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五年八月十一日）
【题解】
这是给文化部召开的电影工作会议、文化部各单位的负责干部、首都文艺工作者和中央有关方面的负责同志所作的报告节录。
【正文】
普及和提高问题，是如何为工农兵服务的中心问题。要为工农兵服务，就得懂得工农兵。生活实践是一个基本功，还得通过艺术表现出来。这就是艺术实践的问题了。文艺工作者要为工农兵服务，就要通过它的艺术形式。毛主席说，只有了解工农兵的需要，用他们能够接受的东西去普及，然后才能在工农兵的生活和前进的方向上有所提高。你要表现工农兵，歌颂工农兵，首先就得了解工农兵，了解他们所需要的、他们能够接受的。这是一般的、带普及性的。开始总是一般一点、粗糙一点，这是文艺的源泉。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结论》的第二部分有很长的一段话就讲了提高还是普及的问题。特别是艺术的源泉究竟从何而来这一段，论述得很深刻。从“一切种类的文学艺术的源泉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这一句一直到“鲁迅在他的遗嘱里所谆谆嘱咐他的儿子万不可做的那种空头文学家。或空头艺术家。”为止，我看，你们文艺工作者就是要对这一段话读之又读。普及与提高，两者要并举，但是总有个先后，总有个高低，总有个粗细，总有个快慢嘛。我们承认，如果搞个艺术性的纪录片，当然比完整的故事片要低一点，但这也没有什么关系，野一点，粗一点，但是可以快一点。我们的艺术实践首先要真正表现工农兵的英雄形象和英雄事迹，要先表现工农兵需要的、能够接受的东西。开始从普及入手，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来提高才对。当然，普及与提高这两个东西是并举的，但是总有先后，有一个基础，有一个主导。是在普及的基础上提高，提高的指导下普及。所谓提高的指导下，就是说总是有些人对于毛泽东思想、对于毛主席的艺术思想，有比较深刻的认识，过去也还有些艺术实践，是有成绩的，就可以来指导我们嘛。这里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好好学习，要向工农兵学习。搞作品，也要跟工农兵商量。只有向他们学习，才能够表现他们。把自己作为一个专家来看待，向领导同志学习，向群众学习，三结合嘛。
我觉得，在这个意义上，对于电影来说，现在工作的重点在于生活实践。所谓体验生活，“体验”两个字，现在看来也不那么恰当，因为生活实践不是浅尝辄止，而是要跟工农兵打成一片。这是我们的主要任务。当然，对于工农兵的火热生活，文艺界的人总要有所表现，这时候就可以生产一点普及性的作品。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就对电影提出搞一种比较完整一点的纪录片的想法。刘白羽同志找到了我一九五八年跟同志们讲的一段话，的确，那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我觉得，那时候出的几个故事片太粗糙了，不行，还不如先搞纪录片，但那个纪录片就想通过一些艺术加工，区别于新闻纪录片，叫艺术性纪录片。我是有这个想法的。后来，七搞八搞，变成纪录性艺术片了，把我的意见歪曲了。他们一定还要算在我的账上，我一直不承认，到现在我还说艺术性纪录片嘛！那时候，文化部几位领导同志吓我，说这是苏联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对苏联已经不是迷信的了，不像在革命的头一个时期那么迷信了，已经有所区别了。苏联的东西一定就是好的呀？我是从实际出发，觉得需要搞一些艺术加工，但基本上还是个纪录片。我现在还要把我的本意讲清楚，我是从这个意义出发的。与其粗制滥造地搞故事片，还不如搞个素材，这个素材又要比新闻纪录片多一点艺术加工。新闻纪录片就是当时很快地拍摄下来的、真实的，没有什么系统的，当天晚上就在电视上出现，或者隔几天；长的纪录片顶多加一点剪裁，但是那总是现场的事情。去年国庆十五周年的时候，摄制了很好的彩色纪录片，也是现场的。新闻纪录片有大、中、小，短片子、长片子，纪录片的加工，就是要像毛主席说的，把艺术源泉——工农兵突出的典型生活抓住，使它更系统化、更突出，用艺术手法表现那些侧面，而且跟党的政策结合起来，使它具有宣传教育的意义。就是说要吸收我们艺术源泉的丰富的养料，吸收得多了，对生活熟悉了，思想感情融成一片了，将来就会产生大的作品。任何人总是从普及而后提高的。作家也不是灵感一来，就写一大部书，还不是要从学习写短文慢慢地写起。这是一个发展的过程。
我在这里解释几句，我所提的艺术性纪录片，既区别于一般的新闻纪录片，也区别于故事片。一般的新闻纪录片，那是现场拍摄的，有短的，有长的，没有法子补拍，因为人都走了。比如十五周年的国庆，在天安门上的那个镜头，人都散了。你还把人家来宾都请回来照纪录片？那当然不可能了，抢到多少就是多少。能够抢一些镜头，那就是新闻厂的纪录片成功的地方。故事片，一定要通过想象，把典型故事加以发展。既然是艺术性纪录片，就允许他艺术加工，就可以补拍。因此，有些场地要稍微布置一下，当然也不能离现实太远了。完全是假的也不行，只能在当时那个地方，重新拍一下。这是可以做到的。我们最近拍的爆炸原子弹的一个纪录片，就有一个镜头缺了。就到那里补拍，这是完全可以的。当然，这是新闻纪录片，还不能说是艺术加工纪录片。这个补拍是允许的，但是还要原来的飞机、原来的驾驶人员去。假的驾驶人员和演员固然不好，就是另一个驾驶员也不好，这就要真实的了。所以，艺术性纪录片总要有真实性。我绝对不同意这个纪录性艺术片的提法。当时他们有许多理论，我说，你们那样搞结果就变成艺术片了，不是我所设想的了。既然叫艺术加工，那就允许补拍。但是，只能补拍，而不许演员去上演替代。《李双双》也好，《三八河边》也好，尽管那是真人真事，但是总还是有些故事情节，还是艺术片。因为是演员演的，还有个故事，也比原来的事情总要有些夸张、有些变化，这只能是艺术片。我讲的这个艺术性的纪录片，是不能用演员上演的，只许将事情的发展加以系统化。因为一演就假了嘛，那还是什么纪录片呢？新闻片的镜头很散，艺术加工以后，就要有系统，而且要有发展，看出个发展的过程。
我去了大寨，看了《大寨之路》，就觉得它还没有全面反映出我们提倡的大寨精神。大寨现在纯粹是自力更生，国家只帮助极少。比如运输方面帮助一点。所谓帮助，不过就是拿车子到它那里把购买的粮食运走，这也是国家的事情。贷款，他们第二年就还。除此以外，化肥卖给他多一点，那是拿钱买的。根据党的政策，那个地方还可能发展。我看了《大寨之路》，觉得这个经过艺术加工的纪录片子很有发展的余地。听说已经有一个队伍去大寨，本来是请崔嵬〔1〕同志去的。我倒是有些意见，如果你组织很好的队伍去大寨，我倒愿意跟你谈一谈，你们拍的时候，如果有机会，坐一个直升飞机，还可以再去看一看。那有很好的宣传教育意义。因为大寨是中国的三面红旗之一。学解放军，学大寨，学大庆嘛。《大寨之路》还有余地。
我看的第二个片子，就是《电白的绿化》，这个片子也不太够，有些原来介绍的，后头也没有交代，不应该那么粗糙。《珠江三角洲的电网》比较好一点，但是也还有可以斟酌的地方。还看了一个《生命的凯歌》，讲丘财康的，这个片子也还算不错。有同志说，不看这个片子，也很感动，那毕竟不同。我当时看了一些报纸，也很感动，但是毕竟不如看这个艺术性的电影纪录片感动，情况不同嘛。当然，有的时候不许假的，可是那个烫伤的一块地方是假的，是假人做的。一般地说，你不可能再把丘财康烧一下子再演。但是，到真正露面孔的时候，还是丘财康露了面孔的，他老婆也是真人。这里头发生了一个问题，广慈医院有几个保守的人，说了不同意见，到演电影的时候，他们不愿意上镜头，怕人家骂。还有一个医生，他本来是积极为丘财康治疗烫伤的，非常勇敢，他要在电影上做个反派医生，但是他一演，大家就以为他就是那个反派人物，所以就不找他看病，搞得他很紧张了一段，然后又解释，现在问题才解决。这个问题好办，因为这究竟不是艺术片，这个矛盾的对立，不一定两个人物交锋嘛，语言交锋也可以嘛！所以，我觉得，应该保持它的真实性，还要保持时间性，要快。否则，还不是等于搞一个故事片？今年一月全国人大会议开完以后，我们提议，希望拍一个大庆、一个大寨，开始搞两部有艺术加工的纪录片。到了现在，一个还没有着手，一个是搞得越扩大越多，变成了既不是艺术片，又不是科学教育片，而且把时间性也失掉了。我们本来希望今年上半年搞出来，因为这是比较容易搞的。我说，在全国人大会议上讲话的那么多人，总会找出十多个典型的可以演嘛。比如东北沈阳市卖菜的那位女服务员同志，本来也是很生动的，但是省委又要搞个艺术片，又是争论不决。这个问题本来很好解决，你先让我们搞个艺术性纪录片，然后再搞故事片，不就可以解决了吗？这种片子有真实性、时间性，又比一般的新闻片系统化、生动。总之，要真实，要及时，要系统，要生动，并且还要有对照，还要看到发展，也要看到前途。
我们建设中总有缺点，不要把一件事情说得十全十美。反映生产也好、战斗也好、练兵也好，说得十全十美，这就没有体现毛泽东思想，毛主席总是两点论嘛。主要是成绩，但是也要说还有缺点和不足，这才能从中得到教育嘛。我刚才说了大寨，我只是看了四个钟头，走马观花，但是，看起来还有很大的潜力，也还有缺点。这样说，才能鼓舞他们继续前进，值得学习。但是如果说什么都好，你就看不出发展了，也看不出前途了，好像到此就满足了。所以，不要虚构，不要造假。要把目前生活的伟大的时代迅速地反映在银幕上，就是刚才说的要及时，要真实，要有系统，要生动，要吸引人，要感人，要有教育意义，要有比较，要有发展。这样做，首先是为了教育广大人民，也包含我们干部在内。因为我们不可能去那么多地方。我看了《电白的绿化》，知道了电白的情况，看了珠江三角洲六百多万亩耕地有四千多个电站，这是伟大的成绩。你要是不把它形象化地表现出来，在银幕上出现，那就不能一下子看出来。当然，最好是到现场，次之，也可以坐直升飞机飞一下子，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具体人物也还是看不清楚。在银幕上，就把这两个东西都表现了。纪录片就是有这个表现的便利，既可以教育人民和干部，也可以改造自己。因为这就要看你对于目前这个时代是怎么认识的，你的思想是不是吃透了两头，是不是抓住了毛主席的艺术思想和工农兵的生活实践，也就是说，在你这个初期的艺术形式、艺术实践上，表现得如何，就要看你到底吃透了多少，这是一个考验。这也就是说从初级到高级，你积累了这么多东西，将来再提高，肯定会更好的，就拿普通写字来说，开始写，总得一张张地丢掉。绘画，也要先搞些素描，然后才能创作出一幅成功的美术作品。
【注释】
〔1〕崔嵬
崔嵬，电影演员、导演、剧作家。当时任北京电影制片厂艺术指导兼艺术委员会主任。
2007/09/10
关于文艺的普及和提高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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