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名人传记 > 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赵清阁给鲁迅先生写过信,寄诗文求教。她没料到,鲁迅先生很快就回了信,并约她谈话。1935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左明陪她去看望鲁迅先生。这位二十一岁的女青年,在伟人面前十分激动,平时本来不爱说话,现在就更张不开口了。鲁迅先生慈祥的目光,温暖的手,使她放松了许多。鲁迅先生鼓励她写散文,因为散文也是既抒情又讲究辞藻美的。这是鲁迅先生爱护年轻人的一贯作风。解放后,许广平曾同她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印象,说赵清阁与萧红不同,萧红是活泼的女青年,而她却学生气很浓,缄默文静,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在赵清阁的文学生涯中,这虽只是暂短的一瞬,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教育和记忆,给她的鼓舞力量也是巨大的,永恒的。
一个深秋的傍晚,赵清阁走出“美专”大门,沿着菜市路(今顺昌路)尽头的小河,漫步踱过打浦桥。小河里的水污浊不堪,不时散发出一阵阵腥臭气味,两岸堆满垃圾。她伫立河边,拿起画笔和速写本,灵感已经爬上心头,正准备画点什么。忽然一阵凄厉的哭声冲进她的沉思。小河对岸驶来一只木船,船头放着一具棺材,一个披麻带孝的妇女伏相啼哭,上岸后,她一面烧纸钱,一面哭诉,一个五六岁瘦骨如柴的男孩,拄着根哭丧棒站在妇人身边,畏缩地瞪着眼睛。这凄惨的情景,使赵清阁禁不住走过桥去,向船夫打听,得知这妇人在生计艰难的关口死了当家人,这对她说来就如同塌了天!妇人安葬了死者,牵着孩子在枢棚前叩了头,哭着上了船。船驶远了,“未亡人”依依不舍地立在船头眺望枢棚。那枢棚前的纸钱灰烬随风飞扬,四周回复了黄昏时的寂静。赵清阁目睹这一切,心情又难过又激动,她提笔速写了荒草丛中新搭的枢棚。但她觉得这是一张空洞的画稿,于是把它撕掉了。但打浦桥的惨剧仍在她的心中索绕,不久,便写下短篇小说《打浦桥》,后来收在她的第二个短篇小说集《华北的秋》里(1937年,上海铁流书局)。
小说发表后,赵清阁感到打浦桥边受伤的心仍然得不到平复,她觉得只有把那时的情和景抒写无余,把文字变成生动的画面,她才能得到满足,她认为小说局限了艺术形象的生动化,从此,便产生了写电影文学剧本的欲望。
为了给“天一”电影公司写宣传稿,赵清阁经常到摄影棚看拍戏,有时帮助导演做场记。一天夜里,著名剧作家洪深来这里导演戏,他向演员反复讲解剧情,分析角色,这使赵清阁受到启发,明白了电影所以感人,是剧本的艺术形象经过再创造,使之更深刻、更生动地再现出来,于是产生了强大的感染力。这使她又一次想起《打浦桥》,如果将小说写成电影剧本,拍摄出来,纸上的艺术形象活生生地再现出来,那该多好!她把这个愿望告诉了洪深先生,并表示愿意向他学习写电影剧本,洪深答应了,还鼓励她不但要作一个专业女电影编剧,最好也作导演。这期间,她结识了欧阳予情、应云卫、陈凝秋、袁牧之、陈波儿、安娥、王莹等许多进步电影、戏剧家,从他们那里,思想上受到影响,文艺上学了不少东西。1979年2月,赵清阁写了一篇名为《我怎样从写小说到写电影剧本》的创作回忆录,载于香港《海洋文艺》(1981年3月号《艺谭》转载,题为《我喜爱电影文学》),生动地记述了她转向写剧本的过程。
1935年,在赵清阁即将毕业的时候,美专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西画课堂上,一位生病的女模特儿发着高烧,一动不动地摆着姿势由学生画她,由于时间太长,她颤抖了起来。这时一个贵族娇小姐不耐烦地叫嚷起来,有的纨绔子弟便用擦炭笔的馒头块砸她的乳房和臀部。模特儿无法忍受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侮辱,请假离开了课堂。她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只把自己的儿女留给了这个黑暗的世界。后来,毕业作品展览会上,贵族小姐画的“女模特儿”经别人的帮助修改,得到展出。赵清阁看着这幅画,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这位小姐的画和文凭是一条生命换来的!赵清阁平日目睹许多人间惨剧,这次又遭到使她的心灵最受刺激的事件,她的不平之气,终于爆发,愤笔疾书,写下了她文学生涯的第一部电影文学剧本《模特儿》。
“美专”毕业以后,赵清阁再回到开封,受聘在母校艺术高中教书。那时正值暑假,她写了些针随时弊的杂文,其中有两篇闯了祸。一篇是揭露一个军阀强行抢婚的事,一篇是抨击西餐馆用女招待变相卖笑。后一篇是从不尊重女性人格的角度批判旧社会,没想到这篇文章伤了当时的地方当权者,因为那个馆子是他们开的,于是政治迫害临头了。
一天深夜,几个军警借口查毒品抄了赵清阁的家,一封有名的“赤色分子”——田汉的信和《资本论》一类的书,成了罪证,连同日记都被抢走。第二天一大早,下着蒙蒙雨,又闯进四个军警,宣称赵清阁是共产党的嫌疑犯,把她塞进了车子,逮捕了。
在戒备森严的河南绥靖公署的军事法庭上,两边站着杀气腾腾的士兵。刘峙这个显赫的大官,居然亲自驾临,审问一个写了几篇文章的弱小女子!老师、同学、报馆编辑,都为她担忧,为她申请具保。反动派没有根据,又不释放。她在狱中艰苦地熬了几个月。最后多亏初中时代的陆老师,设法营救了她,他是一个革命的好心长者。
出狱后,赵清阁好不容易甩掉盯梢的特务,又回到上海。上海女子书店经理姚名达聘她担任总编辑,兼任《女子月刊》编委会委员。
监狱冷酷的生活折磨了赵清阁的身心,她患了初期肺病,思想也消极起来,这是她生活道路中的低潮时期。
三
“七·七”事变爆发,“那时在灵魂深处我被燃起了光明的火把,整个中华民族为历来对日本仇恨而抑郁的心都开始奔放了!没有人不是自然而然地站到一条战线上来,为同一‘抗敌’的目标而奋斗,没有人不怀着最大希望,与胜利的信念。”这是赵清阁1938年在散文《汉川行》中的一段回忆。是抗日战争的烽火又把她带进了新的天地,虽然贫病交迫,但找到了生命的积极意义,生活、创作都发生了巨变。
这年2月她来到武汉,参加了新成立的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为华中图书公司主编宣传抗日的《弹花》文艺月刊(后来又主编《弹花文艺丛书》,出版过老舍、洪深、欧阳山、安娥、陈瘦竹等作家的作品)。7月,武汉吃紧,为继续办好《弹花》,她不得不乘船离别武汉,奔赴大后方重庆。《弹花》第一卷六期、第二卷一二三期上连载的她以“赵天”为笔名写的散文《汉川行》,描述了这段艰难的漂泊生活。她写道: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