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央及叶罗：
一、目前蒋系有意识地走向战争，但作法尚保存两面，其原因：
（一）由于我方力量强大，国方有愈打愈乱而且前途有垮台危险。
（二）由于民穷财尽，人民反对战争。
（三）由于国际形势不许，特别是马歇尔〔2〕所代表的美国政策尚未支持蒋之全面内战方针。唯于东北问题，美马〔3〕对苏联及中共却具大疑惧，其本身亦急欲插足东北，故对蒋之接收长春主权虽不公开主张，但亦不反对，而且助其运兵。因此蒋之作法，在关外则强调接收长春，在关内则极力向我挑战，在政治则国大无限期延期，先用全力肃清后方，而口头则说遵守政协决议〔4〕，坚决实行整军、复员、改组政府及国防部，企图以此骗取舆论，争取美国，造成我欲内战之印象，以孤立我们，便于达到其发动全面内战之目的。本此分析，我之方针当然应据实揭露蒋之内战方针及挑战阴谋，放手动员群众，坚决准备自卫并实行还击，但同时也应避免挑战，不受挑衅。
二、目前形势亦极严重、复杂而微妙。
（一）美、苏在世界尤其远东问题上，尚在避免武装冲突。
（二）苏联在形式上尚避免直接牵入国共冲突之中。
（三）美马与蒋对中国内战看法尚未一致。马一方面认为蒋只要拿下长春，便可停战，另一方面也怕万一长春之战旷日持久，引起关内战争，那便全面破裂，又非美国之愿。蒋则认为，只要美马不反对拿下长春，便可能在打下长春前挑起关内战争，那便拖美下水，不容马不赞成中国内战。
（四）美国如公开赞助中国内战，并帮助蒋军火借款及运兵，这无法在国会及人民中通过，故马仍企图经民盟〔5〕劝中共让出长春，然后停战、借款，实行美化中国。而蒋则企图在形式上改组政府，迁就美马建议，表示他愿意和平统一，以便骗取美国军火借款到手，然后大战。
（五）蒋现从各方面宣传我欲内战，我欲独占东北，不欲实行政协决议，而得寸进尺永远不会停止，最后必然反美、反国、反民，打倒一切，以此来离间美马与中共及民盟各方与中共之关系，造成分裂局面。美马对此颇受影响。民盟分化也非不可能。
本此分析，我之策略当然应坚持与扩大和平民主的统战政策，不放松任何一种矛盾的利用，以避免自己孤立，对美马仍尽力争取，至少可麻痹一时，以推迟内战危机。
三、目前蒋之两面作法：一面向马说拿下长春便停战协商，另一面却不急打长春，反而回打南满〔6〕，准备引起关内战争；一面故意忙于改组国防部及整军，借图骗取美国军火借款，另一面却在积极布置内战，向我挑衅；一面表示急欲实行政协决议，另一面却推翻和变更一切协议，使任何协商都无结果；一面欢迎美国调处，另一面却背后破坏一切调处。此种作法的唯一目的，便在骗取人民，争取美国，把中国拖入内战深渊。这种危险现在正在增长。
四、目前我之对策在上述我之方针与策略下应进行：
（一）在东北，坚守四平长春之线，准备大打并彻底破路，广泛游击，使蒋回打南满作法失其效验。
（二）在关内，坚守自卫原则，准备有力的还击，但不受挑衅，每遇冲突或国方阴谋布置，即坚决揭穿并立即进行调处，以免爆发或蔓延。现时中原事件协议〔7〕后，我拟再去淮阴、南通一行，北平叶、罗也可提议去永定河、白河间调查调处，如此既可证明移动是事实，又可使内战推迟，而且表明我之积极反战态度，也便于我之动员。
（三）对美国，仍以争取为主，批评为辅。适当与严正的批评应在个人谈话时多多为之。公开舆论（不限制我们自己）应要求其停运、撤兵及督促国方停战，并表示其应公正调处。各地停战小组起作用者，与美工作关系亟谋改善。
（四）南京、上海已成为反动舆论中心，谣言之盛超过重庆。故我党在京、沪均应有报纸才便作战与动员群众，否则处在围攻中，我无还手机会。现正筹备在上海出大张，南京出小张，均日报。机器已运下，唯经费必须请中央即拨。
（五）昨日见王、邵、孙〔8〕，均主张速开谈判，我意谈固不难，但解决问题非形势好转有国内外新压力不易实现。
五、前途在目前看来真正好转绝无可能，全面破裂尚有顾虑，但危险已增长，半打半和也许较多，最后要看力量的变化和对比来决定。然即使能和也不会安定，必然仍在不安定的斗争中对峙下去。要动员群众，以待决战。
六、上述意见对否，请中央指示，并告北平，以便配合工作。
周恩来
辰元寅
【出处】
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抄件刊印。
【注释】
〔1〕这是周恩来给中共中央及军事调处执行部中共代表叶剑英和参谋长罗瑞卿的电报。
〔2〕马歇尔，美国总统特使，当时任军事三人小组顾问。
〔3〕美马，指美国政府和马歇尔。
〔4〕政协决议，指一九四六年一月政治协商会议通过的五项决议。参见本卷第7页注〔4〕。
〔5〕民盟，即中国民主同盟。见本卷第37页注〔11〕。
〔6〕南满，指中国长春铁路沈阳至大连段以东的安东（今丹东）、庄河、通化、临江、清源和沈阳西南的辽中等地区。
〔7〕中原事件协议，指一九四六年五月十日由中国共产党代表周恩来、国民党政府代表徐永昌和美方代表白鲁德在汉口签订的停止中原内战的协议。协议规定了制止本地区小规模战斗，立即停止部队移动，建造新碉堡和永久性工事等六条。
〔8〕王，指王世杰，当时任国民党政府外交部部长。邵，指邵力子，当时任国民参政会秘书长。孙，指孙科，当时任国民党政府立法院院长。
2007/09/10
蒋介石的两面作法和我们的方针〔1〕（一九四六年五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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