往上边说,让安家自己说出来。
安邦太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没有那么多的转轴子,安德海虽然鬼眼流精,一来他还小;二来他对社会事务也缺乏经验。自从张广财送给了他200两银子,他就转变了对张广财的看法。如今,张广财又亲自前来道喜,自己又念不下那信来。恰好这时张广财来了,便拿过信来求张广财给看看。
张广财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安德海自己把信送过来,可谓正中下怀,就满脸带笑地说:
“好、好,我看看、我看看,不过我也不一定看得下来。”嘴里说着,手却把信接了过来。
信文大意是:今年冬季选送40名童监,数额已足,腊月初十为黄道吉日,兹定于该日送宫应选,初七日送交刑慎司初选,今责令安德海务于初七日以前来到京都。
张广财读罢书信,心里有了底,连忙立起身来,先是对着安邦太深深一揖,说道:
“大侄子,我给你道喜了,进京后,有顺便人别忘了给家里捎个信来,将来有一日一步登天,可别忘了咱们村里的老乡亲。”
张广财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是让安德海别忘了他。工夫不大,张广财走了,又派人送来100两银子和两匹布,说是让安德海做件新衣裳和作路费用。
安邦太和孙氏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受,尽管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眼泪却不住往外淌,只有安德海从心眼里高兴,因为他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这一天盼来了,他不断地劝爹劝娘:
“哥,你进宫以后,跟着皇上发了财,我也割了老公,咱家那财不就发得更大了吗?”
“河呀!河呀!咱就是发天大的财,你也不能再割老公啦,那咱家就断子绝孙啦,发了大财有什么用?”
安邦太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怕这个儿子也走了安德海的道,他只是劝说孩子,讲道理,再也不敢用管安德海的办法,用鞋底子打了。安德海却有办法,他对兄弟安德河说:
“小河,你这话可不对,为什么呢?我进了宫,要是熬不上去,光受苦受累的,你割了有什么用?要是我爬上去了,家里有了很多的钱,还用你割老公吗。你还得娶媳妇,生孩子,让娘抱孙子呢。”安德海这话说得一家子全点头。
安德海剃了头,梳了辫子,穿上娘给他做的新鞋新衣裳,到了初四这天,张广财备了一匹好马,还派了一名长工护送安德海到京,又拿了50两银子,说是防备接短用的。
乡亲们都送到村口,可是谁也没有张广财的话多,父亲、母亲和弟弟一直送出七八里地,才哭着回去,可是安德海呢?虽然流了泪,但他是见了娘哭才哭的。
安德海离家上路,一路之上经过霸州、固安、黄村等地,多亏了张广财送的这匹马帮忙,腊月初六就进了北京城。一打听小刀刘家,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经人指点,曲曲弯弯来到地安门外方砖胡同,胡同里有一家,高台阶,砖门楼,门前挂有一块木牌,上写“刘宅”二字。
别看安德海人小,排场过节还真不漏空,他送给那长工2两银子,说道:
“你买杯茶吃,不成敬意,一路之上让你多受累了,再烦你给我爹娘和张大叔带个口信,就说我已经到了北京了。”
回头再说安德海到了门房,让看门人给通禀一声。看门的老头,见童监见多了,可是像安德海这么俊俏,这么机灵的还不多,便让安德海在门房等着,自己进去通禀,少时出来说:
“刘大爷让你进去,跟我走吧!”于是老头在前,安德海在后,往里一走见一套四合院,都是瓦房,比张广财家那房又阔气多了。
正当安德海东瞧西看的时候,从上房迎出了一个人来,正是小刀刘。安德海忙上前深施一礼,叫了一声刘师傅,又送上20两银子,继续说道:
不知小刀刘是看在银子的分上,还是被安德海这几声甜甜的话语,叫开了怀,或者是这二者兼而有之,他乐得眉开眼笑,不仅把脸上的疙瘩肉笑开了花,甚至连腚沟里的皱纹全笑开了,他嘴里喷着酒气说:
“好说,好说,你放心吧!我一定在刑慎司的老爷面前,替你多说好话。”说完把安德海安置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腊月初七早晨起来,梳洗过后,用过早饭,小刀刘把净了身的40名童监,送到了刑慎司。这刑慎司是内务府管辖的七司之一,负责童监的验收检查。只见小刀刘把一个簿子递过去,并低声向那官员说了几句话,刑慎司的官员点了点头,就开始按簿子点名,并一个一个的分别叫到一间屋子里,进行周密的审查与检验。安德海趁这个机会送给刑慎司的官员50两银子,并把陈老公的信拿出来交给那官员,外加100两银子,求他代转给黄承恩黄公公。书中代言,这些做法都是陈老公交给他的。
转眼之间,到了腊月初十的清晨,这时他们把衣裳都换了,40名童监都穿上清一色蓝灰长衫,青色的坎肩儿,规规矩矩的站好了队,由刑慎司的官员送往宫内,由于经过这两天的训练,童监们对眼前的礼法,已经熟悉了。
童监们在刑慎司的官员带领下,从午门旁边的便门进了宫,进了午门,穿宫过院,来到寿康宫前。这大殿金碧辉煌,气派极大,气象森严,比起安德海老家青县的盘古寺的大庙来,雄伟壮观多了,好看不知多少倍。门额上有“寿康宫”三个大字,这字是满汉合壁的,所以安德海只认得汉字,却不认识满文。
刑慎司的官员让这些童监们跪在丹墀前边,让他们低头屏息,不要说话,不许交头接耳,等候挑选,跪了有多半个时辰,把磕膝盖也跪疼了,可是谁也不敢吭一声,动一动。这时,黄总监出来了,对刑慎司的官儿低声说了几句,刑慎司的官员连连点头称是,黄总监又进宫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群衣着华丽而又整齐的宫女、太监,分队列班地出来,后边一个宫娥张着黄罗伞,前簇后拥的,众星捧月一般,拥簇着一个人出来。安德海偷眼一瞧,是一个旗装上了年岁的妇人,穿着黄缎子绣花的长袍,梳着两把头,脚踏着高底的靴子,手上戴着长长的银指甲套。生得慈眉善目,一团和气,跟戏台上的王母娘娘差不多。书中代言,这人便是康慈皇贵妃。
皇贵妃入座之后,黄总监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金漆条盘,上边放着许多黄牌。书中暗表,这黄牌便是这些童监的名字,一个黄牌上只写一个童监的名。黄总监一个牌一个牌地递给康慈皇贵妃看,看到谁就叫谁的名字,被叫的人一边答应,一边抬起头来让皇贵妃观察。
“安德海!”安德海听到叫他的名字,他知道这是能否被分配到四皇子那儿去,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便打点起精神,抬起头来,用伶俐的口齿,清脆的声音,毕恭毕敬地应道:
就这一声,先给了康慈皇贵妃一个良好的感觉。再一看模样,只见这个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如敷粉。那白嫩之中还透着红润,微微的笑脸,衬着他黑黑的发辩,一双大眼黑白分明中透着机灵。这时,黄总监向康慈皇贵妃低声说了几句话,皇贵妃点了下头。这时,黄总监宣布安德海中选了,被分配到四皇子奕□的身边使用。
净身后能够人宫,还能够到四皇子奕□身边当差,这些目的安德海都达到了,当然多亏了张广财的金钱,也多亏了陈老公的指点,但更重要的是安德海自己的心计,要处处让有权有势的喜欢。
通过这回选监,安德海认清了黄总监在宫里是个有权有势的人物。他便磕头拜了黄承恩为师。他对师傅是百般的殷勤,小心伺候,每天早晚不用指使,就主动地给师傅铺床,叠被,端尿盆,端饭,打水,洗衣裳,还一口一个老师地问寒问暖,只哄得这个老太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他看这个孩子机灵,懂事,又是同乡,又有陈老公来信关照,就对安德海格外关怀,把宫里应注意的事情,像礼节啦,称呼啦,规矩啦,忌讳啦,等等等等,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比如要站有站相,立有立相,走有走相,走起来不能跑,也不能连蹦带跳。还有,比如称呼啦,对皇上要称万岁爷,对后妃娘娘要称主子,对自己要称奴才,同辈当差的要互相称爷,不能呼名……黄老公说着说着咳嗽起来了。
安德海赶紧过去给他捶背,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端了过去递在黄总监的手里。黄老公喝了几口茶,歇了歇才不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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