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年七月十一日）
【题解】
这是在北京市高等学校毕业生分配工作动员大会上的讲话节录。
【正文】
同学们，你们很幸运，在新中国诞生后第一个年头毕业了。不久，你们就要从学校走到工作岗位上去。我想提出“你们的岗位在哪里”这个问题谈一下。到哪里去工作？在什么地方？在哪个部门？做哪种工作？这工作是好是坏？合乎自己的条件还是不合乎自己的条件？高兴去还是不高兴去？所有这些，都是大家在学校或在家里时常想到谈到的问题。因此，我想提出来谈一下。
很惭愧，我是中学毕业生而不是大学毕业生。从这一点讲，我无法体会你们的心理。但是作为一般的知识分子的思想情况来看，我们可以从政治观点和思想方法上来谈谈这个问题。
要确定我们的工作岗位在哪里，必须先解决方向问题。
首先要问我们的方向是朝向新生，还是走向死亡。不论自然现象还是社会现象都有两个方面：新生的有前途的一面和衰落的死亡的一面。我想青年人一定是选择新生的方向的。我们处理一切事情都应当根据这个原则来辨别我们的方向。
从全世界的情况来看，无产阶级是新生的，帝国主义、封建地主阶级是没落的。就中国来说，地主阶级在有些地方已经死亡，在另一些地方即将死亡。帝国主义今天虽然还有余威，但揭穿了只不过是纸老虎。我想，你们这一辈人有可能看到它的死亡。所以，在今天，什么是新生的方向是很明显的。我们考虑工作问题，应该以此为基础。要不要为没落死亡的封建地主阶级、为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反动集团服务呢？我想全场的同学都会回答一个“不”字。这个方向问题，是我们在决定工作前应该充分考虑的。
其次是对工作怎样看，是发展地看还是固定不变地看。
一切事物总是从幼芽渐渐成长壮大，不会一下子就十全十美。初生的婴儿不如大人好看，但人就是从这样的婴儿经过幼年长到成年的。花草果木是这样，科学发明也是这样。
发明创造一般也是经过多次失败最终找到规律才成功的。
我们的工作很难一开始就十全十美，完全合乎理想。当然，理想是需要的，它可以为我们指出前进的方向，但是理想必须从现实的努力奋斗中才能实现。不这样辩证地看，对现实就会感到失望，对前途也会失去信心。今天的现实是不够美满的，但是美满的现实需要我们大家共同去创造。同学们到工作岗位上去就要这样做。从学校到工作岗位，仅仅是工作的开始，要看到将来的发展和变化。不要一接触实际、碰到问题就失去前进的信心，或是一搞技术性的工作就觉得无聊乏味，担心会老死于此，没有前途。每个人一出校门都感到非常美满是不可能的，只有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工作才能创造美好的前途。我们看问题一定要发展地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成立，需要我们去巩固、去发展、去创造，才能达到独立富强的境地。所以对于工作岗位，不要只看今天，还要看到明天，当然也不要只看明天，而逃避今天。只看明天就要溺于空想，就不会安心于目前的工作。要知道机器上的每个螺丝钉都有它的作用，不能忽视任何一个。比如要开好今天这个动员大会，会场上就需要有不同的分工，这样才能保证会议的圆满进行。再如音乐队和各种集体活动，每个人都需要密切配合，这样才能和谐。
空想前途不对，反之，看不到发展，也会使我们变得庸俗，成为无理想无头脑的工作器具。人是能制造工具的动物，是要使用工具，而不是将自己变为工具。所以，我们一方面反对脱离实际的空想，另一方面也反对一入社会就因为家庭担子或个人问题而庸庸碌碌。只有将两者结合起来，不脱离现实，而又看到前途，这样，我们的方向才会更明确起来。
此外，我们选择新生的方向，跟着新生力量走，还要不怕困难。你们学过社会发展史，知道从猿到人的演变过程。人就是从不断克服困难中发展起来的。在发展中，像尾巴一类无用的东西渐渐退化了，而双手却解放了，生长了，这就是因为用手攀缘树木、制造工具、不断克服困难的结果。困难使人增长了智慧。工人阶级所以有先进的思想，是因为他掌握了机器，从事集体劳动，在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中努力克服困难的结果。
自然现象也好，社会现象也好，我们都可以看到从困难中锻炼出来的实例。暖房里的花总赶不上风霜中的常青松柏，闺房里的小姐、富贵人家的少爷就赶不上千锤百炼的勇士。同学们到社会中来，就要勇于迎接困难，克服困难。
刚才郭沫若〔1〕副总理提到二万五千里长征的事。其实那时也是由困难逼出来的。中央红军在江西遭到国民党蒋介石的第五次“围剿”，由于没有听毛主席的正确意见，犯了错误，挡不住敌人，于是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带着八万多人的大队伍长征。当时的困难很多，前有阻敌，后有追兵，停住就会被消灭，只有不断地克服重重困难，才能从困难中走出来，到达陕北。毛主席经常告诉我们，处理问题要想到好的一面，也要考虑到坏的一面，好的要去争取，坏的要准备去克服。任何事情从这两方面去着想，就不会出毛病了。对坏的作充分估计，遇到困难和挫折才不会感到意外，以至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而是有力量去克服。当然，如果出现好的情况，这正是我们所要争取的。
一切事物都是在矛盾斗争中辩证地发展着的。既然我们要工作，就必须准备迎接困难，克服困难。青年人应当有这样的勇气。第一要有勇气，第二才能产生智慧。有勇无智固然不好，但如果连勇气都没有，那就毫无办法了。要有勇气，也就是要有革命热情。你们知道，中国共产党刚成立的时候，尽管只有几十个人，就有勇气提出打倒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的口号。三十年如一日，由于坚持了革命斗争的方向，终于克服了重重困难，取得了今天的胜利。在总的方向下，虽然也不免犯错误、出偏差、走弯路，但就在这样长期斗争中生长了智慧，产生了毛泽东思想。
一个人也要这样富有勇气，敢于接受困难，让困难来磨练自己，使自己成熟起来。我们要不怕敌人，要在和敌人斗争中锻炼自己。毛主席说，我们的老师不只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书籍和人民大众，还有第三个“老师”——我们的敌人。像蒋介石就做了我们二十二年“老师”，没有他就不能锻炼出五百万解放军。我们目前还有一个“老师”，就是美帝国主义，它使我们的人民从同它的斗争中锻炼得更坚强，成为保卫世界和平的重要力量。
跟着新生的力量走，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并具有不怕困难的精神，这样才是正确的。
同学们都很关心目前的国际形势。青年人关心天下大事是好的，应该有这样的头脑，应该在国际斗争中有一个正确的立场。今天的国际上，一边有帝国主义侵略者，一边有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国家和人民。帝国主义者侵略了我们一百多年，中国人民毫无疑问一定要划清侵略和反侵略的界限，站在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方面，站稳民族立场。
目前，国际形势很紧张，斗争很激烈。美帝国主义向朝鲜人民进行的侵略战争，遭到了朝鲜人民的猛烈反击。朝鲜人民是一贯要求和平统一的，但也有反侵略战争的充分准备。当然，美帝国主义对朝鲜的侵略确实给我们增加了一些困难，但这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古人说“多难兴邦”，就是这个道理。帝国主义总是瞧不起人民的力量，低估人民的力量，所以它总是要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的。我们虽然也有困难，但是我们完全能够克服。只要我们站稳民族立场，加强四个阶级的团结，提高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觉悟，同全世界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国家和人民团结起来，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败帝国主义。
现在再讲讲站到工人阶级立场上来的问题。在新民主主义阶段，我们的敌人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属于人民的范畴，其中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在座的同学不管出身于什么阶级，只要接受人民政府分配的工作，就成为国家工作人员了。这里就要提出一个问题，究竟我们应该站在哪一个阶级的立场？同学们大多数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出身于劳动人民家庭的是极少数。那么，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人是坚持原来家庭的立场呢，还是要确立工人阶级的立场？想一想前面我所讲的方向问题，大家就会明白，我们是不应该为旧的、没落的、没有前途的阶级服务的，而要为代表新生力量的阶级服务。这样，当然就要站到工人阶级立场上来。如果你们有的人家庭是经营小工厂、小企业的，而且又愿意跟着家庭走，愿意当小老板，当然是有自由的，可以继续资产阶级的经营，这是我们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政策所允许的。能作一个有进步思想的企业家也可以嘛。对要求经营小企业、小工厂的同学，我们应该尊重他们选择职业的自由，不要轻视，更不应该去排斥他们。不过，我想这总是极少数，绝大多数还是要做国家工作人员。要做国家工作人员，那就必须站到工人阶级的立场上来，同原来的剥削阶级家庭划清界限。当然，这也不是叫你们与家里的人断绝关系，打倒他们。对待家庭问题，我们要采取有区别、有联系的方针。有区别，就是要站在跟剥削阶级家庭不同的立场上；出身封建家庭的，就要说服家里的人将土地交出，劝他们赞成土改。有联系，就是说家庭和我们总有血统上的关系，应该帮助他们改造，这是一种社会责任。对于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家庭也要善于合作，家里也有统一战线的问题。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同学们参加工作以后，将来要加入工会，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如果不把自己的立场搞清楚，那怎么能和领导阶级相称呢？工人阶级是富于集体主义精神的，而一般说知识分子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思想则比较浓厚。我们要注意克服这些思想。有了上面的认识才能站稳工人阶级立场，才能在工作上很好地完成任务。
此外，我还想说说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问题。听说学校在进行民主评定时，有人害怕，也有人满不在乎。这两种态度都是不对的。在一块儿上大学四年了，大家非常熟悉，彼此批评一下是有益处的，可以促使我们更快地进步。同学中也许会有人找岔子，但这是个别情形。有人说，挨批评多就是因为做事多。我想，这有一定道理，因为在做事当中，难免要产生一些缺点和错误，自然就会多受一些批评。也许有人会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做事了，免得人家批评。这样说就不对了。多为人民做事是好的。有觉悟的人，就要多做事情，多为大家服务，多听取别人的批评。我们对批评要抱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如果脸红脖子粗，不接受批评，就是没有修养。我们不要怕批评，假使人家不了解情况，说错了，可以善意地加以解释；就是恶意的批评，日子久了，群众也能够识破。所以我们应该重视批评，尤其是青年团员、共产党员，如果有人批评我们，更应该认真听取，检查自己。中国古代的曾子尚且“吾日三省吾身”，常常想想自己，何况我们。我们的解放军绝大多数是劳动人民出身的，在“三查”与诉苦的新式整军运动〔2〕中，要求自己很严格，想到阶级仇、民族恨，想到自己的错误对革命事业的危害，自我检查时，很多人都哭了。知识分子爱面子，这主要是旧社会造成的。我们应该丢开这个“面子”，严格要求自己。今天我们有了相互批评，这就是民主的开端。别人的批评是否完全恰当，当然很难说，我们不要过于苛求。不要说别人的批评，就连自己的反省也不见得都很恰当。只要我们做到经常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就会锻炼得更好。
在学校里，我们常说要为人民服务，现在分配工作了，就要见诸行动。到农村去，青年团员应该带头，有觉悟的人就应该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如果工作适合自己的兴趣那自然好，如果不过合，也应该去。青年人要不断地磨练自己。鲁迅是大文学家，但对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苟且，例如他对青年的来稿就是每一个字都仔细校阅，认真修改的。我们要学习这种精神，要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有的同学担心自己的工作能力不够，这如果是出于虚心那是好的，但不要失掉信心。我们要做到老、学到老，要有信心，要勇敢地接受工作，在工作中不断地锻炼、提高。当然，也不要骄傲自满。毛主席告诉我们：第一不要骄傲，第二不要急躁。青年人骄傲自大是非常危险的事，这会阻碍自己进步。
总之，我们要确定为新中国服务的方向，站稳民族立场和工人阶级立场，要勇于接受批评。党和政府把我们的工作岗位摆在哪儿，我们就应该愉快地接受，自觉地接受考验和锻炼，自强不息，努力为人民工作。
【注释】
〔1〕郭沫若
郭沫若，当时任政务院副总理兼文化教育委员会主任。
〔2〕新式整军运动
新式整军运动指中国共产党在解放战争时期结合土地改革进行的整军运动。主要内容是：全军指战员学习党的各项政策，进行诉苦三查（查阶级、查工作、查斗志）的阶级教育，发扬政治、经济、军事三大民主，开展群众性的练兵运动。
2007/09/10
跟着新生的力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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