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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传记

首页 > 名人传记 > 聂荣臻回忆录

二二

  §在上海

  一九三〇年五月,我来到了上海中央特科工作。

  中央特科,是党中央的情报和保卫工作机关。我到特科时,它的主要任务是:打入敌人内部,及时了解敌情,以保卫党中央和地下工作同志的安全;营救被捕同志和镇压叛徒、特务。当时的特科由三个人领导:向忠发、周恩来、顾顺章。恩来同志是决策人。日常工作由顾顺章负责。向忠发挂名不管事。

  调我到特科的意图是,为了从政治上加强特科。中央发现顾顺章吃喝嫖赌抽大烟,样样都干。他把这些特科工作的掩护手段,变为追求个人享受的目的,日益腐化堕落,引起了党的警惕。顾顺章这个人过去耍魔术,在上海开过一家魔术店,是个流氓无产者。他在党内掌握了一部分权力之后,就趾高气扬,胡作非为。当时还没有想到他会叛变,只是感到,如果放任他这样下去,会出问题。调我来,就是为了约束他的放荡行为。

  到了上海,经过李立三同志谈话后,我就到顾顺章那里报到。他猜想到所以调我来,是对着他的,对他的放荡行为是不利的,所以,就想各种办法刁难我。他是特科负责人,要给你小鞋穿,你有什么办法。他晓得我们这些人从国外学习回来,没有搞过特科这种事,初来上海,人生地疏,经验不足,就专门派给你一些很困难很危险的任务,你能说不去执行吗?不过,并没有难倒我,交代的任务我都完成了。

  当时在特科搞具体领导工作的,除了我以外,还有陈赓、李强等同志。特科的工作是紧张活跃的。我们派了象李克农、钱壮飞、胡底等这样一些好同志打进敌人的要害部门。所以,往往敌人还没有出动,我们就知道那个机关或那位同志已经暴露,就立即通知转移,敌人经常扑空。甚至连蒋介石调动军队向我军进攻的情报,有时也能得到。在白区斗争中,叛徒最危险。在获得了确切证据以后,我们就对叛徒进行镇压,这是不得已的事情,否则我们在白区就难以生存和斗争。我们的重要任务就是镇压叛徒和特务。在特科工作时极为劳累紧张。白天整天在外边活动,夜间要很晚才得回来,有时过午夜十二点,而早晨四五点钟,在煤油炉上热点泡饭,就着咸莱,吃了又出去了。有时则通宵达旦开会或采取行动,几乎天天如此。

  在上海地下工作期间,我仍是以新闻记者身份作掩护的。因为新闻记者可以到处跑,行动方便。做地下工作,有恰当的职业掩护,才能深入到各种群众团体之中,广泛地接触群众,而不被敌人发觉。这一点非常重要。

  我到特科工作不久,一九三〇年六月,中央政治局在李立三同志主持下,通过了《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数省的首先胜利》决议案。这个决议案,不考虑在白区要积蓄力量,隐蔽待机的必要性,而幼稚地认为,革命已经具备了取得胜利的条件。所以,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发动总暴动,尤其是大中城市更要首先发动,以形成所谓“革命高潮的中心”。在这种错误思想指导下,制定了在各个中心城市举行总起义的计划,并命令红军向大中城市发动进攻。又是打长沙,又是打南昌、南京、武汉,提出了所谓“会师武汉,饮马长江”的口号。简直是在白日做梦,实在是毫无道理,脱离实际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到了可笑而又不可原谅的程度。在这种背景下,一九三〇年七月,李立三叫刘伯承同志到武汉去策划起义,以迎接各路大军在武汉会师。要我去组织镇江起义,成功后,再进攻南京,最后,和攻打长沙、南昌的我军会师武汉。

  就这样,伯承同志带了刘云同志去武汉。刘云,湖南人,也是留法勤工俭学学生,到过莫斯科,学过航空,回国后曾到黄埔一期学习,是个人材。但就是这么两个人,要想在武汉发动起义,这不是笑话吗!结果,他们到武汉后,还没有怎么活动,刘云同志就被捕了,不久即遭杀害。剩下伯承同志一人,只好回来了。

  我到镇江,情况和他们也差不多。我问,起义有些什么力量。回答说,医院里有一批伤兵,被我们争取过来了;还有一股土匪,也可以争取。我带了两个人去,一个是伍云甫同志,湘南起义的,搞无线电工作;还有个年轻的工人,湖南人,也是搞无线电的,名字忘了。我们分头到了镇江,他们两人去,目的是事成之后,用无线电和中央联系。

  到了镇江,我们分开住在旅馆里。按规定的接头办法,我去找镇江县委书记,没有找到。因为对镇江地形不熟,既然要组织起义,总得熟悉一下地形,就上街去买了一张镇江地图。等我回到旅馆,看到我住的房间门开着,有两个人在那里翻东西,我看不对头,出问题了,就立即走开,没有进去。从旅馆出来,到哪里去呢?这时已经傍晚,街上行人逐渐少了,老在街上转是有危险的,就只有到澡堂里去,好在当时镇江的澡堂特别多,而且是通宵开放的,用洗澡来消磨时间。当天晚上,在这家澡堂洗了澡,躺一段时间,到另一家澡堂,又洗个澡,躺一段时间,一夜间连换了三个澡堂,洗了三次澡,才挨到天亮。早晨,街上有行人了,天下着小雨,还有些凉意,我雇了一辆三轮车,把帘子放下,到了火车站,坐上火车,回到上海。

  回到上海后,才知道伍云甫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回来。于是,我接着又返回镇江,到了镇江,当地报纸已经登出我镇江县委机关被破获的消息。我连忙到旅馆找到了伍云甫他们。听他们说,没有遇到危险,还在等我的消息。我告诉他们,县委书记被捕了,机关已经被破坏。随后,我们一起回到了上海。

  回来后,我向李立三说了事情经过,镇江根本没有发动起义的可能。李立三他们对这些还不相信,顾顺章还派人去镇江核实情况,得知县委机关确已被破坏,书记被捕,这才了事。

  李立三同志当时还准备在上海发动总同盟罢工,使之演变成起义,武装占领上海。后来,知道力量实在不行,才没有搞。一九三〇年九月,瞿秋白、周恩来同志从莫斯科回来后,由他们主持,召开了党的六届三中全会,我列席了这次会议。会议清算了李立三的“左”倾冒险主义错误。立三同志随即离开中央,到莫斯科去了。三中全会后,形势有所好转。

  我在特科的工作时间不长,大约只有三四个月,由镇江回来不久,就到了中央军委。当时中央决定,要加强军委的工作,下面设立办事机构。中央军委设总政治部、参谋部、武装工农部、军务部、经理卫生部(即后勤部)、士兵运动委员会等。各省军委也相应设立这些机构,只是把部改称处或科。我到军委,仍然作恩来同志的助手。

  我的工作变了,住址也随着变动。这年的九十月间,我搬到四马路跑马厅西北不远的一个弄堂里。这里是一幢小楼。这时,我们的女儿出生了。我们一家人住在楼上,楼下是房东,欧阳钦同志夫妇住在厢房。欧阳钦这时也在军委工作。这个地方条件好,靠近繁华地区,也靠近中央机关。做地下工作,能靠近热闹地区就很有利,成夜不断人,活动方便,一旦遇到敌人,也容易摆脱。有一次,遇到叛徒盯梢,我在人群里一挤,然后进了百货公司,上了电梯,发现那个叛徒也跟上了电梯,于是我就向人多的地方挤,又上了电梯,这样,三转两转,就把那个叛徒甩掉了。要是在人少的地方,就麻烦了。

  在这里住的时间也是三四个月,春节过后,我们又搬到法租界一幢小洋房里。这是幢三层楼房。我们一家住二楼,三楼是李富春、蔡畅同志夫妇,楼下作会客室。

  做地下工作,经常要搬家。这可是件苦事。搬家要另租家具,另找铺保,熟悉环境,又要重编一套掩护自己身份的理由。总之要处处小心,以免稍有不慎,暴露自己,招致危险。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又不得不经常搬家。到军委工作不久,我和刘伯承、叶剑英、傅钟、李卓然等同志一起,商量翻译条令的问题。恩来同志对此也很赞成。当时,江西前线不断传来我军胜利的消息。我们认为,翻译一本苏军的步兵战斗条令和政治工作条例,对前线会有所帮助。伯承、剑英、傅钟、李卓然同志都是由苏联学习回来的,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和俄文基础。所以,组成两个摊子,由伯承、剑英同志负责翻译步兵战斗条令;由傅钟、李卓然同志负责翻译政治工作条例。军委从各方面给予支持。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这两本书都翻译出来了,并送到了各个根据地。这就成了我军的第一个条令和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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