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题解】
这是在政务院第一百九十九次政务会议上讨论《文化部一九五三年工作的报告》时的谈话节录。
【正文】
我对文物问题很感兴趣。文化部的总结工作报告关于这一部分写得不够，有个主导思想问题没解决。北京市的市政建设方针要作决定，假使在保存历史文物问题上主导思想不一致，北京的都市规划就会遇到问题。现在有人强调保护民族文化遗产，苏联和东欧人民民主国家〔1〕也赞扬东方文化，给我们打气。奚老〔2〕说：“拆风甚盛”。我不大同意，并没有拆很多。三座门〔3〕当初我也不主张拆，后来看还是觉得拆了好。我们有保存历史文物这方面强调得很多，“取消一切”，倒没有听到。东四牌楼我下过命令要拆，但彭市长〔4〕为照顾“保存派”的意见，只好暂缓执行了。主导思想如不讲清，首都建设总是个问题。
保存历史文物总是有条件的，毛主席在《新民主主义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都说过了，我们对此要有个正确的看法。不错，我们的文化很古老，也有优美之处，但从今天看，我们的文化是否落后了呢？我曾说过多次，毛主席也说过，我国不但经济落后，文化也落后，在落后的经济基础上怎么能有进步的文化呢？就识字来说，我国人民绝大多数还是文盲；我国的科学知识水平也不及兄弟国家，比他们落后得多。尤其是经济建设，我们许多人都是小学生，政务会议一讨论工业，大家就无话可说。在座的许多人是大学生、秀才、举人出身的，也不能不感到我们的文化落后吧。在这一方面，如果不注意，只是留恋旧的，不推陈出新，不提高，安于落后；如果把这个作为主导思想，我们就不能前进。兄弟国家只称赞我们的历史文物，我就不能安心。相反的，我还感到难过，因为我们只有这一点是值得人家称赞的。如果讲文物，清朝也有，北洋军阀也有，国民党也有，人家也称赞，但它们都不能免于政权覆灭的下场。在这方面，青年人比我们进步。如果我们只留恋古老，安于落后，就不能随着经济建设前进。今后，我们要努力发展新的文化，要赶上和适应经济建设的高潮，随着社会主义工业化前进。
保存文物和民族文化遗产，就要使其发扬光大。我不是说我们要前进，要发展文化，就不保存文物，不要民族文化遗产。不是的，我是强调要推陈出新。要认识到现在我们的文化整体上是落后的；就是古老的也不一定都是好的。我们要发展我们的文化，就要赶上去，就要进步。翦伯赞〔5〕先生说，历史是发展的，这话很对。要保存，就要发扬光大，我们要向共产主义社会前进，就要把我们的文化发扬光大，对全人类的文化有所贡献。
不能笼统地讲保存文物。不加选择、不加分析地保存文物，不仅不应该，而且也不可能。有些东西如不加改进就不能保存下来，就要消灭了。五百年后，我们的后代子孙会说，为什么我们的前辈只保存不改进，他们看不到了，就要责备我们。因此，保存文物一定要跟我们的发展结合起来。完全孤立地去看，不去看发展前途，至少是一种局部的、眼前的看法，不是全局的、长远的看法。好的，有教育意义的文物，就应该使其发扬光大，如不发扬光大，就不能真正保存下来。我们要走向共产主义、世界大同，这些文物要让我们的后代子孙也看得到，就应该想一想如何保存，如何才能永远保存下去，这就一定要对其加工改进，使其发扬光大，使我们的民族形式发展起来，在世界艺术的行列中有所贡献。如果只是把它当作古董看待，那就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可惜今天梁思成〔6〕先生不在，请奚老把这个意思转告给他。这是第一点。
第二，保存古代文物一定要为人民服务，不仅为今天的人民服务，而且要对后代子孙有利，如有碍于人民利益又一定要保存，就不对了。为人民服务可以采取这样的办法，也可以采取那样的办法，但总不能对人民有害，如果有害就应该把害除掉。如果大多数人不赞成保存，只有少数人留恋，就是我们今天保存了，几十年几百年以后还不是要除去的，到了那时，就会写上一条：你们这些“保存派”阻碍了我们进步。
北京市对保存文物问题争了四年多，还没有解决，这里有一个主导思想问题。在学习总路线中，我建议把这个问题也放进去，研究一下如何使古代遗产传之久远，发扬光大。我们要有新生气，对古代文化遗产要发扬光大，不是不加分析、不加选择地保存。谁不从长远利益、人民利益出发，迟早还是要睡不着觉，对人对己都不利。对民族文化遗产我们要保存最好的，要不断前进，推陈出新，发扬光大。
【注释】
〔1〕东欧人民民主国家
当时指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建立了人民民主政权的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阿尔巴尼亚、民主德国等国。
〔2〕奚老
奚老指张奚若。当时任政务院政治法律委员会副主任、教育部部长等职。
〔3〕三座门
三座门指当时天安门前的长安左门、长安右门和中华门，长安左右门于一九五○年拆除，中华门于一九五八年拆除。
〔4〕彭市长
彭市长指彭真。当时任中共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北京市市长。
〔5〕翦伯赞
翦伯赞，历史学家。当时任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委员、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教授兼历史系主任。
〔6〕梁思成
梁思成，建筑学家。当时任清华大学教授兼建筑系主任、政协北京市副主席。
2007/09/10
保存文物一定要同发展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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