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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安氏顽童

  安德海原籍是直隶南皮县人,因闹灾荒,他祖父带着全家逃荒到了青县汤庄子,在那里安家落了户。

  安德海的父亲叫安邦太,由于家境贫寒,直到40岁上才娶上媳妇,媳妇娘家姓孙,过门二年便身怀有孕了。

  安邦太见妻子怀孕,直喜得出来进去哼着梆子腔,为了让妻子把孩子顺利生下来,重活累活不让她干,自己宁可吃糠咽菜,也要变着法地让妻子吃上粮食面儿,为了给妻子补身子,数九隆冬,安邦太不顾风寒破冰下水,摸鱼捞虾,为生子立后算是下了血本。

  经过10月怀胎,在清道光十七年七月二十日夜晚,安邦太的妻子觉病了,肚子一阵痛过一阵,可孩子就是不落地,急得安邦太走里走外团团乱转,额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直掉。心说:怎么这孩子就不落地呢,莫不是嫌我家穷。安邦太跪在灶王爷前烧香许愿,祷告孩子早早降生,母子平安,日后必烧高香上大供。

  挨至7月21日卯时,也就是日头离地面不高的时候,忽然从东南方飞来一片乌云,这片乌云飞至安邦太家房顶上越扩越大,由灰变黑越来越浓,就听得哧溜一道立闪,嘎啦一声暴雷,顷刻之间下起了瓢泼大雨。这一打雷不要紧,安邦太的妻子孙氏一激灵,哇的一声,孩子落地了。

  收生婆告诉安邦太,妻子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喜得安邦太顾不得院外雨后的泥泞,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喊道:

  “感谢老天爷,我有儿子啦!”

  安家在雷雨中喜得贵子,引起了村民们的种种议论,有的说:

  “安家这孩子不是平常人,准有点来头,看八成是犯了天星,有道是云从龙,风从虎,《封神演义》里不是说周文王不是收过雷震子吗?”

  有的说:

  “打雷下雨生儿郎,中了状元民遭殃。吉凶难测呀!”

  也有的说:

  “打雷下雨是老天爷的事,与生孩子有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啦,安家得子是件喜事,真要出个能人,安家祖坟上就算冒了青烟啦!”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不管村里人说什么,安邦太壮年得子,是打心眼里高兴,把个孩子视若掌上明珠,那真是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日子虽然穷,还是变着法地让孩子吃饱吃好。

  春去秋来,转眼孩子一周岁了,安邦太为了给孩子过周岁,把七姑八姨,亲朋好友都请到家里,还特意把村里的教书先生郝觉仁也请了来,安家要热闹热闹。

  客人们到安家来做客,免不了要带些礼物来,有木刀、木枪、点心、糖果、馒头、包子、铜钱、算盘、小鞭子等物,郝先生送的是纸、墨、笔、砚,这叫文房四宝。

  人们送这些东西来干什么呀?目的是叫安家孩子“抓周”,就是把这些东西摆在孩子面前让孩子去抓。

  这是一种民间习俗,据说是孩子抓到什么将来长大成人就干什么;再一个说法是,抓到谁送来的东西,谁就能交好运。

  人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抓周时抓到文房四宝,将来好知书达理,求取个功名。当然安邦太也不例外,他把书本、算盘之类的东西放在前边,还把孩子紧往书本前送。

  孩子感到都很新鲜,他瞧瞧这,看看那,就是不抓,安邦太急得汗珠子直往下滚,心说,这孩子一无所好,将来得废了。就在安邦太琢磨的工夫,孩子的一只小手向前一伸,抓了一把铜钱,另一只小手抓了一个女形的布娃,然后身子往前一趴,用小嘴叼起了一块点心。这一来,把人们逗了个哈哈大笑。只有安邦太不高兴,心说,这小子好不了,贪吃爱财搞女人,一个没有出息的东西。

  人们一阵笑声之后,又提起了给孩子起名字的事儿。这个说:

  “孩子落生时正赶上下雨,就叫雨生吧;”

  那个说:

  “下雨先打雷,雷声响亮,不如叫雷生。”

  也有的说:

  “雷居闪后,还是叫大闪为好。”

  安邦太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瞧了瞧郝先生,问道:

  “以郝先生之见呢?”

  郝先生琢磨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道:

  “都不好,都不好,闪虽然光芒四射,然而是一晃即过,雷虽一鸣惊人,却一震即逝,雨虽较雷闪为长,但也不过一阵而已,依我之见,雨落地为水,水流千遭归大海,大海者,浩瀚无边,永不干涸,鱼鳖生其内,蛟龙隐其中,还是叫大海为好。”

  众人听罢连声称赞,安邦太笑道:

  “好,就叫大海,就叫大海!”

  这孩子按辈排应是“德”字,故小名叫大海,大名就叫安德海。

  安家得子自然是全家高兴,不过添人进口也给日子带来了负担,安家是外来户,又没家底,省吃俭用买了2亩薄碱地,全家人依靠安邦太给本村财主张广财家扛长活度日,日子过得很紧巴。3年后安德海又添了一个弟弟,起名安德河,一个穷若人家,连增两口,要吃要穿,如何赌受得了,一家人拼着命地干也只能落个吃糠咽菜,安德海8岁那年便去张财主家放羊,只管饭,不给工钱。

  安德海人虽小,心眼却不少,他看到财主家的人都能写会算,心说;想发财就得认字,不认字吃不开。于是他每天放羊回来就在学校窗下停一停,偷偷地听讲。要说安德海也够聪明的,听上两遍就能背过,可字怎么写却见不到。他为了学字,找了一个学生,求他教写,那学生不肯,安德海道:

  “有什么拿人的,你们学的那些课文,我早就背过啦,不信我背给你听听!”说罢,从头至尾地背了起来。

  那学生见安德海背得一宇不差,很是佩服,从此二人成了好朋友,安德海有了书看,在放羊间隙,又写又念,因此又认了很多字。

  事有凑巧,一天,先生让那个学生背书,背到一半,背不下去了,恰巧安德海正在窗根下偷听,他见朋友背不下去了,便小声地往里传递,不曾想传的声音大了点,被郝先生听到了,郝先生出屋一看,是安德海,当时把他叫到屋内,打开书去让安德海背书。安德海不但能背,还能认、会写。郝先生大为吃惊,心说;这孩子果然不凡,一天学也没上过,竟能通篇背诵,将来必成大器。

  这位郝先生,18岁上中了秀才,一直考到50岁,不知是主考瞎眼还是没钱打点,竟连个举人也没中上,空有一肚子才华,无处施展,只好教书糊口,同时也希望能教出个好学生来,金榜题名,出人头地,也好出出自己心口这口闷气。今见安德海聪明过人,觉得这是个好苗子,可以在他身上下下功夫,于是他亲自找到张广财,说明原因,征得张广财同意,并告诉安邦太,打算对其子重点栽培栽培,还不要书学费,算白教。这是安家父子梦寐以求的事,自然是一口答应,张广财关着郝先生的面子,也答应了。

  从此,安德海就入学念书了,这年,安德海刚满10岁,很快在学校成了出类拔萃的尖子。先生宠,学生敬,使安德海的尾巴翘了起来,他不仅欺厚学生,连郝先生也不放在眼里。为此,郝先生打过他几次,他不但不改,反而对先生产生了报复之心。

  有个财主家的子弟,总也背不过书,常常挨先生戒尺,安德海便私下教这个学生背书,这本来是件好事儿,可安德海不往好处引,当时念的是《三字经》、《百家姓》,他教那学生念道: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先生打我,日你亲娘。”还教那学生背:

  “人之初,性本善,烟袋锅,炒鸡蛋,学生吃,先生看,馋得先生啃锅沿,越打老子越不念。”

  别看那笨学生学好学不会,可学坏一学就会,把安德海教的这些词背了个滚瓜烂熟。

  等先生叫他背书时,他顺嘴把那些词一股脑都背了出来,先生听罢气得脸发青手发抖,几经追问,才知道这是安德海干的。

  郝先生心想:安德海固然聪明,可他不往正道走也是枉然,这么点就有这么多坏点子,等长大成人还不知道干出什么坏事来呢,我别跟他掉脑袋,还是把他轰走为好。

  郝先生为什么这么想呢?因为在那社会如若犯了祸灭九族之罪,这教书先生也是一族称之为师族,也要跟着满门剿斩。故郝先生不得不决定将安德海赶出校门。这年安德海才12岁。

  安德海被赶出了校门,更不安分了,除了拾柴打草之外,经常东溜西窜,一般小孩都不敢惹他。

  这年,适逢张广财50大寿,前来祝寿的亲朋至友络绎不绝,有骑马的,有坐轿的,可谓高朋满座,贺客盈门,张家的门前拴满了高头大马。

  安德海凑上前去,他来回溜达了几趟,看中了一头枣红大马,瞧瞧四下无人,解开缰绳,班鞍认镫,一偏腿骑了上去,双腿一磕,那枣红马跑了起来。安德海坐在马上,心里美极了,跑了一圈回来,正好让张财主看见,从马上拽下来,啪啪就是两个嘴巴,骂道:

  “真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动老爷家的马,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玩艺,滚!”

  张广财做梦也没想到安德海当了宫中的总管太监、慈禧太后的大红人,他要知道有这一手,说什么也不敢打安德海两个嘴巴。就为这,安德海给他娘出殡时,张家父子颠前跑后,光怕安德海也记起那两巴掌的旧账。

  闲活休题,安德海被打工两巴掌,很不服气,两眼一瞪,说道:

  “甭神气,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有朝一日咱发了财,买100匹好马,成天骑着玩!”

  张财主一阵冷笑:

  “嘿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回家快让你娘用纸糊去吧!”

  安德海用手摸着又疼又热的脸,冲着张广财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骂道:

  “别他妈的小看人,老子不发财誓不为人!”

  从此,安德海天天琢磨发财的事,他回家问爹:

  “爹,怎么着才能发财?”

  他爹说:

  “傻小子,人生有命,富贵在天,咱们家辈辈穷,你就别想发财啦,能混上饭吃就不错啦。”

  安德海道:

  “我就不信那一套,人们常说生财有道,我非找到这条道不可!”

  他娘说:

  “道是有的,一个是当官,一个是做买卖,可咱穷的屁股着瓦盖着,当官无门,做买卖没本,这道咱走不通,还是安心种咱这二亩碱地吧。”

  安德海默不作声,但不死心,他跑到姥姥家,要问姥姥有没有发财的捷径。

  姥姥家有一户姓陈的大财主,看气势比张广财家富得多,一色的青砖大瓦房,高大的门楼前摆着两蹲石狮,漆黑的大门,光闪闪的衔环兽,大门左右一拉溜龙爪槐,槐树下拴着十几匹高头大马,咴咴乱叫,丫环仆人出出进进,实在是阔气得很。

  安德海问姥姥:

  “姥姥,村东那家怎么那么阔气,他们家是怎么发的财?”

  姥姥道:

  “他们家姓陈,原来也很穷,一家人吃不上喝不上,每到青黄不接时只好以讨饭渡口,后来实在活不下去了,姓陈的脚一跺,心一狠,割了老公,上了北京,进了皇宫,伺候皇上,一下子发了大财,在家乡盖房子买地,成了周围有名的富户。”

  安德海对陈家是如何发的财是知道了,可不知道什么叫割老公,又问:

  “姥姥,什么叫割老公呀?”

  姥姥道:

  “傻小子,割老公就是把撒尿的那玩艺割下来,这可不是好事,割了那玩艺一辈子就不能娶媳妇了,娶不上媳妇就断了后代香烟,成了绝户。割不好就能疼死,烂死,那玩艺儿究竟怎么割,我也闹不清。”

  安德海对娶媳妇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割老公能由穷变富他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安德海心想:这老公怎么个割法,陈老公准知道,我何不去问问他,他们家有狗,我不敢去,怎么能见到他老人家呢?对,有啦,我在门口等他,反正得有出来的时候。

  安德海主意拿定,每天都去围着陈家大院转游。说来也巧,这天陈老公吃罢早饭,出门散步,正让安德海砸在门前,安德海一看机会来啦,紧走几步,甜甜地叫了一声:

  “老爷,外甥给你老人家请安啦!”说罢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陈老公定睛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只见这孩子眉清目秀,面如敷粉,唇红齿白,精神伶俐。急忙拉起来,笑道:

  “孩子,你是到谁家来走亲的?”

  安德海道:

  “我是到姥姥家来的,就在村西头住,我早就想登门给您老请安,只是不敢进门,怕狗咬,因此每天都在门口等候,今日总算见到您老人家啦,还望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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