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九年五月三日）
【题解】
这是在邀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中的部分文艺界代表和委员以及北京的一部分文艺界人士举行的座谈会上的讲话节录。
【正文】
听说大家都急着要回去，搞重点节目，放“卫星”，很紧张。一紧张心情就不会舒畅。我叫大家多留一留，听听我们说的话，我是唱低调的。文艺战线上的总结，我作不成，要由主管的同志来作。我就讲一个问题：关于文化艺术工作两条腿走路的问题。
两条腿走路，就是对立的统一。这个问题毛主席在《矛盾论》中早已解决了。对立统一本身就是两条腿，既要有结合，又要有主导（也就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这是我们的哲学思想，也是我们主要的工作方法。这本来是老问题了，但在实际工作中，我们的一些同志总是强调某一方面，变成一条腿，一条腿走路，难免就要跌跤。比如，我们的总路线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在速度方面要大跃进，但跃进也总有一个限度，有一定的可能性，超过这个限度就不可能了。这些经验过去已在政治上、军事上取得了，有时高速度发展，有时休整巩固，这就是两条腿走路。过去只想不断跃进，对波浪式的跃进想得少。我们在政治上、军事上的经验应用到经济上，也是两条腿走路。
文艺方面也要两条腿走路，既要有机地结合，又要有主导。
在文艺方面，一年来成绩很大，这是主要的和主导的方面。缺点只是一个指头或不到一个指头。有的缺点可以避免，有的缺点是不可避免的。
在这个原则下，我想讲十个问题。
一、既要鼓足干劲，又要心情舒畅。去年大跃进，这是可喜的现象。但是过分紧张，就不能心情舒畅了。写东西不能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去催，搞得太紧张了，精神产品生产不好。好作品的产生，可以是偶然得之，但这种偶然得之是建筑在长期修养的基础上。这也是偶然性与必然性的辩证关系。我说电影方面四个月不打电话催，是希望大家精神放松下来，就可以有好作品出现。我赞成鼓足干劲，但一定要心情舒畅。干劲是主导的，但不要过分紧张。在这方面，文化部急了些。这并不是给大家泄气，而是为了更好地跃进。国庆节前戏排不出来或画画不出来，没关系，不一定都在十月一日出来才算好作品，十月底、年底搞出来也可以，只要是好作品。
二、既要力争完成，又要留有余地。不要层层加码，上边订的指标要是高了，也可以减低些，我是在唱低调。退一步，超额完成了，不是很好吗！主导方面是力争完成，留有余地是为了保证质量。任务订得低一些，搞得精致一些，力争超过，这样也不致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国庆工程〔1〕还是多了一些。说国庆放“卫星”，哪有那么多“卫星”？何况“卫星”不能自封。要人家看了之后都说好，才能算作“卫星”。精神产品不能用数量来说明质量高低。
三、既要有思想性，又要有艺术性。主导方面是思想性。不是不讲艺术性，而是要通过艺术形式表现出思想来，否则还叫什么艺术品。这两者必须结合。我看了一些地方戏，很难过，说是思想性强了，可是有些地方戏的特点没有了，技术也没提高，艺术性弱了。搞得粗糙、四不像，反而庸俗了。思想性和艺术性是对立的统一。
四、既要浪漫主义，又要现实主义；既要有理想，又要结合现实。没有理想的艺术作品，干巴巴的，和照像一样。况且照像还有艺术性呢！主导方面是浪漫主义、理想主义。我们要提高我们的生活，使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化、理想化。话剧也要有浪漫主义。理想和现实相结合，这样才能提高与美化我们的情操与生活。
五、既要学习马列主义，又要和实际相结合；既要学习政治，又要和生活实践相结合。我们学习马列主义，时刻不能与中国的具体实际情况相脱离。学习马列主义不要干巴巴地学，在我们的实际工作与实际生活中，到处可以学到马列主义的真理。
六、既要有基本训练，又要有文艺修养。在业务上，首先要有基本训练，然后才是其他的文艺修养。戏剧界首先是嗓子的训练，各类演员都要练好嗓子。不管是土嗓子还是洋嗓子，都要首先保护好自己的嗓子。洋、土不要求急于结合，各人都把自己的声音技术练好。我们现在的演员都不是全才！才能很不完全，特别是年轻的演员，更要努力学习。美术家也要注意基本训练，如素描等等。音乐家、作家也是这样。演员也还要有其他的文艺修养，如戏剧家可以又会绘画，又会作诗，像梅兰芳同志那样。当然不是要求每个人都会这些，但艺术修养较多总是好的，可以提高艺术家的修养，丰富艺术家的气质。
既要精通一行，又要成为多面手。主导方面是精通一行，多面手是辅导方面的。不精通一行变成杂烩就不行了。本行要精，多面手是要丰富。艺术家可贵的就是专一家，不能在本行上生疏了。
七、既要政治挂帅，又要讲物质福利。在生活上，主导方面是政治挂帅，但生活福利也不能不管。比如有的同志提出减薪，我不赞成减得和我们干部一样。当然，过多的高薪也是不行的。年轻人在业务条件、劳动保护方面不同些。稿费问题也是这样，对待成熟的作家，就要和青年作家有所区别，稿费应分几等。这其中也体现劳动保护的精神。
八、既要重视劳动锻炼，又要注意身体健康。知识分子必须参加劳动锻炼，尽管某些艺术也有部分体力劳动，但与工农业生产劳动是不同的。这里说的要“重视”劳动锻炼，就是说我们在座的一些老人、多病的人，有的不能再参加劳动，但是要重视劳动锻炼。劳动仅是为了锻炼，不是为了改行。劳动锻炼要有个办法，不要一般化，各行各业要因事制宜，要有具体规定。例如芭蕾舞演员因为参加体力劳动而不能再跳芭蕾舞，那也是个损失。今后演员、作家、画家在有病、来“例假”或嗓子不好时，有权利不接受任务，可以顶上来，可以一直顶到国务院。要爱护演员的身体健康，繁重的演出不要“再来一次”。当然，某些小型的、短的，也可以再来一次。邓小平〔2〕同志在四川就曾给北方去的干部规定了三条，在看川剧的时候，一、不散场不许离座退席，二、到好处要鼓掌，三、帮腔的时候不许笑。这就很好。京剧的锣鼓摆在台前乐池里，使台下听不到演员的声音。文化部可以发通知，下命令改变这种情况。
九、既要敢想、敢说、敢作，又要有科学的分析和根据，把客观的可能性与主观的能动性结合起来。“人人会画、人人会唱”的口号是错误的。
十、既要有独特的风格，又要兼容并包（或叫丰富多彩）。独特风格是主导的。任何东西都有它的个性，不然为什么叫“剧种”呢！主客观还是有矛盾的，比如戏剧情节里边有哭，但要能控制；有打，但不是真打。戏中完全没有自己是不对的。又是剧中人，又是我自己，主导方面是我自己，这才是演戏。学人家的是丰富自己，但自己没有独特的艺术风格，这样的艺术就会消亡。
总之，要从思想方法学会两条腿走路。
【注释】
〔1〕国庆工程
这里指一九五八年九月，为迎接建国十周年，在北京开始兴建的“十大建筑”，即人民大会堂、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北京火车站、北京工人体育场、全国农业展览馆、迎宾馆（钓鱼台）、民族文化宫、民族饭店、华侨大厦。这些工程于一九五九年十月全部完工。
〔2〕邓小平
邓小平，当时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西南军区政治委员。
2007/09/10
文艺工作也要两条腿走路
子午书屋（www.ziwushuwu.com）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