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名人传记 > 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我又想起了黄宗英,是在我看见那枚木瓜的时候。不知她在何处?她是云,真在天涯海角耕耘吗?
当我结束这篇小文时,赫然发现1993年12月11日《光明日报》上,刊有女作家韩小蕙写的《月如无恨月当圆——与冯亦代黄宗英共度良宵》的新闻特写,为我找回了黄宗英。几位文坛老友——杨宪益、范用、邵燕祥、许以祺,还有丁聪、沈峻夫妇及周明、池莉等人,由张洁张罗,并在自己家里,水酒几杯,把酒吟诗,一起为这“历尽沧桑人未老”、暮年途中相遇相知的两位老友一对新人祝贺新婚之喜。这消息令我兴奋,即给小蕙打电话,索要黄宗英的电话号码。号码到手,又即打电话,是冯亦代接的。冯先生与我1978年认识,所以彼此并不陌生。我打电话一是祝贺他们,二是想和黄宗英通话。那是晚上,我们的生活早已是万家灯火闹京华了。冯先生告诉我:“真不巧,黄宗英学英语去了。”“在什么地方?”“北京师范大学……”“几点回来?”“大约9点……要不让她给你打电话吧。”“还是我打吧。”一天之后,我们终于联系上了。“老阎,我刚回来。”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响亮,同十年前没有两样,“正说要给你电话,你的电话便来了;是不是这也是一种什么心灵感应?——你看,这也是说曹操曹操到嘛!”在电话里,她给我滔滔不绝地说起我们在四川成都的故事,讲起她在那里跌交造成的骨折,还说到徐迟夫妇。
放下电话,立在窗前,心里像三月春风掠过的湖面,又像春日铺满绿草鲜花的田野,好一个自然形态的平静世界。眼前是彩色的夜,是看不见的大山,身后是市声沸腾的北京;远方仿佛突然驶来一叶小舟,划破心潮的平静,使我陷入沉思。我看见满头白发的黄宗英,急匆匆,招招手,说了一句什么格言,然后笑一笑,从我眼前走过;我知道,她又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她不停地走路,不停地工作,不停地思考,生活属于她,世界属于她。两天后,她给我一信,还有几张照片及一纸《断章残句》:
往不懂的地方去,往对我十分陌生的地方去。
想做什么就立对去做,像闪电之后紧跟着炸雷。
能一边呆着,就一边呆着是美德;该一边呆着,就一边呆着是文
明。
断章不断,残句不残,——这是她的性格和人格,岁月和生活终把黄宗英熬炼成一位思想家。展读信后,我又想起那个晚上,在成都告诉我的她脱口而出的家训:
骏马登程奔四方,任尔到处立纲常;
身在异乡犹吾境,人在他乡立故乡。
这一次,她在寄我《自述》里说:“只做别人无法代替的你做的事,少做或不做人人都能作的事。”“一个人,干什么,有生存环境和时代震幅的影响;而不干什么,则是理性的选择。作为人,一生的交待,做了什么是‘物体’,不做什么是‘砝码’。”最后说:“归隐书林,还我本性,勤习‘针黹’是此时此际我的梦。”
也许她真的累了。但我深信黄宗英就是黄宗英——她是云,她到哪里,哪里就是故乡,无论到哪里,都会有收获;她是艺术的绿荫,是精神的雨露,……
1993年12月11日·北京
1995年2月19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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