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七年十一月二十日）
【题解】
这是在国务院常务会议讨论文化部关于改进体制、精简机构、下放干部的请示报告时的发言节录。
【正文】
群众运动是一回事，领导意图是另一回事。你们的文件中还有几个重点没有讲明确。现在讲几个带方针性的问题：
一、文化工作的方向。你们提出了面向全国，这还不够，还必须提出面向农村。这次下放干部中，有一部分是有业务能力的干部，他们在劳动锻炼的同时，可以在农村组织些业余的文化活动，这种设想是可能实现的。文化干部下乡应该为农村带去文化生活。农村搞些业余的文化活动花不了多少钱，这可以避免行政事业经费的增加。普及的文化必然是民族的文化，洋嗓子、芭蕾舞是不行的，新歌曲也要带有民族色彩人家才欢迎，而且同时还可以推广普通话。这是个新任务，文化部要配合。因此，文化部下放干部选了两个基地还不够，还可以多选些地区，比如三至四个。只提面向全国太笼统了，所以应该加上面向农村。
二、文化工作重点是大力推广、普及，但还要逐步提高。普及是重点，是大量的，少数的要提高。从一九四二年毛主席作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十五年以来，文化方针的中心就是普及，普及的就是民族的。工厂、学校、农村要有业余文化生活。天津搞了个群众性的业余文工团，他们与工厂联系密切，我看了觉得还不错，但是出国演出总是轮不到他们，特别是青年联欢节应该多选一些这样的文工团。这次参加联欢会的有八百多人，还是没有选上他们，这就说明了我们对工人的业余文化生活没有重视。一个工人、护士业余表演琴书，工作仍在工厂或医院，这是应该提倡的。曹禺〔1〕写剧本也是从业余表演开始搞起来的，他是在大学时就写剧本的，是从学校培养出来的，喜欢业余演出。从演戏到写戏，才能锻炼出写剧的人才来。有些人写了一本书、一个剧本，应注意千万不要离开原来的职业，那就脱离生活了。既要推广普及，也要少数提高，像京戏这样古老的艺术形式，经过几年的整理，为什么不可以提高？可以搞出几个像样的剧团，生、旦、净、末、丑，打旗的都要像样的，为什么不可以？京戏的缺点就是保守。京剧吸收了其他剧种之长，就更成熟了。京剧开始于清代，逐渐变成专为宫廷服务，后来就变成只有很少的人写戏，其他新剧目就出不来了，所以必须提高。
舞蹈方面可以搞个舞蹈学校，学习外国的，学习芭蕾舞，但这只涉及少数人。民族舞人才的需要是大量的，多数文工团不要学芭蕾舞，芭蕾舞演员要少而精，学不成的早改行，不要误人子弟。十二年以后，我们的芭蕾舞有西伯利亚舞蹈团的水平就可以了。不要叫演员们又跳芭蕾舞，又跳民族舞，不伦不类。学习西方舞也要像个样子。音乐也是如此，可以学些柴可夫斯基〔2〕等人的音乐。中国民族舞蹈仍是大量的，可放在文工团内。《宝莲灯》是民族舞，配上了西洋音乐，不伦不类，听起来不舒服。我们不否认中国的艺术是吸取了很多国家的文化的，但它是融化了的。没有任何国家是不吸收别国东西、固步自封的，但不能生吞活剥地硬搬，要融会贯通。将来搞个中国舞蹈学院是可以的，但在风格尚无结论之前暂不要搞。原来演《小放牛》、《荷花舞》又舞又唱，现在也不唱了，由下边唱他们在台上舞，很不好，甚至也把人抱起来，破坏了中国民族风格。中国舞是慢舞，可以同时唱，芭蕾舞是快舞，当然唱不了，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早就否定中国舞蹈呢？
三、整个文化艺术方针还是“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把好的东西吸收进来，每个剧种都有精华，也有渣滓。川剧的《芙奴传》、《乔老爷奇遇》就很好。最近演出的《三仙香》就不好，尤其是戏的结尾很不像话，实际上是宣扬封建思想，应该受到批判。当然这个剧团还是好的。
民族音乐和西洋音乐分开也好，不分常吵架。民族音乐舞蹈是大量的，西方的则是少数的。
四、加强学习，深入研究。“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给文化工作者的学习指明了方向。中国知识分子一学就会，善于模仿，但是往往学得不深入。现在外国舞蹈团来中国，我们可以学，以后还可指定一个专门文工团去学，学了之后也要常演出。要深入研究，就是要将学来的东西加以融化，吸收到我国的文化艺术中，不要生搬硬套，搞得不伦不类。
五、勤俭办事业，办文化，改革文艺制度。大量的文化活动是业余的，只有少量的是职业的，并正在逐步做到自给。现在地方剧团可以实现自给，他们比较简朴，顶高的工资拿到一百元左右，学徒除吃饭外，拿到几元，北京的剧团应组织班子，也要做到自给。要做到不要国家补贴。老的演员为了传播他的艺术，工资高点是可以的，但也不能太高，新的不能滥竽充数。京剧要改革，北京可以选些艺术水平高的人，搞个国家剧团，其余的搞合作剧团。少数剧团要培养，如芭蕾舞团、外国歌剧团。这样做下来可以达到富春〔3〕同志的要求，降低事业费。对于工资过高的人可以等待他们自觉，将来减下来，但现在不必勉强，他们有些人也有困难，很多人要靠他吃饭的。做行政工作人员可先减一些。制度方面要研究，绘画、舞蹈、戏剧、出版等，都要组织专门小组研究，看看具体怎么办。
你们现在分口的单位太多了，有些可以合并起来，如电影资料馆可以归电影局管，北京市人委不必搞电影局。凡属电影业务的，都归电影局，纯属工业的交北京市。出版方面，文化部有个出版局，出版社要调整一下。对于各方面都要订出原则，提出方案。
六、下放问题。还是要统一安排，下放干部主要是劳动锻炼，文艺干部还要兼做些业余文化工作。下放干部首先是四百人，能作中小学教员的，可以转业。下乡的人不可能都安家立业，将来情况会有变化，有的人可能调皮捣蛋，有的人自己愿意安家立业，而大部分人是劳动锻炼。将来表现好了，事业发展了，还需要他们回来，时间不限。留下的人，将来也要锻炼，可以安排轮流去。
总之，不要光卸包袱，推出不管，搞得他们哭哭啼啼。出版（包括图书）、艺术、电影、文物、音乐、舞蹈、社会文化等方面的问题还要再分头研究一下。
【注释】
〔1〕曹禺
曹禺，作家。一九五七年时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理事。其代表作有《雷雨》、《日出》、《北京人》等。
〔2〕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俄国作曲家。其代表作有：第四交响曲、《黑桃皇后》、《天鹅湖》、小提琴协奏曲等。
〔3〕富春
富春即李富春，当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国家计划委员会主任。
2007/09/10
文化工作要面向全国，面向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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