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日
父亲认为北平国军将领李文等,既为傅逆所卖,应思补救之策。亦明知傅已变节,但仍尽其在我,责以大义,予以最后机会,冀收万一之效。爰提出以下处理意见:“(甲)中央各军,分途突围,作九死一生之计,与其坐任共军宰割侮辱,不如死中求生,发挥革命精神。
“(乙)如甲项已不可能,则要求傅负责照原定方针,先让国军空运南撤。
“(丙)如乙项亦不可能,则必须将中央军各级官长空运南撤,而将全部士兵与武器交傅编配。”
“(丁)为实行丙项之方针,其意即宁可全军交傅,而不愿由共军整编,以保留国军革命之人格,此为对傅最低限度之要求。
“(戊)如丁项亦不可能,则要求其将师长以上各高级将领空运南归。”
美国国务卿艾契逊本日发表声明,谓“美国对华政策不变”。
二十七日
共党在军事上和政治上双管齐下,向我政府步步进逼和勒索;李宗仁不但未能采取对共党决绝的态度,反而亲电毛泽东,促其迅速指定和谈代表与谈判地点。并谓:“政府业已承认,以共方所提的‘八项条件’作为和谈的基础。”
午携儿孝武,随父攀登武岭山巅。极目远眺,群山环拱,武岭俨然其中心也。父亲俯仰徘徊,不忍遽去。盖以此次下野,得返溪口故乡,重享家园天伦之乐,足为平生快事;而在战尘弥漫之中,更觉难得。
二十八日
李宗仁自代理总统职权以来,对共党已极尽献媚之能事,但其所得到的,并不是“和平”,而是共方的冷嘲热讽。共方在接到李氏昨日去电之后,本日由新华社广播一个中共发言人的长篇声明:
“南京的先生们要求和平谈判,那样紧张热烈,殷勤迫切。而感到中共方面接受你们的愿望,则是那样不紧张、不殷勤、不迫切,若不停止战争行动,便是拖延时间,‘延长战祸’。我们老实告诉南京的先生们,你们是战争罪犯,你们是要受审判的人们,你们口中所谓‘和平’,‘停战’,我们是不相信的!……你们必须动手继续逮捕一批内战罪犯,首先逮捕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中共声明中所提的四十三个‘战犯’。你们务必迅速逮捕,勿使逃匿;否则,以纵匪论,绝不姑宽。”
共党在此广播声明中,不但把他们自己所发动的“和平”攻势推得一干二净,反而讥讽本党及政府向他们“迫切求和”。不但不承认我们的中央政府,而称之为“南京的先生们”,并且要“迅速”“逮捕一批内战罪犯”。那些在父亲引退之初,踌躇满志的妄人,以为只要共党所称为“第一号战犯”“下野”即可换取“和平”,且可以弹冠相庆。不料毛泽东决不留情,竟直从李氏头上浇了一大盆冷水,连他自己及其亲信左右,都要“迅速逮捕,勿使逃匿”,这倒是给那些幻想“和平”,热中“和谈”的人士,上了最有教训意义的一课!
今为农历除夕,全家在报本堂(丰镐房)团聚度岁,饮屠苏酒,吃辞年饭,犹有古风。自民国二年以来,三十六年间,父亲在家度岁,此为第一次。父亲为国事奔走,国尔忘家。我们能于此良辰佳节,得庆团圆之乐,殊为难得!
同来溪口度岁者,有张岳军、陈立夫、郑彦三先生。
二十九日
农历元旦,黎明即起,在溪岸四望山景。念一年又过,来年如何,实难想象;更不知有多少人在痛苦和忧愁中度此年节。目前整个社会,充满了血和泪,我纵欲新年言吉语,但事实如此,又如之何!
清晨同全家妻儿上山,向父亲拜年。上午在各祖堂祭祖,并游武岭公园。父亲上午往宁波城内金紫庙(即宋代蒋祖基“金紫园”),祭祖后,回溪口,亲赴宗饲及大、二、三、四各房祖堂祭祖。下午在慈庵读书散步,未见宾客。溪口五十里内乡人,纷纷组织灯会,锣鼓彻天,龙灯漫舞,向父亲致敬祝福。风俗纯朴而有充分的人情味者,其唯农村乎!
三十日
父亲接见黄少谷先生,决将中央党部先行迁粤,就现况加以整顿,再图根本改革。父亲认为:“本党非彻底再造,断不能从事复兴革命工作。”
下午突接报告,谓“陈仪与共方勾结,准备叛变,而且证据确凿”。此人反复无常,又企图于时局严重关头,出卖国家了!
三十一日
北平将领李文、石觉等,直至本日始得离开北平,到达青岛。傅逆总部亦迁西郊,共军已入驻北平城内,并与傅部成立十三项协定;傅本人则飞返绥远,而其复父亲之信,则尚称“为大局打算”也。前拟空运部队离平计划,至此已成泡影。
北平既失,父亲认为青岛形势,孤悬北方,补给困难,防守不易,主张依原定计划,迅速放弃。
今日下午,随父游览涵斋,复登江口塔山寺和小灵峰,僧人殷勤接待。丁兹乱世,人心溃决,而方外人犹存古道,真所谓“礼失而求诸野”也。薄暮下山,侍父晚膳于丰镐房。
今日与少谷先生促膝长谈,并在旧宅摄影留念。少谷先生语重心长,甚受感动。
林蔚文先生自南京来溪口。
父亲认为此次引退,心安理得,无论党国与个人,均为从新奋斗之关键,得此良果,实出于理想之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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