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年一月四日）
【题解】
这是在全国文化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节录。
【正文】
文艺工作者应该是一个思想家，不但要认识到自己处在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时代，而且还要具有对未来的理想。要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才能评价我们的工作。
既然我们的时代是伟大的时代，而我们的未来又是伟大的未来，这就更反映出我们的工作是伟大的工作，有着伟大的意义。
毛泽东同志曾经说过，“文艺是从属于政治的，但又反转来给予伟大的影响于政治”。〔1〕周扬同志也谈到我们的文艺要给政治以伟大的影响，要鼓舞人民前进。因此，文艺是有阶级性和倾向性的。
我们正处在社会主义的时代，并且正在展望着共产主义的未来。我们正处在一个从旧到新的过渡期间。如果从整个人类发展的历史着眼，阶级社会还只是人类社会的前期，我们现在正要向着整个人类实行真正的自由、平等的社会前进，向着消灭一切阶级的社会前进。如果我们想到一个完全没有阶级的平等的人类社会将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时，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过去的时代，那是何其渺小呢！有人处于伟大的时代而不自觉其伟大，反而觉得过去的时代的作家和作品伟大得很。的确，那些作家在他们那个时代是伟大的，我们承认他们的伟大，但他们也有他们的时代局限性。封建时代的文艺也好，资本主义时代的文艺也好，都有它们的灿烂的黄金时代，也有它们没落的阶段。对于它们所反对的旧制度说来，它们是先进的。但却总没有我们社会主义时代先进。我们将要代替他们，走向人类真正先进的社会。拿人类几万万年的历史来看，几千年的阶级社会只是一个渺小的瞬间。我们如果在这个瞬间里迷恋不已，觉得这个时代的作品伟大，高不可攀，这显得我们自己的思想又何其渺小呢！
要想到，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逐步消灭阶级的伟大时代，正在向着全人类没有阶级的社会——共产主义社会前进。而且，我们不仅要使人类进到没有阶级的社会，还要进一步征服自然。像毛主席说的，在阶级消灭的时候，我们又要开始向自然界开火。从地球表面一直到整个宇宙，我们都要征服。我们要探讨世界的秘密。我们要解决过去还没有解决的问题。我们现在处在原子、电子的时代。这样一个世界何其广阔，何其伟大啊！无边、无际、无涯！这样一想，过去那一瞬间和过去那一瞬间的艺术记录显得多么渺小啊！所以，要高屋建瓴，高瞻远瞩。这样一想，心胸就开阔了。可歌可颂的事情，可谱可唱的事情，可画可写的事情，可演可说的事情，何其多也！
我们的文艺工作者，是处在最伟大的时代并有着最伟大前途的文艺工作者。我们的文艺工作，要像毛主席所指出的那样，为工农兵服务，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我们要使整个世界成为工人阶级的世界，成为没有阶级的世界。我们要消灭阶级社会，建立真正的人类平等的世界和自由的王国，并进一步征服自然，与自然战斗。
文学家、画家描写山水或者画一个渔翁、一叶扁舟，也未尝不可作为一种欣赏。这种画没有害，而且有益。但是，不如乘着宇宙火箭在宇宙中遨翔，那是何其伟大呢？当然，有人说那太庸俗了，而这个又太风雅了。我看，风雅的观点和庸俗的标准是可以变化的，将来到乘着火箭在宇宙活动的时候，人们会笑我们这些看法是鼠目寸光了。所以，标准是会变的。
如果我们连这一点都看不到，那就真是有负于我们的时代了。我们的前人虽然不可能有我们现在的思想，但他们的想象力并不弱。不然为什么当时会产生《西游记》、《封神榜》、《聊斋志异》等？这里面固然有不少是信口而谈的，但更有不少有幻想力的东西。我们不要有负于时代。前人不能想的，我们应该能想。所以，我们如想到我们的文艺是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是为工农兵服务的，我们就会感觉到我们的时代比起前人来，是伟大的。
当然，后人还会比我们更伟大。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心胸。这样才是一个思想家、艺术家的心胸。毛主席《沁园春·雪》最后一句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以他的心胸必然会有这样的诗句。而今朝，果然有无数的英雄涌现出来了。伟大的时代有多少个奋不顾身的社会主义革命斗士和社会主义建设者涌现出来，真是不计其数。近七亿人民的国家，不可能没有这么多的英雄。
这时，也自然会形成我们伟大的文艺队伍。因为有了这么好的时代，又有那么多的英雄人物，文艺队伍怎么会不跟着增长？所以，首先要把我们文艺界的队伍壮大起来，不要使自己局限于小圈子。不论是文学家，还是艺术家，不论哪一行、哪一业，都要有开阔的心胸。文艺队伍的壮大要面向群众。首先要帮助业余文艺爱好者，辅导他们。因为，人才是从群众中出现的，业余也会转为专业。这里有最广大的队伍。当然，也要有专业队伍。专业队伍要和业余队伍结合。这也是两条腿走路。这样文艺队伍就会壮大。只有有了伟大的队伍，才会有伟大的作品。
现在并不是没有好的作品，好作品的数量并不少。十年来总结一下，是很可观的。当然，中国三十年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十年的社会主义革命，这四十年的伟大时代可写的东西的确很多。但是，要写个大部头的作品，总是需要时间的。周扬同志也谈过，多快好省是比较来看的。写作就不能多快好省吗？要看怎么说。如果天天打电话去催，我是反对的。这样的方式总不能说是对的。这会使作家紧张得不得了。但这并不等于文艺工作不能多快好省。我的意思只是说不要使作家过分紧张，要使他们心情舒畅。要鼓足干劲。鼓足干劲是主导，心情舒畅是一个方面。如果你写一个大部头作品，用了几年功夫，而别人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作品，这不就是写得多快好省吗？事情都是比较出来的。我们每年增加多少万吨钢，是高速度，这是与资本主义国家比较。总得有分析、比较。所以，文艺工作也可以多快好省。
我们相信，现在一定有不少好的作品，就其政治思想内容来说，是早已胜过前人了的。前人不可能描写这样的社会，因为那时没有这样的现实。我们的作品甚至还有理想、有革命浪漫主义，这更是前人所不容易设想的。我们的艺术表现形式是民族化的表现形式，这也是有所成就的。如果说跟前人比，在艺术水平上还差一点，要看从怎样标准来说。就暴露旧社会这样的标准来说，前人是擅长的，现代人不处在那个社会里，他也无须那样暴露了；至于说到追求光明，前人有时也有一些模糊的光明，但也只是那个时代的一个趋向，不是社会主义的理想。就思想性说，那已是落后的了。列宁论托尔斯泰的文章〔2〕就说得很清楚，列宁指出托尔斯泰的作品是伟大的，但是也指出他有时代的局限性；他有可学习之处，也有应该批判之处；至于世界观，就与我们完全不同。中国古典作品也是一样。曹雪芹〔3〕的《红楼梦》和施耐庵〔4〕的《水浒传》，都有他们的时代局限性。所以，要说伟大的作品一定是古的，现在的作品就没有伟大的，我就不信。
当然，现在的作品是不是已经合乎我们的高标准？可以不满足于现在的作品。但是，有些事也很难说。例如，我唱《义勇军进行曲》、《红军渡黄河》、《东方红》，唱起来就觉得精神受鼓舞；要唱屈原〔5〕的辞，总是觉得差些，我也不反对它们，但总觉得没有那么大的鼓舞力。时代不同了嘛！你到底是读屈原《离骚》受鼓舞？还是唱《国歌》、《红军渡黄河》、《东方红》受鼓舞？也许我的感情太有点“下里巴人”了吧？但“下里巴人”多嘛。你还是得多来一点“下里巴人”。毛主席不是这样讲过了吗？你那“阳春白雪”人少嘛，还得少来一点。所以，伟大还在于群众的判断。群众普遍爱好的、带有普遍性的就是伟大的。毛主席说，社会生活、文学艺术都是美，但是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却可以而且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有普遍性。文艺作品能吸引广大读者、观众。就有它的伟大之处。国庆献礼的电影，二十四天共有观众一亿二千万人次，这不是吸引了广大的观众吗？当然，不是每一部片子都达到了一样的艺术水平，但是总是有好的吧！
对于古人，我们首先要像毛主席所说的，要迷信未来，藐视过去。需要有这样的精神。对过去要藐视它，因为我们现在已经胜过过去了嘛。我们不但藐视过去，我们还藐视帝国主义。当代美帝国主义不是最强大的吗？我们是藐视他们的。对他们国内的劳动人民，我们是友好的。我们要藐视剥削阶级，热爱劳动人民，冷对帝国主义，俯首于劳动人民。我们应该有鲁迅先生的态度。要相信未来比现在更好、更伟大，一代要胜似一代。
所以，我们坚决地相信，在这个时代会有而且已经有许多反映了现代生活、典型地刻划出现代人物的作品，而且里面也包含有崇高的理想。当然，我们不满足于此。我们相信，未来会有更伟大的作品，决不会局限于现在的水平。因为，建国才不过十年，如果把五四运动开始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算上到现在，才四十年，四十年在人类历史上是很短的。
在历史上，一个动乱的时代，总会有一个跃进。拿中国来说，春秋战国时代，诸子百家蜂起，文化是发展的。就是因为当时是处在奴隶制社会向封建制社会的交替的时代。欧洲文艺复兴时代，也是有个文化的大发展。中国在封建时代，如果社会停滞，那个时代也就沉闷；一旦有了发展，社会动乱的时候，文化又会新生。这样的时代，汉朝经过，唐朝经过，宋朝有过，清朝也有过。等到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以后，中国便衰弱起来。可是，一旦反帝运动起来，五四运动以后，就是新文化运动的时代。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革命，都是由无产阶级领导的。现在时代更向前进了。所以，就拿我们自己民族来说，我们在历史上，有许多时代的文化是很发展的。现在，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革命已经四十年了，将来还要继续发展。向前再展望十几年，我们应该产生出更伟大的作品。在毛泽东思想指导下，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鼓舞下，一定会开出更灿烂的文艺之花来。
在这几点上，我们文艺工作者不要自卑，不要总是今人不如古人，局限于小圈子中。这样看问题，不会有广阔的心胸。旧时代的作家不可能摆脱那个时代的局限性。曹雪芹尽管他反对封建家庭压制，但后来贾宝玉仅仅能出走而已，林黛玉一死了之，是一个悲剧。《水浒传》那么反抗，最后一梦结束，不可能找出出路来。现在，我们的生活早已超出家庭的小圈子和恋爱的小圈子。社会已经变了，压迫人的强梁都被打倒了，人民作主了，工人阶级成为领导阶级了。时代已经变化了。我们早已超出了前人的理想很远了。而我们还要继续不断革命，我们还有更伟大的理想。这就要有“革命的浪漫主义和革命的现实主义相结合”的作品，把人类的理想更推向前进。正如刚才所说的：我们的生产力发展了，就要在生产关系上继续变革，就要在所有制上、劳动关系上、分配关系上继续前进；经济基础发展了，我们的上层建筑就要适应它，在政治上、思想上、组织上适应前进的要求。我们做思想工作的人，应该带头。我们如果还落在现实后面，还迷恋于过去的时代。总以为过去伟大，把现代看得那么渺小，就是完全颠倒过来了。这值得我们很好地想一想。
我们要鼓舞大家，正视时代，展望未来，创作出更伟大的作品。我们是时代的骄子，生长在这个时代的儿女是值得骄傲的！
【注释】
〔1〕毛泽东同志曾说过：“文艺是从属于政治的，……影响于政治。”
见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66页）。
周扬
周扬，当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
〔2〕列宁论托尔斯泰的文章
见列宁《列夫·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镜子》（《列宁全集》第17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81—188页）。
〔3〕曹雪芹
曹雪芹，清代小说家。其长篇小说《红楼梦》，通过描述一个贵族官僚家庭的盛衰历史，对黑暗腐败的封建社会，进行了深刻的解剖和批判。
〔4〕施耐庵
施耐庵，元末明初小说家。其长篇小说《水浒传》，通过对一百零八个英雄的描写，概括了当时不同阶层的人们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从觉醒到反抗的斗争道路。
〔5〕屈原
屈原，战国时期的楚国诗人、政治家。其作品《离骚》，表达了他要求革新政治、与腐朽贵族集团作斗争的坚强意志和热爱祖国的深切情感。
2007/09/10
在伟大的时代要创作出伟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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