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名人传记 > 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他回到台湾,为了娶妻成家,更想在台湾和亲人中间松散一下“整个身体和精神”,作一番自己觉得有用的事。但是父母望子成龙的传统心理和通信与他恋爱了几年的意珊,都要他仍回美国。意珊更把一同去美国作为跟他定婚的条件。他所尊敬的邱尚峰教授邀请他在台大执教,合办文艺杂志。他自己很愿意,但是真的留下,就要失去意珊。在两者不同要求的抉择中,邱尚峰突然遇车祸惨死,故事结束在天磊去留如何的悬念中。
小说成功地塑造了牟天磊、佳利、意珊、邱尚峰等形象,尤其是牟天磊。到美国前,他朝气蓬勃倔强、任性,有时还有点野;而十年后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心灵的苍老、早衰主要来源于在美国独自“打天下”痛苦的留学生生活。为了克服物质上的困难,他白天读书,晚上到餐馆里去当差,或打扫女厕所,暑假到苹果园当苦工,成夜的开运冰大卡车……在贱卖自己劳动力的时候,还得忍受老板的训斥和种族歧视带来的耻辱。“狭小,屋顶交叉地驾着热气管,地下铺着冰冷的石板,只有半个窗子露在地面上,仅靠电灯带来一丝光亮的地下室”这便是他的住处。
本来气质敏感的他,更加脆弱易感。听到《苏武牧羊》这支古老遥远的歌,他会“突然手指挡不住,掌心盛不住的眼泪匆促地奔流下来”。异乡节日的喜气,使他想到自己“飘泊无定的前途,……空漠的将来”。在熙攘喧嚣的美国,他却感到自己像“一个岛,岛上都是沙,每颗沙都是寂寞。”获得博士学位并没有带给他想象中的快乐,学非所用更摧折了昔日的雄心。
带着一颗空茫的心,他回台湾寻安慰、找寄托。看到深深扎根的棕榈树,他忽然醒悟到,自己是“没有根的一代”,这就是寂寞和苦恼的总根源。
他说:“和美国人在一起,你就感觉到你不是他们中的一个,他们起劲的谈政治、足球、拳击,你觉得那是他们的事,而你完全是个陌生人。不管你个人的成就怎么样,不管你的英文讲得多流利,你还是外国人。”但当他回到台湾,却看到在台湾的人也感到空虚和寂寞。不说一心“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快问得发炸了”的年轻人,浅薄的意珊,就连他尊敬的待人诚恳、诲人不倦、情愿在台北清苦生活,不愿去美国史丹梅大学教中文的邱尚峰教授,也有“连武侠小说都救不了”的更深的寂寞。天磊“溶在自己国家的语言和欢笑中,坐在亲人中间”,他却觉得自己是站在“漩涡之外的陌生客”,“他的一切想法,一切观念和他们脱了节。”他说:“我在这里也没有根”。所以,虽然他并“不喜欢美国,可是他还要回去”。
“没有根的一代”的苦恼,是中国特定的政治局面,台湾和大陆长期分割的历史原因造成的。於梨华的主要成就和贡献,就在于她敏锐、及时地抓住了时代心理,成功地塑造了牟天磊这个艺术形象。
《又见棕榈,又见棕榈》在台湾征信新闻报人间版连载三月后,即被台湾和香港的评论家认为是一部“感人最深,给读者影响最大的作品”,“这并不是一篇每天打开报纸都能够看到的好文章。”牟天磊成了读者本身的写照。为什么?因为於女士写出了我们这一代人那种“彷徨迷惘没有根的记录。”从此,“没有根的一代”一时成为广为流行的专有名词,《又见棕榈,又见棕榈》成了台湾留美学生的必读书。
五
文学作品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作家的写作内容,总离不开自己的生活,作品中往往有些自己的影子淤梨华曾说过:“我自己觉得我和笔下的主角的距离要比别人短些。”她本人是个留学生,是现实生活中“没有根的一代”,对旅居异国的甜酸苦辣体验很深。作品的主人公当然不等于作家本人,但《又见棕榈,又见棕榈》和《归》等其他作品中,却都不免拖着她的身影……
看到风风光光的於梨华,谁会想到她当年的坎坷呢!
1953年,她孤零零地在美国三藩市上岸后,展现在眼前的景色是那样干净、明亮、开阔,夕阳下的金门大桥一直伸延到远处,来接她的是一对五十开外的犹太人夫妇。男的叫依雷,是她父亲由于业务上的关系在台湾认识的。在一次宴会上,父亲将於梨华介绍给他,希望她帮助女儿到美国,依雷随口答应了。她快毕业时就申请美国大学研究院的入学许可,可没多久得到了中西部两个大学的回音,便立刻写信给已回美国的依雷。他划了两千五百美金在她名下,存入银行,算是保证她在美国一年的生活费用。
依雷夫妇热情地带着她离开码头,到他们住的旅馆,让她休息,然后让她浏览三藩市的夜景。吃晚饭的时候,依雷拿出一张在他居住地的一个两年制的初级大学的奖学金及入学许可。并说她可以住在他们家,吃住免费,但要为他们做点家务事,每天可以搭校车上学。说完他伸手向她要回那张两千五百元的银行证明。她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初到异地,又十分胆怯,除了他们夫妇,举目无亲;而他们非亲非友,不过相识而已。一肚子问题,一句也不敢提。第二天,她温顺地跟着他们到三藩市以北三百五十多公里的小镇欧平,依雷的家在郊外的山巅,初级大学在市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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