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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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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我虽然也是四川人,但年少出川对川西北情况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所知。受领任务以后,先遣队于五月二十一日占领了冕宁,这是一座县城,守敌已经逃跑。监狱里关了不少彝族首领。原来这是国民党统治少数民族的一种手段,彝族人民如果不听他们的话,就杀这些头头,平时就当作人质。我们放了他们,还请这些头头们喝了酒,气氛就缓和得多了,有的彝族头头懂得点汉语,我们问他,也告诉了我们一些情况,有的还表示愿意给我们带路。但国民党对少数民族的残酷统治,使他们对汉人充满了敌对情绪,民族隔阂很深,对红军是个什么样的队伍,执行的是什么政策,全不了解,所以并没有真心对待我们,仍然使先遣队碰到了许多困难,只是由于我们坚持了党的民族政策,处理得当,才比较顺利地完成了通过彝族区的任务。

  五月二十二日,先遣队开始进入大凉山彝族区。其边沿就是冕宁以北五十多里的袁居海子边。知道通过彝族区在当时民族隔阂很深的情况下是不容易的,语言不通,风俗习惯不一样,地形道路根本不清楚,所以我们很慎重,由工作队派丁伯霖同志专门去打听了情况,知道这里彝族有好几个部落。我们刚进彝族区,就有两个比较大的部落,一个叫哈基家,一个叫罗洪族。这两个部落当时正在“打冤家”。我们一到就听见几声土炮响,一打听,原来就是他们两家在那里打。听说红军来了,沽基家想要红军帮他“打冤家”,所以对我们表示友好。而罗洪族则跟我们敌对,想袭击我们,我们打了几发信号弹,把他们吓跑了。我们当然无意于去支持这一方打另一方。

  可是,当时为了通过彝族区,我们决定利用这个矛盾。于是丁伯霖同志便把咕基家的首领小叶丹请了来,由伯承同志出面,与他边喝酒边谈判,谈了很久。伯承同志很有办法,双方谈得很投机。对方提出,要求结拜为金兰之盟,还拿了一只公鸡来,在湖边上宰了,伯承就和小叶丹喝了鸡血洒,从而打开了一条通过彝族区的道路。当时我也在场,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只知道意思是说,那个不忠实,就和这只公鸡一样,最后达成了协议,沽基家愿意护送我们过彝族区。但此时已经中午过后,我听说彝族区有一百多里路,得一天时间才能通过。于是我和伯承同志商量,虽然与沽基家已达成协议,但还有别的部落,糊里糊涂地往里乱闯,太危险。伯承同意我的意见,最后决定不走,不仅不走,走到前面的队伍还命令他们跟我们一起,象当年司马懿似的,来一个“倒退三十里”,又回到了一个叫大桥的地方。这是彝族和汉族交界、两族杂居的小集镇,我们就在那里宿营。

  第二天,由沽基家派人护送我们向彝族区进发,我们进到彝族区,有别的部落的彝民在山上,站在路两边伸手向我们要钱,都喊,要钱,拿钱来!这些彝民个子高大,样子挺怕人。我们早有准备,部队编队整齐,从容通过,没有理他们,也就过去了。由于有小叶丹的护送,我们比较顺利地通过了彝族区,当天天黑到达擦罗,这里离安顺场就不远了。我们通过不久,我们带的那个工兵连还有一些后卫队人员,因为带着一些笨重的工兵器材,行军时掉了队,在后面一个山凹子里被千余彝民截住,彝民将他们所带的器物全部掠去,连身上穿的衣服也被剥得光光的。幸亏我们规定不准开枪,彝民也只是掳获衣物,并未加害红军。这些战士气得直掉眼泪,没有还手,就光着身子跑来了。

  于是我们对部队再次进行了党的民族政策教育。我们走在半路上,还遇到过国民党冕宁县的县长,带着他一家人,被剥得光光的。见了我们,跪下来,要我们救救他们,说都是汉人,宁肯死在这里,也不愿受侮辱啊。那时,大家对国民党都很恨,就没有管他。以后,把丁伯霖同志留下,与沽基家首领继续保持联系,因此我后续大部队通过的时候,沽基家仍对我们友好,给予了种种方便,护送我们过了彝族区。这多亏了伯承同志,要不是他在,这种局面我还真是很难对付哩。与我们通过彝族区的同时,恰好左权、刘亚楼同志带领五团,经过冕山以后,把越西县城打开了,关在国民党县衙门里的几百个作为人质的彝民,也被我们释放了,这也有助于我们顺利地通过彝族区。

  求得顺利通过彝族区的目的,在于早日出敌不意地占领安顺场渡口,使红军能从安顺场渡过河去。五月二十四日我们到达安顺场。

  夺取安顺场的任务,当然由我们先遣队来承担,具体任务又落在了一团团长杨得志和政委黎林同志的身上。一团指定一营为前卫营,营长为孙继先。渡河的那天晚上——二十四日晚上,我和伯承同志为了检查渡河部队的准备情况,冒雨到了前卫营。天很黑,路不好走,我用一个刚缴获不久的法国造手电筒给伯承同志照路,因为他眼睛视力当时就已经比较差。那时驻守安顺场的两个连的敌人,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来得这么快,以为还有几天路程呢,很麻痹,我们来个突然袭击,很快就把它肃清了。河水轰轰隆隆的巨大咆哮声,掩没了激战的枪声,对岸的敌人并没有发觉。

  我和伯承同志进到安顺场边一间老百姓住的棚子里,把一营营长孙继先找来,伯承同志仔细地询问了渡河的准备情况,然后进一步给他明确了任务,指示了注意事项。我对孙继先同志说:“前几天看到敌人飞机扔下来的传单,说我们毛主席要成为石达开了。但是我们不是石达开,也不可能成为石达开。因为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紧紧地和中国人民结合在一起,有坚强的政治工作,有超乎寻常的勇敢精神与吃苦精神,这是石达开所没有的,我们一定要渡过河去,我们也一定能渡过河去;渡过去,我们的行动就自由了。”我要他回去,动员部队,把渡河的一切准备工作做好。

  这时,一营已经夺到了敌人的一条小船。这条小船是敌人团长派来搞破坏的。其他的船早被敌人划到对岸去了。就是这条船还是一条坏船,我们不得不加以修理。

  大渡河宽约百米,深约三十米,流速每秒四米左右,很远就可以听到激流的咆哮声,这是长征以来,我们渡过的水流最湍急的河流,比乌江、金沙江水还要急,两个人在河边讲话,如果不用大声音,对方会听不到。

  我和伯承同志继续前伸到渡口附近,看到一营的同志们为争当突击队争持不休。有一个十六七岁的通信员,争得最积极。我和杨得志同志都说:“由你们营长最后下命令定吧,叫谁去就谁去。”这个通信员终于得到了批准,高高兴兴地参加突击队去了。当时决定第二天——五月二十五日拂晓强渡。拂晓时我和伯承同志就站在河岸的一个坡地上,旁边就是架着重机枪的阵地。我们直接观察了这个惊心动魄的历史场面。战斗发起后,由有名的迫击炮手赵章成同志和一团机炮连的三个特等射手等,用两门迫击炮和数挺机关枪进行掩护,我们的十七勇士乘着唯一的那条小船,在惊涛骇浪中,冲到了河的对岸,打垮了敌人的防御,占领了滩头阵地。我和伯承同志的心头都充满了激动,为我们英勇无畏的红军感到骄傲!

  随后,他们掩护后续部队一船一船地渡过河去,船太小,每船只能渡四十多人,直到二十五日晚上一团还有两个连没有渡过去。风急浪高,浮桥又架不成,没有办法,只有一船一船地渡。

  第二天一师的二、三两团也来到渡口,当天夜间,总算把三个团都渡过了河。在一四渡河还没有完,二、三团还没有开始渡的时候,毛泽东同志来到了渡口,林彪也来了,毛泽东同志找我们开了个小会。当他得知渡河的困难情况,就立即决定我军要迅速夺取泸定桥,否则大部队一时难以过河,而敌人李韫珩的五十三师已经渡过金沙江,正向我们赶来。红军仍然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毛泽东同志当时确定的部署是:一师和陈赓、宋任穷同志领导的干部团到大渡河对岸,仍由伯承和我率领,从东岸北上赶向泸定桥;由林彪带二师、一军团军团部和五军团,在大渡河西岸赶向泸定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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